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春
(哈尔滨远东理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人学思想自古有之。在古巴比伦文学作品《吉尔伽美史诗》中,就有“人对神的反抗”[1](P93),人战胜神的思想。在古希腊的神话故事中,也可以寻觅到人学思想的胚胎。从整体上审视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史,曾经出现三次人学思想发展高潮。第一次发生在古希腊。这一时期,产生了泰勒斯(约公元前624-547)、阿那克西曼德(约公元前611-547)、阿那克西美尼(约公元前585-525)、毕达哥拉斯(约公元前580-500)、赫拉克利特(公元前530-470)、克塞诺芬尼(约公元前565-473)、巴门尼德(约公元前6世纪末到5世纪)、普罗泰戈拉(约公元前480-408)、德谟克利特(约公元前460-370)、恩培多克勒(约公元前495-435)、苏格拉底(约公元前468-400)、柏拉图(公元前427-347)、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伊壁鸠鲁(公元前341-270)这样的先哲人物。他们在探索和回答世界的本原、世界的秩序、事物的存在状态及其他问题的过程中,相应产生了“人”之问。以此为西方人学思想的起点,逐渐形成了有关人学的思想。古希腊的人学思想具有以下鲜明的特征。
在人学思想产生上,古希腊的人学思想与哲学搅拌在一起,其人学思想与哲学思想相比较,显得或暗或明。在古希腊哲学家的早期著作中,我们似乎看不到关于人从哪里来的明确追问,但是,只要稍加思考就不难发现,古希腊早期的哲学家在回答世界的本原是“水”、是“气”、是“火”、是“原子”构成时,其实也把人从哪里来,人是什么的问答蕴含其中了。早期的唯物主义人学思想是这样,唯心主义人学思想也是这样。当有的古希腊哲学家把“数”看成是万物的始基时,自然也会认为人是由“数”产生的。到了古希腊的中期和晚期,从普罗泰戈拉、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再到伊壁鸠鲁,所提出的关于人的本质不再模糊。这时明确提出了什么是人、人的存在、人的价值、人的道德、人应怎样活着、人应当从哪些方面认识自己以及人的思维和存在等问题。这些人学问题的提出对人学思想的发展具有方向性的指引价值。
在人学思想内容上,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的人学思想尤为稚嫩,有的观点不科学,错误明显,甚至荒唐可笑,但不失其对问题探索的本真。苏格拉底曾经对人本质问题进行理论探索,虽然观点不失其荒塘,但难得探索精神的可贵。柏拉图追随老师苏格拉底,也探讨了人的本质性问题。所不同的是他背叛“人是两腿无毛的动物”的师训,认为人的本质分为三个不同的等级,“于人间执统治权而有高贵之誉者,成之以金质。为之辅弼者,成之以银质。其余工匠农人等,则成之以铜质或铁质”[2](P53)。这是柏拉图人的本质论的糟粕。普罗泰戈拉第一次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3](P138)的思想,充分肯定了人在自然界中的主体地位和价值,肯定了人的感觉的实际意义,但夸大了人主体地位和人的感觉作用,有明显的主观唯心主义倾向。毕达哥拉斯回答了“人的灵魂是不死的”[2](P35),人的“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而独立存在,可以转世”[3](P33)的问题。毕达哥拉斯对自己的思想做了论证,他告诉人们:“灵魂是由热元素和冷元素组成的一部分:它与生命不同,因为它是不死的,乃是由不死的元素构成的一部分。”[3](P35)因此,灵魂是可以转世的。这些人学思想的提出在现代人看来,似乎已经微不足道了,但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人类对自身每一个问题的提出和探索,都有其原创的开拓性意义。无论是苏格拉底对人的本质的探索,还是毕达哥拉斯关于人的灵魂不死的思想,或是毕达哥拉斯的人是万物尺度的思想,其问题提出的意义远远大于答案本身是否正确。
在人学思想的价值上,古希腊哲学家提出的许多人学思想具有重大的理论借鉴价值,成为当代人学思想发展的理论源流。在赫拉克利特这里,他提出“人都能认识自己”[4](P25)的重大命题。以此为根据可以认定,赫拉克利特正式揭开了西方人学思想研究的序幕,表明他对研究人的问题所充满的信心和期待。他虽然没有更多地说出认识人自己什么,但他用自己的思想激励后人研究人的问题,这是重大的人学理论贡献。他所阐述的战争“使人成为领袖”“人成为人”“人成为奴隶”“人成为自由人”[4](P27)的思想,揭示出社会环境的变化与人的社会地位作用变化的关系,这个思想也是难能可贵的。
