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 刘传清
(1.成都中弘教育集团, 四川 成都 610041; 2.三峡大学 文学与传媒学院, 湖北 宜昌 443002)
语言和现实的关系问题历来是语言哲学领域讨论的焦点。两千多年来,哲学家们一直试图通过分析我们用以表述世界的语言的基本特征,来阐明有关现实世界的最一般和最普遍的事实。尽管他们就语词表征事物、语词表征概念还是语词通过概念表征事物进行的长期论争未果,但语言与现实不可分割的关系是一个不争的事实。18世纪,德国学者Wilhelmvon Humboldt通过对波利尼西亚语、爪哇岛的卡维语等非欧系语言的分析,从语言与民族思维、语言与民族精神的关系的角度,论述了如下观点:语言的不同意味着人们对周围世界的表达方式的不同,即人们对现实世界思维认知方式的不同。他认为,“人类的每一种语言都代表一种独特的世界观,一种语言的消失就代表了一种看待现实世界的方式的消失。”[1]73他从语言与民族文化的关系出发,探讨语言对民族文化精神的创造性价值。其后欧美一批学者开启了语言与现实关系问题的新一轮思考。美国著名人类学家Boas最早关注欧洲诸多学者对语言与现实世界关系的研究论证,他依据欧洲学者的相关理论对美洲印第安语言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得出结论:“不同的语言所表述的文化现实有着各自不同的‘历史独特性’,这种独特性是人们通过语言对人类经验进行分类而形成的,而分类的不同源于语言的差异。”[2]Boas提出:不同的语言通过分类建构了不同的现实世界。其后,他的学生Sapir继承、发展了这一思想,对不同民族语言的词语差异进行了分析,认为:“没有两种语言会绝对同一地表征出相同的现实世界,因为不同的语言及其习惯常常潜在地影响着人们对真正的现实世界的描述。”[3]121Sapir的学生Whorf进一步发展了Sapir的观点,通过一系列语言的语法现象和体系的分析,他明确提出:“语言不只是一种交际的工具,用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它更是一种模式,用来认识现实事象,然后通过分析综合头脑所反映的一切,形成不同的思想,它是思想的塑造者。”[4]315他首次提出了“语言相对论”,认为“在描述现实世界的过程中,没有人能够不受自身语言的限制,没有人能够不带任何偏见。”[4]318语言的相对性就在于:人们对客观真实的现实世界的观察,往往不能得出相同的观察结果,除非他们具有相同的的语言背景。Whorf的观点一经提出,引起了哲学、语言学、人类学等领域的广泛热议。美国语言学家Carroll在对其进行了深入研究后,将这一理论称之为The Sapir ─Whorf Hypothesis,并于1956年出版了Whorf论文集。他在为此书所作的前言中总结道:我们可以把语言相对论看作一个假说,依据这一理论,语言影响(或决定了)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方式及结果。此后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这一假说进行了各种解读,但对其核心观点多数学者都达成了共识。假说认为:不同的语言形式决定(或影响)了语言使用者对现实世界的认知,语言如何描写现实,人们就如何去观察现实世界,语言不同则各民族对现实世界的认知也不同[4]44。简单概括,即:语言创造了现实世界。从Boas、Sapir到Whorf及之后一批人类学家、语言学家,基于语言相对论的理论,从具体的语言现象出发,通过语言对世界的分类,语言对人类认知、精神、审美的影响等方面的分析,来印证语言创造了现实这一论断。
语言是人类独有的区别性特征,虽然无从考究语言的真正起源,却可以从现存的不同的语言中去看见不同的现实世界。可以说,人类的语言是其建构世界的唯一方式。维特根斯坦曾说过:“我的语言的限度就是我的世界的限度。”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人类只有通过语言来认识现实世界,是语言限定并建构了人的现实世界。对于哲学家们的这些思想论断,欧美人类学家通过具体语言现象的分析给予了有力的论证。
