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飞 孙秀明
行书是介于真、草之间的一种字体,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真书成分多者谓之行楷,草书成分多者谓之行草。但二者之间的界限在哪里,决不象其他字体那么明晰。从人们的书写习惯来看,似乎是真书快写为行书,行书快写为草书。但文字学家郭绍虞考证的结果是:“草出于隶,行出于草,楷出于行。”[1]时间也大致在“散隶作草”的东汉时期。
由于书法线条的变易性,草写字体一直与正体文字并行,并成为促进文字发展的原动力。所谓线条的变化,本身就是笔法的变化,更牵动书体的变化。可以说,中国书法史上的每一次变革,都是由繁至简的过程。由籀文到小篆,笔画统一为圆曲正体;由小篆到草篆(古隶),笔画趋于横直,至隶书正体化又趋变为章草,再由章草规范为楷书;都是由“草写”到“正体”又由“正体”到“草写”的循环往复过程,中国文字正是在这种螺旋式的进化中,形成了目前篆、隶、楷、行、草五种书体并立的局面。
篆隶书体演变中的草之意味,正与行书相当,甚至在张芝今草产生之前,草书与行书是同一概念。梁武帝萧衍在《草书状》中说:“昔秦之时,诸侯争长,简檄相传,望烽走驿。以篆隶之难不能救速,遂作赴急之书,盖今草书是也。”[2]可见,真正的草书起始点应在秦时,这我们也能从秦简书中略见一斑。《衍极并注》中说:“初,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作《急就章》一篇,解散隶体粗书之,损隶之规矩,存字之梗概,本草创之义,谓之草书。以别今草,故谓之章草。”[3]我们从考古发掘出的秦简、汉简中发现,其时的草书,字体上下不怎么牵连,书体未能宏逸。
这组云梦睡虎地秦简上的字体,正记录篆书向隶书的转化形态,可称之为草篆;这组敦煌马圈湾西汉时期木牍,记录隶书的向楷书的转化形态,可称之为草隶或章草。其字体由于尺幅所限,虽有奋笔疾书之气势,然均不能龙飞凤舞,牵连缠绕;又因其记事功能,字画清晰皆可辨识,字体形态大致与魏晋时期二“王行”书相类。
在东汉时期,由于宦官蔡伦改进了造纸术,迅速促进了草书体的发展。此时练习草书蔚然成风,达到了一种疯狂的程度。正如赵壹在《非草书》中所描述:“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座,不遑谈戏,展指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腮出血,犹不休辍。”[4]虽然赵壹以批判的眼光评论写草书的众生疯狂之相,从侧面我们也看到草书很快上升到纯艺术书写空间。
但是,正因为草书“杜崔之法,龟龙所见”的笔画过于随意夸张,让观者无法辨识的弊端,成为“朝廷不以此科吏,考绩不课此字”的无用书体;草书与真书之间才需要有一种便于书写,易于辨认的书体来弥补,行书的概念由此而生。张怀瓘《书断》记载:“行书者,刘德升所作也。即正书之小伪,务从简易,相间流行,故谓之行书。”[5]在《书议》中又云:“夫行书,非草非真,离方遁圆,在乎季孟之间,兼真者谓之真行,带草者谓之行草。”[6]刘德升是东汉末期桓帝、灵帝时期的书法家,与《非草书》的作者赵壹是同一时代人,正是在实用性、艺术性、规范性、流美趋变思想指导下,才有了真草之间的补充性书体——行书。而行书也以其显著的特点,在历代书法家的挥毫泼墨中,与人文并驱,展现着书法家的才情和气度,《兰亭》的中和雅逸,《祭侄文稿》的英风烈气,《黄州寒食帖》的忧思伤怀,等等,在人书合一的人文情怀中,为中国书法开启了翰逸神飞的书法新空间。