在德谟克利特、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这里,他们提出和初步回答了人的本质、人怎样存在、人怎样行为这样的重大人生课题。德谟克利特是“希腊人中第一个百科全书式的学者”[5](P146)。他的人学思想主要蕴藏在伦理学22条意见中,回答了“人怎样活着,人应当追求什么,什么东西使人幸福,以及忠于义务,向好人学习,民主、团结、统治权,国家与人的关系,法律的目的”等方面的问题,勾画出一幅人怎样存在、人怎样活着的整体图景。尽管这些问题和回答是粗略梗概的,有些带有等级分工的性质,但是,毕竟在“人应当具有什么样的道德,做什么样事情,怎样做人,怎样活着”这些问题上,提出了可供借鉴的思想,是关于人的存在思想产生的重要标志。
苏格拉底与他同一时期的哲学家有所不同,他所“关心的不是自然,而是人事”[3](P60)。这使他在“认识自己”方面说了较多的话。“不时地讲讲与人类有关的事情,研究什么是虔诚的,什么是不虔诚的;什么是适宜的,什么是不适宜的;什么是公道的,什么是不公道的;什么是明智的,什么是不明智的;什么是刚毅的,什么是怯懦的;什么是治国之本,什么是一个善于治人者的品质”[4](P61)。苏格拉底所设立的这些问题,涉及“人的道德,人的行为及人的行为应遵循的原则,人的品质,人应当怎样存在,社会公平正义”方面的问题,这是希腊人学思想的大进步,正如他自己所说:“通晓这些事情的人是高尚的。”[3](P61)
柏拉图的人学思想是多方面的。他在《理想国》这部代表著作中,从“财产为安乐之要素”“自由之乐境”[2](P5)的前提出发,围绕“名实相符”之人、“公道之人”、“恶人”、“未知未觉”之人、“先知先觉”之人、“高尚之人”、“治国者”、“被治者”,阐述了人“心亦有特长之点”[2](P57),“事业者亦必有一特长之点”[2](P56),“财产上所得之幸福”, “公道者以善报友”[2](P10),“人不能有一致之行为”[2](P53),“多行不义而灭亡”[2](P73),以及人的幸福、人的需要等诸多关于人的问题,阐述了许多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人学思想。柏拉图的《理想国》代表古希腊人学思想的最高成果。
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另一位百科全书式的“最博学的人物”[5](P447),他在“人是什么”、“人的形式”、人的“思维”、人的“美德”等方面都阐述了自己的人学见解。特别是在人的本质性方面,他天才地猜测到人本质的多元规定性,从人的不同方面回答人的本质性问题,他说了“人是两足动物”“人是理性动物”“人是政治动物”[6](P31)一类的话。亚里士多德关于从人的不同方面研究人的本质的思路,对后人研究人的本质、回答什么是人的问题产生深远的影响。至今人们之所以难以统计清楚到底有多少关于人的定义,与亚里士多德从多元视角探索人的本质性问题的影响有直接关联。值得一提的是,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关于“人是政治动物”的见解,对马克思思考人的本质性问题起到了启发作用。因为马克思在《资本论》说了这样的话:“人即使不像亚里士多德说的那样,天生是政治动物,无论如何也天生是社会动物。”[6](P32)现在可以说,古希腊哲学家的人学思想,发展到苏格拉底,经过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形成了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史上的第一次理论高潮。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师生三杰”功不可没。
在人学思想的表述上,古希腊时期的哲学家并没有提出人学的概念,也没有直接说我的思想就是人学思想。所说的古希腊哲学家的人学思想,是后人根据人学理论研究的需要追根溯源,在古希腊浩瀚的文献中寻觅人学思想挖掘出来的。这时不难发现,古希腊哲学家的人学思想是同哲学思想、伦理学思想、心理学思想、社会学思想混合在一起,需要我们研究分析辨认疏理,才能分离出来。在人学思想的表述上,有些人学思想是采取提出问题的方式表达出来;有些人学思想的表述是零星破碎地散落在不同的文献里,如同沙里淘金一样,一点一滴地汇集起来;像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系统总结当时的关于人的思想,并写出大部头著作,则是我们研究希腊人学思想不可多得的宝贵文献。