Boas最早通过对美洲土著语言材料的分析认为:语言对人们的经验进行分类,建构起不同的现实世界,不同的语言对经验的分类有着很大的差异[2]。Sapir进一步指出:“真实世界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族群的语言习惯无意识建构的……词语对世界进行分类是语言社团的语言习惯预设,这种语言预设规定了不同的现实世界。”[3]67Whorf极其认同Sapir关于语言与现实关系的论断,他通过具体语言的体系研究证明,无论是科学术语,还是日常生活用语,在人类的一切现实活动中都能看见语言对事象的组织安排。“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世界是千变万化的印象流,我们将其进行切分,用各种语言概念去表述他们的意义,现实世界就这样由不同的语言体系建构起来。”[4]173Whorf从具体的语言事例中看到,真实的事象必须经由意义的范畴才能为人所了解,而意义范畴经由语言将事象分析、归类,进入人的认知从而建构不同的现实世界。
Whorf的语言相对论建立在不同语言的对比之上,具有更强的说服力。他将霍皮语与欧洲的英、法等语言进行对比分析,他发现,从词汇类别上来看,欧洲语言词汇主体基本可分为动词和名词。因而,受词语类别的影响制约,欧洲人在很大程度上认为现实世界主要可以分为“行为和物体”这样两大类。与此不同,霍皮语对事件进行分类依据的是时间的持续区间,所以霍皮语的动词类包括了“闪电”“波浪”“火焰”“流星”等英语中的名词,而英语中的“继续”“成长”“坚持”等动词在霍皮语中因其延续时间很长被归属为名词。他总结:“通过我们自己的语言与汉语、藏语或非洲语等其他语言的对比,我们会发现,不同语言对现实世界的分析差别是极其明显的。显而易见,不同语言正是以不同的方式来切分现实世界,从而影响着人们对真实世界的认知。”[4]131
Sapir与Whorf基于不同语言词法和句法分类的研究对其后的人类学家和语言学家产生了极大的启发。M.A.K. Halliday将视角转向科学语言的研究,他以科学家牛顿和达尔文的相关著作中的术语为研究对象,探讨了科学语言的分类意义和功能。研究发现,从词汇和语法层面来看,他所用的科学语言中,名词的分类具有非常重要的科学功能,科学语言的名词化具有重要的符号技术意义。其后,他对植物学、生物学、地理学等学科的术语和语篇进行了分析,证实了语言分类法对现实事象进行分类的同时也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科学的重构,因为现实世界的一切都可以成为科学研究的事物对象。由此他认为,语言不仅是知识的表征手段,语言还创造知识。因此知识不是由语言编码出来的,而是由语言创造产生的。[5]
另外,大量的关于颜色词的分类研究也极有力地支撑了语言相对论。Lenneberg[6]、Penn[7]等先后做了一些关于颜色识别记忆的实验,研究表明,语言中的颜色分类对语言使用者对实际颜色的辨别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此后,Roberson及同事针对不同语言使用者颜色认知的差异进行了一系列实验,他们以焦点颜色记忆为切入点,对一组英语使用者和一组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小部落Berinmo人的颜色记忆进行了对比分析,他们发现:Berinmo人对自己语言中所具有的5种基本颜色的再认成绩更好,而对那些语言中不存在名称的颜色的认知和再认结果明显不佳。其后他们又对一些其他小部落人群使用的颜色词进行了实验并得出相同的结论[8]。这些针对不同语言使用者进行的颜色识别实验结果,为语言影响及如何影响人们对颜色的辨识分类提供了丰富的证据。中国学者杨永林借鉴欧美学者有关颜色词研究的理论和方法,通过中外色彩词的对比分析,论证了不同语言对使用者的颜色识别具有很强的制约性。他认为:人们感知和描述颜色必须借助语言,而不同语言中对颜色词的分类有精确和概略之分,颜色词的数量各不相同,每种语言颜色词的语义界限也有差异,语言使用者感知的颜色类别和语义都是经过本族语过滤后形成的,因而不同语言使用者对颜色的认知会有明显的差异[9]。
