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乔
(沈阳音乐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0)
杰克·波蒂独具特色的审美取向,以及极富个性化的音乐创作理念是其诸多优秀作品流传于世的主要原因。杰克·波蒂的音乐作品不仅数量多,而且体裁多种多样,最显著的创作特点便是对世界各国的民间音乐进行改编创作,并原汁原味地将民间音乐的本原特点进行再现。通常作品所呈现的个性特点和其创作者的个人理念息息相关,杰克·波蒂的创作风格也是经过无数实践和探索才逐渐形成与成熟的。
杰克·波蒂是新西兰著名的音乐学家、作曲家,生于1944年10月7日,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中长大。他从小便开始学习钢琴,早年就读于奥克兰大学,专门学习音乐并获得硕士学位。1969年,波蒂在马里奇奥·卡格尔开办的短期新音乐讲习班学习,随后又来到荷兰乌得勒支声学研究所继续学习,之后在新西兰的塔瓦学院任教一年,随后辞职成为一名自由作曲家。波蒂创作的音乐种类繁多,体裁也多种多样,如管弦乐作品、室内乐作品、独奏曲、剧场音乐作品、舞蹈音乐作品、电影音乐作品和电子音乐作品等。杰克·波蒂对各种音乐文化都十分感兴趣,尤其是亚洲地区的音乐文化,他采集了许多民间音乐素材,创作了大量的音像作品、歌剧作品、声乐作品,以及钢琴曲,如音像作品《印尼日惹街头音乐家》《杰姆布拉格:唱叙传统》、歌剧作品《艾黎》、声乐作品《五首摇篮曲》,以及钢琴曲《五首旋律》等。杰克·波蒂的作品融汇了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各种音乐元素,其中跨文化是其创作的主要理念,在当代世界音乐创作中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杰克·波蒂从1980年至2009年一直在维多利亚大学惠灵顿音乐学院任教,2015年5月10日,因癌症病逝于惠灵顿。
所谓记谱法,是指记录乐曲的一种方法,而西方记谱法最早出现于古希腊时期,当时被称为“纽姆谱”。随后又出现了各种形式的记谱法,例如,“四线谱”“有量记谱法”等,发展至18世纪,“五线谱”成为西方记谱法的主流形式,并一直沿用至今。伴随现代音乐的不断发展,传统形式的定量记谱法已经无法满足现代新的音乐表现手法的实际需求,大量新符号的产生形成了全新的音乐记谱法体系。例如,“图表谱”形式、“文字谱”形式、“电子音乐谱”形式等。这些新型记谱法的视觉效果通常比其记录的音响效果更令人吃惊。正是记谱法催生了作曲家的诞生,使得音乐创作成为可能,通常作曲家会把想创造的声音用各种乐器及手法将其制造出来,并把制造结果记载下来,这便是音乐创作同记谱法间的关系。而杰克·波蒂则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认为记谱法是独立于人的大脑和双耳,更具复杂性,无法涵盖所有的可能性,而正是这种可能性把音乐作曲家带入一个新的探索空间,西方国家的记谱系统随着时代的发展也越来越复杂,在一定程度上为调性音乐的构建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1]。相对而言,西方音乐在其节奏方面比较呆板且容易受限制,相较印度音乐和非洲音乐,西方音乐也显得更加简单。虽然很多西方国家的作曲家曾对传统形式的记谱法提出过异议,但西方国家仍普遍认为作曲家所记录的乐谱具有绝对权威,表演者只能严格按照乐谱进行表演,不允许对其提出争议。所以,导致乐谱被视为“真正的音乐”,而演奏者却只是“表演”,只是对乐谱进行一种诠释而已。对此,杰克·波蒂却认为音乐本身应属于声音现象,而作曲家的记谱法却只是其一个辅助工具,不能视其为真正的音乐。杰克十分肯定记谱法的发展对于西方音乐所作的巨大贡献,但其也清醒看到记谱法所带来的各种限制与负面影响。所以,波蒂开始关注非西方国家的音乐文化,并将记谱法视为音乐的辅助工具,对预存的声音现象实施记谱,再将其以其他形式进行还原。
