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
在城市游走,却向往自然;为艺术倾倒,反向生活掘进;向天而歌,哪怕喉咙沙哑
冬天来临,银杏树的叶子总是掉得很完全,整棵树已经光秃秃了。银杏旁边的柿子树上,却有几颗橘红的柿子吊在枝头,显摆招摇。感觉萧索落寞之际,有几只鸟儿飞上枝头,错落着飞上枝条,在晴天下鸣叫和欢唱。
这些鸟儿和麻雀的大小类似,头上却有黑白相间的斑纹,估计也是北方常见的候鸟。叽叽喳喳对谈之后,各自扇动翅膀飞走了。和这些不知名的鸟儿相比,喜鹊因为体型硕大,似乎不爱高飞,总是在树枝中间和林间空地起起落落,成群结队地闲庭信步着。
老北京人爱鸟,喜欢提着笼子带着自己的鸟儿出门遛弯。他们对鸟儿悉心照料,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能听到鸟儿清脆独特的鸣叫。他们养着八哥、鹦鹉、蓝靛颏等等,给它们各种精心配制的食物吃,苦心调教它们发出特有的鸣叫声,比如高手可以让鸟儿叫出锣鼓点来。这些老少爷们儿辈辈口口相传的养鸟经,竟然还影响到不少“后浪”,不断有年轻人加入其中,大有光复国故的意味。
国人一向与大自然很亲近。在唐诗宋词和中国画里,随处可见人们对自然的描摹和赞美。但是,郑板桥并不提倡人们把鸟儿圈起来。他说欲养鸟,应该多种树,使得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按郑板桥的梦想,最好是在被子里,似醒非醒的时刻,被窗外的啁啾声唤醒。这时起来洗个脸刷个牙,突然看见刚刚洗完脸唱完歌的鸟儿,纷纷露出美丽的羽毛,各美其美。用著名文学批评家金圣叹的话来讲,不亦快哉!
赞成郑板桥的说法也好,反对他的上天入地的想象也好,如北京爱鸟的人们一样把鸟儿圈起来占为己有也罢。他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因为喜歡所以研究,发现了鸟儿的价值。泰戈尔的名句就来自于对鸟的遐想: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不是人想飞,是人和鸟合二为一的时候,人懂了鸟儿的美妙世界。
在知乎上有篇文章专门分析鸟的视觉,指出:在视觉的进化上,鸟类确实比人类更优越,它们利用自己出色的视觉,更好地觅食、生存。它们的视觉对颜色超级敏感,视域也宽广,大部分鸟儿能看到侧面和头顶的位置,所以有些猛禽可以在从天空俯视大地的时候,准确定位非常小的猎物。
油画家韦曦在他的著作《照夜白》中细致入微地讲解道,“当我们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时,我们的目光自山腰往上移动时,获得仰视的印象,然而视线升至第一个山头,看到的竟是俯视中的峰顶。随着目光从第一座山头往后移动至最高峰,视线又从俯视渐变为平视,最后归于仰视。多么不可思议,面对一座静止的画中山,我们在一瞥之间,获得飞鸟般连续的观看。”
这,就是中国艺术的魅力所在,能从对鸟的观察学习中,开创出完全不同于西方的艺术境界。画家虽然只是画了一座山,却是全息角度三维立体四季轮回。徐徐展开,中国的山水画可以折叠可以拼贴,直到20世纪初西方才有立体主义进行空间的重组和解构。在这样的时刻,我们更应该为中国自己的绘画艺术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