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怀斯独特艺术风格的成因探析

王梦瑶

一、残酷的时代背景

所处时代的残酷使得怀斯内心忧郁敏感。幼年时，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战争中的故事情景经常被人们谈起，残酷场景难免映入怀斯心中。少年时，爆发了有史以来波及范围最广、影响最恶劣的全球经济大萧条，美国社会受到严重影响，那个年代民不聊生，令人精神崩溃，人民群众不知今后生活的发展趋势，严重的恐慌感充斥着整个社会，压抑的生活氛围对安德鲁·怀斯的成长造成了影响。青年时，怀斯又经历了人类历史上范围最广、伤亡惨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人们的生活再一次陷入无底的黑暗沼泽中。战争带给人无尽的忧郁、恐慌和迷惘，很多年轻人在经历了战争的刺激之后开始摒弃思考，迷茫度日，甚至怀疑世界，战争使安静甜美的社会动荡不安，两亿以上的震撼人心的死伤人数使怀斯对世界、对人生、对死亡形成了新的认知，时代的残酷使他对惨淡的现实生活愈发敏感与忧虑，使他比其他画家更加敬畏生命，并逐渐影响着他的艺术风格。

在这个时期，美国现代派艺术进入萧条阶段，在惨淡的经济形势下，没有资金赞助的艺术家的创作热情也会衰减。并且，从欧洲舶来的美国现代派艺术也仅是雏形，它的发展将是一段无比艰难的前进路程，作品也始终都只算是舶来品。因此，美国人开始抵触这些“外来之物”，进而冲破束缚探索自己的艺术道路。随着后来美国科技与经济的迅速发展，美国民众迎来了崭新的生活。在现代化深入日常生活的同时，人们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曾经已经习惯了的情绪表达和熟悉的生活方式，这便渐渐唤醒了人们的怀旧意识与故土情怀，传统的写实绘画便又进入美国社会的主流视野。

二、与众不同的家庭教育模式

安德鲁·怀斯与独特艺术风格的形成离不开家庭环境的熏陶，尤其深受身为插画师的父亲N·C·怀斯的影响。怀斯从小疾病缠身，无法接受正常的学校教育，一生仅接受了两周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在其教育经历中占据了绝大部分。怀斯的多位家庭成员皆为艺术家，包括父亲、两个姐姐及姐夫，怀斯深受家人的影响。

怀斯对周边对象的敏锐观察力离不开家庭教育的影响。父亲的插画作品陪伴着怀斯的成长，作品中的人物与故事是怀斯儿时的玩伴，N·C·怀斯会将家乡小树林、邻家马场场景画入插画。除插画之外，父亲还经常举办一些培养孩子想象力、创造力、感悟力的家庭活动，如歌咏比赛、戏剧表演、化装舞会等，或是用各类装饰品装饰房间，这些都成为怀斯之后艺术创作的题材。怀斯还经常同父亲一起去农场劳作，对大自然的爱恋也油然而生。怀斯曾讲：“父亲觉得，应该为子女们建立一个可供借鉴的知识和经验的宝库，一个丰富的背景，一些丰富的经历。如此一来，无论子女以后从事何种职业，都能深入钻研自己的事业，把它们了解得更为深刻。他经常告诉我们，人犹如海绵一样，可以吸取任何你想得到的或者你需要的知识与经验，然后在你需要的时候得以应用出来。因此不要逃避任何一种经历，任何一种经历都是一种经验。”这种教育模式使怀斯感悟到要发现与感知艺术的真谛便要细心观察体验自然与生活。同时，也正是这样的教育经历，使得怀斯的思考方式更为独立，画面表达也更加自由。另外，家庭教育模式使怀斯的童年缺失了与同学朋友嬉闹玩耍的开心时光，也造就了其孤独的性格。

怀斯的创作技法与细腻的细节刻画功底也得益于父亲的培养。怀斯9 岁开始学习水彩画，15 岁开始正式接受正规的绘画训练。怀斯的父亲通过石膏、风景、静物练习来训练怀斯的观察与动手能力，以巩固绘画基础知识和绘画技法，注重画面写实效果，为之后的大师之路奠定了牢固的根基。然而在加强绘画技法的同时没有忽略个性培养，怀斯将周边熟知事物刻画得无比真实，对事物精确的观察与对画面个性化的安排使其作品蕴含着浓厚的乡土艺术气息，体现出别具一格的乡土写实绘画风格。

三、不同寻常的成长经历

成长过程中的经历与遭遇对每个人来说都影响深远，怀斯也不例外，其独特艺术风格的形成离不开命运多舛的成长经历的影响。

怀斯从小便身体虚弱，无法同正常孩子一样接受学校教育，疾病使他内心孤独、敏感、忧郁。绘画是怀斯唯一可以依靠的精神支柱，可以让他沉浸其中暂时忘却疾病的恐惧与折磨，减弱疾病带给身体与心灵的伤痛。

1945 年，二战还未完全结束，父亲却发生车祸意外去世。父亲对怀斯关爱有加，帮助他度过了无助的童年，可以说父亲是怀斯的精神导师，父亲的猝然离世使怀斯承受了剧烈的打击，生命的脆弱使得怀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这一年成为怀斯绘画转变的节点，他的人生轨迹和艺术道路都发生了急剧转变，此后绘画成为他宣泄悲痛情绪的方式，其绘画作品中的感情越加浓厚，最终使他的作品传递着一种消极忧郁之风。《1946年的冬天》（如图1）笼罩着父亲去世的阴霾，青黄色的山坡象征着父亲，父亲就躺在这山坡之下，画面中心奔跑的男孩显得惊慌失措，正是折射怀斯内心的孤独、迷茫，传递出一种忧郁与恐惧感。谈及这幅作品时，怀斯曾说：“我这一生中有一个转折点，那就是1945年父亲的去世。这时我发现感情对我而言是那么的重要……我开始认真严谨地去做些事情，而不是像往常那样漫无目的地随性描绘着家乡的风景，一种极其沉重、悲痛的情绪围绕着我，但是非常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是能把控这种情绪，它能带给我的是在风景画上体现出来一张其他画家所没有的魅力。”怀斯还讲道：“当时的我的真实写照就是画中的男孩，带有强烈的忧郁、悲伤和孤寂的情感，各种复杂情感的流露就像在那只伸向空中摆动不定的手，没有方向，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甚至是自己的双手都没有真正的归宿，这也是我灵魂的写照。”自此，怀斯画面中的人物与景物不再是单纯的物象描绘，而是蕴藏了画家内心的无限情感，怀斯将自己对世界、对人生的认识转化为抽象的情感外化于画面具体物象之上，如之后的作品《克尔》《克里斯蒂娜的世界》（如图2）等都传递着一种不安、失落与孤独的情绪。

生于艺术世家的怀斯一生与艺术为伴，所处时代背景，不同寻常的教育模式以及独特的人生经历造就了其别具一格的艺术风格，其作品中细致入微的物象描绘之下隐藏着一丝感伤、忧郁与不安，具有与众不同的抽象意味和晦涩的隐喻，传达了怀斯对世界、对人生、对生命的思考，使观者可以通过观赏画面产生情感共鸣。

图1 《1946 年的冬天》 1946 年 蛋彩画79.7cm×121.9cm 美国洛利市北卡罗莱纳艺术博物馆藏

图2 《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1948 年 蛋彩画 82cm×121.4cm 纽约现代美术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