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洒扶贫路

2020-12-28 03:01孟长泽
时代报告 2020年11期
关键词:贫困户

孟长泽

2019年9月的一天,我来到帮扶对象贫困户崔玉郎的家中,与坐在轮椅上已经81岁的他聊天:“玉郎叔,咱家危房改造完成了,今年脱贫没有问题了,我给你念念今年咱家享受政策的清单,你可听仔细了:1.务工奖补4000元,孙女、孙子各2000元;2.家中三人享受低保,全年5760元;3.残疾人两项补贴,你和文学两人全年2160元;4.危房改造补助1.9万元;5.残疾人无障碍改造补助1000元;6.两个扶贫项目分红2180元;7.你的养老金和高龄补贴1860元;8.崔文学的雨露计划补助1500元,生活补助300元;9.种粮补贴1280元……”老人幽默地打断我说:“听你这么一念,我感觉发财了!”“叔,你真发财了,你今年享受18项扶贫政策,今年脱贫是轻轻松松的。”老人激动地说:“多亏党和政府照顾我,多亏你们帮扶干部,要不然我这家早散伙了。”说着说着老人用手抹起了眼泪,看到眼前这一幕,让我想起了4年前的情景……

那是2016年春我第一次来他家走访,跨进简易门洞,左拐几步便来到院中,院子坐北朝南,上房位置空着,乱七八糟堆些柴火,显然是多年没有力量修建。东边厢房是三间土坯房,两端山墙墙体开裂,能塞进去整个拳头,进了中间门抬头就能见天,一看便知是危房,玉郎叔就住在内间;西边厢房三间还好,是20世纪80年代建的砖房,面积不大,也就50平米吧,算是儿子和孙子的住房。门房是两间简易木棚,里面杂乱地摆放些农具等物件。崔玉郎坐在院内高凳子上,右手握着拐仗,儿子崔文学坐在小板凳上,我也搬一个小板凳坐在他们对面,约莫个把钟头聊天,我摸清了他家基本情况:家中5口人,崔玉郎快八十岁了,半身不遂;儿子崔文学近50岁,精神有些问题,病情时轻时重,轻时只能干些简单劳动,重时需送精神病医院治疗;儿媳一来嫌弃家贫,二来精神也有问题,常年弃家不归;孙女上大学,孙子读职高,家庭开销正大呢,一家生活全凭低保金来维持。当崔玉郎讲到孙子嫌家太贫,这辈子打算招出去时,老人失声痛哭:“我这个家眼看着就要散伙啦!”我劝慰他说:“叔,你可要挺住呀,你是家里的主心骨,有党的好政策,有我们扶贫干部在,你家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崔玉郎虽然是半身不遂,但脑子非常清楚,一点也不糊涂,他是这个家庭的魂,我考虑再三,必须让他树立信念,多活几年,坚持到两个孙子参加工作,这个家才算走上正道。他的儿子有病,权当我是他的儿子,照顾他几年也没什么大碍。得知他还没办残疾证,我就用私家车拉着他去市残联、市二院办理;他没有慢性病卡,我就拉着他去阳平卫生院集中办理。照相、取证、办残补等事项,全程包办,不用老人操心。一次我去他家,看见他嫁到邻村的闺女拉着架子车来,一问才知,今天要拉父亲去村部给老人年检,我就对他说:“这种小事打个电话我就开车来了,何必让你闺女劳神。”老人说:“成天麻烦你,不好意思,另外汽车也是要烧油的。”我宽慰他说:“帮扶你,这是我的职责,再说我这汽车省油得很,跟摩托车差不多,你不必多心。”五年来,老人的事我时常惦记在心,慢性病药吃完了,该去医院复查了,需要到银行取钱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掌握,不等老人打电话,我就提前想到了。

