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后盐矿坐落在滇西北横断山脉中,洱源县城西部罗坪山西麓。这里四面环山,黑潓江自北向南从西山脚流过。发源于罗坪山腰的清水河常年奔流不息,喷珠吐玉,为乔后镇的工农业生产带来不竭水源。这里屋舍俨然、阡陌纵横、气候宜人、风光秀丽。不愧为祖国西南边陲的一块风水宝地。
据记载,乔后盐矿发现于明末清初的1644年。经两百多年民间自采,清咸丰八年(1885)大理国时期,杜文秀派兵建设盐灶80座,有规划地建成制盐工厂,迄今已有一百多年。
旧时,乔后一带商贾云集、人气兴旺,街上店铺林立。白、汉、回、彝各族群众融合而居,成为滇西商业经济重镇,俗称“小上海”。乔后因盐而兴、因盐而富、因盐而名。成为滇西茶盐古道的重要驿站,号称“滇西盐都”,为云南省四大盐矿之一,是滇西七地州及部分藏区的重要食盐供应基地。
悠悠岁月,风雨沧桑。乔后盐矿历经几百年历史烟云,现在仍生机勃勃,为祖国建设做出贡献。
一
我出生于乔后盐矿工人家庭,自幼在盐矿长大,成年后在盐矿工作二十多年,对盐矿有说不尽的爱恋之情。退休之后我常常回首往事,将零碎记忆整理成文,以作纪念。
1953年,乔后盐厂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的公私合营小厂收归国有,成为大理州最早的国有企业。同年,云南盐务管理局滇西分局迁至乔后。下辖云龙、弥沙、拉鸡三个盐井。龙绍坤同志任分局局长兼乔后盐厂厂长。龙局长矮矮的个子,身材胖墩墩的,常穿一件毛呢外套,对人客客气气。据老人讲,龙局长早年参加革命,是滇贵黔游击纵队八支队的老干部。记得当时乔后盐厂有一个简易礼堂,常有文艺演出,放电影。我当时七八岁,有一次和哥哥去看電影,看着看着便睡着了。电影散场了,我们还呼呼大睡。龙局长走到我们面前,拔出金星笔在我们每人手上画了一只大手表,见我们还不醒,又在每人的脸上画了小胡子、大眼镜。等到爸爸来找我们,两个大人哈哈大笑才把我们笑醒。龙局长就是这么一个可亲可爱的人。
1954年,乔后盐厂第一个一百千瓦水电站建成发电。时隔六十多年,这个电站现在还在运转。当时这个电站的发电机是苏式设备,光机身和涡轮就有一两吨重,又大又笨。因没通公路,全是用人力从洱源运进来的。罗坪山高三千多米,只有一条七十多里的骡马通道。工人们风餐露宿、架桥修路、肩挑人扛、用了半年时间,才把机器运到乔后。没有压力水管,工匠们用上好的楸木箍成圆筒,百十米的木制水管用铁箍箍好。精湛的工艺使水管滴水不漏。这个水管一直用到1981年电站更新时才撤除。1954年,偏僻的乔后小镇就有了水电站,与大理喜洲的一个小水电站成为大理州最早的水电站,在当时很多县城都还用不上电的时候,乔后人就陆续用电灯、听广播,在大喇叭下面听滇剧、唱白族调。工人们在电灯下挖矿制盐,确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那时我才六七岁,每天都催着大人早些吃晚饭,好跑到南城门外清水河边听树上的大喇叭播放出各种美妙的乐曲,度过一个又一个快乐的傍晚。
随着盐厂生产条件的改善,生产规模扩大。国家不断调来许多管理干部和技术人才,进一步发展乔后盐厂。在调来的干部和技术人才中,有南下服务团的成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政府留用的旧职员,有采矿、建筑、财会、医疗方面的专业人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努力工作,用自己的一技之长为盐厂建设做出贡献。
1956年,洱乔公路建成通车,这条全长77公里的山区公路,经洱源凤羽翻过三千多米高的罗坪山,过炼铁乡到乔后镇,把乔后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通车那天,我们跟着大人们的队伍敲锣打鼓,到离盐厂一公里外的路边迎接。我第一次看到了汽车、马车。只见两辆汽车头上挂着红绸大花,四辆马车的马身上披红挂彩。欢迎的人们纷纷围着汽车、马车,东瞧西看,指指点点,大人们唱歌跳舞,非常热闹。
洱乔公路的贯通,极大地改变了乔后食盐的运输状况。过去乔后的食盐外运主要靠马帮驮,人力背。每天下午,山间铃响马帮来。灶城南边的清水河畔,总有很多马帮在这歇脚,马锅头(乔后对赶马人的称呼)有的从南边漾濞来,有的从西边云龙来,有的从北边中甸、丽江来,有的从东边洱源来。他们在河边喂马、淘米做饭,捆盐驮,晚上就铺盖着毛毡,睡在马驮子围成的空地上。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床煮饭、吃饭,牵马上驮,敲着铜锣吆着马帮,一排排,一队队,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马帮来到的时候,也是我们小孩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常常去马群中偷吃马料中的蚕豆,常常和马锅头们打闹玩耍,围着看他们烧火做饭,钉马掌,在驮子中间钻来跑去。那些藏族马锅头(乔后人称“老古宗”)一般都身高体壮、皮肤黝黑,戴毡帽、穿藏袍、佩腰刀,很是威武。他们喊我们“阿老友”,我们也喊他们“阿老友”。他们向我们做鬼脸,我们就站成一排一起唱:“阿老友,你吃粑粑我吃酒。你呢粑粑吃完喽,我呢酒还有。”唱完后就嘻嘻哈哈,一哄而散……
