有一种爱叫做“装傻”

2021-01-25 23:49萍萍
新天地 2021年12期
关键词:李先生表妹大爷

萍萍

世上最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就是,你自以为是地给家人讲道理。

我的邻居李大爷有一点轻微的失智,平日出出进进都是由女儿陪同。但有一天,我们却看到李大爷的儿子陪着他散步。我心底高兴,顺口问道:“今天怎么换人陪了?”李大爷的儿子坦白承认和姐姐吵架了。他说:“我觉得姐姐不太会照顾爸爸。有几次,姐姐对爸爸说话很粗鲁,像训孩子一样。我忍不住批评她,结果我们吵起来。姐姐放话要我自己照顾爸爸。我今天全天照顾爸爸。”李先生出现不服气的神情:“我只是觉得姐姐做得不好,建议怎么做比较好,这样有错吗?他也是我父亲,该怎么照顾,我连一句话都不能说吗?”

类似的家庭烦恼争执,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要怎么让李先生和姐姐和好呢?

于是,我问:“你平日照顾过老人吗?”李先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和父亲单独相处超过半天。这次要不是吵架了,姐姐根本不会把父亲丢给我照顾。”

他诚恳地問我:“您说,为什么我姐姐这么生气呢?”

我说:“就我来看,这几年,照顾父亲的就是你姐姐。她把老人照顾得很好,才能让你父亲的病情一直保持稳定。至于你的问题,我不是你姐姐,所以不能说完全懂她的感觉,可是,我倒是见过一些老人为此苦恼。有的老人长年负责照顾生病的伴侣或者家人,常常会遇到别的人指指点点,说该怎么照顾比较好。可是这些经验有些是望梅止渴,或者是纸上谈兵,但老人为了对方的面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又接着说:“如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反应很困惑,照顾这件事,并不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你说的‘不要对长辈说话大声’等等原则,也许都对,可是你忽视了主要照顾者和长辈在平常互动的情形,还有许多个别化的差异。再说,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了,应该早就摸索出相处起来最舒服的方式。其中的细节,可能都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她长时间来都很努力,可是你只是偶尔出现在父亲身边,一出现,还要说她哪里做得不好,指导她怎么做比较好。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想呢?”

李先生叹气:“我会换个方法和姐姐沟通的,借这次机会,可以问问姐姐,需不需要换我们来照顾,让她出门去散散心,转换一下心情。”

我的表妹经常在家族微信群里发牢骚,说她母亲自从学会用微信后,就变得特别烦人。一天到晚,不是在家人群里传谣言,就是在朋友圈里发养生文。好不容易周末的时候落个清静,又给你私信发过来一堆“注册有红包”“点击赚大钱”之类的垃圾信息。

她和母亲说了好几次,不要相信这些东西。结果她上一秒刚说完,母亲下一秒就在群里发了一条:“抽烟之后千万别吃这种水果,小心中毒!赶紧转给你的家人朋友看!”

因为这些事,表妹没少和母亲拌嘴。我们都劝她看开点,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老年人虽然转发那些信息,但实际上对他们自己和子女的生活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影响,不要总和他们过不去。

每次别人这么说,表妹都会回一句,自己也知道,但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唠叨两句,发发脾气。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为什么每次家里的老人犯很幼稚的错误时,自己总是控制不住脾气想要指责他们?

回复里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们跟父母生气,气的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而是气他们不该成为犯错的人。”

以前父母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结果他们现在对街边推销保健品的人比对你还亲;以前父母告诉你没事不要乱花钱,结果现在超市一打折,他们第一个冲锋陷阵,也不管以后用不用得着,大包小包就是往家拎;以前父母和你说不要熬夜,结果如今半夜发微信的总是他们。年轻人之所以不快,就是因为年轻人从父母身上发现了太多不完美。结果,这种不快就导致了很多本来可以避免的家庭矛盾。

两三年前,我的父亲突然迷上了观赏石,每个星期都要逛一次古玩市场,每次回家都要抱回一两块回来,而且每个石头都没什么特色,一看匠气十足。

那段时间,每次他买来一块新石头,都要问我好不好看。而我的回复每次都很敷衍:“不好看,都什么年纪了,还玩奇石。”

过了两个多月,有一天早上我发现父亲在收拾他的奇石,准备送给别人,心里觉得不对劲,便问他怎么了。他叹了口气,很沮丧地告诉我,自己眼光不行,玩不了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他之前为什么总要问我好不好看。我们之间隔着30年的时光,儿子的肯定,就意味着他还有品位,有眼光。我心里觉得不对劲,但明白得太晚,无意间已经伤害了他太多次。

世上最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是,你自以为是地给亲人“上课”,告诉他们做错了,太笨太愚蠢了。

所以,有时候,别急着对自己的亲人说教,有时候,在家人面前装装傻,就是一种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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