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描摹金色晚年

孙宏伟

最近几年，从没摸过画笔的母亲开始画起水墨画了，而且画得有模有样。我把母亲的画晒到朋友圈，老家亲戚纷纷点赞，单位召开离退休人员座谈会，也要用母亲的画来布置会场。

原来，母亲晚饭后都要去小区门口跳广场舞，在这些阿姨中，有几位每周都要到社区学习书法和绘画，就这样母亲跟随阿姨们进入到老年书画学习行列中。开始的时候，楼下的孙姨和母亲一起去学习，一段时间后，也许是时间太紧张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孙姨退出了，而母亲克服一切困难一直坚持到现在。

过去，母亲很少逛书店，而现在经常进书店购买一些书画方面的书。我家孩子小时候的《国画入门》儿童书画册，母亲经常翻看。只要有画展，母亲一定会让我陪她去观看。小区里的阿姨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而母亲则在家里气定神闲泼墨挥毫。一次我下班回家，还没到屋里，就闻到一股焦煳味，邻居阿姨说：“什么味啊？谁家饭菜做煳了。”我想一定是母亲又画画了，母親只要画画，就忘记了一切，做菜煳锅是常态。我急忙推门进屋，母亲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我画了一幅画，又把菜弄煳了。”

母亲喜欢画各种花卉，想方设法去观察实物。许多人喜欢牡丹花，唐代诗人曾赞誉牡丹“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但是，画牡丹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母亲偏偏喜欢画牡丹。为了画好牡丹花，母亲上老师家登门求教，还上牡丹花园子里进行实地写生。还经常和画友相约，各自在家里练习画画，在微信里相互提醒和检查，画得不好就重画，直到满意为止。

母亲喜欢梅花，但是，我们居住的北方很少能看到梅树，有时候到老友家做客，看到干枝梅时，母亲会兴奋得手舞足蹈，立刻近前观察，从而忘记自己在人家做客。临近春节，南方的亲戚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我陪母亲在南京玩了两天，母亲列出的景点都和梅花有关。当我陪着母亲登上梅花山时，只看到满山的梅树，梅花还没开，一个个花骨朵贴在枝条上，我不无遗憾地说：“我们来早了，梅花还没开呢。”母亲却没有一点抱怨，站在树丛里仔细观看一棵棵梅树的枝干以及一个个梅苞，仿佛梅花在她的眼中已经灿烂绽放，她此刻正置身绚烂的花海之中。当看到腊梅花时，母亲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望着娇黄的花瓣儿，细心研究，还不时端起相机拍照。回家后，母亲把相机里的照片洗出来，一边看名家的梅花画法，一边琢磨自己实地拍摄的梅树枝干走向，一边练习绘画。母亲还让我在家里当参谋和监督员，母亲的梅花越画越好。

母亲学画，不是一味模仿，而是一边学习一边改进。在和社区老师学习画虾时，母亲觉得老师的虾有点板，不灵动。回家和我说：“你上网给查查齐白石画的虾，我要对比一下。”网上齐白石的虾趣图很多，母亲高兴极了，一张图 、一张图地研究，虾头、虾尾和须子怎么画。有时候，母亲还会把齐白石的虾描摹到自己订的小本子上，并且把虾的结构一一标注上。有一次，我买了两斤大虾，母亲竟然拎着活蹦乱跳的虾在研究，先把三只大虾放在水里，看大虾游动的形态，又将盆里放六只和九只，研究它们的动作变化情况。就这样，母亲进步很快，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母亲去裱画，被一位本地老年杂志的编辑发现，他想用母亲的虾趣图做杂志封面，母亲婉言谢绝。母亲认为：自己的作品还不成熟，等打磨打磨再说。母亲说：“我画的画还拿不出手，给你老姨和咱自己家里人还行，放到人家杂志封面真不行。”

今年单位召开离退休老同志座谈会，点名要母亲的梅花图，会上母亲侃侃而谈，讲述她绘画心得，我百感交集、感慨万千。我的眼前晃动着一幅枝干遒劲、香气袭人的梅花图，而母亲正徜徉在这流动的水墨画中。衷心地希望母亲的晚年生活像她画的梅花一样，愈老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