那些年常常听到大人们讲一句老话:“好吃不过锣锅饭,辛苦不过赶马人。”我当时幼小不解其意。1961年,我考上中学到洱源读书,除第一次进校时坐货车而外,每年寒暑假都和同学们走路往返。70里山路,要走七个多小时。同学们常说:“上坡气喘,下坡脚软,平路好走,越走越远。”那时候我才联想到当年的赶马人是何等艰辛:山高路远,风餐露宿,如果遇上大雨大风,大雪封山,将是一种何等悲壮的场景。
运盐路途比较近的常常是村里人自发组成队伍,走着路来乔后背盐。至今,剑川白族调中还保留有《背盐调》,诉说着过去背盐人的艰辛。
二
1958年,乔后盐厂建设硐开凿完成,废弃了不知沿用了多少年的地宝硐、水泄硐等旧矿硐。建设硐宽4米、高4米,比起破旧低矮、沉闷黑暗的旧矿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硐内安上了一串串电灯,有通风设施。采矿工人终于摆脱了世世代代弯腰弓背、口衔油灯、手工挖矿的历史,挺起腰杆为社会主义建设流汗出力。
乔后盐矿属岩盐矿,旧社会的采矿工人大多来自剑川马登(与现在的剑川老君山镇并称兰州,马登称下兰,老君山镇称上兰)。那里高寒冷凉、干旱少雨、水冷草枯、物产不丰,人们生活很贫穷。旧社会滇西北有句民谚,叫做“前世不修,生在兰州”。正因如此,兰州人生活要求不高,但特别能吃苦耐劳。一批又一批兰州人背井离乡到乔后盐矿谋生。下兰人大都进硐挖矿,上兰人大都上灶煮盐,成为乔后盐矿产业工人的重要基础。
新矿硐开凿成功,为制盐原料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盐务管理局从一平浪盐矿调来一大批技术工人。着力改进盐厂生产。他们当中有风钻工、放炮工、架箱工、电焊工,记得有熟悉打眼放炮的技术员李国民,架箱工崔四忠,制盐工钱守仁、赵朝甫,电焊工王正经,电器技术员刘思孝,车钳技术员周庚南、郭子亮等。随着大批技术工人到来,乔后盐厂一改过去手工开凿采矿的历史,用风钻打眼放炮掘进采矿,采矿量大增,保证了制盐生产需要。
同年,盐厂生产迁出旧灶城,在北坡新建大圆锅灶,还有由钢板焊接而成的平锅灶。随着1956年洱乔公路开通,以煤代柴作燃料,既扩大了生产,也保护了环境。
过去煮盐,在老灶城。每条灶八口铁锅,中间铁锅相连的地方用砖石砌成,称为绣球。锅下烧火,使锅里的卤水沸腾蒸发,再用大铲子捞出盐放进篾箩中滤干,用铁筒把盐筑成筒,排放在灶后慢慢烘干,就制成了筒筒盐。煮盐叫上灶。上灶时,一个人在炉前添柴烧火,两个人在灶上铲锅、捞盐。逐步把前排锅中的盐捞到后排锅中,反复往前锅中添卤。锅中盐水翻滚,炉内烈火熊熊,灶上热气腾腾、烟雾缭绕。上灶工就冒着热气穿过烟雾,从这个绣球跳到另一个绣球。铲锅、捞盐、添水,手忙脚不乱,每个动作都紧张有序、小心翼翼。若一个不小心就有滑进锅中烫伤的危险。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老工人,一脚不慎滑入锅中,滚烫的盐水顿时没过膝,惨叫声声。工友们眼疾手快,两个人跳上绣球,很快把他拉出,抱到僻静处。撩开裤脚,每人在他的伤口上冲上一泡尿消炎止痛,然后再请医生来包扎。大人们说,烫伤之后不能用手去抹,一抹就脱皮,那就是伤上加伤。受过烫伤的人治好后皮肤变成红一块白一块,留下永久的印记。那个时候劳动保护条件差,烧伤烫伤是常有的事。
煮盐时,若突然发现有破漏的铁锅。工人就得很快将锅中的盐水打干,然后抓两把干草浸湿垫在手上,两个人四只手一起用力,把铁锅从燃着熊熊烈火的炉膛上搬下来,再迅速准确地把新锅安上,再添上卤水重新继续煮盐。那一串串连续动作要快、要稳、要安全可靠。现在回想起来制盐工人真的不简单。
几百年来,制盐一直以木柴做燃料。每年农历八月以后,盐厂就组织山民上山伐木,把大树砍成一米多长的圆木,俗称柴筒子。待到次年雨水季节河水暴涨时,将柴筒子从黑潓江、弥沙河上游放进河中,工人手持长竹竿,一路顺水而下送到“上柴坝”。“上柴坝”,顾名思义就是在黑潓江上用木料架成坝,拦住上游冲下的木柴,再捞出堆放晾干,由女工们用背架背到盐灶烧火煮盐。为防止木柴遗漏,又在黑潓江下游沙坪河口筑坝拦柴,俗称“下柴坝”。随着盐矿以煤代柴,柴坝渐渐失去了作用。现在的“上柴坝”,已由当年的工人及部分农民建成新村,白墙青瓦、工农同居,吉祥安乐。“下柴坝”的住户早已迁居,那里被开垦成田,只留下一个旧地名。