晋人不仅向内心发现了自己的深情,而且也向外发现了自然。行书到了魏晋时期,很快成为文人士大夫的性情之书,生活之书。书札信函,边思边书,或真或草,笔墨之间传达出书者或喜、或悲、或感伤、或舒雅的浓郁情感色彩。张怀瓘在《六体书论》中准确描述了行书的形体:“晨鸡踉蹡而将飞,暮鸦联翩而欲下。贵其家承蹑不绝,气候流通。逸少则动合规仪,调谐金石,天姿神纵,无以寄辞。”“子敬宏逸遒健,过于家尊。”[7]可以说,正是王羲之、王献之在行书领域的探索,为行书打上了天下第一书的标签,以他们的翩翩君子之风,挥洒出独领风骚的魏晋风度。
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是在王羲之微醉状态下,无意为书,心手双畅的杰作;以气韵生动,自然流畅,潇洒飘逸的笔墨,描述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暮春之初,群贤毕至的修禊雅集盛况,在仰观宇宙,俯察地理,游目骋怀中,抒发修短随化,趣舍万殊的生死观,对天道轮回的豁达感知观。醉书《兰亭》以近似于真书起笔,愈行愈草,边思考边书写,心手相应之中,传达心灵的律动。
《兰亭序》之所以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正因为它是在一种中庸之思挥运下阐发出的中和之象。什么是中庸?什么是中和?子思在《中庸》篇中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8]而王羲之作为王家世族的传人,一方行政长官,饱受儒学思想熏陶,骨子里皆是匡时扶世的儒家思想;但东晋是一个南北分裂,社会秩序混乱的年代,王朝更迭频繁,王氏家族也信奉五斗米道,以佛道之思寻求思想的解脱,二者在他的心中形成矛盾对立的统一体。孔子说,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羲之写《兰亭序》正好五十三岁,并且,此时的他因做王述部下深以为耻,称病辞官,写下《告誓文》,发誓不再出仕做官。整日游山玩水、谈玄炼丹、寄情于书;其泛舟东海,游目骋怀,希望向天人合一的文化空间寻求心灵的寄托。
永和九年三月三曰,他与孙统等42 人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饮酒赋诗,谈玄论道,此山水佳境,俯仰天地,游目骋怀之时,以书抒怀,自然而然呈现出那种特有的魏晋风流气度,正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中和之象。
《兰亭序》之所以美不胜收,正因为在无意于书中,处处体现出变化之道,这种变化不但形容情之所致,人之所乐,更表现山水之美,忘我之境。我们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节奏明快的精妙组合中,仿佛看到山水之间,结伴游春的欢快场景。从“一觞一咏,畅叙幽情”中,看到高闲上人饮酒赋诗,谈玄论道的和谐之境。从“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中,看到文人借酒抒怀的疏狂神态。从“临文嗟悼”“悲夫”“有感于斯文”中,又看到时人喜极而悲的颠醉神态,对人生如寄的慨叹。《易经·乾卦·文言》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9]《兰亭序》在短小精悍的文字中,传达的是天、地、人至真至妙至玄的大道。
而在字体形态上,王羲之更是表现出他炉火纯青的笔墨技巧,两个会字,5 个怀字,5 个一字,7 个不字,形态多变,富有意趣;特别是20个之字,或长或方,或险或稳,随势赋形,承上启下,趣味横生,让人叹为观止,体现王羲之灵巧多变的用笔和对字体的随机生发。此外,在篇章布局中,纵有列而横无行,错落有致,笔势相贯,纵有偏差,也形斜体正,势曲态直,若桑林之舞,皆合韵律。
