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性空间中的留白——由记忆到回忆

靳力畅，王 薇

（河南工业大学，河南 郑州 450000）

建筑源于生活，如果建筑物本身足够敏感，就可以见证过去生活的真实性。

——彼得·卒姆托

卒姆托的这番话正是本文所要讲述的主要内容，其中的“敏感”两字，道出了通过创作者（建筑师）通过建筑空间这一媒介，让欣赏者能够准确读出空间媒介所承载含义，以一种象征性的指代，能够让人读出媒介中传达的信息。

1 空间中的记忆

亚里士多德提出记忆的邻近律，他认为在空间、时间和含义上邻近的内容更容易记住[1]。空间上、时间上、含义上。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通过观察得出：较之听觉材料，人们对视觉材料的记忆更精确[3]。柏拉图认为，人类先天拥有提取加工知识的能力，不加注意的信息就可能遗忘。柏拉图认为记忆是人类的一种能力，这是对人类记忆生物遗传本能的最早论述，而且记忆与注意的关系在视觉表征中已经被证实是非常密切的，不经特意加工的信息确实容易被遗忘。建筑的空间作为物质的视觉元素正是能够承载记忆的载体，在经过精心的提取过去的某个事物，形成能指的视觉元素，便会以记忆的形式再次被人想起。

2 象形——一种能指

在古代中国，记忆主要是借助文字和书写传播的，作为能够记忆的文字，古代的象形文字能够代表事物的意义并传播与记录。传说中中国的象形文字是仓颉造的，由于文明渐进，事物繁杂，名物繁多，远不足以使用的需要，于是仓颉到处观察事物，看遍天上星宿的分布情况、地上山川脉络的样貌、鸟兽虫鱼的痕迹、草木器具的形状，造出种种不同的形状符号，并且定下了每个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以此取代了结绳记忆的方式。

这种以视知觉来定义文字，阐释意义，传达意义，阐释一种体验或感受。同时它传承着的是大家对事物的共同记忆，文字产生之初，这种视觉感知，以一种非文字的形式，给人们以后的交流带来基本性的条件。用可以记录和传达的文字形来展开，使人的社会性这一人类基因自带的属性得以延续至今。

3 空缺——多意与想象

象形文字正是把视觉材料来表示事物的所指和能指的，同时象形文字是基于视觉感知形成的，比如以象形文字“火”为例，它的意思是：“物体燃烧所发的光、焰和热。”这种象形能够传达两种或多种意思，是因为象形符号与具体指代的火之间产生了某种具体的不在场，这种不具体才使它有了含混性、暗示性，因此才可以让人们理解为多种意思。

4 空白——空缺中的想象

所谓建筑空白，概括地说是指在建筑的实体及空间形象中存在着表现为空缺、不存在或呈现为省略、简化的部分，这些部分引起空间体验者视觉的关注和心理的活动，在思维中由记忆的潜在影像完善因缺失、简化部分造成的不完整形象而生成的意象[4]。

这种空白使空间物质媒介的所指具有某种含混性、暗示性的指代时，身体感知的含混的感受试图把它定义到某个含义中，因此便通过想象和回忆，去到它所指代的那个场景中，把过去与未来的不在场变为当下的在场。记忆不受时间、空间的束缚，存在于人脑中的，设计呈现出的建筑企图给人提供一个记忆的场域，能够使人回忆相关建筑主体所表达的主题。

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写到“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这个语境中马蹄留下的脚印更是对送别战友时的那种依依不舍的感情流露，而之所以有这种不舍之情，马蹄印代表了与战友的离别，马蹄印与战友的离去之间产生一种省略，这种省略使得回忆产生了，是回忆填补了离去之后所留下来雪中马蹄脚印的影像空白，离去是诗句中的事件，这个事件用空间和含义两个层面的脚印作为一个锚点，同时把时间定刻在战友的离去的情节中了，人的心理一定程度上是用时间背后的事件作为时间坐标点来标记自身的位置的，这个事件本身把主体带到回忆中，带到那时那景的场景之中。某种程度上说，正是由马蹄印的可见，它指向了某个时间与空间中，把不可见的内容通过回忆变为可见。

4.1 阿默斯福特集中营国家纪念馆

图1 这是阿默斯福特集中营国家纪念馆中庭院部分的场景，人们可以在庭院中漫步，探索历史悠久的集中营留下的痕迹和各种抽象艺术品。这些遗留的痕迹与音频指南帮助，让游客发现一段展览物背后的故事。

图1 庭院中玻璃制作的脚印艺术品（图片来源：网络）

人们可以站到玻璃制作的脚印上面，把自己放在当时被迫站在这里的人们的位置，观赏者通过玻璃脚印与当时此地被迫害的犹太人形成了精神上的对话，玻璃脚印整齐的排列使观赏的人敏感的感受到当时的压抑氛围，可以回忆起集中营的人们被怎样控制，完全被剥夺了自由，处在被军阀严密监控之下。

同时，玻璃脚印为地下多功能厅（见图2）带来了效果浪漫的漫射照明，犹如宗教的光射到这个地下的空间，以往的黑暗被阳光穿透，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以往那段沉痛的往事。此刻，被囚禁的人们不在了，留下印记的人们已经被非人类的杀害，脚印与那段不堪历史之间的种种空白，来这里的人正在感受着，回忆着，将那段历史逐渐填满，人们正在揭开历史的场景看向那里，在反思中进步。

图2 阳光通过玻璃脚照进地下室（图片来源：网络）

4.2 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

正如彼得·艾森曼设计的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见图3），景观是由2711 块高低不同的混凝土板构成，这些混凝土板使人联想起墓碑在空间中大量与集中的并列，使人联想起无标记的大型墓群，被人称为一片死寂中的匿名海。这里有几个关键的信息，是让世人能够回忆到犹太人被杀害事件的场景中，首先匿名的混凝土板，指向了当时是以一种非人的态度去对待的，其次2711 这个数字壮大，在纪念碑群在空间中的景象之大是多么的令人惊讶，这是那段场景给人最直观最具代表性的信息，在这片纪念场地直指历史事实，人们把这段空白用恐怖与和平的情绪填满。

图3 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图片来源：网络）

5 空间——一种记忆场所

建筑空间作为三维的空间，与文字叙述性不同，建筑空间构成的使人们是可以感受的整个空间氛围，建筑场所中所承载的记忆，正是这些场所中的诸多物质媒介的信息构成一个记忆的场，一种纠缠的记忆的空间场所。

诸多媒介之间呈现的关系，才使一个具体的记忆场所被适当的表达，在建筑空间中，一种尺度、色彩、光线、可以象征的物都可以承载着一个场所的记忆，是具有记忆特性的场所精神，这就使建筑用传达某种精神的方式，与人互动产生关系，传达意义。而建筑正是通过营造记忆的场，使人们记忆和回忆的。

6 结语

历史是记忆的材料，历史作为过去的社会经验被人们用来以人此刻的自身去面向某种程度上可知的未来，这个未来是面对自身的思考，是一种意义性的思考。在纪念性建筑中，与生命相关的主题一直是被人拿来思考的材料，和平、反战正是这是人们由过去面向未来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