1958年,“大跃进”后,国家进入三年困难时期。盐矿工人同全国人民一道,一天一天度过那段令人刻骨铭心的艰难岁月。好在国家给工人和家属最基本的粮油供应,才不致饿死人。当时盐矿大食堂撤销,小食堂供单身职工开伙。工人们因油水太少,只得以瓜菜代,挖野菜充饥。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工人们照样按时上班,进矿硐打眼放炮、翻运采矿,上盐灶煮盐烤盐,完成每年三万吨盐的生产任务。记得当时领导常说,食盐是政治商品,产盐是政治任务。再苦再难,也要完成。
1959年,国家调整办学规模,大理工业学校撤销,学生提前离校,分配到州属县属企业。乔后盐矿分来几十名工校学生,大部分分在车间一线劳动。其中有当年应届生杨树君,在盐矿安家,成了采矿工程师、副矿长;杨继经,成了机械工程师;陈国权成了机修工程师、副矿长;王续胤,成了机修助工、车间副主任;郭相伟,成了盐机修理技师;马国万,成了五级电工……
1959年,乔后盐矿工会组织文工团,远赴昆明参加省总工会组织的全省職工文艺汇演,演出白剧《青姑娘》。他们朴实的演技,艳丽的白族服饰,清纯的白族调,赢得了一片片掌声。如今,文工团里的沙汝珍、赵灿金等老同志还健在,回首往事,他们内心充满着喜悦。盐矿青年职工杨贵芳也于1959年抽调到省总工会篮球队,参加在南京举办的全国职工篮球赛。白族工人杨益清被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带着领导和工友的嘱托,到北京出席了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
三年困难时期,给我国的经济建设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失。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度过了那一段艰苦岁月。中央提出“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治国方略。1961年,乔后盐厂下放了一批职工,主要是家在农村的单身职工。全矿职工从1200多人减少到不足1000人。
1961年底,我离家外出上学,寒暑假回来,看到盐厂七条烟囱日夜冒烟。有两条平锅灶四条圆锅灶,两条烤灶。平锅灶用上了捞沙机,烤灶用上了筑盐机,进一步改善了工人的劳动条件。
烤灶,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烤干湿盐。炉下烈火熊熊,灶上铺满厚钢板。前面一排钢板烧得通红。工人将筑好的盐筒顺序端来放在钢板上,烤干后又换上湿盐。搬盐、烤盐的大部分是女工。这些以白族为主的女工,系围裙、戴手套、脖子上围一条毛巾,脚上穿一双特制的布条鞋。从上班到下班,汗流不止。
乔后盐矿的老一辈女职工,相当能吃苦,高温井下、苦、脏、累、险的岗位,都是她们的身影。
盐矿制盐每年要用一两万吨原煤,过去都要靠手工卸下,再装上手推车送到皮带输送机,运到锅炉房。那时的汽车没有自卸装置。车厢左右的栏板也无法打开,只能打开后面的栏板。解放牌卡车主车装五六吨,挂车装两三吨。一车煤运来,女工们就爬上车厢,一铲一铲把煤卸下,煤场周边,灰尘飞扬,她们常常挥汗如雨,烟尘煤灰满身满脸。
盐矿每年生产的几万吨盐,过去都靠人工包装成每袋50公斤的大袋。真空制盐的盐罐一满,包装女工们各就各位,称的称、码的码,紧张忙碌起来;两个人接满盐袋,一人一只手把袋提起过秤,再一个人一只手提到皮带输送机;一个人操作机器缝好袋口,再由两个人搬起装上手推车,推进仓库堆码好。真空制盐每班产盐五六十吨,工人要提盐上千次才能完成任务。
1998年,我们到云南几大盐矿参观学习。在一平浪盐矿,我看到食盐包装都由男工承担,一台缝包机由两个女工操作。再次体会到乔后盐矿的女工的勤劳坚韧。
有一位叫刘桂珍的女工,当井下翻运班班长,带领八名男女工人搞翻运。井下放炮一结束,修井工立即上前将震裂欲掉的矿石凿去,翻运工立即上前,用锄头把矿石挖进撮箕倒进铁皮矿车内。一人能端的矿石,一人端进矿车;大的、搬不动的,三四个人一起端。矿车有一米多高,端矿十分费力。遇到几个人都端不动的,就用大锤凿子打破。矿车装满后,再由人工推出平巷倒进卤池泡卤。推矿车叫跑大巷。我在1968年进矿硐干了两个月,那时年轻力壮,两个人推矿车,也累得贼死。满满一车矿,重约一吨多。刘桂珍常常带头推车,手软了脚酸了就用头顶。年复一年,在井下干了28年。她的杰出表现,得到上级无数次表彰。她被选为工人代表,到北京出席了全国职工代表大会。在乔后盐矿,一提起“老黄牛刘桂珍”,人们都不禁伸出大拇指。
三