《兰亭序》字体形态修长,精华部分字体宽高比例在0.618 左右,即美学上所说的16:9 黄金分割点(Golden Section)。并且,其分割的起点也大致在一字笔画的起点,在扁平隶书盛行的魏晋时期,能把书体拉长到这个比例绝对是一次伟大变革。可以说,王羲之正是长期的观察自然,临池挥毫,无意识形成的这一极度符合美学规律的结字方法,从而也开启了唐代欧阳询楷书之法门,中国书法之完美篇章,千古绝唱。试想一下,1600 多年前的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三月三日,微有醉意的王羲之信笔挥毫,在点画线条飞动中,在黑与白的空间分割中,皆符合0.618 黄金组合法则,这是怎样一幅神奇的画面。这些法度完备,字体修长的汉字,在《兰亭序》中仿若深邃夜空,紫微星曜;千军万马,神骏跃出;月照花林,群芳竞秀;总能吸引我们的眼光在此伫目,流连遐思。
可以说,我们从《兰亭》的字里行间,追寻到的是当代书法之源。以篆隶为框架的书法,在秦汉时期已基本形成完整的书写体系,并经过多次衍变,走向了发展的极限。王羲之正是用这幅《兰亭序》开启了楷书之规范,行书之中和,一个“永”字,即是楷书八法之标程,又是天下第一行书之开篇。其中所蕴含的变数之理,意象之美,人文之思,已经成为中华民族血脉传承的精髓,并还有更多的奥妙,有待我们进一步探索研究。
如果说《兰亭序》给我们展现的是中正和雅之美,那么天下第二行书《祭侄文稿》展现给我们却是基于忠君爱国的正气抒怀。唐朝大书法家颜真卿,一身正气,满门忠烈。唐玄宗天宝十四年(755 年),安禄山谋反,“安史之乱”爆发。河北二十四郡望风投降,平原太守颜真卿联络其兄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伐叛军,率兵20 万,光复土门等十七郡,成为大唐天下最为灿烂的爱国旗帜。
叛军史思明反扑常山,颜杲卿孤城奋战六天六夜,终因箭尽粮绝,城池失陷,颜杲卿、顔季明等颜氏一门30 余口被残忍杀害。唐肃宗乾元元年(758 年),颜真卿派人到河北寻访杲卿、季明尸骨,仅寻得季明头骨;颜真卿悲痛交集,奋笔写下《祭侄季明文稿》。
作为大书法家的颜真卿,此时无意于书,而是将对侄子的爱,对贼人之恨,对英雄惨亡的痛惜,对颜氏家门不幸的哀伤,对安史国殇的忧思,一并于书。颜真卿的悲痛情绪,随着对事件的回忆近似于失控,“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八个字墨色浓厚,突出放大,充分反映他失去亲人的切肤之痛。最后,行笔逐渐加快,几近狂草意态,悲痛情感象火山一样迸发而出,“抚念摧切,震悼心颜”“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发出大唐国难时最为悲壮的呐喊。
综观整幅文稿,首先体现在一个“真”字上,颜真卿独坐感怀,抚案悲悼,写此祭文草稿,以慰亡灵。在书写中,纵笔浩放,一泻千里,文中枯笔疾涩,多次涂改,章法左右飘忽不定,字距、行距变化较大,皆不符合所谓的审美规范,与他的《争座位帖》《告伯父文稿》相比,少了章法与行笔气势,但通篇的英风烈气,悲恸伤怀的真实情感跃然纸上。可以说,颜真卿的所有书法都体现出忠臣良将,正色立朝的正气大象,而唯有此稿,让我们看到颜真卿浩然正气背后的真性情。颜真卿在政治上并不是一位善于明哲保身之人,甚至因过于刚正而遭嫉恨,他明知赴死却义无反顾,用自己一生写就忠君爱国的书法篇章。在颜真卿的身上,验证了“书如其人”至真妙理,以“至善为德”为准则的审美规范,这种规范与当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又甚能融合统一。可以说,王羲之以“中和之美”筑起魏晋书法的第一座丰碑,颜真卿则是以他的“气格之美”树立起盛唐书法的又一座高峰。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中国文化有一奇特之处,文官遭贬失意之后,往往迎来创作的高峰期,一些绝世佳作往往出于此时,如屈原之《离骚》,白居易《长恨歌》,范仲淹《岳阳楼记》等,被谓之贬官文化。那么对于苏东坡的《黄州寒食帖》可称之为贬官书法。
