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郭宏
(1.辽宁中医药大学护理学专业2018级硕士研究生,辽宁 沈阳 110847;2.沈阳医学院护理学院)
我国人口老龄化形势日益严峻,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统计,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数量达1.78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3.26%,同第五次人口普查相比上升了2.93%[1]。由于家庭结构趋于小型化及人们养老观念的转变,我国养老模式逐渐由传统的家庭养老向机构养老转型,养老机构老年人数量逐渐增多,对照护需求增高,因此社会应给予养老机构老年人高度关注。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各个器官功能逐渐衰退,大脑功能减退,记忆、思维、定向力等认知功能下降,认知功能障碍严重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及生活质量。轻度认知功能障碍 (MCI)是正常老化与痴呆的过渡阶段,一旦发展为痴呆很难逆转。长期入住养老机构的老年人缺乏家人的陪伴与照顾,社交减少,日常生活单调,老年人容易出现抑郁、焦虑等负性情绪,因此研究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的现状及其心理、社会影响因素,对更有效地为养老机构老年人提供护理有重要意义。
认知功能是指认识并感知事物的能力,是大脑摄取、储存、加工信息的能力,主要包括定向力、记忆力、注意力、计算力、表述能力及执行功能等方面[2-3]。认知功能障碍是指认知功能减退,主要以记忆功能、执行功能等障碍为主,而日常生活能力基本正常,并未达到痴呆的诊断标准。认知功能的评估一般选用蒙特利尔认知评估量表 (MoCA),该量表是一个简单、独立的认知筛查工具,Cronbach's α系数为0.83,具有较高的敏感性和特异性[4]。
1.1 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的流行病学 由于地域、文化、生活方式、医疗水平、年龄划分等不同,各个国家报道的认知功能障碍的患病率也存在差异。据美国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服务中心统计,2014年美国1.4万家疗养院老人中有61.4%患有认知功能障碍[5]。另有美国一项调查显示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患病率为47%[6]。Das等[7]调查结果显示印度社区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总体患病率为14.89%。波兰学者调查结果显示养老院中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患病率为71.6%,其中 MCI 占 16.5%[8]。 Shimada 等[9]对日本社区老年人队列研究中发现MCI的患病率为17.7%,与波兰的发病率接近。
我国老龄人口的迅速增长,使很多学者对老龄人口认知功能的研究更加重视。丁淑萍等[10]对北京、天津等22个地区的城乡老年人的认知功能调查中发现,认知功能障碍总体患病率为26.42%。薛阳阳等[11]对浙江省金华市某社区养老机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调查中显示有58.4%的人存在认知功能障碍。湖南某市的养老机构60岁以上的老年人中有43.16%患有认知功能障碍[12]。重庆市养老机构老年人MCI的发病率为29.76%[13]。南京市的养老机构有42.9%的老年人存在认知功能障碍[14]。以上研究结果提示,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发病率均高于全国总体发病率 (10.12%)[15]。因此,关注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的状况,尽早给予干预措施,预防和减缓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下降,对提高养老机构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有重要意义。
1.2 老年人认知功能的影响因素 目前,国内外学者对老年人的认知功能的影响因素进行了一系列探索,主要包括人口学因素、心理因素、社会因素及合并慢性病等因素[16]。
1.2.1 人口学因素 主要包括年龄、性别、经济情况、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居住方式、生活习惯等,其中年龄越大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发生率越高,高龄老年人中男性的认知功能比女性更好,可能是女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认知功能下降的速度较男性快,也可能与日常休闲活动参与状况有关;或可能是女性教育水平低于男性,教育水平高的老年人脑力劳动较多,刺激脑神经发育,认知功能损害程度越低,此外,农村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的发生率高于城市老年人[17],这与国外的研究结果[18]一致,可能与农村老人食用动物油、饮酒、体力劳动、饮食不规律等有关。国外研究表明血浆总同型半胱氨酸 (tHcy)可导致痴呆,而B族维生素 (B6、B12、叶酸)可降低tHcy水平,从而减缓脑萎缩的发展速度,减慢认知功能下降的速度,但是否能预防认知功能损害或减缓认知功能障碍进展为痴呆的速度仍需深入研究[19]。