1962年,乔后盐厂更名为乔后盐矿。它不是简单的厂名更换,而有其深刻内涵:从此乔后盐矿被界定为国有矿山企业,凡从事井下、采矿、高温、接触粉尘、有毒有害气体的工种均界定为特殊工种。从事特殊工种的工人,都享受特殊的劳动保护待遇,其粮油副食,劳保用品都比一般工人增加。矿山职工可提前五年退休,充分体现了党和政府对这些工人的关心。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一辈采矿工人,长期在通风设施很差,粉尘浓重的井下劳动,很多人患上了矽肺病。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职业病。粉尘粘附在肺泡上,堵塞了呼吸通道,病人咳嗽、气喘、胸闷、呼吸困难,直至肺部衰竭而痛苦地死去。我曾见过两位矽肺病老工人,病发时十分痛苦,住院治疗长达两三年,最终都不治而亡。有的矽肺工人,还未到退休年龄就早早地离开了人世。60年代后期,国家很重视矽肺病的防治。乔后盐矿采用喷水风钻、喷水除尘、井下通风换气等一系列技术措施,改善了采矿工人的工作环境,基本遏制住矽肺病的产生条件。职工的健康得到了有效的保护。
乔后盐矿的各族工人在高温、井下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无怨无悔地为祖国建设出力流汗。年年完成上级下达的生产任务。从五十年代到七八十年代,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省级劳动模范。他们是:制盐工高玉彩、黄小星、和树宝、张翔、采矿工李栋庭、赵会珍(女)、技术员周庚南等。可惜他们中的多数人积劳成疾,较早离开了人世。现在健在的还有和树宝、张翔两位。党和政府没有忘记他们,每年都有工会对他们进行慰问。2020年起,对退休金不足每月3800元的省劳模进行补贴,达到每月3800元。国家富强了,有他们的功劳,对他们进行照顾,理所应当,深得民心。
在乔后盐矿任过职的领导干部中,严云同志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严云,滇南人,早年参加革命,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漾濞县县长。1957年调乔后盐矿工作。我的同事任显文,原先也在漾濞县工作,后来调乔后盐矿。他告诉我:严云在漾濞时,妻子没有工作,一家六口的生活靠他一人的工资维持。妻子在政府大院开辟出一块菜地,种出的菜又鲜又嫩,除自家吃外全部无偿送给机关食堂。严云调来乔后盐矿时,携家带口只有几只木箱,几捆行李。在盐矿工作期间,他完全有条件安排妻子工作。但他只让妻子当家属工,和一群妇孺到河西蔬菜队挑粪、浇水、挖地、种菜。
严云同志作风踏实,廉洁自律。用工人的话说:“那才是毛主席的好干部。”1998年,严云同志在下关去世。听到噩耗,我们正好与矿党委书记和其生在下关出差。便送了一张祭帐,用毛笔写上“功在盐业”四个大字,代表乔后盐矿为我们的好书记送行。
“文化大革命”期间,因“革命”而一度影响了生产。1968年下半年,盐业运输也无法正常运行,市场上一度缺盐。很多群众从大理、洱源、漾濞、剑川徒步跋涉,翻山越岭来乔后买盐。买好后又人背、肩扛走路回去。上级一再要求盐矿尽快恢复生产,缓解市场食盐供应。
1968年底,经盐矿两派工人协商,以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出代表。成立“乔后盐矿革命生产委员会”。工人张阿三任主任,干部马庭芳、杨树君任副主任。张阿三这个自幼在盐矿工作,踏实肯干的白族共产党员不负重托,与革命生产委员会的其他同志一道深入车间班组,细致入微地做两派工人的工作,解决生产中的困难,盐矿生产运输慢慢恢复起来。
1967年后,乔后盐矿连续招用了两批轮换工,一百多名农村青年从洱源、剑川、鹤庆来到盐矿。1969年,全国掀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二十多名昆明职业学校的知青来到盐矿工作。大批青年职工的加入,为盐矿职工队伍增添了新鲜血液,职工队伍的文化结构也得到了优化,乔后盐矿充满了青春活力。
1970年,中共大理州委派熊兆兴同志任盐矿党委书记。熊书记工作能力强,作风踏实。在他主政期间,盐矿的各项工作都逐渐有了起色。成立了矿汽车运输队(1958年时就有车队,后又撤销归供销科),随着甸濞公路开通,缩短了乔后盐矿到剑川双河煤矿运煤的运距,降低了运输成本。恢复了“安定团结”的局面。盐矿年年完成了生产任务。
四
1970年,乔后盐矿年产三万吨真空制盐设备建成投产。真空制盐,就是根据液体在真空中低温蒸发的原理,用高温高压蒸汽给卤水加热蒸发,用高压淡水抽出蒸发器中的空气,形成真空而使卤水结晶产盐的制盐工艺。这种工艺当时在省内尚属先进。按照设计,这套设备运行正常,可年产三万吨精制盐。但是生产过程中有较多的技术难题。由于新设备设计缺陷,工人操作技术生疏,维修配件采购难等问题,投产后的新设备经常出故障,开开停停很不理想。一出故障,维修工人又苦又累,称新设备还没有平锅、圆锅煮盐平稳。工人调侃:“弄得好是机械化,弄不好成了笑话。”矿里组织技术攻关,逐步攻克技术难题。工人出身的技术员周庚南,这个从小在上海当学徒,车、钳、铣、刨样样会的老师傅,一心一意扑在生产车间,潜心研究,最终解决了轴流泵叶片反转障碍,使蒸发器正常运转。修理工人郭相伟、周锦山、李全金等成了蒸发系统密封修理的行家。到1982年我任车间支部书记时,三万吨真空制盐已达到设计要求。一个车间生產即可完成全年产量,矿里便撤除了平锅、圆锅制盐车间。
