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后:“特朗普主义”会退场吗?

2021-01-15 12:15刘怡
新华月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选民共和党拜登

刘怡

在“郊区起义”和新冠疫情反弹双重因素的影响下,根据美国媒体的报道,志在连任的特朗普输掉了2020年这场大选拉锯战,美国或将在时隔四年后再度迎来执政党派更替。然而,胶着的选情显示美国社会日益分裂和走向政治极化的态势并未获得任何缓解;在共和党依然控制参议院的情况下,拜登能否如愿推动“新新政”尚有不确定性。

“起义”从这里开始

和唐纳德·特朗普以及乔·拜登相比,1984年出生的肖恩·鲍维(Sean Bowie)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当这位大学讲师在2016年宣布代表民主党角逐亚利桑那州第18立法区的州参议员席位时,他必须一户户地敲开本地区1.5万名选民的家门,费尽口舌向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和政治理念。鲍维的竞争对手是共和党新贵弗兰克·施马克,这位特朗普的狂热粉丝在2016年夏天的党内初选中击败了担任过州众议员和参议员的建制派代表杰夫·代尔,并且对外放话称将在这个美墨边境州推动更严厉的打击非法移民以及越境行为的措施。鲍维觉得形势不太乐观:“在第18区,大部分选民是共和党的长期支持者,要说服他们改换门庭很难。”

但他最终以微弱优势赢下了这个从1948年起就由共和党人控制的州参议院议席,尽管得票率只比施马克高出3%。两年后,当全国一级的中期选举大张旗鼓地进行时,鲍维以14%的巨大优势赢得了他的第二个州参议员任期。而在2021年1月,鲍维的第三个连续任期也即将开启——在和全国大选同步进行的州一级选举中,他又一次连任成功了。而亚利桑那州这个过去20年共和黨最稳固的票仓之一在大选期间彻底“变蓝”,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在该州以49.5%对49%的微弱优势击败特朗普,全取11张候选人票,爆出了一个大冷门。

是的,鲍维或许只是一个年轻的地方政治人物,但他的选区所在地马里科帕县(Maricopa County)却是一片具有风向标意味的大都会郊区。这里的常住居民数量多达450万人,是美国人口第四多的县,超过50个州中的23个,亚利桑那州州府所在地菲尼克斯市以及4家“财富500强”企业的总部都位于该县治下。这种人口和经济方面的重要性,使得亚利桑那州2个联邦参议院席位以及9个众议院席位的归属往往与马里科帕县地方选举的结果高度吻合。而马里科帕县社会和舆情态势的发展,又可以用于预测亚特兰大、达拉斯、丹佛等大都会郊区的前景。《彭博商业周刊》资深专栏作家约书亚·格林在2020年8月对马里科帕县进行了为期一周的考察,他得出的结论是:“假如连这里对特朗普的支持也发生了变化,那么全国所有郊区都会随之效仿。”

即使是在长期以来的“红州”(共和党掌握立法权)亚利桑那,马里科帕县也称得上是政治气氛最为保守的地区之一。来自美国普查局的统计数据显示,2000年前后,该县常住居民的大约2/3是白人,曾任州参议员(代表的正是日后鲍维赢下的那个选区)的本地政治人物拉塞尔·皮尔斯早在2004年就提出了“美国优先”的竞选口号,比特朗普要早12年。由皮尔斯首倡、2010年亚利桑那州议会通过的SB1070法案一度是整个美国涵盖内容最广、条款最为严苛的反非法移民条例,围绕该法案甚至产生了一桩最高法院诉讼。而马里科帕县还曾经连续24年选举前联邦禁毒特工乔·阿尔帕约(Joe Arpaio)担任治安官,这位铁腕人物很快因为一系列过度执法案件变得臭名昭著:他将数以千计的墨西哥人(其中一部分并非真正的偷渡客)囚禁在沙漠帐篷中进行虐待,造成多人死亡。2012年,当尚未正式进入政坛的特朗普抛出“奥巴马出生在国外”的耸人听闻流言后,又是阿尔帕约第一个跳出来表态,称他手中掌握了“有力证据”,尽管到今天为止他也没有将其公开。