到了中世纪,人学思想的发展则是另外的情景了。这里有必要说一下中世纪这个概念,因为这对于理解这一时期产生的人学思想很重要。中世纪是一个有争议的概念,在这里我们无意去进行争辩。什么是中世纪?简单地说中世纪是指欧洲的封建社会。“就是日耳曼民族的神圣罗马帝国”[7](P98)。中世纪这一段大体上应该到什么时候才算近代,北京大学陈乐民教授讲得明白:“把欧洲的公元500年到1500年这大体上一千年笼统地叫做中世纪。为什么是中?那就是说,上面接着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下面接着地理大发现、文艺复兴,进入近代了。所以中间这段就叫中世纪。”[7](P82)那么“文艺复兴”究竟是属于中世纪还是属于近代?“文艺复兴”叫中世纪和近代之间的“大界碑”[7](P98)。恩格斯讲的“封建的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人但丁,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8](P249),就是对这段历史的清晰界定。
中世纪是人类经历的最黑暗的时期,人们把这个时期称为人神颠倒的世界。在这个时期,人的思想被束缚在宗教神学的思想牢笼之中,人成为“上帝”的奴仆。人的地位、作用、尊严和价值被降低到极点。这样的现实和这样现实的人,悄然积累着人的自我意识的觉醒。
14世纪,在意大利发生的“文艺复兴”运动,就是人的自我意识觉醒的重要标志。早期文艺复兴的主要代表杰出的诗人但丁·阿里格里(1265-1321)、彼特拉克(1304-1374)、薄伽丘(1313-1375),还有列奥那多·布鲁尼(1369-1444)和罗伦·瓦拉(约1406-1457)等人,他们通过发表文学作品,塑造文学典型人物,反对中古教会的来世观念和禁欲主义,以新的世界观推翻神学、经院哲学以及僧侣主义的世界观。他们肯定“人”是现世生活的创造者和享受者,把人的思想、感情、智慧、地位、权力、尊严、价值从神学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大力表现人的个性、人的思想和人的感情。提倡人性以反对神性,提倡人权以反对神权,提倡个性自由以反对中古的宗教桎梏。歌颂世俗以蔑视天堂,标榜理性以取代神启。意大利的这些早期人学思想孕育了近代西欧资产阶级文化,也是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史上的第二次高潮。15世纪英国出现了文化伟人莎士比亚(1564-1516)阐述的人学思想,16世纪法国出现了拉伯雷(1495-1553)阐述的人学思想,为西方人学思想发展的第二次高潮起到推动的作用。
西方人学思想作为一种比较完整的理论形态,出现在17世纪至18世纪的启蒙运动时期。这一时期,在法国出现了笛卡尔(1560-1650)、孟德斯鸠(1689-1755)、伏尔泰(1694-1778)、卢梭(1712-1778)、拉美特里(1709-1751)、狄德罗(1713-1784)、爱尔维修(1715-1771)霍尔巴赫(1723-1789)这样的大哲学家;在英国出现了培根(1561-1624)、霍布斯(1588-1679年)、休谟(1711-1776)这样的大哲学家;在德国出现了康德(1724-1804)、黑格尔(1770-1831)、费尔巴哈(1804-1872)这样的大哲学家。还有16世纪初期开始到19世纪三四十年代出现的社会主义者。这些人类思想大师,用人的眼光客观地看待世界,看待社会,看待人自己本身,阐述了丰富的人学思想,标志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到第三次理论高潮。
从整体上看,这一时期的人学思想研究的主题比较突出和集中。尽管这些启蒙思想家的国籍不同,个人的研究方向和重点不同,对同一个问题所阐述的人学观点也不同,但是,从这些启蒙思想家对人的问题研究的整体性看,其人学思想研究的主题基本涉及四个方面内容,即人的本质、人性与人性需求、人的存在、人的行为及规律。