2019年夏天,老人给我打电话说文学的病又重了,我立即前往。一看见文学,我主动同他搭话,他却一言不发,呆呆地站着。听玉郎叔说,他一连几天都是这个样,不知道吃喝,也不同人讲话。其实他平时不是这样,虽言语不合逻辑,但见人总是喋喋不休。我同玉郎叔商定,赶快送他到精神病医院治疗。我拿了他的各种证件,用车拉他到焦村卫生院精神病专科。他一路上发呆,不同我说一句话,见了医生也是一样,医生说这是高度抑郁,往往有危险。办了入院手续,我把他送进病房,因没经验,没带日常用品,护士交代我必须买些,我就跑到附近超市买些卫生纸、脸盆、毛巾、香皂、拖鞋等日常用品送进病房,这时我发现他在病房大唱小唱:“小苍娃,我离了登封小县……”虽五音不全,南腔北调,举止不雅,但我知道兴奋期比抑郁期危险小些,心里也稍踏实些。过了一段时间,我买了点水果去医院看望他,他见到我后激动地逢病友就说:“包队干部看我来啦!包队干部看我来了!”

2019年春,崔玉郎危房改造又犯难了,他本人八十多岁,半身不遂,儿子崔文学患有精神病,孙女孙子年纪尚小,且都在上海打工,危房改造谁来挑头,不改且不说不能脱贫,两个孩子打工回家也没有一个像样的窝,这时我只有顶上了。我对崔玉郎说:“叔,你找个亲戚当会计吧,主要是管钱、管账,我联系工程队给你干活,咱们几个商量着办吧!”包工头来了,一看这家境,犯难了,怕将来要不了工钱。我对他说:“放心干吧,工钱结不了有我呢!”我又联系本村支部书记强站敏,免费用钩机扒掉旧棚子、旧围墙,挖开地基让工程队早点施工。我连跑了好几个地方借来蓄水罐,三相电缆线,橡胶水管等东西,提供给包工头。开工后,我每天到现场盯着,接电、接水、进料,商讨施工方案,给工程队服务,监督施工,前后忙活了半个月才算完工了。趁热打铁,建房剩有沙石,我又立马跑到镇残联为其联系残疾人无障碍改造项目,顺便把院子也给硬化了。

院子前半部,两间新房居中,东边修一个简易大铁门,红漆打底,门洞上搭建蓝色彩钢瓦,形成封闭通道,西边约3米也搭建蓝色彩钢瓦,做个杂物间,院子硬化,夯土围墙全换成为砖墙,现在看看,也是旧貌变新颜,乌鸡变凤凰。新平房两间约40平米,仿瓷涂料粉刷一新,又添置了一些简单家具,朴素整洁,这时我对崔玉郎说:“叔,两间房子孙女、孙子各住一间,他们打工回来,再也不用住到别人家里去了”。

崔玉郎是阳平镇大寨村一个建档立卡贫困户,除他之外,村中还有4个贫困户,这5户由我和我们阳平镇政府机关的另一名同事帮扶,因为我是大寨村的包村干部,肩负着扶贫的重担,一定要干出个扶贫的好样子!因此我从来不认为我只管分给我的3户,而是5户都得管,甚至还包括全村有困难的一般农户。

大寨村位于灵宝市通往阳平镇的县道边上,交通十分便利。我每天上下班都路过,有事没事就去贫困户家里坐坐,拉拉家常,溝通感情。时间一长,他们无话不说,有事总能首先想到我。2018年7月31日晚9时,我吃完晚饭正在街上散步,突然接到贫困户强江龙打来电话:“孟站长你快来,我摔伤了血流不止。”我立即给大寨村党支部书记强站敏打电话,然后跑步回家驱车前往。当我赶到时,强书记叫来的阳平卫生院医生正在给强江龙做简单包扎,完毕后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上救护车,强书记对我说:“我身上没有带钱。”“你快上车,我回家去取。”然后,两车直奔灵宝,我跑回家取了5000元现金,火速赶往医院。到了市一院,医生说:“伤势危重,直接送三门峡抢救!”在路上,医生交待我要按压住受伤手臂,防止出血太多,也不能太用劲,还得让血液循环,并不停地同他讲话,防止昏过去。直到晚上12点多,强江龙被送进手术室,我的心情才稍稍放松,顿感困意来袭,便在走廊的椅子上打起盹来。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多,病人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告诉我们:“血管和神经都接住了,手算是保住了,但功能不一定能恢复。”

