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猫的男孩

[日]小泉八云

很久以前，在日本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个体弱多病、但头脑很好的小男孩。那时，和尚是个吃香的职业，小男孩也被父母送到了寺院里当和尚，希望他能多学习点技能。

寺院的住持是个面慈心善的老和尚，一見到小男孩就十分喜欢。他尽可能地教给小男孩更多的知识，小男孩学得也很快，从不让住持失望。可是慢慢地，住持发现小男孩有个非常诡异的毛病：他喜欢画猫。只要住持稍不留神，小男孩便会在寺院的各个地方画起猫来。寻常人乍一看，准会被这一院子的猫给吓死。住持百般劝导，小男孩却像是魔障了，总是停不下来。

一天，住持发现他房间里新换的屏风上，又被小男孩画满了猫。那些猫全身漆黑、毛发油亮，明黄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让人心里发怵。住持忍无可忍，把小男孩叫过来，严厉地说：“你喜欢画猫我能理解，但这里是寺院，由不得你随着性子到处乱涂乱画。你还是离开吧，去找个艺术家当老师，说不定还能当上画家。”

小男孩舍不得离开师父，可他就是戒不掉画猫这个毛病。

住持认真地说：“孩子，临走前，师父还有一个忠告：前些日子我给你算了算，发现你最近命里将有一个劫数。等你离开寺院，千万记得晚上不要睡在宽敞的地方，一定要找一个狭小的地方入睡。”

小男孩虽不明白师父的忠告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默默地记下了。

离开寺院后，小男孩不敢回家，怕会被父母责罚。他想了想，决定去邻村碰碰运气。他以前就听说，邻村也有一座大寺院，只是有点远，小男孩决定去问问他们还收不收小和尚。由于路程太远，小男孩一路走走停停，等他到达时，天已经黑透，村民们也都已经安歇。

小男孩又累又饿，想找个好心人让他借宿一晚，可是找遍了全村，也没有找到亮着灯的人家。正沮丧时，他惊讶地发现，在村落另一头的山丘上，竟然亮着一盏灯。

那时，民间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每到晚上，妖魔们会点亮一盏灯，引诱孤单的旅人前来借宿。因此，旅人露宿他乡时，如果见到亮起的孤灯，千万要记得绕道走。小男孩可没想那么多，他欣喜若狂，喜滋滋地往亮着灯的山头奔去。

小男孩到了一看，这里竟然就是那座他要找的寺院。他走上前，先后敲了好几次门，可始终没人理他。他有些失望，在门边蹲下来，想在这里将就一夜。哪知他刚往门上一靠，身体便往后一栽，摔了个四脚朝天。原来，寺院的院门是虚掩着的。小男孩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见院子里挂着一盏燃烧的油灯，但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男孩觉得，自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会有和尚跑出来察看原因的。可过了好一会儿，小男孩都没等到有和尚来迎接自己，不由得十分纳闷。这时，他发现这座寺院里的所有物件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有的地方还结满了蜘蛛网。他想，这里的和尚也太懒了，怎么着也得把寺院收拾干净吧！

小男孩巡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一天，他又累又饿，最重要的是，他整整一天都没有画过猫。此时闲了下来，他的手又开始痒痒，思量着该把猫画到哪里才合适。这时，他在杂物堆里看到了一块大屏风。

这个大屏风，正好适合他来画猫。小男孩高兴地拿出笔墨，一本正经地画起猫来。直到屏风都已经画不下了，他才打着呵欠，打算睡觉。就在他准备席地而睡时，突然记起师父的忠告：一定要找一个狭小的地方入睡。他环顾四周，发现这寺院空落落的，但他还是遵循了师父的忠告，从宽敞的院子中爬起来，最后找到一个有小拉门的壁橱，费力地爬进去，然后拉上柜门，安心睡下。

半夜，小男孩被一阵吵闹声给吵醒了。他不敢乱动，只得把耳朵贴在柜门处，仔细听动静。很明显，有人在打架，而那些怒吼和打斗声，就是外面发出来的。

小男孩瑟瑟发抖，他不敢向外看，更不敢发出声响。此时，外面的油灯已经在打斗中熄灭了，可打斗的声音一直持续着，而且越来越激烈。直到雄鸡报晓，太阳光照进来，打斗声才渐渐消停。小男孩在橱柜里犹豫了好久，等外面没有动静时，才鼓起勇气拉开柜门。谁知眼前的一幕，惊得他目瞪口呆。

只见院子中央躺着一具巨大的老鼠尸体，身躯比牛还要健硕，全身的毛发皆被鲜血染红。院子里的所有物件上，几乎都留下了打斗的痕迹，还有好多地方溅上了鲜血。正诧异时，小男孩突然发现，昨晚他画画的屏风上，那些猫的嘴角和利爪上都布满了斑斑血迹。

小男孩哭叫着跑出去，村民们见他哭哭啼啼，忙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小男孩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村民们听后无比震惊。

原来，那间寺院早在几年前就已关闭，因为那里有妖魔作怪，寺院里的和尚们死的死，逃的逃。妖怪们占领寺院后，便在夜晚亮起孤灯，引诱过路旅人去投宿，然后把他们吃掉。有几个大胆的村民想为民除害，却被妖怪抓住吃掉了。从此，再没人敢走近那个寺院了。

当村民们得知一个孩子竟然在那妖魔作祟的寺院里活了下来，个个惊讶不已。听了小男孩的讲述，大家才明白，那个霸占寺院的妖怪原来是一只老鼠。小男孩由于谨记师父的忠告，爬进了壁橱睡觉，巨鼠想吃他，却因身体太大进不去，恨得牙痒痒。巨鼠的举动激怒了屏风上的猫，猫为了保护小主人，一个个从屏风里跳出来，与巨鼠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最后，巨鼠寡不敌众，倒在了血泊中，气绝身亡。

小男孩此刻终于明白师父的忠告是什么意思了。为了让师父不再替他操心，小男孩开始云游四海，刻苦学习，苦练画技。后来，他终于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画家，尤其是他画出来的猫，更是远近驰名。

（推荐者：离萧天）

（发稿编辑：曹晴雯）

（题图：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