北宋元丰三年(公元1080 年)二月,苏东坡因 “乌台诗案”牵连,受新党排斥,贬谪黄州团练副使。生活穷愁潦倒,精神饱受摧残;元丰五年寒食时节,阴雨连绵,对于来黄州已三年的苏轼来说,逐渐感觉到人生绝望。在此凄风冷雨中,不觉悲从中来,信手写下两首五言古风,以抒胸臆。“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被贬的苏东坡在此感觉时光匆匆,已被这个世界抛弃,就连春天也是这么无情而去,而今年的春天却更加悲凉凄惨,“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苏东坡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就仿佛一枝海棠零落污泥之中,苦不堪言,而笔墨也从淡淡然变得支离开张,富有淋漓之态。可是,春江冷雨带来的是更加凄惨的人生环境。“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自己的小屋犹如风雨飘摇下的渔舟,随时会倾覆,空庖、破灶、寒菜、湿苇已让生活陷入极度的困窘。此时的愤慨之情,已难以控制,“破灶”突然放大,惊人醒目。可此时报国无门,回乡无路,“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哭途穷三字,惊骇心目,让我们看到极度的绝望,接下来“死灰吹不起”更是陷入了心的死寂状态。通过《黄州寒食帖》,我们看到的文人落魄失意的凄苦之象,是诗书融合的最佳典范。也让我们透过诗的意境去窥探书之奥妙,而背后的驱动就是心情的起伏,从淡然、凄美、困苦、愤慨、绝望的情绪递增中,整幅书法也在点画线条的变化中,或正锋,或侧锋,迅疾飞驰,翰墨淋漓;其结字或大或小,或疏或密,参差错落,起伏跌宕,形成万斛泉涌,恣肆奇崛,变化万千的书法气象。
可以说,三大行书从不同的层面,阐释出人生境界与书法审美意象的对应关系,而影响这种关系的内因就是情感与性格。王羲之带着谈玄论道的魏晋风度,写下雅士风流的兰亭之韵;颜真卿带着忠君爱国之思写下英风烈气的祭颂悲歌;苏东坡带着凄神寒骨的诗情画意写下贬谪途穷的人文情怀,并立成为中国书法行书巅峰中的三座里程碑,形成唐风宋韵晋风流的三大行书板块,让我们体验书与文交相辉映的书法审美空间。
自魏晋以来,行书可谓是使用最为广泛的字体,皆因其处在楷草之间,既可辨识,又可快速书写。在王羲之行书基础上,王献之犹嫌行书还不够潇洒,在十六岁时就劝王羲之改体,并说:“古之章草,未能弘毅,今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不若藁行之间,于往法固殊,大人宜改体。”[10]并创立了行草之法,《书议》谓:“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草,开张于行,草又处于其中间。”“挺然秀出,务于简易;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度,有若风行雨散,润色花开,笔法体式之中,最为风流者也。”[11]今观王献之的《鸭头丸帖》《中秋帖》与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很直观地体验到王献之变行为行草,甚至一笔草书的过程。
