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夏虹,游顶云
2019年6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弘扬科学家精神 加强作风和学风建设的意见》指出,广大科技工作者要大力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创新精神、求实精神、奉献精神、协同精神、育人精神。习近平总书记于2020年9月11日在科学家座谈会上指出,“科学成就离不开精神支撑。科学家精神是科技工作者在长期科学实践中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并重点强调了爱国主义精神和创新精神。深入领会科学家爱国主义精神的丰富内涵,探究其时代价值,将有助于大力弘扬科学家精神,激励广大科技工作者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将爱国主义精神融入到科研事业中,秉承国家利益和人民至上的原则,勇攀科技创新的高峰。
爱国主义精神是人类古老而坚定的情感,这种情感起源于人们对祖国强烈的价值认同,“国家的概念与家庭的概念一样,都是不可缺少的,人们在这两者身上倾注了相似的感情”[1],它们都可以催人上进。在科学领域,爱国主义精神始终是科学研究颇具激励力量的精神素养,引导着科学家的研究取向与行为选择。正如巴斯德那句名言:“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爱国主义精神始终是科学家身上最显著的精神气质之一。这种情感最初起源于科学家作为一个“社会人”对祖国的认同、对同胞的热爱及对人类福祉的深切关怀。但除却这种作为本能的情怀,中国近代科学事业诞生于“救国图存”的危机中,中国科学家的爱国主义精神也因这危机而更具紧迫感、使命感,以及不惜为了祖国科学事业献身的悲壮感,这是中国科学家爱国主义精神有别于西方科学家的地方。
与西方社会不同,近代中国的科研活动并非随着社会发展、现代大学建立,自然而然地成长起来的。在中华文明的早期阶段,中华民族曾一度领跑世界科技发展,创造出以四大发明为代表的一大批科技成果。但进入近代以来,由于国内外各种原因,我国屡次与科技革命失之交臂。直到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打开中国大门,整个民族陷入危难之中,社会动荡、民生凋敝,欧美强国的“船坚炮利”令当时的中国人不得不“开眼看世界”,无数仁人志士纷纷探求救国药方。
以19世纪60年代洋务运动为开端,中国开启了近代以来第一次科技转型。这种转型之所以能够在当时内忧外患、动荡不安的中国得以持续推进,源于当时的统治阶级、知识分子群体乃至整个社会都已寻得一种共识:中国之所以贫穷落后而挨打受辱,就是因为技不如人,即科学技术落后。这一时期,也涌现出许多爱国科学家,如:在1905年主持修建中国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完成速度让外国人也为之叹服的铁路工程师詹天佑;在20世纪20年代创造“侯氏制碱法”,打破外国制碱垄断的近代化学工业奠基人之一侯德榜。此后近百年间,中国科学尽管在整体上还是处在一个后进水平,但通过输入、仿造、译介、留学、引进科学符号和方法、办现代教育、设研究院所等举措,整个体制与规范已逐渐和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实现了并轨[2]。
回顾中国近代以来科技发展历程,中国科学家除了因其强烈的国家认同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爱国主义精神,更有一种基于现实的使命驱动。爱国科学家们大多有过远渡重洋求学的经历,亲眼目睹过当时祖国在科学技术上同先进国家的差距,对比之下,彼时中国之积贫积弱对科学家成长有着巨大冲击,故他们从事科学行业的出发点,总蕴含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主张将个人事业成败同国家荣辱相结合,力图“不让欧美以先驱,岂仅偕扶桑而并骑”[3]。可以说,中国近代科学从诞生之初就被赋予了“救国图存”的重托,而中国科学家群体从诞生之初就肩负着“科学救国”的重任。
正如“中国氢弹之父”于敏所言:“我自幼对民族所受欺压有切肤之痛,为了祖国的安全,我愿意为国家和民族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切。”中国老一辈科学家亲眼目睹祖国因落后备受欺凌,山河破碎、民生凋敝,对“落后就要挨打”的现实有着深切的体会,纷纷自青年时代就树立起“科学报国”的人生理想。
新中国成立初期,即便物质极度匮乏,仍有以钱学森为代表的大批海外中国科学家突破层层封锁,纷纷选择回国。据统计,新中国成立6年后,共计1 536名海外高级知识分子归国[4]。无数科技工作者不计个人得失投身于科学研究中,并取得了以核技术、航天技术、人工合成胰岛素等成就为代表的重大科技成绩。中国科学家“科学报国”的初心使命,一是改变国家军事实力薄弱、面临帝国主义武力威胁和核讹诈的被动局面,二是解决我国生产力落后,人民物质生活、文化生活匮乏的问题。20世纪我国科技取得的伟大成就基本围绕着两个大方向。
