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一 刘俊勇(.大连海洋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大连603;.辽宁师范大学历史文化旅游学院,辽宁大连608)
辽东半岛南端指的是今大连地区。因其东南面向黄海,西北濒临渤海,与朝鲜半岛隔海相望,和山东半岛共扼渤海湾,北依东北腹地,素有“京津门户”之称。辽东半岛南端的历史有多长?仅有120年的历史吗?是文化荒漠吗?辽东半岛南端古代文化有没有源头?古代文化在各个时期有什么特点?今天的大连文化与古代辽东半岛南端的文化关系如何?对于上述问题的回答是不一致的,甚至分歧很大。
历史文化是一个不断积累发展的过程,不了解古代文化就不可能了解今天的文化。研究辽东半岛南端古代文化,首先要研究各个历史时期生产力发展状况和生产方式。在此基础上,进而研究地理环境、民族迁徙、战乱与稳定等对文化的影响。
诚然,研究辽东半岛南端古代文化有着一定的难度,一方面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古代战乱频仍,文化时断时续;另一方面文献记载甚少。本文拟对辽东半岛南端汉以前的古代文化进行爬梳,并提出不成熟的看法,供专家学者讨论。
考古发现已经证明,至迟在1.7 万年前,辽东半岛南端已有人类生活、劳动、繁衍[1]。近年发现的大连金普新区复州湾骆驼山遗址,有可能将辽东半岛南端的历史提前到距今50 万年至30 万年前[2]。进入新石器时代以来,辽东半岛南端人烟稠密,具体言之:古遗址分布密集,阶段性明显,文化内涵丰富多彩。同时,辽东半岛南端又是东北地区最先接受中原特别是山东原始文化先进成分的地区。长海县广鹿岛小珠山遗址的发掘与研究表明,距今7000年前的小珠山一期文化时期,辽东半岛南端的先民已经开始造房屋、事渔猎、种禾稼,出现了四周围以木栅的具有相当规模的聚落[3],深受兴隆洼文化的影响;至迟在小珠山二期文化时期,辽东半岛南端的先民和山东半岛开始了文化上的往来;小珠山三期文化时期即龙山时代,辽东半岛南端先民与山东半岛的文化往来更加密切,因山东半岛龙山文化在当时处于领先地位,逐渐取代了本地土著文化。
原始时代的经济是自然经济。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是当时经济的真实写照。考古发现证明,辽东半岛南端原始渔业生产早于原始农业生产。根据辽东半岛南端各新石器、青铜时代遗址出土的众多渔具,可以将辽东半岛南端原始渔业大致归纳为简单的以石、骨、牙、蚌等质地的镞射鱼,以鹿角、骨头等制作的鱼叉插鱼,以骨鱼钩、骨鱼卡钓鱼,以编织的渔网捕鱼等几种作业方式。
辽东半岛南端新石器、青铜时代聚落中的房址非常密集,其中叠压、打破关系很多,反映了聚落人烟稠密的情景。距今7000年前的小珠山一期文化时期,辽东半岛南端出现了农业生产;到了小珠山二期文化时期,农业生产工具开始增多,尤以收割工具和粮食加工工具为多;小珠山三期文化时期即龙山时代,农业生产工具进一步增多,还发现了稻米和盛装于席篓中的炭化黍,石刀取代了陶刀,成为主要的收割工具。