王羲之以真为草,在他的书札中,往往看到近似于楷书的结字,仿佛凝露为冰,使章法有稳固之感,而王献之则更趋于连,笔断意连,拔茅连茹,上下牵连,各种连法尽显其能,故张怀瓘又说:“逸少秉真行之要,子敬执行草之权,父之灵和,子之神俊,皆古今之独绝也。世人虽不能甄别,但闻二王,莫不心醉。”[12]可见,“二王”通过自己的创新与实践,拓展了行书妍美流便的书体空间,在他们精熟的笔法,风流的气度中,构建起中国书法史上魏晋行书的高峰,并形成王书一统天下的格局。
打开中国书法史,善行书者甚多,并犹如书者性情各有特点,王珣的《伯远帖》,在潇洒古淡、疏朗飘逸的笔墨中,向好友阐述自己的郁闷之情;欧阳询的《张翰帖》,在笔法险劲,猛锐长驱中,有孤峰崛起,执法面折庭争之风;柳公权的《蒙诏帖》,在浑莽淋漓,意象恢宏的气势中,读到人正则笔正的老臣风骨;杨凝式的《神仙起居法》,在笔迹雄杰,横飞斜雨的狂逸背后蕴含飘逸入仙的意境;米芾的《蜀素贴》,在风樯阵马,八面出锋中,体现米颠石痴的雅士风流;黄庭坚的《松风阁》,在风神洒荡,长波大撇中,体现山谷道人清雄雅健之风;李建中的《土母帖》,在出群拨萃,神气清秀中,略见晋唐遗韵。可以说,观古人行书,如与此人悟面,字里行间难掩其喜怒哀乐的情绪,再加上文字内容言辞真切,形容表象历历在目,均可见其人其书,呼之欲出。正如张怀瓘《书议》中所说:“或君长告令,公务殷繁,可以应机,可以赴速;或四海尺牍,千里相闻,迹乃含情,言惟叙事,披封不觉欣然独笑,虽则不面,其若面焉。”[13]
数象综合法(神妙能逸)在行书中应用示意图
若从字体上分,行书大致是指草书中未能“弘逸”者,在真草之间,随适所度,通过1000 多年的丰富发展,文人墨迹可谓汗牛充栋,似乎今人想到的书体,古人都已经写过,或方或长的信札,各种尺牍绢素、册页、书籍都是以行书为主体,传达人文思想情感。其书风正如人的性格,有豪迈型、内敛型、温柔型、刚健型、狂怪型、沉着型等等,甚至根据不同人生际遇,会出现不同的心情,在以笔墨为书写工具的时代,无疑产生大量的墨迹,形成千人万面的书法表达,我们也有幸通过这些流传千年的墨迹,通过读帖、临摹、静静地体悟,来与古人进行心灵对话,这正是中国书法文化之幸事。
可以说,行书的笔画始终是在趋变之中游走,在行楷书体中,笔画虽处在正书之格而气势已具飞动之势,我们从王羲之行书中的楷体字中,赵孟頫的行楷中都能体验到这种静中寓动的势态,这些皆为神品之作;而在行书逸品中,笔法逐渐多样化,各种势态随心绪相应而生,或徐或疾,或滞或涩、或润或躁皆可和谐相生而达书人合一之境。自魏晋之后,写行书者皆以“二王”为宗,在笔法灵动基础上,和之于自己的文思与性情,多有妙品之作;纵夫未能及者,笔法纯熟之中,也有魏晋风度,盛唐风骨体现,皆可达书艺之道,入时人眼,是为能品者也。
行书逸品:
中庸之思,和雅之美。
方圆为用,正奇相生。
或激或厉,笔底含情。
悠游超逸,性灵所钟。
行书神品:
动静相映,意在心灵。
若静若动,势在必行。
思如涟漪,情若微风。
笔端神知,气韵如生。
行书妙品:
文之为用,翰墨相生。
古今万里,叙事陈情。
笔入魏晋,意临唐宋。
雅士风流,墨妙笔精。
行书能品:
心有情愫,翰不虚动。
点画若飞,抑扬相生。
使转变化,法正守中。
皆合法度,皆应心声。
行书也可以说成是真书与草书之间的补充书体,由刘德升为起始到晋王羲之发扬光大,王献之又使其更加连带,趋于草书化,再有历代文人彪炳性情,遂成一枝独秀。但由于其实用性与艺术性并存,与真书,草书还是有着清晰的界限和本质的区别,但正因为其变,故难有常法,往往临之于前人,各有灵苗各自探。
可以说,时至今日,行书依然是当今书坛的主力军,成为参展评审的主要书体。并且在各种笔法的互参融合下,人品既殊,性情各异,笔势所运,邪正自形,仿佛有开发不尽的创作空间。究其原因,乃书为心象也,想象画裁,意在笔端,旋折进退,形随意成;心有一念,八万四千想,瞬息万变,类物象形,岂能有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