我国“两弹一星”代表人物邓稼先曾指出:“我不爱武器,我爱和平,但为了和平,我们需要武器。假如生命终结后可以再生,那么,我仍选择中国,选择核事业。”正是“两弹一星”的研制成功,为新中国的发展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和平空间,为保卫社会主义革命成果、集中力量进行经济建设提供了重要保障。如果说国家独立必须解决“挨打”问题,保障国家独立的前提是必须拥有先进的武器,那国家重建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决“挨饿”问题。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粮食大国,经历过挨饿受冻的艰苦岁月,更懂得解决粮食问题对于中国发展的重要意义。因此“中国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数十年扎根田野研究杂交水稻,只为“把饭碗牢牢地掌握在我们中国人自己手上”。老一辈科学家简洁朴实的话语,反映出当时国家重建最迫切的需求,更是他们科研事业终身的追求和信念,“科学报国”的崇高信念时至今日仍然激励着众多中国科技工作者不畏艰难,勇于探索。
通过一个多世纪以来数代科学家的不懈努力和追求,中国科技事业迎来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但同时,科学的发展日新月异,技术革命不经意间便可改变历史,“李约瑟之问”曾悬于众多关怀中国科学发展的有志之士心中,更等待着当代中国科学共同体去回应和解决。进入新时代,“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前途命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人民生活福祉”[5],建设“科学强国”成为广大科技工作者新的历史使命,面向新的任务和新的征程,中国科学共同体要自觉继承和弘扬中国科学家爱国主义精神,以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人民幸福为己任,杜绝仅为私利而科学的狭隘和急功近利的不良心态,瞄准国家和社会经济发展的迫切需求,以科学来强国,为强国而科研。
回溯100多年来中国科技的发展历史,为我们领会中国科学家精神中的爱国主义精神提供了新的视角。毕竟,“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非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继承的条件下创造”[6]。中国的科技发展,最初承载着“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民族希望,后又肩负起“科教兴国”的国家重建需要,再又肩负着“科技强国”的复兴之路,中国科学家的爱国主义精神伴随现代科技从西方移植到中国地域,从萌芽到完善、再到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
历史与现实赋予了中国科学家群体“救国”“报国”“强国”的使命感,爱国主义精神成为新中国科学家精神内容体系中最本质、最核心的部分[7],这种情怀本质上是一种坚定的理想信念:即以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关心国家和人民的前途命运,将毕生所学投入到国家的发展中,奋力改变落后、贫困的国家现状。
纵观世界科技发展史,每一次的科技发展与重大发现都伴随着对世界格局的深远影响。人类进入工业社会以来,科学研究已经和国家的发展目标紧密相连,科技实力成为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指标。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科学技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国家前途命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影响着人民生活福祉”。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中国要强盛、要复兴,就一定要大力发展科学技术,努力成为世界主要科学中心和创新高地”。
在动荡不安的乱世,爱国主义精神曾激励着中国科学家远渡重洋、刻苦钻研,从无到有建立起中国现代科技体系,在国家重建时期,爱国主义精神曾激励着无数科学家积极响应党中央“向科学进军”的号召和“科教兴国”战略,我国建立了学科齐全的科学研究体系、工业技术体系、国防科技体系、地方科技体系,取得了以“两弹一星”为标志的一批重大科技成果。在当下,爱国主义精神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过时,而是更具活力和彰显价值,对建设科技强国战略起到有力支撑。
科学研究本身是面向未知的曲折探索,前期投入巨大且具备极大的不确定性,一些关键的基础研究,甚至要“板凳需坐十年冷”的俯首开拓,这需要科学家具备强大的精神动力,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科技成就离不开精神支撑。”由于科学研究所产生的成果(包括知识、技术、产品等),将会直接影响或促进公共利益,具备经济学意义上的“正外部性”,这一特性使得科学研究的利他属性更为凸显,也更容易上升到国家和社会层面。
爱国主义精神将会促进科学家志存高远,因为感知到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是可以报效国家、造福人民的,进而产生一种崇高的使命感。爱国主义精神本质上是一种精神活动,具备爱国主义精神的科学家也因此具备更强大的精神动力和更强劲的内在激励,更能在艰辛的科研历程中不畏艰难、脚踏实地,持续为祖国为人民做出卓越贡献。
