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戏

巩孺萍

小时候，我家住在淮河中的一个小岛上，小岛不大，当时是一个国营农场。那年，父亲因为工伤被安排去农场的澡堂工作，我家就搬到了农机站，那里离澡堂最近，却很偏僻，只有我们一户人家。吃过晚饭，四周黑咕隆咚的，也没地方玩儿。父亲怕我们寂寞，就借钱买了台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我们早早吃完饭，就坐在电视机前，里面播放的电视剧把我们都吸引住了。看完了电视剧，我们还自己演。

那时候《西游记》正在热播，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孙悟空降妖除魔，本领高强。弟弟那时候四五岁，正调皮，看了电视剧，天天拿着棍子舞来舞去，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有时候他还把小妹当妖怪来打，打得小妹哇哇大哭。

父亲最讨厌小孩子哭闹，虽然知道是弟弟不对，却从来不骂弟弟，反倒训斥小妹。看来，要想制服“孙悟空”，只能搬来“观音菩萨”了。于是，我找来一条白纱巾，披在头上，双手合十，学着电视里观音菩萨的口气，对弟弟训斥道：“你这个猴头，还不快救你师父去！”弟弟倒很“入戏”，一看是“观音菩萨”，立即老实了，放下棍子，磕头认错。

从此，我们就爱上了演戏。演戏嘛，总要有导演，因为我在家里年龄最大，主意又多，导演自然由我来做。不过除了当导演，我还要当化妆师，并客串各种角色。说是演戏，其实就是演一些电视剧的片段，而且演来演去也就那么几个片段而已。

比如《西游记》里“高老庄智救高小姐”那一段。弟弟演孙悟空，我演猪八戒，小妹演高小姐。我先用硬纸板给弟弟做一个孙悟空的头箍，还用胶水在外面粘上亮闪闪的香烟锡纸，又用毛笔在弟弟脸上画上孙悟空的脸谱。弟弟很听话，乖乖地任我在他脸上乱涂。画好了，他就跑到大衣镜前，拿着他那根“金箍棒”，来个金鸡独立，手搭凉棚，小脑袋东张西望，仿佛真的变成了孙悟空，正站在云头观察妖怪呢。

小妹扮演高小姐，既然是大家小姐，肯定要漂亮点儿啦。那时家里可没有什么胭脂水粉，我就用过年写对联的红纸，稍微沾点儿水，用手指沾点儿那上面的红颜色，帮她涂了红脸蛋。再到厨房里找根烧黑的木棍，给她画上浓浓的眉毛。

化妆完毕，表演就开始了。我学着猪八戒憨憨的声音对小妹说：“娘子，让俺老猪背你吧！”小妹乐不可支，一下扑到我背上。弟弟见状立刻拿着棍子，口里大喊：“妖怪，哪里走！”就来追我们。我们三个就在院子里转圈儿跑，好不热闹。

有时候我们还演“三打白骨精”。我找个被单，斜披在身上，扮演唐僧;小妹演妖怪，拎着母亲的菜篮子。弟弟还演孙悟空，他先用棍子在我周围画个圈儿，然后说：“师父，千万不要走出这个圈儿，我化斋去了！”说完，就跑开了。接着，小妹拎着篮子走过来，把篮子丢在地上，眼露凶光要来“吃”我。弟弟从台阶上一跃而下，揮起“金箍棒”把“妖怪”打倒在地。小妹最会装死，立刻躺在地上。“你这个猴头，怎么乱伤无辜！”这时我就学唐僧，口念“紧箍咒”。弟弟装作头疼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出戏我们演得最多。有一回，我们正演得投入，正巧母亲从外面干活回来，看见弟弟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我们演得还挺逼真。

电视里放什么，我们就跟着演什么。演戏是最好的生活体验，模仿其实也是创造。那时候的我们，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拘无束，这样的生活，真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