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红生
江南水乡昆山,湖荡星罗棋布。徐徐的风,裹满水的气息,滋润着心田,带来阵阵爽意。
来到锦溪古镇,眼前同样是大片水域。白鹭翩跹,睡莲在碧波中轻漾,素洁的花点缀在墨绿色的叶间。古莲桥似长虹卧波,百来米长的廊道挂着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曳。桥中央拱起部分建有一亭,飞檐翘角,倒影于澹澹湖面,宛如娉婷淑女。
这片水域叫陈墓荡,听上去就觉得有故事。不远处,层层细浪拍打着圩墩,上面石坊端庄,左右各有一亭,柏树静穆,草木丰茂。原是一座水冢,埋藏着近千年的凄美故事。南宋孝宗初年,孝宗为避金兵而南迁,途经此地,陈妃忽染病,最终香消玉殒。或许陈妃柔情似水,或许两人感情如绵绵不绝的流水,孝宗将她葬于湖上,并赐御旨将锦溪更名陈墓。用墓名定为镇名,足见其缠绵悱恻之情愫。大才子文徵明曾到此游览,感慨之余赋诗一首:“谁见金凫水底坟,空怀香玉闭佳人。君王情爱随流水,赢得寒溪尚姓陈。”直至20世纪90年代初,才恢复原名。
走在湖边的石板路,垂柳依依,树影婆娑,丝丝枝条密密匝匝,一如江南女子长发飘逸。菱蓬翠绿,平贴在水面,清幽娴静,只待秋风起,菱角香。水光潋滟,蜿蜒向古镇而去。
乌篷船悠悠而来。头戴斗笠、身穿蓝花布上衣的船娘,和着摇橹声,用吴侬软语唱起江南小调。一船伴着歌声摇过,另一船上歌声又起。这调一听就是沪剧,正当我分辨是什么曲目时,岸上的大娘齐声跟着唱了起来,动听的歌声飘荡于枕河人家。4位大娘均是60多岁,穿着时髦,略施粉黛。我向她们打听是什么曲目。一口浓浓的上海话,会唱沪剧是再自然不过了。由于古镇紧邻上海,所以她们经常来锦溪,喜欢找一家茶社,点一壶碧螺春茶,看人来人往,听桨声欸乃,任时光悄悄溜走。
大娘们兴致很高,看到我手持相机,就请我帮她们拍合影照。她们选定的背景是河边一幢屋舍,斑驳的墙体呈现优美弧形,红红的月季花映着木格窗,窗棂上枝叶青翠,古朴典雅。几位大娘不断变换姿态,灿烂的笑容、优雅的气质,我用手机一一拍下。她们翻看照片后非常满意,连声道谢。
“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廊桥、拱桥、直桥一个接着一个,如一粒粒纽扣,将两岸紧紧地连在一起。水墙门、落水廊棚构成的茶馆、饭店、杂货铺一家挨着一家,酒旗、匾额一律泛着老旧的味道。不宽的巷道,不拥挤,也不喧嚣。
厨娘忙着午餐,氤氲的雾气中散发菜香。小鱼晒成了干,虾子活蹦乱跳,剖开的河蚌肥厚丰腴……这些水产品看上去味道就鲜美至极。阿婆不吆喝,正低头做着南瓜糯米糕、香酥蹄、云片糕,老字号、传统手艺诱惑着味蕾,游人一路吃着、说着、笑着。
脚步停留在一间书画屋前,里面挂满了字画,墨香淡淡。一位老先生戴着老花镜在折扇上创作,小桥流水人家,这些特有的江南元素在他的笔下跃动。许是他太熟悉这里,画上的每块石都讲述着往事,淡雅中露出时光流逝的印迹,写意中沉淀着历史的剪影。我精心选了一把折扇,边走边摇,丝丝凉风入怀。走累了,倚在美人靠上,悠闲地四下张望,歪斜的古香樟树把桥拱遮住了一半。桥上几位女子身穿旗袍,手持油纸伞,正在留影。那身影古意盎然,诗意了桥,灵动了景。
走过石桥,拐入巷中。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河边,火红的石榴探出粉壁,缀满枝头的枇杷掩映剥落的门窗。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仍延续着淳朴之风。他们三三两两在树荫下喝茶、拉家常,幼儿嬉闹,小猫打盹,原汁原味的烟火气。琵琶声声诉衷情,老人听着缠绵婉转的昆曲,一切悠然恬静。
古巷深处,“烟雨江南”“水墨锦溪”“月下河塘”,家家客栈青砖墙、老瓦片、竹篱笆,充满闲适的情调。不经意间,走进一片恬雅的境地。蓦地,我心生“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
读着桥柱上的对联:“两岸烟飞通海市,一溪浪涌接澄湖。”我咀嚼着、回味着,忽地想用一页素笺画下锦溪,珍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