爱国主义精神对科学家研究方向有着指引作用:科学家应当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选择研究方向。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老科学家几乎放弃了以个人兴趣为导向的专业选择,均从国家需要出发选择自己从事的研究领域。著名物理学家钱伟长最初考入清华大学历史学系,同年“九一八事变”后决定“弃文从理”转入物理系,工作后也不断变化研究领域,共涉猎16种不同的专业。在钱老看来,专业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国家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8]。我们这一代的科技工作者,比以往有了更好的条件、更多的选择。但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尽管当今中国在科技领域取得了众多成就,在一些领域实现了领跑、并跑,但我国发展仍面临重大科技瓶颈,关键领域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格局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科技基础仍然薄弱,科技创新能力特别是原创能力还有很大差距[9]。每一位科技工作者都应当自觉地将自己的科学追求和国家的需求想联系起来,创造出更大的价值,贡献国家、贡献社会。
当人类科学事业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科学研究对资金、设备、人力的要求也随之增加,像爱迪生一样依靠个人力量取得重大成果的时代将会一去不复返,这意味着当代的科学研究必然是协同共进的。目前我国科研管理体制仍多以课题制开展,这也意味着当下我国科技工作体系,仍是由多个非常典型协作系统组成[10],按照巴纳德组织三要素观之,正式组织的协作系统都包含以下三个基本要素,即:协作的意愿、共同的目标以及信息联系。重大科技项目的攻关,往往需要汇集全国相关领域最顶尖的科学家协同推进,服务祖国、造福人民的爱国主义精神就是科学家们共同的目标,并以此衍生出合作的意愿,促进科学家的协同共进,充分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社会主义制度优势。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国发展面临的国内外环境发生深刻复杂变化,我国“十四五”时期以及更长时期的发展对加快科技创新提出了更为迫切的要求。”[11]科学家的爱国主义精神为建设世界科技强国提供了诸多启示。新时代科技工作者要深入领会科学家精神中的爱国主义精神,加强爱国、爱党与爱社会主义的有机统一,面向国家重大需求,以忘我的热情投身于祖国科学事业。
爱国主义精神能够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促使科技工作者以顽强的毅力克服困难、以求真务实的态度戒骄戒躁。广大科技工作者应当深入学习中国近代科技史,因为只有真正了解老一辈科学家所面临的艰苦环境和时代背景,才能领会中国科学家爱国热情既是本能的情感流露,更是在特定历史背景下的使命召唤,是时代赋予的重任。对于中国老一辈科学家而言,甚至可以说,不是选择科学而后报效国家,而是为报效国家进而选择了科学事业。
新时代科技工作者有幸生活在和平时代,但这宝贵的和平源于老一辈科学家不计得失、不舍昼夜地推进国家国防事业。广大科技工作者更应主动继承和发扬科学家爱国主义精神,胸怀祖国、服务人民,敢做俯首开拓的探路者,甘做无声奉献的孺子牛,主动将个人的科学追求融入到国家的发展和民族的复兴中,以“以生许国,何事不可为”的使命担当,为建设科技强国不懈奋斗[12]。
正如上文所言,我国的科技管理体制并不是社会发展而内生的,而是迫于外界压力,为学习先进技术从西方国家移植过来的。科技管理制度的设计核心是为了扩大科技的正外部性,为科研发展提供保障和正向激励[13]。目前中国科技激励政策仍然存在重物质激励而轻精神激励的问题,由此也易产生急功近利、学术失范等负面效应。
激励理论认为,人类的有目的的行为都是出于对某种需要的追求。未得到满足的需要是产生激励的起点,进而导致某种行为。这种需要既包含物质的、也包含精神的。随着科技管理体制机制改革的深入推进,科技管理部门和评价机构要树立正确的价值导向,坚持“物质利益和精神激励相结合,突出精神激励”的原则,通过肯定科技工作者对国家、对社会的贡献,加强科学家爱国主义的价值引领,将“科学报国”的价值内化为科技工作者的主体需要,鼓励科技工作者胸怀大志、不慕虚荣、不计名利,强化科技工作者的内在激励。
列宁曾言:“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崇尚英雄才会产生英雄,争做英雄才能英雄辈出。”由于科学和哲学被认为是人类最高级的心智活动,科学家身上的爱国主义精神也变得尤为动人和极具榜样力量。在当代生活中,由于信息技术与新闻媒介的日益发达,科学家的科学成就与人格特质已越来越容易被普罗大众所感知,并渗透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成为全社会的宝贵财富。
社会各行各业应当充分发挥科学家爱国主义精神的榜样示范作用,从优秀科学家身上汲取精神营养。良好的社会氛围是科技工作者成长的优渥土壤。全社会应尊重、爱护为科技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积极挖掘、广泛传播科学家的爱国事迹,鼓励更多的青年学生、青年科技工作者磨炼本领、砥砺品行,积极投身祖国的科学事业。同时,将科学家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高尚精神贯彻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方方面面,实现爱国主义的时代化、大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