1978年前后,解放军大裁军。乔后盐矿安置了一批转业干部,如:钟正洲、袁启泰、陈以立、杨茂华、杨国贤、李石林、李成魁、何柏青等。这些同志把青春年华奉献给了保家卫国的宏伟事业,转业回盐矿后都安排到企业中层以上管理岗位,继续为国家建设做贡献。他们当中有原解放军某部团政委李作栋同志,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作风朴素,素质较高。当时盐矿缺乏一名主将,上级决定任命他当矿长。可事出意外,李作栋等几位矿领导在下关受命回矿当天,吉普车开到翠坪村,不慎从山坡翻滚而下,车内所有人都负伤。驾驶员忍痛爬上公路求救,所有人才被救回矿医院进行初步治疗。李作栋同志因伤情较重,第二天转送下关救治。他伤好后被重新任命为大理州水泥厂党委书记,工作到年满离休。
钟振洲同志在基层锻炼后,调往党委工作。他文化高、口才好。后来任矿党委书记、矿长,为乔后盐矿的生存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工作之余,他收集资料,走访职工,撰写了《乔后盐矿矿史》,由工人书法家、工会副主席肖儒求篆刻成碑,立于盐矿花园内,成为珍贵的文史资料。
1987年8月,乔后盐矿年产五万吨真空制盐设备建成投产,取代了原有的三万吨制盐设备,新设备由自贡盐机设计院设计,革除了旧设备常出现的弊端,更科学合理。在新设备采购、安装、调试过程中,时任矿长焦汉臣、副矿长王鸿珊、州经委技术科张工付出了辛勤的劳动。1987年3月至6月,盐矿派出二十多名青年工人,由车间副主任李成才带队,到四川自贡盐厂学习培训,归来后新设备实践操作。
五万吨真空制盐设备的建成投产期间,我任车间主任,每天和副矿长陈国权、工程师杨家善,生产科高庆华等同志,坚守岗位处理问题。机械一出故障,立即找就近的师傅处理,不论白天黑夜,不论喊到谁,机修工们随喊随到,工人同志们爱岗敬业,勇于奉献的精神,实在令人感佩。
五万吨真空制盐设备的建成投产,彻底改变了乔后盐矿的生产面貌。从此乔后盐矿走上了科学发展的新征途。
五
乔后盐矿地处偏远,开采时间长。逐步形成为一个小社会。一家几口同在盐矿工作,几辈人同为矿工的家庭很普遍。盐矿设有幼儿园、托儿所、职工文化补习班,1979年至1983年还设有职工子弟初中、小学补习班;1958年至1959年设有职工子弟学校、职工医院、家属队,还有经济民警队;2000年还设有矿派出所。企业成员较多,负担沉重,职工住房福利欠债较多。1993年前后才建盖了四幢三层砖混宿舍楼,安置近百户职工,其余大多数职工家属一直蜗居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盖的土坯房中。沉重的企业负担加上当时的体制弊端,自90年代后期,盐矿一直处于亏损状态,难以腾飞。
改革开放前,盐矿职工的生活都比较清苦。为了改善生活,大家都抽空上山砍柴,开荒种菜,自己喂猪,在煤渣中捡焦炭。到年底一头猪杀了,交一半给食品小组,留一半自己食用。家家勤俭忙碌,过着清贫而快乐、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乔后盐矿处在较封闭的山区,各族工人朝夕相处,以矿为家,形成了互相帮助和谐相处的淳朴风气,有些事一直令我难以忘怀。
我和哥哥都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出生,听父母说,那时候他们都在盐灶上做工,一家人寄住在灶户家。母亲临产前,灶户不让在他家生孩子。为难之时,家住柴坝的工友伸出援手,接母亲到他家,接生、护理,直到满月才回到灶城。就这样,哥哥生在上柴坝,我生在下柴坝。
1955年的一天,9岁的哥哥和我在南城门空置的铺架上玩,哥哥不慎从高高的铺架上摔下,当即嚎啕大哭。刚好一位姓邱的工友路过,他立即抱着哥哥回家。医生诊断为左小臂骨折。那时候,医疗条件很差,一家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说我家出事,好心的工友们都来探望。一位工友说他认识一位擅长接骨的山区医生,愿意领我父亲去请。第二天一早,那位工友领着我父亲,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了一个叫牛子祥的山村请回来了医生。几个月后哥哥的手康复如初,直到长大也没留下伤痕,后来哥哥顺利通过体检,应征入伍。