关于人的本质问题,近代的很多启蒙思想家都发表了观点,概括地说有四种见解:一是实体论见解,把人归结为自然物体。主要代表人物是孟德斯鸠、拉美特里,他们认为,人是“自然实体”是“有理智的特殊实体”[9](P20),“人是机器”[9](P239),“人是植物”[9](P274),“人是一种自成一类的动物”[9](P249)。二是理性论见解,大多数启蒙思想家都坚持这种见解,把人的本质归结为理性、德性和智慧。比如,卢梭认为人是“有德性的生物”,是“有智慧的、自由的、且在同其他生物的关系中受到尊重的那种生物”。是“具有天赋理性的生物”[10](P15);康德认为,“人是一个有理性又有意志的东西”,也是一个“受宠的创造物”[11](P311)。三是多元论见解,把人的本质归结多元要素的组合。主要代表人物是狄德罗、霍尔巴赫。狄德罗认为人是“一个迟钝的生物,一个有感觉的生物,一个有思想的生物,一个解决岁差问题的生物,一个卓越的生物,一个奇妙的生物”[9](P365),“人是一种力量与软弱、光明与盲目、渺小与伟大的组合”[9](P350);霍尔巴赫认为,“人也是一个全体”,“他是由某些物质的各种组合造成的”,“这些物质赋有一些特殊的属性,其组织称为有机体,其本质就是感觉、思想、活动”[9](P575),“人是自成一个等级、一个体系、一个类的”,“人是特殊的自然”[9](P575),人“是时时刻刻变换形态的复合物质”[9](P616)。
关与人性与人性需要,也是西方启蒙思想家比较普遍关注的一个问题,其理论内容十分丰富,见解多样,各自分成。概括地说,有孟德斯鸠和卢梭的人性“自我保存”说。这种人性论认为自然状态下的人“他总先想着保存自己的存在,然后才探求他的存在的起源”[9](P21)。“人性的首要法则就是要维护自身的生存,人性的首要关怀就是对于自身的关怀”[10](P7)。有伏尔泰的人性“安乐向往”说。这种人性论把人性归结为生来具有的追求统治、财富和欢乐。认为,“人人都生来具有一种相当强烈的倾向,喜爱统治、财富和欢乐,并且对于懒惰有很大的兴趣。因此人人都愿意得到别人的金钱、妻子或女儿,做别人的主人,随心所欲地役属别人,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或者至少做一些非常对口味的事情”[9](P91)。有爱尔维修的人性“自爱”论,(“自爱”,即法语自私的意思)。这种人性论认为,“自爱”是人“能够感觉肉体的快乐和痛苦”,人的这种经常“逃避后者,寻求前者,称之为自爱”。“自爱”“是肉体的感受性的直接后果”[9](P90)。这种自爱“为人人所共有,乃是与人不可分离的”,具有“永久性、不可改变性、甚至不可变换性”[9](P90)。有霍尔巴赫和摩莱里的人性“不善也不恶”论。这种人性论认为,“为我们的本性所特具的、作为有感觉的生物的特色感情,归结起来,全都是对安乐的向往,对于痛苦的畏惧。这些情感乃是必要的;它们本身既不善,也不恶,既不可褒,也不可贬”[9](P644)。“人不是作为善人或恶人而生下来的,人们来自大自然怀抱时的心灵,像一张白纸”[12](P161),因此,“人从本性上说既不是善也不是恶”[9](P644)。还有笛卡尔、斯宾诺莎、康德、黑格尔的理性人性论;费尔巴哈的“自然属性”人性论;休谟的“知性”“情感”“道德”人性论。
关于人的存在,西方的许多启蒙思想家都没有跟着圣经走,成为《圣经》的叛逆。在人的产生上,有人认为:“人体的最初起源只不过是一条虫。”[9](P197)有的人从物质世界发展的维度说明人的起源,认为:“人是地球摆脱混沌状的必然结果,或者是地球在现有的位置上所能有的各种性质、特性、能力的结果之一。”[9](P619)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卢梭在《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这部著作中,提出“野蛮人”的概念。他天才地推断:“人类当其将四肢用到新的用途上去并以新的食物为生之时引起内部结构和外部构造发生变化,我将推定人类从古以来就是如今所见到的这样构造的:以二足行走,如我们用手做事那样使用其双手,其视线指向整个自然界,并用眼睛测度天空的广阔的幅员。”[10](P23)这是卢梭对人的最初存在特征的描述。在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上,这时已经有了人是一个自然存在、社会存在、消费的存在、生产存在、感性存在、理性存在、自我存在的思想。狄德罗还在《拉摩的侄儿》一书描述了人存在的社会条件和社会存在状态。关于人的产生和人是什么样存在的思想,虽然不同程度地散落在各个不同的启蒙思想家的著作中,但是整合起来,可以看到人存在的粗略轮廓。他们的这些理论见解,有的观点虽然没有科学根据,但还是唯物地解释了人的产生和人的存在问题,这已经是理论上的大进步了。