文家屯遗址红烧土块经植硅体检测出稻和黍族[4]。2008年山东大学东方考古中心靳桂云教授、栾丰实教授等对辽东半岛南端部分新石器和青铜时代遗址进行的植硅体土样采集和农作物类型调查,对大连王家村、郭家村、双砣子遗址土样的植硅体分析结果表明,辽东半岛南端在龙山时代农业进一步发展,特别是稻作达到了相当水平,如这一时期的多数土样都有比较丰富的农作物植硅体,而水稻植硅体的含量远远高出粟和黍的植硅体数量。王家村土样还发现了来自水稻叶子、茎秆和稻壳上的各类植硅体,表明水稻是在当地种植的。靳桂云教授、栾丰实教授等认为,辽东半岛南端年代最早出现的稻米是在龙山文化早期,即距今4500年前,在山东半岛北部特别是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南端之间。稻作农业一旦出现在胶东半岛,就迅速传到了辽东半岛南端[5]。如此看来,龙山时代的辽东半岛南端是处于粟作农业区和稻作农业区之间的杂谷农业地带。双砣子三期文化的大嘴子上层出土的炭化稻米,则是又一波向东北亚地区传播的见证。
随着农业的进步和粮食产量的增加,饲养业开始出现。新石器时代郭家村、吴家村等遗址都出土有家猪骨骼,尤其是郭家村出土的家猪骨骼占所有兽骨半数以上,由此可证,猪为当时人们饲养的主要动物。傅仁义先生对郭家村遗址出土的家猪生长年龄进行了分析,得出郭家村人们已经意识到猪养大后可获得更多肉食的结论[6]。
辽东半岛南端原始先民们不但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化,而且通过长期的劳动实践创造了原始艺术。
庄河北吴屯遗址上层出土的玉鸟,头部呈圆形,仅以对钻圆孔为目,尾呈燕尾状。这件玉鸟是一件抽象作品,从河姆渡文化的双头鸟骨匕、新乐文化的木雕长尾大鸟、红山文化的玉凤和玉鸮,以及大汶口文化——山东龙山文化、良渚文化玉鸟等考古发现,表明我国沿海地区先民自古以来以鸟作为图腾,北吴屯遗址上层这件玉鸟当是佩戴在身上的图腾灵物。
北吴屯遗址下层出土的3 件刻划人面像陶片,底纹为压印之字纹。上部刻划交叉斜线为发迹,眉毛为短横弧线,圆形眼睛,鼻翼是对称两小圆窝,嘴部是长方形,内填三道竖线,表示牙齿。下端有两个穿孔,当为安柄手持之用。王家村遗址出土的陶人,眼、鼻、口俱全,上端两面外出者则是耳朵。郭家村上层出土的陶人面呈圆角方形,是以工具剔刻出双眼,捏出口、鼻而后烧制完成的,仔细观察,为一男子形象。这种人形偶像的性质基本上是祖先神和巫术手段。根据民族志方面的资料具体分析,北吴屯遗址下层这几件刻划人面纹陶片极有可能是巫觋送鬼驱邪,或者求生育巫术的产物。
北吴屯遗址下层出土的刻划太阳纹陶片,底纹也是压印之字纹,系刻划在陶片纺轮上。中间一圆形穿孔,孔外刻划一圆圈,当为太阳,外接多条直线,当为太阳的光辐射线。应是北吴屯先民对太阳崇拜之物。
辽东半岛南端新石器时代较早时期的陶器施纹方法是压印之字纹和压印席纹,以及这两种纹饰的复合纹,加之陶器本身是筒状,酷似农村中常见的以紫穗槐所编制的筒筐。到了距今5500年前,陶器一改压印施纹方法,由种类异常丰富的刻划纹所取代。小珠山三期文化郭家村上层出土的刻划网纹陶壶最为生动,陶壶肩部凸起一周绹纹作为网纲,腹部刻划有三角形网格纹带,这小小网格就是网目,是一张完整的鱼网形象,诠释了“纲举目张”。这件陶壶本身就是一件写实的艺术品。
上述压印、刻划装饰艺术还突出地表现在陶纺轮上。郭家村下、上层出土的244 件陶纺轮中有46 件施有各种装饰。这些装饰包括刻划人字纹、花瓣纹、叶脉纹、多角纹、平行点列斜线纹、点列直线纹,压印点列直线纹、点列环纹、点列涡纹等。这些有纹饰的陶纺轮充分运用了线条和“点”,特别是“点”的运用,使快速旋转的纺轮,产生出了五彩缤纷的图案,给人们以艺术的享受。