这一系列关于语言与颜色认知的研究为语言相对论提供了有力的证据。由此我们相信人们用以辨识颜色的词汇影响着人们对具体颜色的感知和认知。当然,语言对世界的分类不仅仅只局限于颜色词体系,它体现在人类对世界一切现象的认知活动当中。如Frank[10]等所做的关于语言中的数词类别对数字认知的影响研究;Dessalegn和Landau等验证的空间语言框架对空间认知的影响,空间语言对儿童建立起物理特征与相应位置对应的帮助作用[11],等等。这些研究都从不同的角度验证了语言对现实世界的类别划分实际上是现实建构的过程这一事实。人类常常依据语言的归类认识现实,因而也常常形成一定的语言习惯。如Whorf最经典的“空汽油桶”案例,证明了失火的原因在于人们对现实的反应,不是客观的物理环境,而是依赖描述现实情景所使用的语言意义的惯性判断。因为“空”具有的“不存在的、空虚的、否定的”等义项,在“空汽油桶”中不可避免地示意着“无危险”,这种习惯性的预设误导了人们对现实的判断,最终导致了危险事故的发生。
可见,语言对现实的类别化最终会形成一种习惯性语言预设,制约语言使用者的主观经历。在对现实世界展开经历、记忆、分析概括及行为反应时,人们会受制于本族语言的习惯性预设并形成习惯性思维类推。这种习惯性思维类推会下意识引导或误导人们对现实世界的认知。误导一经产生,便难以及时觉察,只有导致问题出现时才会引起人们的反思修正。通常情况下,人们只依据习惯性语言预设来建构现实。“语言总是按照自己语言所具有的方式对现实进行分类,然后用一些具有意义的概念将这一切集结起来。语言对现实的切分和集结依据一个共同的标准,这个标准是使用同一种语言的整个社团约定俗成的,我们据此组织现实世界,并将其通过一定的概念固化在我们的语言形式之中。这种契约一旦形成,就对每一个语言使用者形成了潜在的、绝对的约束力。如果违背了本族语言契约所规定的编排方式和分类方法,我们每一个人就根本无法表述世界了。”[12]
Humboldt在对希腊文化进行分析时,认识到了语言在民族文化生活中的作用。他认为语言是一个民族的“呼吸”,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都铸刻在他们的语言之中。而人对世界的思维感知,取决于语言原本所固有的全部特质,取决于语言的有机结构和特殊形式。一个人的文化精神不可能超越深深扎根于语言之中的内在规约[1]39。Sapir在论及语言与文化的关系时,也指出:“语言是文化的符号向导……我们看到、听到以及我们经历、体验的一切,都基于我们社会的语言习惯中预置的某种解释。”[3]173这种预设和解释,便是使用同一语言的群体过往文化经验的映照。
Good、Byron在《医学、理性与经验》中描述了语言概念中的文化经验如何影响医学诊断。对于“出血”一词,医生与一位耶和华见证派患者的理解迥然不同,其根源在于“出血”所蕴含的医学的和宗教文化的差异。医生在诊病过程中尽力寻求将直肠“出血”这一概念与肛裂、痔疮等生理学根源对应起来,所表述的是医学的现实;而患者所表征的“出血”却必须放在宗教的符号中予以理解。她认为“血”或“出血”是与诸如肮脏与洁净、污染与净化、新旧王国的竞争、耶和华的最终降临与个人的新生等诸多文化意义相关联。因而词语的文化经验影响了医患双方对与之相应的现实认知判断,阻碍了医生对疾病的有效治疗。他们还就伊斯兰医学中的术语——“热”的转译问题进行了分析,发现要想通过经验验证把这一概念与西方生物医学中的某一概念挂起钩来,几乎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误解。因为在伊斯兰医学中,“热”代表一种特别的文化内涵。如热/冷、干/湿、左/右、洁净/不洁这些西方体液医学中的符号,广泛出现在伊斯兰社会对性别与年龄、对某些仪式效果或社会关系之密切程度的解释中,这些词语都被统一赋予了优劣之分,常常被用来表示某种特定社会关系、权力关系是否合法化[13]。