杰克·波蒂曾在采访中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捕捉自然界中各种美妙的乐音,这点在他的作品《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部作品属于混合媒介联合室内乐共同创作的一部作品,集合了中国三个地区不同的劳动号子,这或许在一些人眼中十分平常,甚至不能算作创作素材,但杰克·波蒂却对其十分感兴趣。波蒂不仅对传统音乐感兴趣,自然界中所有的声音都会成为其创作素材,甚至生活中的各种声音也会出现在其音乐作品中。波蒂从年轻时便习惯随身带个录音机,只要听到感兴趣的声音便会将其录下来。然后经过反复研究后将其融入到作品创作中。波蒂认为任何乐器创作出来的音乐都无法与大自然的旋律相媲美。例如,波蒂的《街头音乐》便是利用现场录制的声音创作而成,作曲家利用街头真实存在的各种音响,例如,汽车的声音、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等,为我们展现出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街景音画,从中可以感受到普通民众在艰苦生活中释放的生命活力。波蒂的思想受凯奇的影响巨大,但却没有凯奇那么激进,而是选择了一条和凯奇完全相反的创作之路。凯奇习惯用“寂静”来引起人们对生活中声音和大自然中各种声音的关注,而波蒂则与之刚好相反,更倾向于从生活中和大自然中去捕捉各种各样真实的声音,并利用这些声音对作品进行架构,进而还原人们现实生活的各种声音场景。
杰克·波蒂从民间音乐中体会到一种全新的音乐风格,这种风格与西方音乐中严肃的风格截然不同,至此杰克便开始对世界各地的民间音乐进行深入研究,其创作视角和创作理念也逐渐转向非西方发展,对亚洲地区的音乐文化尤其感兴趣。杰克·波蒂的很多作品创作都是以中国音乐为素材的,他对民间音乐有一种心怀崇敬之感,这主要可以从两方面体现:其一,杰克·波蒂深入研究民间音乐,采取频谱分析等十分复杂的方式进行记谱,在其创作的作品中民间音乐的本质特征被完好地保存下来;其二,杰克·波蒂的作品在出版后会注明其中民间音乐的主要来源以及相关作者等信息。杰克·波蒂对传统音乐和现代音乐的认识体现出其在创作中的多元化理念和融合性创作风格。波蒂对现代和传统的诠释中现代主要指广义范围上的具备时代特征的音乐,而不是狭义上的西方国家“先锋派”提出的现代主义;而传统主要指世界各国独具特色的民间音乐、宗教音乐、古代音乐等。杰克·波蒂在创作过程中将东西方音乐文化相互借鉴、相互融合,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音乐文化传承与音乐文化交融的创作之路。例如,钢琴作品《五首旋律》之三,其创作灵感便来自于中国古琴,通过钢琴来模仿古琴音乐中的独特音响效果、句法结构、演奏方式等特点,在音乐风格上可以说是神形具备,力求做到两种文化的完美融合。
《五首旋律》是杰克·波蒂创作生涯中的一部重要钢琴作品,这部钢琴作品不论是从结构规模方面、复杂程度方面,还是从情感跨度方面来看,都绝非是普通意义中的一部“重要作品”,该作品融汇了中西方各种音乐风格,是作者音乐阅历的重要结晶。相较14年前创作的《四尊固体》,不仅其音乐语汇显得更加简明,其音高选择也特别集中,而且其音乐意境也显得更加畅朗开阔。假如说《四尊固体》这部作品是在十二音序列的音乐语境中重拾了主次关系,则《五首旋律》便是从泛调式中探寻音色方面、织体方面的立体化和多元化。此外,杰克·波蒂在钢琴写法方面不拘一格,尽管整体来看是从简了,但却更加有声有色,不但脱离了欧美复杂主义的繁涩难懂,也不像简约主义那般单调稚气[2]。杰克·波蒂的作品创作自然,凸显本色,不带任何“主义”色彩。这些曲子虽然较小,但其中蕴含的音乐分量却十足,每首皆有精髓之处,丝毫没有一点敷衍。