关于人的行为和行为规律,西方启蒙思想家所取得的成果同样令人惊叹。孟德斯鸠已经把人的行为区分为两种状态,即一种是自然状态下的行为,另一种是社会状态下人的行为,并力图探究和回答两种状态下人的行为的区别。伏尔泰察觉到人的行为只有与环境相适应才得体,并把当地的风俗习惯作为评价人的行为善恶的标准。卢梭具体阐述了自然状态下和社会状态下人的行为的不同情景。狄德罗分析了人的思想行为、情感行为、违反常理的行为、欺骗行为、实验行为,提出“实验哲学”概念。爱尔维修明确提出:“为了认识人,就必须研究人的各种行为和他的本性。”[9](P504)他认为,人的行为是多种多样的,有公开的、隐蔽的、历史的和现实的。在一个人身上可以有无数种行为。只有通过人的行为,才能发现人的行为的动机、动力和人行为的目的、规律。霍布斯不仅认识到人行为的多样性,并试图揭示出人行为的原因,人们行为应遵守的原则,和人的行为必须遵守的“三个规律”[13](P95);斯宾诺莎提出人的社会行为应当遵守的“四条原则”[13](P211-212);康德提出人的“义务的行动”的思想。
启蒙思想家围绕这四大主题,不同程度地阐述了人的自由、人的平等、人的民主、人的博爱、人的情感、人的道德、人的信仰、人的需要、人的权利和义务、人的目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人本主义等思想。这些思想成为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锐利的思想武器,构成了西方人学思想的基本理论形态。
在17世纪至18世纪启蒙思想家的人学思想中,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理论倾向,是休谟和爱尔维修先后提出了“人的科学”[9](P478)概念。把对人的研究从“人的科学”转向“人学”的思想家,是18世纪末19世纪初德国古典唯心主义哲学家康德。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的基础》一书中,提出“实用人学”概念。康德的“实用人学”的概念是从哲学中划分出来的,是人的科学的代名词。有人认为舍勒最早提出“人学”概念,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因为康德提出“人学”概念要比舍勒早150年。黑格尔还提出“人的行为科学”的概念。这些思想家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们认识到“人学”应当是一门独立的科学,是一门“关于人的知识”[10](P12)的科学。这些概念的提出,意味着他们试图把人学从哲学中分离出来,构建人学理论体系。令人遗憾的是,这一时期虽然有卢梭的《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1754)、《社会契约论》(1762)、《爱弥尔》(1762),休谟的《人性论》(1739),拉·梅特里的《人是机器》(1748),霍布斯的《论公民》(1647)、《利维坦》(1651)、《论人》(1658),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1748)、《培根论说文集》(1597),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1807),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1841)等大量的蕴含人学思想的著作,但是,尚没有以“人学”命名的著作。这个理论创新的任务留给后人来做了。
西方人学思想发展的历史轨迹,给了我们很多的理性启示。
启示之一,西方人学思想是时代的产物。自古希腊起,经过中世纪和文艺复兴运动,再到17世纪至18世纪思想启蒙运动,西方人学思想的发展历经数千年,有其人缘地脉。在古希腊,聪明的希腊人创造了丰富多彩的古希腊神话故事。这些神话故事所蕴含的丰富的人学思想,成为古希腊思想家提出有关人的问题的宝贵思想资源。古希腊城邦民主制度,为古希腊思想家探讨和辩论有关人的问题提供了良好的社会条件。加上古希腊思想家的艰辛探索,才有了与哲学、伦理学、社会学搅拌在一起的、不成熟的、零碎的人学思想。这作为人学思想产生的初始,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到了中世纪,神性束缚人性,压迫人性。在这样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人学思想只能在人们的意识中休眠,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唤醒人的意识的觉醒,产生人的解放、自由、平等、人的价值等人学思想也是必然的。在17世纪和18世纪,世界文化中心从意大利转移到法国,又传播到英国和德国。法国在17世纪领导了新古典文化运动,在18世纪领导了启蒙运动。这一时期产生的人学思想,是思想启蒙解决人的问题的需要,是资产阶级革命的需要。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到第三次理论高潮同样是必然的。