然而,马里科帕县并不是一池无变化的死水。肖恩·鲍维在他的个人竞选网站上写道:“2016年我第一次投身竞选时,就注意到本区的许多选民属于高收入专业人士。他们中有大学教授和科学家,有英特尔和霍尼韦尔国际公司的工程师以及高管。贝宝(PayPal)在亚利桑那的业务扩展带来了一批IT业人士,亚裔选民的数量也在持续增加。”人口普查数据显示,马里科帕县是21世纪初美国选民结构变化最为剧烈的都会郊区之一。从2000年至今,白人居民在本地人口中的占比由67%下降到了50%,拉丁裔居民则从最初的25%增加到了32%。至于亚裔和印第安裔居民,尽管他们到目前为止只占当地人口的8.5%,但增长速度却是最快的,年均增幅接近8.8%。人口统计学家、布鲁金斯学会高级研究员威廉·弗莱(William H. Frey)在他2018年出版的专著《多样性爆炸:新族裔人口正在重塑美国》中指出:“他们(新一代郊区居民)有贫有富,有白人、黑人也有拉丁裔;随着人口构成发生改变,他们的投票方式也在变。作为一个整体,‘郊区人的族裔背景正在变得更加多元化,更像是美国的其他地区。”“但像特朗普这样的人对今天的‘郊区人究竟是何面貌却知之甚少。”

随着水面下降,冰山的形状开始显露。在鲍维当选为州参议员的同一年,铁腕治安官阿尔帕约在第六次角逐连任时不敌民主党人保罗·彭佐恩。两年后,他在争取共和党党内联邦参议员提名时再度惨败而归,使得“郊区起义”(Suburban Revolt)现象由统计学家预测的趋势变成了冰冷的现实。据区域经济咨询公司Impresa创始人、资深数据分析师乔·科特赖特(Joe Cortright)估算,最近10年,整个美国居住在距离城市中心3英里范围内、年龄在25岁到34岁之间的青壮年人口数量增加了整整30%。这部分新居民在政治选举中更不容易追随一以贯之的意识形态,更希望看到候选人就自己的利益诉求做出直接回应。在2020年年初的民主党党内初选中,正是郊区中产阶级选民帮助拜登击败了其主要竞争对手桑德斯。而特朗普对于这个陌生的新群体,只是在8月12日用一条不着边际的推文做出了评判:“城郊主妇将会投票给我!她们渴望安全,对我终结了允许低收入群体入侵她们所在社区的住房建设项目感到激动。假如拜登当选,那个项目就会变本加厉地重启。”

“郊区人”没有被危言耸听的恫吓吓住。2020年11月3日大选投票的结果显示,拜登不仅成功拿下以马里科帕县为中心的亚利桑那州,在明尼阿波利斯、东北得克萨斯以及东俄亥俄三个新崛起的都会郊区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一反2016年希拉里·克林顿在这些地区的颓势。在决定性的“战场州”之一佐治亚,拜登凭借亚特兰大周边选民的支持,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超越特朗普取得领先。特朗普在2016年的竞选团队CEO、前白宫首席策略长史蒂夫·班农不禁哀叹:“现在不光是丹佛和洛杉矶的郊区选民在反对共和党,连菲尼克斯的形势也变了。”

然而“郊区起义”并没能给民主党阵营带来一场大捷。相反,从投票之日起,犬牙交错的僵局就出现了。

“难产”的胜利者

当地时间2020年11月7日上午,在宾夕法尼亚和内华达两个“战场州”的开票结果最终公布之后,即将年满78岁的乔·拜登终于可以宣布民主党阵营获得的选舉人票数量超过了组阁所需的270张,正式赢得2020年大选。此时距离11月3日的“选举之夜”已经过去将近4天,拉锯时间之长足以令所有亲历者感到精疲力竭。这也是继2000年小布什与戈尔的马拉松式缠斗之后,21世纪美国选举史上第二次出现下一任总统“难产”的情况。