2018年夏天,我正在吃晚饭,强万红给我打电话说:“后天危房改造要浇梁,原先讲好钢筋可以赊欠,现在又变卦了。”我问:“需要多少钱?”“7000元。”“浇梁不能耽误,这事我解决!”我答到。第二天一早,我就把7000元现金交给强万红,这事妻子知道了,她问道:“怎么贫困户总是给你打电话?”我说:“天天串门,心贴心吧!谁能没个难处,该帮就帮吧!强书记还给强万红建房捐款5000元哩!”

2018年秋,我去串门时,强万红告诉我,刚建完新房,养蜂又要扩群,虽然有2万元扶贫贷款,但资金还是不够用,今年蜜蜂越冬需要一吨白糖。我知道建房开支对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加上多年经济翻不了身,他去借钱也很难借到,现在正是投资高峰时,不能功亏一篑,于是我答应了。

我第一次到西华粮油市场打听白糖价格,答复是:“广西白砂糖一袋100斤270元。”过了半个月我第2次打听价格时,答复是:“一袋285元,还要涨价。”我着急了,立即跑回家取银行卡,刷了5000多元开了一吨广西白砂糖,并反复交待老板,不管什么时候提货,不许涨价。当我把发票交给强万红时,他激动地说:“感谢的话我也不会说,只觉得有你在,我就有底气啦!”

强万红的妻子李引丽参加短期技能培训班之后,经市人社局介绍在灵宝市一家牛肉汤店工作,月工资1800元,十分满意。可今年春节后因疫情原因,一直未上班,我是干着急,就去饭店找负责人。王经理说:“现在只做点外卖,用人很少,疫情过后再说吧!”可疫情过后,还是没有消息,我又去饭店,王经理委婉地对我说:“现在生意很艰难,越是这样我们越需要形象气质俱佳的服务人员来提振生意。很抱歉,李引丽的个人条件不符合我们的标准。”饭店去不成,就找公益岗位吧!我到镇劳保所说明李引丽的情况,答复是:“没有问题,符合公益岗条件。”我高兴地通知她快来填表,生怕没了岗位。公益岗位推荐材料递交上之后,周所长说:“审批只是早晚的问题,具体工作是各村贫困人员做本村的保洁工作。”这回我吃了定心丸,立马通知强书记让她上班,安排工作。可遗憾的是,她只捡拾了三天垃圾就浑身发痒,皮肤起红疙瘩,可能是对垃圾中的什么物质过敏,为了保重身体,只能退出。我鼓励她有空多打零工,找工作的事我会继续操心的。

贫困户强更杰的帮扶工作相对轻松些。强更杰4口人,他本人因脑梗导致半身不遂,肢体残疾二级,两个儿子均在外地打工,妻子在临村超市做理货员,家庭收入还不错,只是每年冬季都要住住医院。2018年元月16日,强更杰给我打电话:“孟站长,我今天来灵宝住院,医生说我2018年医疗保险金未交,住院不能报销。”显然说话口气急躁不满。我赶紧咨询镇劳保所,答复是:“低保、五保和一、二级重残人员,医疗保险金由市政府统一交纳,但政府工作滞后,目前还未交纳。”这事我该找谁去,想来想去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拨通了市长热线电话,隔了一天,有一个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你怎么把我们告了呢?”我答:“我只是如实反映贫困户的问题,并没有告人的想法。”“强更杰的医疗保险金今天就交,其余人随后再交。”强更杰第二天就顺利住院了。

2016年春,强更杰大病刚出院,他想让我办个低保,我也很同情他,前去相关单位跑了几次都没办成,回复是他虽是农民,但他在阳平果汁厂上班五年,患病离厂后,场方给他发有失业救济金,再享受低保不符合政策。经过我耐心解释,他不再提此事。