与此相似,中国学者仪策平[14]、白红霞[15]撰文对汉语中“阴”“阳”概念丰富的文化内涵进行了解读。其一,“阴”“阳”是贯穿于中国古代哲学的基本范畴,“阳”为明亮、湿热、兴奋、向上、开放,“阴”为晦暗、沉静、抑制、向下、闭合;其二,“阴”“阳”广泛运用于中医领域,指“女人”和“男人”的性别差异,也指人体结构组织(五脏属阴,六腑为阳),也指人体生理功能(阴阳平衡);其三,“阴”“阳”用于天气变化;另外,“阴”“阳”还用于天文学、化学、算学、音乐等领域。不同领域,其含义各有不同,表征的现实也有极大差异。尤其是关涉中医领域的一些“阴”“阳”概念,要在西医术语中寻找对应翻译词语几乎是不可能的。
澳大利亚学者Stubbs曾经就社会语言中的政治话语和法律词语进行了分析,论证了语言文化对词语选用的制约作用。其论文中,对英语中的terrorists(恐怖分子)和freedom fighters(自由战士)这一对语汇进行了语义分析,在客观现实中,这两个词语完全可以指称同一个对象,但选择哪一个,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情感和政治含义却截然不同。支持者会选择freedom fighter来指称,反对者则会斥责其为terrorist。他在论文中同样分析了对“西欧白种人入主澳大利亚这一历史”的陈述,对这一事实的指称,可以选用settlement(移居),也可以选用invasion(侵略),如何选择取决于表达者的情感和政治态度。这种词语的选择性,在政治话语中极其常见,由于政治立场的不同,语言使用者会选择那些文化意义的解释对自我有利的词语,因为词语意义的解释直接体现了语言使用者的意识倾向和政治态度。另外,在法律话语中这种语言的制约更为重要,如同样是“打胎”,英语中有“the fetus was aborted”(胎儿被打掉了)和“the baby was murdered”(婴儿被扼杀)的不同表述,两种表达反映了两种不同的意义指称框架。fetus和abort的语义都是指客观的“医疗”意义范畴,而baby具有日常生活性,具有“被照顾”“被保护”的隐含意义,而murder直指“暴力”指称。由词语产生的意义差异属于不同的指称框架,认知意义也迥然不同:选择“the fetus was aborted”意指“违法”,而“the baby was murdered”则为“犯罪”[16]。可见,词语的概念意义和色彩意义,对政治话语和法律语言的用语选择具有极强的限制和规约性。
语言蕴含的文化经验集中体现在语言的词汇系统中,无论是指称同一事项的不同词语,还是同一词语中蕴含的不同涵义,都对人的意义、态度、情感的经验、感受及表述形成影响制约,从这个层面来说,语言对现实的表述作用毫无疑问是内在的和建构性的。
Sapir认为:“每种语言所表征的社会现实是不同的,且不同社会团体中的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也各有差异。”[3]171任何人对现实的描述都是相对的,因为任何人对事物的观察和认识都受到本族语言的制约。这种制约决定了不同语言系统的人对世界的不同认知视角。于是,同一种现象或事物,在不同语言的观察者眼里会呈现不同的认知图像,得到不同的意义判断和价值评判。Whorf继承并发展了这一观点,并将重心从词汇转移到了语法并进行了一系列实证研究。他认为语言之间的语法差异比词汇差异重要,不同语言的语法形成不同的语言模式影响着语言使用者的思维,使其变成不尽相同的观察者。他先后对美洲印第安人的语言表达模式,霍皮语的瞬止体与连续体的动词体系和其他几种动词范畴以及不同学者对霍皮语的研究讨论等进行了分析论述,将论证的焦点放在了霍皮语的语法结构与英语的区别上,他认为:霍皮人的语法体系影响了其感知与概括世界的方式,这种限制直接体现在霍皮人对现实世界的观察上,与英语使用者不同的语法体系使得霍皮人在观察、感知、概括、解释和评价相似的客观事物和事件时,都会产生很大的差异。由此,Whorf得出结论:不同民族的语言各有其不同的特征,这种差异体现在语言形式上,也因此决定着语言使用者对现实世界的看法。语言形式决定了语言使用者对现实世界的认知,所以各民族语言不同,对现实世界的认知图景也不同[4]143-158。