赢家迟迟不能决出,很大程度上源自大规模邮寄选票的影响。2016年大选和2018年中选期间的统计数据显示:为规避投票日当天容易发生的交通堵塞以及过长的等待时间,大约有25%的美国登记选民会选择用邮寄的方式向机票中心投递自己的最终选择,联邦邮政系统也会额外安排人手来应对寄件数量在短期内的剧增。到了2020年春天,新冠肺炎疫情在美国的暴发和升级促使多个州、县政府出台了禁止大规模集会和人员聚集的临时管制令,国会也认可选民更多通过非接触的邮寄方式来规避健康风险。因此,在2020年3月通过的《冠状病毒援助、救济与经济安全法案》中,众议院批准向各州政府拨付一笔临时资金,专供处理邮寄事务之用。

问题在于,在3月初通过援助法案时,即使是国会也无法预估疫情导致的聚集管制令究竟会持续多久,又有多少选民乐于选择程序相对烦琐的邮寄方式。因此,当各州政府于2020年8月上旬上报预计有76%的选票会通过邮寄方式寄出,总数可能超过8000万张(这个数字是2016年邮寄选票数量的两倍以上)时,邮政系统立即发现他们预备的设备和人手严重不足。众议院不得不在8月18日通过一项临时法案,一次性追加250亿美元紧急拨款用于购买邮件分拣机和雇用工作人员。偏偏特朗普本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节外生枝:从8月初开始,他在“推特”上频频发声,暗示某些关键摇摆州可能会出现由民主党主导的大规模伪造邮寄选票事件、尽管这些指控在宾州等地遭到了多位联邦法官的驳斥,邮政系统还是变得愈发小心,宁可延误、也不愿沾染上“做票”的嫌疑。《华盛顿邮报》掌握的资料显示,投票日当天,至少7%的邮寄票出现了投递延误。

邮寄票数大幅增加、前期准备严重不足,加上在任总统的公开表态造成的心理压力,几项因素综合作用,使得多个“战场州”的计票工作发生了令人沮丧的延迟。尤其是双方得票率差距微小的佐治亚、内华达、宾夕法尼亚等州,迟至开票第四天仍然无法确定最终赢家。在设备和人手准备最不充分的北卡罗莱纳、阿拉斯加两州,开票结果甚至到了11月8日午夜仍未公布。这就导致两大阵营即使在拜登单方面宣布获胜之后,依然无法确认新一届国会参众两院的议席分布状况,这也是本次大选期间出现的诸多令人倍感惊讶的细节之一。

对拜登-哈里斯组合以及整个民主党阵营来说,最终获胜固然可喜,未能取得一场大捷却是不折不扣的意外。从2020年夏天开始,美国主流媒体一直在强调这样一种印象:在现任总统自作聪明的防疫决断导致美国在不到10个月里出现980多万个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超过23万人不幸去世(据美国疾控中心数据)之后,继续投票支持特朗普的选民只会少之又少。“郊区起义”现象的蔓延,更助长了围绕拜登-哈里斯组合产生的乐观主义情绪。因此,2016年大选后一度沦为“胜利诅咒”的民调支持率领先优势,在进入10月份之后又被小心翼翼地捡了回来。亲共和党的《福克斯新闻》在整个10月采集到的1012份调查样本显示,拜登在全国层面的支持率达到了53%,领先特朗普10个百分点。以压倒性优势同时拿下白宫和国会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但最终结果令所有人都失望了:“特朗普奇迹”固然没有重现,“蓝潮”同样没能席卷整个版图。在佐治亚、威斯康星、宾夕法尼亚等主要“战场州”,你追我赶的僵局持续到了最后时刻,宾州一度低于0.5%的得票率差值曾使人担忧是否会触发允许重新计票的机制。民主党小幅领先、但无法拉开差距的态势持续了超过36小时,直到11月7日,拜登-哈里斯组合才最终越过了270张选举人票的“红线”。截止到北京时间2020年11月9日中午,开票结果显示民主党阵营已经赢得290张选举人票,共和党阵营为214张。不过由于特朗普依然有较大希望拿下北卡罗莱纳和阿拉斯加,双方所获选举人票数量的最终差距甚至可能比2016年(77张)更为接近。