雕刻和陶塑艺术品在辽东半岛南端新石器时代遗址中也有出土。郭家村下层出土的骨笄柄端雕有扉牙,还有在磨制光滑的平面上雕有细密的圆点者。陶塑艺术产生于制陶术出现稍后,郭家村和吴家村遗址共出土有6 件陶猪,均是家猪造型。郭家村下层出土的陶猪造型较粗糙,塑制手法朴拙。前端刻一缺口为吻部,后端捏一扁平向下弯曲的短尾,仅见两条圆锥状腿。属于同一时期的吴家村遗址所出土的陶猪,在造型上已显得比较成熟,局部已作精细处理,捏塑有吻部,两眼上有立耳,高鬃,全身刺孔,臀部浑圆作卧伏状。这6 件陶猪是先民们模拟家猪的形象,结合生活的需要而创作的艺术作品,不仅形似,而且神似。郭家村遗址还出土一件陶塑兽形器,长方体,中空,前端刻出口部,两侧、上端、背部各有圆孔,似一大型水兽,是一件抽象陶塑品。郭家村等遗址出土的海参罐,也属陶塑品的范畴,这些小陶器高不过6~7 厘米,腹部普遍塑或贴有4~6 排乳钉,多的8 排,甚至更多。这乳钉酷似海参的肉刺,村民们直呼之“海参罐”。大致分为写实和抽象两类,写实类的海参罐腹部贴有4 或6 排乳钉,与刺参的肉刺排数基本相同。另有腹部贴有8 排或更多排的乳钉,甚至多达76 个,相比刺参的肉刺排数和个数已大大超出。抽象类的海参罐仅贴有一周乳钉,甚至未贴乳钉,完全是一种抽象形式。郭家村等遗址出土的海参罐几乎上部都有两个圆孔,显然是为系绳所制,当为悬挂之用,从此处可以窥见先民们对海参十分推崇,是先民们多年来的实践结晶。先民们之所以将推崇备至的海参塑制得惟妙惟肖,正是基于这种认识。“海参罐”既反映了先民们对刺参的推崇,同时也是难得的陶塑艺术品[7]。
郭家村上层出土的陶舟形器,舟首突出,尾部平齐,首尾微上翘,两舷上下外凸成弧形,底部经加工成平底,两侧等高,中间空疏较大,形成通舱。这件陶器显然不是一件实用的生活器皿,而是一件模拟品。
辽东半岛南端制玉大体经历了距今7000年前的小珠山一期文化至距今4500年—4200年前的小珠山三期文化数千年的历史。出土玉器主要集中在长海县广鹿岛,以及大连市老铁山、郭家村和四平山、文家屯等地。据考古发现,在文家屯遗址出土有制作玉器时钻孔留下的废料玉芯等玉废料,四平山积石冢死者墓中随葬有玉料;郭家村遗址也出土有玉芯等玉废料,可证上述地点出土的玉器是本地制作的。在装饰品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玉牙璧。四平山积石冢出土的8 件玉牙璧均出自大墓死者胸部,显然是挂于颈悬于胸的“神器”。《越绝书》记载了风胡子与楚庄王“夫玉亦神物也”的一段对话,说明在黄帝时代(原始社会后期)玉除了用做兵器,发挥巨大威力外,还是神的载体,通神的媒介,其性质当与红山文化积石冢随葬玉器相同。
迄今辽东半岛南端出土的新石器时代装饰艺术品已有数百件之多,其质地有骨、玉、石、牙、贝、陶等,头饰、颈饰、腕饰、指饰种类齐全。头饰有骨笄、石笄、石簪,这些发笄(簪)多有意识地选择骨头关节部位作笄(簪)头,既便于握持,且别有韵味。吴家村出土的2 件骨笄头部磨成三棱状,造型别致。颈饰有各种质地的珠、坠、链等。郭家村下层出土的31 颗蚌珠就是先民们佩戴的一串项链,长海县广鹿岛蛎碴岗遗址出土的项链是由15 件海帽环组成。腕饰有石环、陶环等。专门用以装饰物品的大量出现,表明了先民们重视自身的美化,反映了先民们对美的追求,对艺术的追求。
综上,辽东半岛南端先民通过长期的实践,创造了雕塑等艺术,改善和美化了人们的生活,为辽东半岛南端后来的文化艺术发展奠定了基础。
西汉初的辽东半岛南端,处于诸燕王割据、叛乱的动荡的时期。随着汉王朝中央集权统治的不断加强,到汉武帝元朔元年(公元前128年)燕王刘泽“坐禽兽行,自杀,国除为郡”[8],辽东郡才直接隶属汉中央政府管辖。
