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绪明, 颜 璐
(1.南宁师范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2.南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
莫言生于山东高密,十年农村劳动让他的生命深深植根于这片热土,丰富的生活经历使他充分了解了中国的乡村伦理和传统文化。《透明的红萝卜》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复杂又充满生机的农村世界。作为莫言的成名作,这部小说的语言风格清新独特,对莫言创作生涯的影响也是不言而喻的。“语言风格是人们运用语言表达手段所形成的诸特点的综合表现”[1](P6),据此可着眼于该作品中的色彩词、方言词和拟声词等,从词汇角度探析其语言风格的生成途径。
“色彩词是从词汇意义的角度划分出来的特殊词群,色彩词即表示色彩或者描写事物色彩的词。”[2](P1)作为展现小说风格的手段之一,《透明的红萝卜》中色彩词的使用使作品语言呈现出绚烂而又近似荒诞的风格特征。
“尽用辞藻,力求富丽的,便是绚烂体。”[3](P258)莫言运用层次丰富的色彩词铺张渲染,营造绚丽的色彩氛围,给予读者强烈的视觉冲击感。《透明的红萝卜》大量运用色彩词,这使小说中富有色彩感的画面随处可见。仅“红、黄、白、黑、绿、蓝、灰、紫”八类基本色彩词就出现了194次。关于“红”系色彩词使用的次数最多,总计64次,其中指色词和描色词的种类也多于其他颜色。“黄”系色彩词的出现次数也有21次。两者相加,占比43.81%。由此可看出,“红”“黄”这类暖色调的词在《透明的红萝卜》中运用极为广泛。
绚丽的色彩可以诱发读者产生强烈的视觉心理效应,在文学作品中,可巧妙运用色彩词进而赋予它一定象征意义,以此来丰满人物形象,凸显角色特性,奠定情感基调。暖色调总是与热情、活力相联系的,以黄色系和红色系为典型,当我们看到这些颜色时,会自然而然联想到美好的事物。如下例(1)文中例句,除专门说明外,均来自《透明的红萝卜》原文(莫言:《莫言文集·透明的红萝卜》,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年版。:
(1)一个蒙着一条紫红色方头巾的姑娘……他看到姑娘的嘴上有一层细细的金黄色的茸毛……看见的是一些由红线交叉成的方格,有一条梢儿发黄的辫子躺在方格布上。
(2)小石匠穿着一条劳动布的裤子,一件劳动布夹克式上装,上装里套一件火红色的运动衫,运动衫领子耀眼地翻出来,孩子盯着领口,像盯着一团火。
(3)小石匠的嘴非常灵巧,两片红润的嘴唇忽而嘬起,忽而张开,从他唇间流出百灵鸟的婉转啼声,响,脆,直冲到云霄里去。
(4)小石匠脱掉夹克衫,大红运动衣像火炬一样燃烧着。
例(1)是菊子姑娘的出场,作者刻意选用“紫红”“金黄”“红色”这些象征“温暖”“热烈”“母性”的颜色来描摹菊子姑娘,初步勾画了这位充满爱心与同情心的姑娘的形象。与菊子姑娘类似,出场的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小石匠,他以“红色”登场,文中多处强调其“红色”的特质,如例(2)至例(4)。红色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小说通过小石匠这一典型人物,彰显了原始生命的激情与力量。