1.2.2 心理因素 国外学者对认知功能影响因素的研究中发现,除了人口学因素外,抑郁、焦虑、孤独等负性情绪也影响着老年人的认知功能[20-21]。国内有学者认为是抑郁情绪使老年人精神活动受限,思维不连贯,出现不同程度的认知功能损害[22]。在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的相关性研究中普遍显示,抑郁症状与认知功能呈负相关,但具体还不清楚抑郁症状是否会损害认知,或者反过来说认知能力下降是否会导致抑郁[23],抑郁症状和认知功能的相互作用比较复杂,需要我们进一步探讨其作用机制。
1.2.3 社会因素及合并其他慢性病因素 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给家人及社会增加了一定程度的负担,给予老年人足够的社会支持可延缓老年人认知功能损害。有研究表明积极的社会支持对老年人的认知功能有保护作用,而且女性比男性更需要社交网络,这可能是女性认知功能障碍发生率高于男性的原因之一[24]。
老年人的健康状况较差,多伴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COPD)、慢性心衰等慢性系统疾病,这些疾病的积累使老年人身体机能日益减退、疾病负担加重,而合并慢性病的老年人MCI的患病率远高于普通人群[25]。
1.3 预防老年人MCI的意义 目前,老年人认知障碍已成为公共卫生热点问题。随着人口预期寿命的延长,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老年人MCI的患病率在持续上升,MCI是正常老化和痴呆的中间状态,每年MCI转化为痴呆的概率大约为10%~20%[26-27]。虽然 MCI具有进展为痴呆的风险,但早期干预或许会逆转为正常状态。因此,应注重老年人MCI的预防,早发现、早期干预,以免错过了 “逆转”的最佳时期[28]。更为重要的是,认知功能障碍严重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故对老年人认知功能早期筛查和预防是有重要意义。
随着生理功能的衰退和社会角色的改变,老年人社交减少、缺乏社会支持、经济收入减少、疾病缠身、劳动能力及生活能力丧失等均会导致其心理障碍的发生,出现抑郁、焦虑等负性情绪。抑郁是常见的老年人心理问题之一,是评价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标。抑郁是养老机构老年人常见的健康问题,表现为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睡眠紊乱、食欲减退、活动减少甚至出现自杀倾向。
早期评估和识别老年人抑郁症状有助于预防抑郁的发生和进展。目前评估老年人抑郁状态的量表有很多,常用的有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 (CES-D)、汉密顿抑郁量表 (HAMD)、老年抑郁量表(GDS) 等[29]。
2.1 老年人抑郁的流行病学 抑郁已经成为老年人群中普遍存在的负性情绪之一,其对老年人及其家人均造成一定的精神和经济负担。新加坡有研究显示,养老院老年人抑郁症的患病率为21.1%,较社区老年人患病率高[30],说明养老机构老年人更易出现抑郁症状。国内学者认为这可能与老年人入住养老院时间长、缺少家人的陪伴、对养老院生活环境不熟悉、缺乏社会接触机会以及养老院的娱乐设施等有关[31]。在欧洲65岁以上的人群中,约有12%的老年人受抑郁症的影响,这与芬兰的比例相似[32],而中低收入的国家中,65岁以上的老年人抑郁的发生率为5.8%,痴呆患者抑郁的可能性是非痴呆患者的2倍[33]。国内有学者利用2015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研究老年人抑郁症状,老年人群抑郁症状的总体发生率为31.74%,女性占比高于男性,离异、丧偶和未婚的抑郁发生率高于在婚,高中及以上的学历抑郁发生率高于初中以下[34]。太原市养老机构老年人抑郁发生率为45.6%[35],社区老年人抑郁发生率为28.6%[36],说明同一地区中养老机构老年人抑郁症状发生率高于社区老年人。因此,在关注老年人的认知功能状况的同时更要关心老年人的心理状况。
2.2 老年人抑郁的影响因素 老年人的抑郁症状是由多种原因导致的,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家庭收入,以及慢性系统疾病等;有研究表明日常生活依赖于他人的老年人比日常生活功能正常的老年人更容易出现抑郁症状[37-38],可能是因为老年人由于身体机能衰退或疾病导致活动能力、自我照顾能力下降,很多事需要依赖他人,对自身价值、生活意义产生了质疑从而出现抑郁等负性情绪,因此可以鼓励老年人独立完成一些日常活动或互相协助完成,以提升自我价值感。对于养老机构老人来说入住意愿、家庭支持也是抑郁的重要影响因素[39],作为家人应该尊重老人的想法,增进与老年人的沟通,满足其精神需求,减少负性情绪的产生。养老机构护理人员也应积极与老年人交流,进行心理疏导,鼓励老年人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生活。
随着人们对物质的满足,人们开始对社会网络、人际交往、社会支持等需求越来越高,而社会资本作为一种无形的社会资源影响着人的健康状况。法国社会学家Bourdieu[40]首先提出了 “社会资本”的概念。20世纪80年代,随着人们对健康的重视,社会资本被国内外学者逐渐引入到卫生领域,成为影响健康的重要因素。由于国家历史背景、经济文化、政治形式、地域风俗的不同,国内外不同领域的学者关于社会资本的定义、层次及维度均有所不同,进而评估社会资本的水平也不相同[41]。