自辽东郡设立以来,辽东半岛南端的经济和社会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据《汉书·地理志》和《后汉书·郡国志》记载,西汉时期辽东郡设18县,东汉时期辽东郡省并为11 县,辽东半岛南端属沓氏县(沓县)、文县(文亭、汶县)所辖。
辽东半岛南端隔海与山东半岛相望,中原地区先进的生产方式和文化最早传到了辽东半岛南端的沓氏县(沓县),从而在经济、文化等方面领先于其他地区。正是因为辽东半岛南端地近两汉时期设置辽东郡盐官、铁官的平郭,拥有获得盐、铁资源的便利条件,从而成为与中原地区进行贸易的前沿。
两汉之际特别是东汉末年,中原社会动荡,但辽东地区相对安定。西汉末年,自中原各地渡海入辽人们络绎不绝,他们的到来,对于辽东半岛南端经济、文化的发展,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东汉末年,中原地区战乱频仍,人们又纷纷渡海来到辽东,再一次将中原先进生产方式和文化传播到整个辽东地区,汉文化在辽东半岛南端深深地扎下根基。
西汉时期的绘画作品见于大连普兰店张店、乔屯,旅顺北海李家沟,甘井子大连湾刘家屯等地汉墓出土的彩绘陶器、刻纹陶器和漆器上。普兰店花儿山汉墓出土的彩绘陶器有两种,一种是西汉前期以绿彩为底,上绘红彩的陶器,图案分别为云气纹和椒叶纹;另一种是西汉中、后期的绘红、白彩的陶器,图案多为云气纹。旅顺北海李家沟西汉中、后期墓出土的彩绘陶器,以白、红彩绘就。东汉后期的沙岗子2 号墓(营城子壁画墓)出土的彩绘陶房、灶、魁、灯、炉、案等,均以白彩绘云气纹。
最有代表性的绘画作品还属沙岗子2 号墓(营城子壁画墓)的壁画。这座墓墓室本身就是东汉建筑的杰作,由前室、套室、主室、东侧(耳)室和后室组成。前室在南,主室居中,其外是高大的套室,东有侧(耳)室,后室在北。各室之间由套室回廊连接,侧观呈“山”字形。各室均以花纹青砖砌筑,花纹砖种类有叶脉纹、球状纹、连球纹和方菱纹数种,并涂有红、黄、白彩。砖的花纹面都向内,使整个墓室显得庄重、华贵,本身又是绘画作品。各室四壁上部逐层内收,交叠成穹窿顶;墓底以榫卯砖铺就。除主室外,其他各室外壁都砌有多道横箍,以起加固作用。这些充分显示了当时人们高超的设计水平和工匠们的聪明才智。壁画分别绘在主室北壁和东、南门内外。壁画底面以白灰抹成,除人物口唇等处绘彩外,余均为墨线勾勒。“羽化升天”图绘在主室北壁,表现的是天上、人间共同祈祝墓主人早日升天,反映出当时人们的黄老思想。营城子壁画墓是辽南仅见的砖室壁画墓。这种以墨线勾勒的画风代表着汉朝绘画的一个重要流派,有别于辽阳壁画墓重彩渲染的画风,在世界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对于研究汉朝绘画和意识形态具有重要价值。
两汉时期隶书文字见之于营城子第二地点74 号西汉木椁贝墓出土的一批陶器。该墓10 件陶器书写有文字,分别书写于鼎、盆、井等口沿上,字迹呈暗红色,以毛笔书写,两字以上者上下纵书。文字较清晰的是“羹”“鷄豚月”“蹄月”“脾釙”“井”等文字。“月”即“肉”的古字,可见这些文字是为标注陶器所盛食物和陶器名称而书写。
辽东半岛南端发现的汉朝文字资料还有刻在陶器和砖上的文字,如大连湾刘家屯西汉木椁贝墓随葬的陶洗壁上刻有“侯”字,沙岗子小砖墓随葬的陶洗口沿处对称刻有两处“二千石”,前牧城驿802 号墓随葬的白陶壶肩部刻有“甲”字,瓦房店市李官东汉砖室墓花纹砖上刻划有干支文字,大连旅顺刁家村发现的墓志砖文字等,都是研究两汉文字的实物资料。