(5)黑孩看着刘副主任那宽阔的嘴巴。那构成嘴巴的两片紫色嘴唇碰撞着,发出一连串音节。
“紫色”是色谱中色相最暗的颜色,低明度的色彩在某些场景下有消极的暗示作用,如:残忍、傲慢、腐烂、疾病等。小石匠的嘴唇是“红润”的,而尖酸刻薄的刘副主任的嘴唇则用“紫色”一词来描绘,这类色彩词无疑能彰显出作者对人物所持有的褒贬之意。
黑孩的出场也洋溢着浓郁的色彩感,这归功于莫言所运用的大量的形象色彩词语。具体描摹如下:
(6)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像青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
“白底带绿条的裤衩”“青草的汁液”“干结的鼻血”这些绚烂的色彩洋溢着鲜活的形象感。“绿”与“红”,互为对比色,所描绘的画面充满色彩对比,一方面提升黑孩登场的视觉冲击,令人印象深刻,另一方面,青草的绿色也象征着黑孩自然质朴的本性,鼻血的红色则暗示他所遭受的暴力对待。对比色彩的使用昭示了黑孩不幸的生活境遇。
荒诞的表现风格主要体现在色彩词义的超常规呈现上。这部作品中人物所处时代无疑是灰暗的,小说却鲜有表示灰暗的词,更多的是鲜亮色调,这种意象或画面的描绘极具象征意蕴。色彩词所展现出的蓬勃生机与乡村生活的灰暗压抑形成了巨大反差,同时给人以“荒诞”之感。
(7)那些紫色的叶片,绿色的叶片……几只在黄麻梢头飞蹿的麻雀变成了绿色的翠鸟。
(8)泛着青蓝幽幽光的铁砧子上,有一个金色的红萝卜……尾巴上的根根须须像金色的羊毛。红萝卜晶莹透明,玲珑剔透。透明的、金色的外壳里包孕着活泼的银色液体……从美丽的弧线上泛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全是金色。
(9)逃逸的雾气碰撞着黄麻叶子和深红或是淡绿的茎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色彩世界中对现实逻辑的肢解促成荒诞的语言风格。例(7)环境描写展现了充满生机的黄麻地、地瓜地和菜地的景象,“紫色”“绿色”“黄色”等色彩词营造出缤纷绚烂的场景。本应为棕色的麻雀,也在虚实结合的场景中变为翠绿色。绚丽的色彩与“麻木”“不幸”的社会现实形成强烈对比,从而获得一种恍惚错乱的感知体验:纯真与世俗共存,希望与毁灭相生,这正是黑孩追寻美好与逃脱灰暗共相交织的生命历程。
色彩能给人以相应的感受与联想。例(8)通过色彩词语描绘了一幅充满梦幻而又有些荒诞的情景,“青蓝色”“透明”提供静谧而神秘的氛围,“金色”“银色”容易让人联想到神圣和珍稀。这些表达效果能触发读者潜在的情绪共鸣与心理暗示,这也是“透明的红萝卜”具有浓厚象征意味的原因。主体的生活体验与个人联想的差异,一般会导致色彩词不是任何时候都与客观存在紧密贴合,在一些情况下,会具有主观意味,为阅读者带来全新感受。“小说中色彩刻写已经不单单是一种视觉的观看和捕获,而成为一种读者进入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感受到他们内心狂潮的一把钥匙。”[4]
《透明的红萝卜》中附着于意象的颜色,有的取自自然的客观色彩,譬如叶片的“绿色”、铁砧子所泛的“青蓝色”和茎秆的“淡绿”;有的是黑孩眼中虚幻的主观色彩,譬如麻雀变成翠鸟的“绿色”、红萝卜根须的“金色”、红萝卜外壳的“金色”“透明”和红萝卜内芯的“银色”。由此看出,莫言精准地用色彩词悄悄铺垫着情感的态度,大胆地用色彩来区分现实世界与内心世界,营造了虚幻夸张、荒诞奇异的环境氛围。