启示之二,西方人学思想发展出现的三次理论高潮,在人类思想史上填补了人学思想的空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如果抛开阶级立场的纠缠,并不难发现西方人学思想的许多珍贵之处。我们可以从卢梭说的“人类的一切知识中最有用的、但最不完善的知识就是关于人的知识”[10](P12)的话中,领悟出其深刻的思想蕴意。可以从启蒙思想家在信息量不大、信息沟通手段相对落后的情况下,在不同的国家里产生人学思想,从中感悟出人学思想灵感的相通性、人学思想研究的探索性、人学思想见解的大致相同相近性。可以从启蒙思想家关于人的本质和人性、人的存在和人的行为,以及民主、平等、自由、人的价值、人的主体性、人的需要和人本主义的见解中,领悟出这些人学思想价值的一般性意义。批判地吸收西方人学思想的积极理论成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服务是我们义不容辞的理论责任。
启示之三,把西方人学思想与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人学思想结合起来,推进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在中国的新发展,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理论工作者的重大历史责任。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历史,积累了丰富的思想文化遗产,是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思想源泉。习近平总书记继承和发展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人学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人学思想。他紧紧围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14](P6),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14](P3)的奋斗目标,造福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紧紧围绕“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扩大社会主义民主,发展社会主义政治文明”[14](P139),紧紧围绕“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发心价值观”[14](P163)“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14](P166),紧紧围绕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为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清的生产生活环境”[14](P211),紧紧围绕加强党的建设,“不忘初心,牢记使命”[15](P1)做一个好党员、好干部,紧紧围绕解决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15](P11),紧紧围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一系列人学领域中的重大理论问题和现实问题,提出一系列人学新思想、新观点。我国人学思想的研究必须紧紧围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重大人学课题,批判汲取中西方人学思想的优秀成果,紧密联系中国社会实际,推进新时代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的新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