扶贫工作需要耐心,有时受点气也需要宽容。强更杰的小儿子强凯强考有驾照,按政策可申请2000元补助,但他因工作忙,一直加班,没有时间辦手续,我几次打电话催问,他不耐烦地回答:“2000元我不要了,你不要再烦我了!”我没有放弃,自己花一天时间开车到50公里之外的三门峡驰程驾校替他办好手续,2000元补助款如期打卡。孩子再见到我说:“叔,当初我不该对你发火。”我答道:“你工作忙,没有时间,我能理解,我跑一趟也没啥。”

贫困户崔世旺因小儿麻痹导致下肢残疾,同90高龄的老母亲王菊花在一起生活。老母亲年事已高,腿疼走不了路,出门办事十分不便,我也是车接车送。下车、上楼、下楼办事,我说背就背起老太太。老太太最初见到我时总是发牢骚:“我都快90岁了,就是吃不上低保。”我反复给她解释说:“因为崔世旺上有哥哥姐姐,这不符合政策。”通过多次串门交谈,并为其办慢性病卡,背其上楼下楼办事,老太太不再发牢骚了。2019年,老太太住院两次,医疗费总计1.2万元,自费支付82元,享受困难群众看病“一站式服务”且是出院时补交。当我去医院看望老太太时,她激动地对我说:“现在的新社会真好,我看病几乎不花钱,不是政府管我,我哪能活到90岁呀!”说着说着老太太用手擦起了眼泪,我急忙打岔:“老婶子,听说咱村还有一位百岁老人,今后你得向她看齐哩!”

崔世旺和母亲都没有劳动力,家庭收入确实不高,只能依靠外援。我想先要依靠他的兄弟姐妹们!于是我就开车到灵宝市区去找他的大哥,让他带头多出赡养费,改善母亲和弟弟的生活,并签订了《赡养协议书》。时间不长,我去走访,发现崔世旺家装了空调,世旺忐忑不安地问我:“听说发现低保户装有空调,就要取掉我的低保。”我说:“放心用吧!如果有人来调查,我就说是你哥孝敬你妈的,你是白沾光。”崔世旺行动不便,跑路的事照样是我办。电视机坏了,我拉到阳平修,修电视机的也是个残疾人,看到他只有一条腿,我随口问他是否享受重残护理补贴,他说不知道。于是我就到阳平镇残联查底册,一查才知道他2016年元月已开始享受残补,只是忘记了。我拍了底册照片让他看,他很感动,修电视硬是不收钱。世旺母亲慢性病卡定点在市二院,取药十分不便,我就多次代她买药。

贫困户的事无小事,这五户16人中有5人都在外省打工,每年务工奖补事项我都让他们把资料寄回来,帮他们办理相关手续,让他们安心在外工作。近三年来共代办务工奖补和雨露计划补助17人次,奖补资金近3万元。

急贫困户所急,想贫困户所想,这是我扶贫工作的初衷。我常想这些贫困人员,假如他们是我的父母,我该怎么办?我要多一份尊敬、多一份关心;假如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我该怎么办?我要多一份友爱,多一份支持;假如他们是我的子女,我该怎么办?我要多一份呵护,多一份宽容。我干不了大事,但是跑跑腿的小事,自己完全能做到。每当我为他们做一件小事,我都感到欣慰,感到快乐,这也是我人生价值的一次小升华。回顾我的扶贫历程,我是自豪的,这五户16人中,强江龙去年10月因病去世,剩下4户15人,强万红和崔玉郎新房都建起来了,这15人中在外务工稳定就业就有6人,收入可观。崔玉郎、强更杰家中都有两人或两人以上在外务工,务工单项年收入超过7万元;强万红在家养蜂自主创业,每年也有几万元收入,再加上大儿子在外务工,经济也慢慢翻身了;只有兜底户崔世旺家收入稍低些,今年实施低保提级,两个扶贫项目覆盖,与其哥哥签订老人赡养协议等,再加上地力补贴、养老金、高龄补贴、残补等综合保障措施,人均收入也在6000元以上,远远超过脱贫线,全村扶贫工作2020年能够如期完成。然而,摘贫不摘责任,摘贫不摘帮扶,今后我还要继续做好工作,帮助更多的贫困户脱贫致富奔向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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