莫言小说的地域背景大多具有山东乡村特点,原型是他的故乡山东高密,《透明的红萝卜》也扎根于这片土地。“方言因其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和所蕴含的深刻的社会人情风貌,已成为古今中外文学独具特色的生动鲜活的创作元素和重要表现手法。”[5]《透明的红萝卜》运用了大量的方言词汇和熟语,地方话中典型的方言词展现了小说语言的乡土特色,还有一部分方言词已逐渐被其他地方人民在生活中使用,这类词汇手段使小说语言形成了通俗的风格特色。
《透明的红萝卜》中有许多北方色彩浓厚的方言词,有着渲染时空背景和传递浓郁乡土气息的作用,如老梆子、滑蛋、毛草、磨滑、肋巴条等。“老梆子”是对老年人的蔑称。老舍曾在《龙须沟》第一幕写道,“老梆子,你管他妈的什么闲事,你身上也痒痒吗?”老舍先生的作品以原汁原味的京腔著称,这说明北京百姓也使用这一方言词。语料检索发现,在天津、山东、西北、东北等地“老梆子”一词同样常见,都是对年岁大的人的一种轻蔑称呼,意义只有细微差别;除了“老梆子”等北方方言中通行度较高的方言词语,作品中也有许多类似“滑蛋”“毛草”这样语义透明度低的词语,其意义一般不能从构成成分推知。在普通话中,“滑蛋”是一种菜肴,是将鸡蛋炒至基本凝固且口感滑嫩。“毛草”,义近“茅草”,多指一类草本植物,如红毛草、猫毛草、绒毛草等;而在《透明的红萝卜》中,“滑蛋”形容狡猾的人,“毛草”表示做事鲁莽、不细心。
这些乡土气息浓郁的原生态民间语言,有的隐藏在叙述中,更多的是依托人物对话出现。村民对黑孩的嘲弄、斥责真实还原了他们粗鄙低劣的人物特点。语言中夹杂着很多方言俚语,展现出那个时代的生命野性,作品正是通过这些经过提炼的方言土语,在将读者置于荒诞世界的同时也将之拉进最真实的乡村生活。例如:
(10)黑孩提着那把羊角铁锤,蔫儿吧唧地走上滞洪闸。
(11)小铁匠双臂奓煞开,一上一下起伏着,像两只羽毛丰满的翅膀。
(12)你派他来干什么?臭杞摆碟凑样数!
例(10)“蔫儿吧唧”形容不声不响、萎靡不振的样子。黑孩在家里有打骂他的后娘,在外面又要面对恶意的侮辱。“蔫儿吧唧”形象地表现出吃不饱、穿不暖状态下黑孩无精打采的样子。例(11)中,山东方言称手、头发、树枝等张开、伸开为“奓煞”,此处指小铁匠把双臂充分伸展开来。例(12)“臭杞摆碟凑样数”原意是指发了霉的枸杞摆在盘子里凑桌上菜的个数,形容办事态度不积极,敷衍了事。此处指小铁匠认为黑孩干不了什么活。
原生态语言的运用,使小说人物塑造立体鲜明,一个个乡村典型形象跃然纸上,让读者可以近距离接触那片土地上人们的生活,贴切体验各类角色的情感。
“通俗,是一种浅显俚俗的语言风格。”[6](P142)作品所呈现的通俗风格很大程度上通过方言词来体现。《透明的红萝卜》选取的词汇都是群众生活中最常用的,虽然略嫌粗俗,但这些不经雕琢、夸张、流动的语言却是最简单而又活灵活现的表达手段。
方言中有不少词汇被吸收进入普通话,丰富了现代汉语普通话的词汇系统。莫言小说中常出现这类方言词语,如:“孬种、糊弄、咋呼、硬气、麻溜、吱声、够呛、筋道”等。其中“吱声”是一个代表,在方言中是“做声,说话”的意思。例如:
(13)能不能挺住?挺不住就吱声,还去砸你的石头子儿。
这是小石匠看到黑孩劳累的样子后说的话。这是个有着强烈北方色彩的方言词,现也在其他地区有所运用。
(14)《消毒柜启动后为何不吱吱声?》(《汕头都市报》2016-06-15)
(15)《P2P“关门”前得先“吱声”》(《深圳商报》2017-10-10)