工人之间情深义重,更体现在红白大事上。1988年,我父亲因病去世。去世前在职工医院断断续续住院将近两年。那时我在生产一线,相当繁忙。父亲的医疗护理,都由医生护士承担,他们尽职尽责,为我们分担了不少忧愁。父亲去世后,很多工友都来问候悼念,帮我们料理后事。出殡那天,矿领导带着机关干部来开追悼会,老协会的老人们佩戴白花前来送行。从家里到坟山有三里多山路,陡坡路滑行走很艰难,几十个年轻工人轮流抬丧,中途不歇,一直抬到坟山上,入土安葬。
在乔后盐矿,不论哪家老人去世,工友们都相互邀约前往吊唁(白族话叫“边西”),安慰死者家人,询问丧葬安排,主动提出帮忙。每一位普通人去世,都能风风光光,入土为安。职工家里结婚办事,工友们互相帮助,女的买菜做饭招待来客,男的张灯结彩、挂彩旗、贴对联、放鞭炮,人来人往,喜气洋洋。乔后人待客,热情周到,先敬烟茶,再请入座,白族土八碗加四个冷热盘,八人一桌,白酒随意,你哥我弟,热情洋溢。
我退休以后旅昆多年,每次和同学老友聚会,谈起乔后,大家都很怀念家乡的风土人情,乡愁绵绵,难以忘怀。
乔后盐矿的建设发展,对洱源县西部山区的经济、文化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20世纪50年代,乔后就有广播、电影,周末盐矿常举办交谊舞会,外地的剧团、杂剧班经常来乔后演出,逢年过节,盐矿经常举办各种文体活动,还开办了工人夜校,帮助职工读书识字。70年代初,省轻工安装队来盐矿工作,带来了一种“打千分”的纸牌游戏。这种纸牌玩法,我在外地从未见人玩过。直到现在,乔后人还乐此不疲。后来,省轻工厅派来水溶采矿技术组,其中有受过专业乒乓球培训的乒坛高手,让乔后的青少年乒乓球爱好者大开眼界,纷纷效仿学习。那一辈青少年中,成长出一批乒乓球优秀选手,有的成了所在单位的乒坛骨干,有的成了教练,有的在县级、市级、省级甚至国家级比赛中取得名次。现在,乔后镇乒乓球协会还很活跃,经常組队参加各种比赛,挥拍竞技,过关斩将,取得不少佳绩。
乔后的文化教育也很有传统。乔后小学有近百年历史,是清华白族学子,革命烈士施滉的母校。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盐矿工会曾资助过一些家庭困难的职工子弟外出求学,他们不负重托,学业有成后成为所在单位的工作骨干,用自己的所学为国家建设服务。乔后山区的少数民族学生,从小接受汉族文化的教育熏陶,长大后外出学习工作,适应能力,接受能力都比较强,他们当中的佼佼者,有航天博士、医学专家,有各行各业的精英……
乔后盐矿职工医院,前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私人医院。1953年盐厂收归国有后,建成职工医务室。医务室的老一辈医护人员,在条件简陋的情况下为盐矿职工家属的卫生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如布秉光医生、杨佩珩医生,都曾就读于黄埔军医学校云南分校,是医务室里医术最好的全科医生。他们尽职尽责地为群众治病疗伤直至退休。20世纪60年代,医务室扩大为医院。一大批学有专长的医科毕业生充实进来,黄昕、叶家林、罗焕泉、张志远、白彩云、艾桃芳、杜小池等医生,医德医风都很好,医院还从青年妇女中培养出一批优秀的护士,杨炳秀、李海王、李金美等。医院的发展至20世纪七八十年代,已成为有中医、西医、内外科、儿科相对齐全的小医院。那时职工医院可做一般的腹部手术,阑尾切除、计划生育剖腹产都不必外出就医。遇上较大外科手术或疑难病症,常请州医院专家来矿诊治,给当地群众及盐矿职工家属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
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职工医院就形成了一种制度:每逢季节交替,疾病流行之前,就熬制几大锅中药,用保温桶送到生产车间,职工住宿区,每人一杯,预防疾病;夏季来临,蚊蝇滋生之时就派人到处喷药消毒;逢节假日,定期不定期派出人员,挨家挨户检查卫生。检查完后,用不同颜色的纸条,写上“清洁”“最清洁”“不清洁”字样,贴在各家门上,督促职工讲究卫生。如果哪家门上贴了“不清洁”的纸条,都觉得不好意思。几十年来,职工们都养成了爱清洁、讲卫生的习惯。
2003年,盐矿改制,职工医院撤销。学有专长的医生护士归洱源县卫生局调配,充实到全县各乡镇医院、县医院,成了单位的工作骨干。