受Whorf启发,Lakoff、Talmy、Slobin等人也从不同方面探讨了语言对现实认知的影响。Lakoff的论文Women,Fire,andDangerousThings对语言隐喻化作了研究,他认为,隐喻对表述现实世界的大多数概念都具有建构的作用,大多数概念都包含隐喻,语言的概念体系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隐喻性来表征现实的。他对妇女、火和危险品等概念中的隐喻进行了分析,论证了语言使用者是如何通过语言的隐喻来表征现实,从而建构现实世界的[17]。Talmy通过“动作事件”的表述研究,论证了语言形式对人们的思维认知形成的制约作用[18]。Slobin就Talmy所述的语言与认知关系问题做了相关实验。他证实,由于语言内某些必要的语法成分或语法特征具有很强的规约性,使得语言使用者会下意识地对自我感知经验的某些方面更加关注,而表达者在语言组合和表述过程中,会更注意选择那些容易体现他们经验感知方面的语言体系[19]。Levinson的语言“空间坐标系统”实验研究,论述了语言对人类认知方式的影响。他发现受试者因各自语言中使用的方位坐标系统不同,从而显现出对方位感知的差异[20]。此外,还有美国心理学家Bloom所做的关于中国与西方语言反事实假设句型的实验分析等等[21],都从不同方面验证了语言形式的差异对语言使用者现实认知的影响,以此印证语言通过制约人的认知思维来创造不同的现实世界。
20世纪以来,语言与认知的关系得到了广泛关注,受欧美学者影响,许多中国学者开始通过汉语言形态的分析来印证语言对思维认知的决定性作用。王文斌对汉英语言符号的差异进行了对比,他认为,语言的文字不同,思维方式也相异。英语书写系统是表音的字母文字,英语语句是以行为动作为中心,所以英语使用者在认知现实时更具强时间性特质;汉语的书写符号是表意文字,汉语以名物为中心,汉语使用者对现实的认知具有强空间性特质。在很大程度上,语言的形态固化了语言使用者的思维认知模式[22]。蔡曙山概括了汉语“汉字音形义统一,一字一音,音节简单,每个音有四声”等基本特征,论述了这些特征为实现语词在音形义上的对仗提供了可能,并构成了汉语独有的对联、格律诗词的对仗、平仄的韵律美。他认为,这种语言的对称构成了中国人艺术审美固化的认知思维,汉语决定中国人的思维,汉语和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决定中国文化的特征[23]。
目前,语言与思维认知的关系研究已超越语言结构本身,扩展到语言与社会、语言与心理、语言及应用等各个领域。人类的现实世界浩大而丰富,需要更多的开拓者去发现开垦,而语言则是人类对现实世界发挥其感官和认知能力时唯一的依赖。一系列研究证明:不同的语言为我们提供了不同的认知现实世界的视角,也因此建构了不同的认知模式,从而最终建构了每个人不同的现实世界。
语言相对论认为,语言建构着世界,影响人类的思维认知,帮助人们形成不同的世界观。“在更大的程度上,人类是生活在特定的语言中。不能设想一个人不通过语言而可以使自己基本上适应现实。”[3]5总之,语言是所有事物的生成因。语言是现实世界形象化、名称化、情感化、存在化、否定化、肯定化的唯一前提。现实世界其实就是语言符号化的事物或现象。我们认同语言相对理论,实则是在认同语言在人类生活中的核心地位,以及它在人类生存各个层面无法低估的价值意义。毕竟语言不仅是人类形成思想、感情、情绪、志向、愿望、行为的工具,更是人类社会最根本和最深层的全部。语言相对论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为我们认知世界提供了更广阔的视野。我们不再以狭隘的欧洲语言和思维中心论来区分语言、民族、文化的优劣,而是以全球化的博大意识客观平等地对待人类的所有语言,尤其是凝聚了民族文化精神的本民族语言。每一种语言都有其存在的价值,语言的多样性存在是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存在的前提。如洪堡特所论:“每一语言都包含一种独特的世界观……当我们充分地认识了全球语言系统惊人的多元性,我们就会不可避免地感到,人类的精神令人难以置信的古老……每一种语言都具有无可替代的文化价值,我们必须通过自己的语言去认识、把握世界”[1]193-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