大多数学者将社会资本的属性分为个人层面和集体层面。以个人为中心的代表人物有Bourdieu、Coleman等,他们认为社会资本是个体在社会网络中获得利益或者实现某些目标的社会资源[40,42]; 以集体为中心的代表人物是 Putnam[43],他认为社会资本具有互惠规范、社会信任和网络等组织特征,这些特征能够通过合作来提高社会效率,这一概念被大多数学者认同[44]。社会资本基本分为微观、中观、宏观三个层次[45],包括个人、家庭、社区、组织机构、地区、国家等视角。
在社会资本与老年人健康的关系研究中,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及健康行为与社会资本有着密切的关系[46]。良好的社会资本可以为老年人提供便利的健康服务、娱乐设施、充分的社会交往和相互信任,丰富老年人的社会资源,从而促进老年人身体健康,增强老年人幸福感、安全感及生活满意度。
4.1 认知功能与抑郁的相关性研究 近年来,认知功能和抑郁成为了老年人健康问题的研究热点,Youn等[47]认为抑郁是MCI转化为阿尔兹海默病的危险因素,因此有效地预防和改善抑郁症状促进老年人心理健康,进而可以提高老年人认知功能。Del等[48]的研究也显示发展中国家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和焦虑有关,抑郁的人群在抽象记忆、短期记忆、定向力方面的得分更低。Poelke等[49]对老年认知功能障碍患者的身体和心理进行了12周的活动锻炼,结果表明增加休闲活动有助于减轻认知功能障碍老年人的抑郁症状,与国内的研究结果[50-51]一致,应鼓励老年人增加日常锻炼和娱乐活动。国内有研究发现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水平呈负相关,认知功能下降的老年人更易产生抑郁症状[52],同时抑郁症状越严重认知功能越差[53]。然而,国内也有学者研究发现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水平之间无相关性[54],因此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之间的相关性有待进一步探讨。
4.2 社会资本与认知功能的相关研究 国外对社会资本与认知功能的相关性研究中发现年龄越小、教育水平越高、经济状况好、社会资本较高 (已婚或同居、信任和团结、公民参与程度较高以及较好的心理因素)与良好的认知功能有关[55]。国内研究结果显示社会资本对认知功能有积极作用,社会资本水平越高,认知功能越好[56]。王超[57]在探讨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本对认知功能的影响中采用个人社会资本量表,该量表分为粘结性社会资本和桥接性社会资本,社会网络-社会资本-认知得分的影响路径分析结果显示网络规模、粘结性社会资本与认知之间呈正相关,但是粘结性社会资本的中介效应很弱,因此应重点关注社会资本的作用。
4.3 社会资本与抑郁的相关研究 社会资本理论主要应用于老年人心理健康方面的研究。国外研究显示北欧地区老年人的结构型社会资本和认知型社会资本与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相关性,和朋友、邻居接触更多、更亲密的人结构型社会资本更高, 抑郁发生率更低[32]。 Ramlagan 等[55]认为较低的社会资本 (未结婚或同居、缺乏信任和团结以及心理因素较差)与抑郁症状呈正相关,说明了社会资本是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良好的社会资本能够减少抑郁、焦虑等负性情绪的产生。Brunner等[58]学者认为缺乏社会支持的人会产生持续的低水平压力,这种压力会导致抑郁等精神疾病,而Harpham等[59]指出社会资本能够缓冲人的心理压力从而促进健康。
国内学者通过研究发现社会资本与抑郁呈负相关,高社会资本的人抑郁发生率越低[60-61],这可能与老年人社会支持、社会参与和信任感有关。徐晓茹[56]研究发现,社会资本与老年人心理健康呈正相关,社会资本高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机率是社会资本低的5.73倍。陈贞等[60]从养老机构老年人主观感受出发探讨老年人负性情绪,结果可以概括为孤独、慢性焦虑和情感抑郁3个方面,主要与亲情缺乏、社会支持减少、养老机构娱乐设施匮乏、恐惧死亡、社交障碍等因素有关。常捷等[61]研究了城市老年人社会资本与焦虑、抑郁的关系,其中认知型社会资本与抑郁风险呈负相关,可能与老年人获得足够的社会支持和信任有关,提示养老机构要给予老年人足够的支持和帮助,改善其心理健康状况,减少负性情绪的产生。但是,常捷等[61]研究结果中并未发现人际关系与抑郁症状有显著相关性,但多因素分析显示社会参与和抑郁风险呈负相关。
老年人认知功能障碍发生率随年龄而升高;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较差,抑郁多发;社会资本成为了老年人身心健康的重要保障。目前,老年人认知功能与抑郁水平的相关性研究、社会资本与抑郁、焦虑的相关性研究均有报道,而老年人认知功能、抑郁水平与社会资本三者之间的相关性研究较少,尤其是以养老机构老年人群为样本的相关研究甚少,提示我们可以从新的角度探究养老机构老年人认知功能、抑郁与社会资本的相关性。现国内外的很多研究都是横断面研究,并不能确定三者间的因果关系及作用机制,需要进一步探索分析其影响路径,有利于为老年人提供相关的干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