乔后盐矿生产经营几十年,造就出一大批专业技术人才、能工巧匠。1998年考核评定专业技术职称,共有4名高级工程师、12名工人技师、10名工程师、36名助理技师、8名技术员。涵盖了采矿、制盐、机修、汽驾、水电安装维修、医疗等领域。修理工一般都会电焊、氧割,一般钳工制作,技术比较全面。调到外厂的技术工人,往往成为技术骨干。其中邱胜元、欧发先、杨树良、周锦山等成为机修方面的拔尖人才。高级工程师杨家善,踏实苦干,在采矿翻运工段,研制出牵引机车,使工作效率提高了几十倍;在制盐干燥沸腾工段,改进了沸腾床结构,彻底消除湿盐压床导致停工停产的难题。高级工程师张家祥,在矿山水溶采卤工作中严谨踏实,建立数据库深入钻研岩盐开采技术,成为云南水采技术权威。张家祥在乔后盐矿任过矿长,后调昆明盐矿主管矿山建设,为昆明盐矿的发展做出贡献。高级工程师杨玉标被聘为乔后盐矿总工程师,成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技术专家。1982年国家民委、全国总工会、科技部联名对长期工作在少数民族地区,有杰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颁发荣誉证书。乔后盐矿工程师杨树君等人获得证书,成为他们一生的殊荣。
1960年,我上小学六年级,当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学校经常组织勤工俭学活动。我们曾来到离家18公里外的炼铁乡溪登坪塘子边农村开荒,后来又到乔后大山深处的大麦地村捡橡子。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夜里,乔后老街突然发生火灾。这条老街清一色的土木结构民居,瓦房连着瓦房,店铺挨着店铺,很多店铺之间,只用木板隔开,街东街西只隔七八米。大火一起,南北相窜,东西相连,很难扑救。大火整整烧了大半夜,天亮时才被扑灭。第二天一早,我们跑到街上看到,百十户人家化为灰烬,银行、供销社、饭馆墙倒屋塌,碎砖烂瓦遍地,椽头枯柱冒烟,四处哭声一片……
乔后本来人多房少,居住拥挤,一场火灾,使很多居民工人无处安身。那一年,我家从旧灶城搬出,在北坡村一户农家租了一间堂屋,全家六口人挤住在一起。一直到1964年才搬到盐矿工人宿舍。
六
乔后盐矿地处滇西北高原峡谷之中,这里山高谷深,相对高差很大。盐矿所处的位置,海拔1950米,而它所依的罗坪山,海拔达3500多米,据地质资料信息,乔后处于滇西北横断山脉地裂带。这里属亚热带河谷气候,早晚冷凉,中午较热。罗坪山水源丰沛,每到雨季,常有洪水、泥石流灾害发生,危及工农生产和群众生活。
1966年,我在大理一中学习,那年夏季,雨水特别多。七月份乔后暴发洪水,黑潓江水猛涨,将建了近百年的永安桥彻底冲毁。那是一座纯木结构的跨江大桥,长约四十米,宽约三米,瓦顶覆盖,两边护栏,是一座中式古典风雨廊桥。这座大桥是连接黑潓江东西岸的重要纽带,马帮人流可任由来往,挑夫走卒到此可以歇脚纳凉,茶余饭后,常有人来观江赏景。小时候,我们常到河里捉鱼摸虾,游泳嬉戏。我学习结束回去,看到永安桥旧址残迹,心里很是失落悲凉。事后听说,那一年乔后发生第一次泥石流,罗坪山腰箐水登村一户人家,从地基到房屋整体,缓缓朝山下滚动,最后被掩埋在泥水中……
1976年,清水河暴发泥石流。那天夜晚,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一阵阵轰鸣声不断传来,泥石夹杂着枯枝败叶发出的臭味,滚滚而下,一路毁桥拔树,填埋了乔后半條街。事后统计,共有7人遇难,几十户街坊居民房屋被填埋,河边几十棵大树被连根冲倒,职工医院及部分职工财物被冲走,清水河上五座石拱桥,一座公路桥被冲得不见踪影,乔后盐矿两个电站受损,那一幕幕惨剧,深深烙印在乔后人的记忆中……
那年,我在洱源工作,回到家时,救灾工作基本就绪。听人们说,党和政府及时派来解放军,同乔后工人农民齐心合力重建家园。
1978年夏天,又一次泥石流顺清水河滚滚而下。那一天我刚好在家,便随着人们跑到河岸上观看。只见浊水裹挟着泥沙巨石,带着隆隆声响从罗坪山冲下,河道早已填满,泥石流时而东,时而西,冲来撞去。很多人在河边填沙袋刨沙石。好在那次泥石流发生在白天,未造成损失。直到下午,洪水一直不停,我跑回家和家人商量,决定搬行李走人。我们一家三口、岳父母家六口,带着简单的行李用具,扶老携幼跑到离家一里多的南山上。我们之前,已有四五家人来到山上,有的休息,有的正在砍树,准备搭窝棚。下午五点多钟,一个住岩曲村的亲戚上山找到我们,邀请我们到他家,我们便随他到岩曲村住了一夜。第二天,确定家里安全后才回家安顿。
乔后古镇,经历过这么几次水、火灾害后,早已改变了旧时的模样,以前,清水河里流水潺潺,河畔古树参天,河上拱桥飞架,河边有碾房,水碓,油坊,八角亭,喷水池,清幽古朴。每天早晚,人们在河边挑水浆洗,孩童们在水里嬉戏玩耍,像极了一幅和谐安宁的水墨丹青,那时永安桥上凉风习习,黑潓江中碧波荡漾,沙坪河上藤桥摇曳,乔后老街商铺成排,人流如织……