(16)《2.9亿美元?日方不吱声》(《南宁晚报》2019-11-20)
由此可以看出,不少南方地区的地方报纸已经开始使用“吱声”这一方言词。吸纳进入普通话的方言词往往容易理解,表现力强,适用范围广。在小说人物对话中使用方言词,可以收获平易通俗的表达效果,因此《透明的红萝卜》这篇小说中,叙述语言和人物对话都运用了许多方言词语和地方熟语。
拟声词是模拟事物声音的词,又称象声词。从表达效果角度分析,拟声词使小说语言避免乏味、不落俗套,具有绘声绘色的表达功效。《透明的红萝卜》中拟声词大多都是叠音形式,在达成语言凝练、内涵丰富特色的同时,也赋予小说语言一定的节奏感,给阅读者带来丰富、新奇、深刻的阅读体验。
拟声词韵律错落有致,选用不同的音节格式就会有不同的表达效果。
1.AA式
两个相同音节连用,用来模仿连续的声音。例如:“飕飕、呷呷、砰砰、咝咝”等。越多的相同音节连用,表示的声响愈发持续不断。
(17)萝卜带着飕飕的风声向前飞去。
(18)它把脖子向左向右向前伸着,雾像海绵一样富于伸缩性,它只好退回来,“呷呷”地发着牢骚。
(19)菊子感觉到小石匠离自己很近了,似乎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20)桶里水“咝咝”地响着。
“飕飕”用来形容萝卜被甩飞后裹挟着风在空中划过的声音,叠音形式表明小铁匠将萝卜扔得很远,没有立刻着地;“呷呷”用来形容鸭子因雾色遮挡视野发出不耐烦的叫声,如同絮絮叨叨的牢骚;“砰砰”用来形容彼此爱慕的年轻男女靠近时持续不断的心跳声;“咝咝”用来模仿气化现象所产生的声音,刚淬过火的钻子尖儿遇水,水与高温的物体接触而瞬间气化。AA式叠音词的运用,生动形象地描摹了各类声音的紧凑性、连续性。
2.AB式
两个不同音节组合,用来描摹两种紧密相连的声音。例如:“嗤啦、吧唧、忽通”等。
(21)水珠沿着指尖滴下去,钢钻子嗤啦一声响。
(22)黑孩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浅红色的杏树叶儿,给后母生的弟弟把鼻涕擦了,又把粘着鼻涕的树叶像贴传单一样“吧唧”拍到墙上。
(23)走出桥洞,仿佛“忽通”一声掉下了井。
“嗤啦”是滴落的水珠与滚烫的钢钻子接触、蒸发整个过程发出的声响;“吧唧”摹拟粘着鼻涕的树叶与墙面贴上、粘住的这一瞬间所发出的声音;“忽通”两个音节模拟的分别是黑孩掉落过程中在空中的声音和落入井水发出的声音。同样,AB式拟音词的使用,为小说语言平添了浓浓的形象感。
3.ABB式
由单音节和双音节叠音组合而成,大多提示前一种声音的短促,后一种声音的持续,形成短长交替的音节节奏。例如:“古噜噜、嘟噜噜、扑簌簌”等。
(24)他抽了一支烟,那只独眼古噜噜地转着,射出迷茫暴躁的光线,两条大蝌蚪一样的眉毛急遽地扭动着。
(25)水珠儿从皮肤上往下滚动,一串一串的,“嘟噜噜”地响。
(26)扑簌簌黄麻叶儿抖,明晃晃秋天阳光照。
“古噜噜”形容小铁匠的独眼转动得很快,仿佛能够听到转动的声响,表现出小铁匠寻思不出答案的急躁与烦闷;“嘟噜噜”描写一串串水珠沿着身体滚下来的声音,赋予水珠跳跃的灵动感;“扑簌簌”摹拟黄麻枝叶被黑孩冲撞而抖动发出的声响。ABB式三音节拟音词摹状,于生动形象中又增强了小说的节奏感。
4.ABAB式
由AB式拟声词重叠组合而成,增强语言的节奏感。例如:“呱唧呱唧、咯崩咯崩、叭儿叭儿”等。
(27)几只鸭子在河边上游动着,不时把红色的嘴插到水草中,“呱唧呱唧”地搜索着,也不知吃到什么没有。
