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女孩阿黛尔

陶恺

2017年3月13日，阿黛尔在澳大利亚演出

暌违六年，那个曾唱着《Someone like you》红遍全球、击中人心的阿黛尔又回来了。

10月15日新歌首發，这首《Easy on me》一经上线，就成了Spotify等流媒体当日播放次数最多的单曲，YouTube上，歌曲的MV播放量也轻松突破了500万;整张专辑《30》霸占各大唱片榜;就连门槛稍高的黑胶唱片，也打破了销售纪录，仅预定数就超过了50万……有关阿黛尔本人的一切，也随着新专辑盘踞在话题榜首。

全新发布的歌曲流畅动听，自然是一名歌手被关注的缘由。但关注度飙升到阿黛尔这个程度，似乎又不仅仅是一场因歌而起、到歌为止的欣赏与讨论了。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阿黛尔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那个。但大概正是这种跌宕，赋予了阿黛尔创作的生命力与个人魅力。

听众在阿黛尔的音符间，不仅找到了“悦耳”，也找到了足以共情的“悦心”—那些告别与追寻、沉寂与勇气，是我们每一个个体面对这个世界时共有的困惑与反击。

告别过去

率先登场的《Easy on me》是一首编曲简洁的歌，延续了阿黛尔过往歌曲的一贯风格，仅有钢琴与人声互相配合，营造出干净的音乐氛围。阿黛尔善用转音，加上嗓音优势，简单的编排也变得情感浓烈，一贯富有深度、耐人回味的歌词也没有令歌迷失望。

以影像方式呈现的MV，或许更能具象地说明阿黛尔在创作《Easy on me》乃至整张《30岁》专辑时的心境。MV的开始，是交错着黑白色的小屋—那是过去的颜色、晦暗不明的生活。阿黛尔拎起行囊离开这间小屋，开着车前往未来。在这辆车上，阿黛尔一路“路过人间”，看到了不同模样的幸福、快乐，画面也随着这些点滴幸福的浸润，逐渐变成了彩色。

从六年前的《25岁》，到如今的《30岁》，六年间，这趟在MV中被渲染出颜色区分的旅程，在阿黛尔的现实中，是那些没有进度条指引、猝不及防的告别。

2019年9月，阿黛尔向法院提交了离婚申请，要求终止与丈夫西蒙·科内切奇三年的婚姻。提交离婚申请时，两人已经分居有5月之久，且因为财产、债务等问题迟迟无法做出妥善的协调，最后不得不对簿公堂。

虽然婚姻只有三年，但阿黛尔和西蒙相识8年，西蒙是《25岁》里那些有关美好、希望的象征，是让阿黛尔重拾自信的重要一环。无论如何预设，走到“求助法院来分配财产与债务”这一步，都算不上是一个毫无伤害的告别。

或许是婚姻消磨了漫长时光累积的美好、或许是因为其它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缘由，这场曾被放进音乐创作中的感情就这样草草收场。在新专辑中，阿黛尔也试图用作品隐晦地回应两人离婚的原因：西蒙一直以来面对家事的懒惰、性格中自带的冷漠和即便是面对爱人也不愿隐藏的、捉摸不定的情绪，以及“如果不再感到幸福，那就及时止损”……

大概正是这种跌宕，赋予了阿黛尔创作的生命力与个人魅力。

10月15日，阿黛尔的新歌《Easy on me》一经上线，就成了Spotify等流媒体当日播放次数最多的单曲

离婚官司打完后，坊间传言“富婆”阿黛尔给了前夫巨额“分手费”。但对阿黛尔来说，接下来两人能够共同将6岁的儿子安吉洛抚养长大，才是最重要的。在新歌中隐晦地提及失败婚姻的缘由，也并非是想指责已成前夫的西蒙，而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在父母婚姻关系的仓促告别中有所收获，“未来某天，我想让他（安吉洛）听完这张专辑，会知道应该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的伴侣”。

作为母亲，阿黛尔很爱自己的儿子。在围绕这张专辑进行的采访中，有许多时刻，阿黛尔都会表达出这张专辑是“写给儿子”的，希望记录自己的心境，给暂时还不理解大人世界的安吉洛看，自己是如何与内心周旋、再走出生活带来的那些失落的。

阿黛尔是会将儿子安吉洛的名字纹在右手、并在左手对称位置纹“天堂”，意指“儿子就是我的天堂”的、充满爱意的母亲。在离婚事宜的周旋中，她也完全以儿子的健康成长为目标，尽一切努力希望给儿子一个父亲不缺席的人生。

这或许来源于阿黛尔自己父亲的缺席。在阿黛尔两岁时，因为父亲酗酒成性，阿黛尔的母亲选择与其离婚，独立抚养她长大。在漫长的成长岁月中，阿黛尔的父亲销声匿迹，直到阿黛尔15岁，父亲才再次出现—依然是酗酒的、糟糕的、无法承担任何责任的父亲。