“蓝潮”不曾澎湃:现实是沧海横流,处处不安。对特朗普个人的反感,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舆情波动,在密歇根、威斯康星和宾州造就了一道属于拜登的“蓝墙”,最终成为奠定胜局的关键。但双方得票率的接近也意味着它们身为“战场州”的总体态势没有改变,在四年后依然会成为双方争夺的最前线。尤其值得关注的是,“郊区起义”没能扩展到一些规模较小的都会区——在辛辛那提、印第安纳波利斯和圣路易斯,共和党的传统得票优势没有受到任何显著挑战,这意味着参议院“红强蓝弱”的格局极有可能延续下去。而与四年前相比,在总体投票率显著上升的情况下,特朗普得到的普选票实际上多了整整700万张: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是的,特朗普的个人特质以及价值观或许不合于人们熟悉的那种共和党建制派,但从政策取向看,他恰恰是足够“共和党人”的。无论是大张旗鼓的减税、增加军费开支、放松对金融系统和互联网的管制还是搁置环保议题(页岩油开发者对此一定足够满意),甚至远为严苛的移民门槛,都完美契合了人们对任何一位共和党籍总统的预期。事实上,若不是在新冠疫情防控问题上出现了赌博性误判(基础心理是将复苏经济置于社会安全之上),大部分民众本来会对特朗普时代经济保持增长、失业率下降的状况感到满意。当民主党阵营将特朗普个人与新冠疫情失控、“弗洛伊德骚动”进一步蔓延等棘手的社会问题直接联系到一起时,他们有时会选择性遗忘了,促成共和党的目标选民倒戈并没有那么容易,并且他们自己对化解这些问题同样没有成熟方案。

难做定论的前景

对陷入停滞和衰退已有两个季度之久的美国经济来说,拜登的胜利为一种及时调整和复苏的前景创造了条件。毕竟,所有人都清楚特朗普从未打算做出改变——“特朗普根本没有新计划,哪怕是比较坏的那种”,曾在小布什时代担任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的格伦·哈伯德(Glenn Hubbard)在2020年11月6日告诉媒体。而拜登至少已经公布了他的长期和短期行动“路线图”:美国将会回到世界贸易组织和《巴黎气候协定》。过去四年出台的一部分减税和放松管制措施,包括针对页岩油工业的适度环保尺度上调,将会得到保留。但当务之急是对新冠疫情二次暴发之后的经济和社会实施救助。彭博社2020年11月4日披露的一份文件显示,倘若民主党能够同时控制参众两院,拜登将在2021年1月就职之后立即推动国会批准一项2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但倘若共和党最终维持了对参议院的控制,这项方案可能急剧缩水到7500亿美元以下,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杯葛。

问题在于,没有人能相信就职时已经78岁的拜登具备80多年前小罗斯福总统开启“新政”时的那种魄力和远见。善于与人相处、公众形象良好的拜登,从来都不是民主党内部的改革派。在2008年第一次与奥巴马搭档参加总统选举时,他的身份被设定为国会内部的斡旋者,以利用其漫长政治生涯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为奥巴马的改革措施创造机会。而在2020年,以哀兵姿态出战大选的拜登虽然被反特朗普阵营视为“共主”,但没有人期待他能连续担任总统两个任期——到2024年大选时,拜登将要年满82岁,无论如何都不适于再角逐连任。政治新星、女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因此被视为他最有可能的“接棒者”,也是拜登在其总统任期内的头号顾问。但哈里斯相对匮乏的政治经验,特别是在国会的缺乏根基,势必会给平稳接掌行政权力带来波折。

与之相对的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以微弱差距输掉这场大选,处境尴尬的共和党又将往何处去?