《五首旋律》的第一乐章属于一首“无穷动”,其中由连续的十六分音符贯穿始终,形成一段快速、持续的旋律。就其表面而言,此曲属于单音线条,比较平面化,但深入探究后便会发现其中别有洞天。演奏《五首旋律》时,首先要选择好速度,其中作曲家在其节拍器上的标记等于108拍左右,还要强调其中的十六音符必须均匀。在演奏过程中,速度的控制十分关键,由于速度太慢则会使乐曲失去活力及原有的运动感,速度太快则无法显出不同音色之间的层次,而使乐曲失去趣味性。演奏者的右手需保持灵活,在触键时需半连半断,不仅要避免出现跳音,还需注意弹奏时不可以太“粘”,在音和音间需进行细微的间隔,即需有“空气”,如此才可以弹奏出珠落玉盘般的清脆之声。此外,在演奏过程中还需注意避免其中不必要的一些重音,除非是作曲家明确标注的重音,其余的需尽量保持平均,如此才能够将音色的层次凸显出来。虽然演奏者的左手处于空闲状态,但却责任重大,这是由于左手对整个音色的各个层次具有控制作用,在进行练习时,左手应确保按弦所处的最佳位置,接着经过反复练习进而确保按弦的熟练程度。其中,钢琴不同,其按弦的最佳位置也不同,所以,必须以实际声音效果为标准。通常按弦后其音高应是清晰可闻,且其音质也会发生明显改变。所以,按弦时其力度把握也十分关键,如果按弦力度太大则会发出“死音”,力度太小则会出现变化不够的现象。整体的弹奏情绪需活泼、有趣,犹如民间音乐般充满趣味性,虽然可能与此音乐有种不相宜的感觉,但却乐在其中。所以,“表情”可以忽略不计。但也不可弹出练习般的索然无味,最佳的状态则是全神贯注地玩,犹如小女孩儿跳绳一样。
这首更像第一首的姊妹篇,基本上都是以C音作为中心,且具有较强的重复性,并带有非常平稳的律动感,其音高变化方式也相同,都具有简约的特点。假如将第一首视为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那么第五首则可视为一个清秀水灵的妙龄少女。《五首旋律》的第五首十分简短,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构思也十分巧妙、独特。在演奏《五首旋律》之五时,需触键均匀、有效掌控其中的弱声,手指要敏锐、松弛,保持平和的心气。在对重音层次进行刻画时应十分细腻,自然地进行渐入淡出。踏板是此曲的演奏关键,不但要跟随和声的不断变化给予微妙反应,也要确保音响的持续性。就本质而言,该曲属于抒情性音乐作品,所以演奏时,应做到心有所悟、指有所感,保持平和的心态、清醒的头脑。对于新入的高音需像盛开的花朵般用心感受。《五首旋律》将此曲作为结束曲意味深长,此曲犹如无始无终、似散非散的一首音诗,为整部套曲形成一个回味无穷的开放式结尾。曲中反复且平稳持久的“无穷”律动,C调的清明、爽朗,都与第一首曲目遥相呼应。此外,旋律中隐藏的层次以及高音渐增渐减的方式,都是为呼应套曲的开头。不仅完整,而且带给人无穷的回味,也只有优秀的音乐才能让人如此回味无穷、浮想联翩[3]。这套曲中的其他三部分也各有特色,如第二乐章曲调深沉苍肃,所有的音都拖得非常长,并用一些快速的装饰音进行点缀,其灵感源于日本国家的尺八音乐,而第三乐章中则是以中国古琴为原型进行创作。演奏时演奏者需用一只手轻轻按住琴弦的某个部位,然后用另一只手进行触键,并发出十分微弱的泛音,十分类似古琴的音效。尽管旋律的调式听不出中国味道,但其清幽空灵的意境却和中国古琴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整部套曲而言,第四首不仅张力最大,而且幅度最宽。该曲的旋律跨度非常大,音域覆盖范围也非常广,具有十分强烈的表现力,犹如垂悬在山崖峭壁上的参天枯树,让人觉得心惊胆颤。不管是情绪方面,还是格局方面,第四首都是整部套曲的一个焦点,如此便显得随后的第五乐章更加清新妩媚。
杰克·波蒂采用跨文化的方式进行创作,形成“后民族主义”的创作风格,以更为宽广的视角汲取世界各国的优秀音乐文化,将不同文化进行有机融合,融汇各种文化的精髓,并用其独特的审美将这些不同的音乐文化进行规划、搭配、组合,不仅是对人类文化的传承,更是对人类文化的发展,在全球信息化发展的今天,杰克·波蒂的创作风格和演奏特色具有十分重大的时代意义,是人文主义精神的重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