缺席了幼年阿黛尔整个成长阶段的父亲，更是在她成名之后不断施加伤害：为了金钱与利益，编造阿黛尔的虚假故事兜售给八卦刊物;假装寻求和好、表示不再酗酒，又虚情假意、重复犯错……

父亲带给自己的伤害刻骨铭心。阿黛尔此前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不爱自己的父亲，他不应该评判自己的人生。今年5月10日，阿黛尔的父亲去世了。

斯人已逝，诸多恩怨也随着告别匆匆飘散。但内心的烙印顽固，阿黛尔在创作《30》期间，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终于第一次正视父亲带给自己的影响，那是“应该爱你的那个人不一定会爱你”带来的阴影与恐惧。幼年时父亲的出走、成年后父亲的诽谤，都让她觉得，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只能如此。

包括感情与婚姻，是“你将会伤害我，那么我就先伤害你”“看谁先开枪”的博弈，与健康的爱和幸福并无关联。

阿黛尔渴望健康的爱与幸福，也希望儿子不会重蹈覆辙。在Instagram上，阿黛尔发出《30》专辑封面为自己宣传，也同时坦承了自己的内心话：“我曾经依赖一成不变带来的安全感，然而三年前，我把自己扔进了一个内心混乱的迷宫。一路走来，我学到很多关于我自己的道理，发现了真正健康的心态去引导生活，我觉得我终于找回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平静过—于是我想，是时候做这张专辑了。”

在阿黛尔的右手小臂上，还有一个与儿子无关的、土星图案的纹身。

阿黛尔新专辑《30岁》的封面

2015年，阿黛尔与儿子安吉洛

阿黛尔在健身房训练

一直以来，关于土星都有一个占星意义上的隐喻：寻找自我。土星需要27—32年，才能围绕太阳旋转上一周，这个漫长的周转、从起点回归起点的过程，很像人们寻找自我的漫漫长途。

很难有一个歌手及其作品像阿黛尔。她不是高高在上的某一颗闪耀星斗，而似乎是你我都很熟悉的一位老友。

她的专辑就是阅读她生命的“年轮”。《19岁》，讲的是青春与彷徨，那些如今看来不再重要的小事，彼时是最重要的烦恼，不知道该放下还是努力撑下去;《21岁》，是激越的、睚眦必报的炽烈女孩，少女绝不轻易原谅，要写在歌里、咬在齿间，把恨意与怨怼生生世世地吟唱下去;《25岁》，是逐渐沉静、向内自省的小小抱歉，“I'm sorry for everything that I've done”，世事浮沉，对于过去的错失，愿意低下骄傲的头，对伤害过的、不信任的人们说一句对不起……

这几乎是任何一个普通的、追逐爱、并在其间理解爱的人熟悉的心路历程。而年轮转向《30岁》，阿黛尔选择更爱自己、更宽恕这个世界。

阿黛尔这次甫一亮相，关于其身材的讨论就一下子盖过了对音乐本身的关注—瘦了近90斤的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有着不太健康的丰满身材并以此为标签的阿黛尔了。

选择减肥并非源于对丰满的厌恶。事实上，阿黛尔自己深知，“身材在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中都在被物化”。“不只是现在，我理解为什么（身材变化）让一些人震惊。我理解为什么有些女性尤其感到被伤害，外形上我代表了许多女性。但我依然是那个我。”

减肥—或者说开始规律运动的最重要原因，是阿黛尔渴望以此减少焦虑。无论是2017年声带受损对演唱事业的威胁，还是2019年离婚带来的阵痛，都成了不断冲击阿黛尔精神防线的重拳，让她患上了严重的焦虑症。虽然冥想、心理疏导等方式颇有成效，但健身最终成了她打败焦虑的利器。“我想，如果我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强壮，那么也许有朝一日，我也能让我的情绪和思想变得强壮。”

训练从腹部和下背部开始。阿黛尔热爱力量训练，甚至一度上瘾到每天训练两三次、透支到教练喊停的程度。在运动中，焦虑被打败，阿黛尔也能够轻装前进，用更轻盈的身体与情绪创作。

爱自己，是终身美丽的开始。經历了诸多人生动荡。如今，打败了情绪、告别了过去的阿黛尔觉得：“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周围世界的美好，我想认真活一次。”

33岁的阿黛尔唱着30岁时自己写下的歌，把宽恕、宁静与自省交到更多年轻女孩的手上—无论遭逢几何，“请善待自己，偶尔放下手机，抓住每个机会大声笑出来。学会真正爱自己”。

“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责任编辑何任远 hr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