乔后发生洪水泥石流灾害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党和政府年年拨款救灾减灾,大力帮助乔后人民重建家园。如今黑潓江上建起了几座公路大桥,清水河石砌成三面光的河岸河床,修建了一道道拦沙坝,河上建造了钢板桥、水泥公路桥,老街的居民们,自发组织筹款建起了一座仿古石拱桥。河岸上广植花草,石板铺路,凉亭座座,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几十年来,政府大力倡导退耕还林,以电代柴,保护环境。罗坪山逐渐恢复了绿水青山,鸟语花香的自然生态。近四十年,乔后再未发生过较大的洪水泥石流灾害。
如果说,过去的乔后是一幅丹青水墨画,那么现在的乔后就好比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增添了更多的现代元素,却多少失去了一些岁月的原色,这是后话。
1989年12月某日,井下值班工施凤华上中班。晚9时许,听到矿硐内时不时发出矿石掉落的声音,看到采卤井口不断冒水。他在井下工作十几年,预感到矿井会有不测发生,赶紧跑出井巷向值班领导汇报。车间主任李汉全等人进矿硐观察后,当机立断,通知井下所有值班人员撤离,拉闸停机。十时许,所有井下人员安全撤离。不久就在硐外听到一声声闷响,紧接着数万方卤水顺井巷汹涌流出。将井巷内矿车、箱木等冲出矿硐。第二天,下坪子村有群众来矿报告:矿山顶塌陷,形成了一条长约30多米,宽约12米的大坑。这就是乔后盐矿1989年矿山塌陷事件。
事件发生后,全矿被迫停产。事后查明,事故发生前,乔后地区发生多次3级左右地震。矿山长期开采导致井下受力不匀。12号水采孔超期运行,多种因素综合作用造成矿山坍塌。属自然事故,好在无一人伤亡,乃不幸中的万幸。
事后,州经委派人员来矿,会同盐矿采矿专家进矿硐进行了详细勘测,制定出恢复生产、安全防范的各种预案,妥善处理善后事宜。在盐矿干部职工的共同努力下,不出一个月即恢复了卤水供给,恢复了生产。
矿山的塌陷坑很快进行了填理,但下坪子村的群众生产生活受到了一定影响。为安全起见,盐矿向州、县政府递呈报告要求下坪子村整体搬迁。此事受到了各级政府重视并拨出专款,划出土地在洱源县茈碧湖镇建盖新村。2005年新村建盖完成,下坪子村整体搬迁。这个村紧靠洱源腾飞路,距县城仅两公里,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取名乔联村。村民们安居乐业,务农经商、提前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幸福生活。
2002年,省政府会议决定,乔后盐矿列入改制企业。2003年4月,由州政府派出的以杨章红同志为组长的工作组,进驻乔后盐矿,协同盐矿领导研制改制方案。6月,改制工作基本就绪,对原有的739名职工采取下岗、分流、内退等方式,留下400人连同所有生产设备并入云南盐化股份有限公司。从此,乔后盐矿走上了新的发展道路。
从1953年到2003年,乔后盐矿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走过了五十年风雨历程。一代代盐工不懈努力,把一个手工采矿制盐小厂,建设成具有现代生产工艺,盐电联产的中型国有企业。为滇西北地州上千万人民的生产生活提供了充足的、优质的食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它的功绩,将永载史册,长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我坚信,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乔后盐矿干部职工一定能听党话,跟党走,感党恩。承前启后,继往开来,把乔后盐矿建设得更加美好。
编辑手记:
乔后盐矿位于大理州洱源县境内黑潓江畔,为云南四大盐矿之一,清初开始产盐,成为云南最早按规划建设的井场,生产的盐供应整个滇西地区及西藏等地。1953年,喬后盐厂由公私合营小厂收归国有,成为大理州最早的国有企业,与国家一起披荆斩棘、风雨兼程,走过艰难的峥嵘岁月,为大理州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本期栏目的作者杨发龙出生于乔后盐矿家庭,成年后在盐矿工作二十多年,他见证了乔后盐矿几十年的风雨历程、变革发展,从一个手工采矿制盐小厂,发展成具有现代生产工艺,盐电联产的中型国有企业。因为熟悉,作者能把制盐的设备、工艺、流程这些细节详细地讲述给我们,让我们对那段已经消逝的历史有着触手可及的亲切感。因为热爱,他对盐矿职工生产生活场景的回忆,有着欣欣向荣的烟火气、人与人之间的和气。因为责任,他没有回避因采盐、制盐而对自然环境造成的破坏,甚至是灾难。悠悠岁月,风雨沧桑,我们可以看见,这一个个文字后,是乔后盐矿与时代命运、民族命运密不可分、休戚与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