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刘海涛 图_杨 茹
我说不出他们有多热。正是三伏暑天,又是正午,太阳立在头顶吐着火舌,用白花花的光线刺人的眼,水泥路面晒得烫脚,洒一两滴水在地上,它们便“哧”一声化作白烟飞去了,连行人都被火辣辣的太阳逼回了家。而他们,却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抱着烫手的线杆往上爬。好,到了杆顶了,他们开始工作了。强烈的光线使得他们虚眯了眼,他们或许还骂了一声:“这鬼天气!”可他们的手却一刻也没闲着,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他们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汗水流进眼里蜇得眼生疼,他们顾不上擦,就使劲地摇摇头,把汗珠甩落……我站在路边的树荫下,隔着相机的镜头望着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按下的除了快门,还有心中深深地疼惜。
我说不出他们有多累。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两个月了吧。他们就吃住在工地上,早上出工的时候,顶着星星,他们精神抖擞,大声地说笑着,畅想着完工后这里的变化;当第一缕霞光照在他们身上时,微明的晨光里,他们立在杆顶的身影像一幅镶嵌在天地之间硕大的剪纸;而晚上收工的时候,他们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在渐深渐重的暮色里,他们疲惫的背影又犹如一幅苍劲的木版画。吃晚饭了,谁打了一个哈欠,便引起哈欠声一片,随后,在炊事员叮叮当当收拾碗筷的声音里,竟然有鼾声响起,已经有人睡着了……月亮升起来了,我坐在他们的帐篷外边,呆呆地听着那些或长或短的鼾声,他们不知道,有露水打湿了我的眼。
我说不出他们的亲人有多烦。每天见不着人,家里的事指望不上他们:老人病了,病床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煤气没了,却找不见扛煤气罐的人;过节了,所有的节日他们一个也记不得;孩子想爸爸了,却只能翻翻老照片……好不容易把他们盼回来了,却只带回一堆酸臭的衣裳,还没说上两句话,那边已是鼾声响起。一边搓着脏衣服,一边恨恨地骂:下辈子决不找电工!背过身去,却又弹落一串心疼的泪珠……我耐心地倾听着,听着他们的亲人在絮絮叨叨地抱怨,他们不知道,言语中的思念,我听得到,他们却听不到。
当我站在电建工地上,拿着我手中的笔和相机记录着他们的时候,我说不出——那些正埋头苦干的电力员工,他们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他们对家人的思念和祝福,然而,我却说得出他们架了多少线、立了多少杆,说得出他们驱走了多少黑暗、传送了多少光明,说得出他们对祖国的奉献和深深的祝福……不信,你看,当夜幕降临时,那一盏盏次第亮起的明灯,就是他们微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