时隔四年,特朗普-彭斯组合的选战策略与2016年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变化,依然是借助社交媒体散布关于“深层国家”和拜登家族的负面信息,从而制造舆论焦点、动员基本盘。2016年的选情已然显示,特朗普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够获得相对多数美国选民支持的人(当时他在普选票上输给希拉里·克林顿将近287万张),他也拒绝把“争取多数人”作为自己的第一选择。老年人、白人蓝领和拉丁裔美国人——尤其是身处“战场州”的蓝领拉丁裔新移民——是他的主要争取对象,共和党在佛罗里达和得州的胜利部分印证了这种路线行之有效。对郊区选民,特朗普的策略是分化。2020年8月24日共和党全国大会在夏洛特召开的那个晚上,总统的长子小唐纳德·特朗普发表了一场充满恐吓意味的演讲;他宣称,倘若拜登当选,美国势必滑向“无政府、暴力和压迫的绝境”。这番言论虽然只字未提仍在持续中的“弗洛伊德骚动”,却明明白白地将骚动造成的负面影响和民主党的政策立场联系到了一起,希望通过对“绝境”的渲染诱导民众改变投票取向:尽管这项操作看起来最终未获成功。

然而在2020年,整个共和党的政治前途已经与特朗普本人的进退牢牢捆绑到了一起。曾经,他们是有机会主动走出这种困境的:2012年米特·罗姆尼落败于角逐连任的奥巴马之后,共和党全国委员会起草过一项笼统的改革方案(保守派揶揄其为“尸检报告”),建议在移民政策、少数族裔权益、LGBT问题等“千禧一代”最关心的议题上转变固有立场,以吸引更多年轻选民的目光。但随着共和党在2014年中选中成功赢得参议院控制权,再也没有人关心“尸检”和改革了。2016年,共和党在无力推举足够强势的总统候选人的背景下祭出奇招,征召政治素人特朗普出征大选,在爆冷胜出的同时,也使本党的全部政治议程就此被这位具有非主流右翼色彩的总统所操纵。因此,人们在2020年看到了一系列怪现象:当拜登-哈里斯阵营已经注意到“郊区起义”的深刻象征意味,并试图利用这种趋势时,共和党却在配合着特朗普上演追问亨特·拜登“叛国”电脑记录、影射卡马拉·哈里斯是“社会主义者”之类的可笑闹剧。所谓的“共和党建制派”,在2020年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不再有“非特朗普化”的共和党人了——这是过去四年里美国两党政治发生的最重要、也是最深刻的变化。通过推出减税计划、提名保守派大法官以及个别施惠,特朗普成功地使得共和党高层,尤其是参议院议长米奇·麦康奈尔接受了“行政中枢支配立法机器”的现实,甚至主动配合逢迎。在2012年拒绝了“尸检报告”提出的改革方案之后,共和党现在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特朗普借助极端言论和社交网络动员起来的铁杆粉丝身上:他们没有勇气把特朗普征召起来的那些选民推开。而这反过来又会造成被动状况的延续:在过去的美国选举史上,党派领导人需要为大选失利的结果承担个人责任。但特朗普会把责任推给不存在的“深层政府”,他甚至可以把日后极大概率会展开的针对他个人滥权、偷税行为的调查渲染成“政治猎巫”,以维持粉丝的同情分。

在这个问题上,2016年帮助特朗普赢得大选的非主流右翼“军师”班农无疑具有足够发言权。在2020年的一次采访中,他曾经表示:“大选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特朗普获胜,要么胜利被‘偷走。后一种情况下,无论是尼基·海莉还是迈克·蓬佩奧,在2024年都只能为副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而战。”换句话说,一个“自带粉丝”并且瓦解了共和党建制派共识的特朗普绝不会主动离场。他将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发出“卷土重来”的信号,从而促使共和党在四年后再度选择征召他,最低限度也将成为决定共和党最终候选人的“造王者”。而共和党最后一次自我改革的希望,在2020年年初“通俄门”调查关闭之际已经流失了。特朗普或将会在2021年1月离开白宫,但特朗普主义还远没有退场。在一个政治极化态势依然显著的美国,它随时会从每一个动荡角落钻出。

(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4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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