(28)担着满满两桶水,他听到自己的骨头“咯崩咯崩”地响。
(29)他翻来覆去地数着桥洞,从两片嘴唇间“叭儿叭儿”地吐出一个个小泡泡儿。
通过“呱唧呱唧”摹声,再现了鸭子们在水草间觅食的声响;“咯崩咯崩”是黑孩骨头被难以承受的重量压迫发出的声响,惊心动魄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也回荡在读者的脑海;“叭儿叭儿”模仿吐泡泡儿一个接一个的声音,ABAB式拟声词摹声的重叠反复,表现出黑孩数桥洞的翻来覆去,以及思考把手绢藏哪个桥墩石缝里的小心谨慎。
5.AABB式
由两组不同的AA式拟声词组合而成,模拟两种较为连续的声音。例如:“唿唿隆隆、哔哔啪啪、叮叮当当”等。
(30)他转回身,“唿唿隆隆”地蹚着水往河边上走。
(31)为了追求光明,把汽灯的玻璃罩子撞得“哔哔啪啪”响。
(32)他在地里蹲下,用手扒开瓜垅儿,把地瓜撕下来,“叮叮当当”地扔到桶里。
“唿唿隆隆”模仿的是黑孩双腿克服河水阻力前进的声音;拟声词“哔哔啪啪”表现出追求光明的飞虫们执着地撞击着汽灯的玻璃罩;“叮叮当当”是地瓜接连落入水桶的声音——寂静的夜晚,黑孩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6.ABCD式
ABCD式拟声词由四个不同的音节组合而成,语音构成特点明显,大多呈现以下规则:AB的声母分别与CD一致;CD的韵母如为单元音,AB的韵母一般是i(D的韵母是舌尖元音i时,B的韵母则与其一致);B永远是轻音等。[7](P536)
(33)小铁匠把工具摔得“噼哩咔啦”响,蹲到地上,呼呼地吐闷气。
这类拟声词在本篇小说中少见,典型的是“噼哩咔啦pīlikālā”。
这些模仿或人物或动物或自然现象声音的拟声词,音节多样、错落有致、节奏感强。大量叠音词的使用不仅增添了小说语言的形象感、质感,更是赋予了作品整齐和谐的韵律美。
注重拟声词之间的精确区别,妥帖独到的选用使画面活灵活现,展现立体的视觉形象。
(34)扒掉皮的地瓜白气袅袅,他们一口凉,一口热,急一口,慢一口,咯咯吱吱,唏唏溜溜,鼻尖上吃出汗珠。
(35)小铁匠把工具摔得“噼哩咔啦”响,蹲到地上,呼呼地吐闷气。他抽了一支烟,那只独眼古噜噜地转着,射出迷茫暴躁的光线,两条大蝌蚪一样的眉毛急遽地扭动着。
例(34)中,“咯咯吱吱”“唏唏溜溜”营造出一种场面的动态感。一方面表现出大家平日口腹之欲得不到满足时难得的解馋,因此吃得很香,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众人吃法不尽相同、姿态各异。将八个字的容量扩至最大,这便是莫言选取拟声词的精妙之处了。除此之外,情绪也可以依托拟声词表达出来。如例(35),小铁匠的钻子被石匠们否定后,一系列动作表现出的生气与愤愤不平,通过这三个拟声词被形象生动地表达出来,若去掉拟声词,所描述的画面会寡淡许多。
《透明的红萝卜》作为莫言早期作品,语言风格处于探索阶段,其成熟时期的典型特色尚未充分显露,但通过多样的词汇手段,这部中篇小说仍在不长的篇幅中充分展现出莫言小说独特的语言风格。他不拘于传统,词汇选用不乏创新,于乡土气息中追逐着语言的陌生感,带给我们全新、独特的审美感知。色彩词、方言词、拟声词的选用使其小说形成了绚烂荒诞、乡土通俗、绘声绘色的语言风格。而且这些词语所表达的风格,在莫言作品中,有时并不局限于某一种,往往是多对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