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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社会,原本作为人类生命表现且具把玩性的音乐,正在被异化为孜孜然以欲和孽孽然以利的工具。人类生命本性中的核心内容即情感、心灵、感悟力与智慧在音乐中逐渐被弱化、被淡出甚或被剥离。站在我国民族音乐的维度,民族审美的风格意蕴和生命的快意乐感正在被非民族或反民族的西方文化或功利文化所涂鸦。但岭南音乐作为中华乐苑中一朵绚丽的奇葩,在这种涂鸦中仍然花开花放,傲然而立,实属民族音乐不幸中之万幸。之所以如此,端赖有一批像文传盈教授这样的演奏家兼学者像守灵人一样在固守着岭南音乐的灵位。
文氏刚刚出炉的专辑《岭南风韵》(高胡、二胡篇),权当他作为民族音乐尤其是岭南音乐守灵人的凭籍。品茗该专辑,一股清新隽永之气扑面而至。他的演奏可谓集南北风格之大成,汇古今音韵之灵犀,既有北方大漠广宇之胸际,亦有岭南草绿花红之气机;既有古代隐士处山林而独饮其醉的逍遥,亦有当代艺人居闹市而自痴自静的澹雅。只要你静心欣赏此专辑,即可把你带入他所演绎出的“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的禅境。
卓然独立,块然独处,以虚霩之心,含蓄蕴藉,以求于人、乐的浑涵如一。这是鄙人作为同龄人和欣赏者在文氏的音乐中所感受到的生命境界。音乐的真正魅力源自“不传心情而示心运”。“传心情“是刻意的造作,“示心运”是自然的天作。“示心运”的真谛在于通过音乐来游戏和把玩人生。
文氏喜欢用“玩家”来指陈自己的艺术追求。他崇尚作为“钢琴玩家”的马克西姆;“笛子玩家”的蒋国基;“胡琴玩家”的刘明源等。他认为,作为“玩家”要甚于演奏家,因为“玩家”带无功利性的“自娱”,是生命荷花自由的绽出。而单纯的演奏家则是带有一定功利性的“他娱”,是外在于他人的生命的强制。岭南音乐“玩”性弥足,他的《岭南风韵》所彰凸的就是这个“玩”字。
文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广东最优秀的演奏家之一,既有过硬的现代演奏技巧,又有扎实的民间音乐演奏功底。他是岭南文化根上的叶,在自己胡琴生涯中,总不忘感恩于岭南一方热土,不忘叶对根的回报。岭南的风情、风格、风韵使他的琴音萦绕无际。但他也注重用自己的风格去表现生命的自由情致,去营构彩虹般的心宇。犹如苏东坡所言的“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能成虹霓”。
“月至上品诸风静”是反映月圆当空时,大地一片清净。我们的心若能修养到最高的品格,自然也是一片清凉静明。如何达致其静其明之境呢?有句禅话:“心持半偈万缘空。”而相对文氏,我要说,他所追求的则是“心持二弦万缘空”的至境。愿文氏的心弦和琴弦在这一至境中不断合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