辽东半岛南端出土的汉朝印章均为铜质私印。印文分别为“公孙訢印”“文勝之印”“宋郯信印”“射襄之印”“唐长秋印”“田钊”“绵鸿”等。就其钮制而言,大多为龟钮,个别为桥钮。营城子第二地点76 号墓出土的兽钮铜印,印文已不可辨。此外,花儿山4 号木椁贝墓还出土一方玉石印章,坛钮,文为“高阳”二字,颇有古鉨韵味,虽出土于西汉墓,但其年代或可早到战国。辽东半岛南端还出土有“河阳令印”“武库中丞”和“临濊丞印”三方封泥,前两方封泥年代为东汉,后者年代当可早到战国至秦。
1954年和2002年以来发掘的大连营城子第一、二地点近300 座汉墓中出土刻鱼陶洗有上百件之多,其底部大多刻有鱼的图案,寓意富贵有余,或一尾,或两尾,最多者刻有六尾。普兰店乔屯7 号木椁贝墓出土的陶洗,内壁刻有两只鹭鸶各追逐一尾鱼,一只鳖卧伏其间,底部中心也刻有两只鹭鸶各追逐一尾鱼。口沿绘红、白彩几何纹。
反映两汉辽东半岛南端雕刻艺术水平的还有东汉时期出现的花纹砖,主要用于建筑墓室。按其筑墓需要,分别烧制成长方形、方形、楔形和榫卯砖等。用花纹砖筑墓时,均将有花纹的一面朝向墓内壁。花纹砖图案可见钱币纹、叶脉纹、圆圈纹、几何纹、动物纹、狩猎纹等。
辽东半岛南端西汉陶俑采用模制法,出土于普兰店花儿山西汉木椁贝墓的2 件模制彩绘女俑,一立一跪,与中原地区陶俑制法、风格完全一致。东汉陶俑采用手制法,即在捏塑成形后,再用刀削法制成,常见男、女立俑,偶见哺乳女俑。
辽东半岛南端的两汉陶塑艺术品丰富多彩。普兰店乔屯两座木椁贝墓分别出土一件陶鸱鸮壶,其制作巧妙,形象生动逼真,是难得的艺术品。出土于营城子第一地点和旅顺南山里的朱雀陶灯,由承盘、朱雀和灯碗三部分构成。承盘中间是一只两腿和两爪塑制得十分夸张的展翅飞翔的朱雀,其背上驮一柱状灯碗。此陶灯造型别致,富于夸张和想象力。1954年发掘的营城子第一地点45 号西汉木椁贝砖墓出土的陶鼠形插座,是先用手捏成形后,用刀刻塑加以抹光。其形为一鼠平卧,回首咬向背上的筒状管,据报告编写者观察,可能烧后涂朱、白两色,是一件意趣盎然的陶塑作品。
动物陶塑品最常见的是猪和狗。陶猪均为母猪造型,出土于沙岗子1 号墓的陶猪,其形象为吻部长大,高鬃短尾,体形健硕,一望便知是由野猪向家猪驯化阶段的形象。大连湾刘家屯的模制陶猪、营城子东汉砖室墓模制陶猪,或腹部中空下垂,或腹部几乎垂地,都是两汉养猪业发达的缩影。沙岗子1 号墓出土的陶狗,体格健硕,神态温顺,是看家狗的形象。大连湾刘家屯出土的2 件陶狗,一为家犬造型,一为猎犬造型。
著名农史专家、北京农业大学教授张仲葛曾对大连甘井子营城子、大连湾刘家屯、旅顺老铁山等地发现的陶猪进行研究,认为上述陶猪塑造的是华北猪小型种的形象,是现存东北荷包猪的祖先,即大连地区现存的适应性很强,具有耐寒能力的黑猪[9]。
两汉时期的辽东半岛南端,住宅也有了较快发展,居住条件得到了较大改善,汉墓中出土的陶房等,可以一窥当时的房屋状况。房屋注重门、窗装饰,屋顶多采用悬山式,少数是囤顶。
辽东半岛南端东汉砖室墓出土的陶房和陶仓深受江南干栏式建筑影响。出土的陶房大多有四足,其原因是在地处辽东半岛南端的沿海地区接近江南的潮湿环境,故而采取这种建筑形式。
两汉时期儒家思想在辽东半岛南端得到了广泛传播,辽东半岛南端在丧葬制度上所反映的封建典制,与中原地区完全相同。提倡“忠孝”“事死如生,事亡如存”的观念已根深蒂固。
不可否认,齐鲁名士渡海来辽东讲学,是一次中原文化和礼仪道德的大普及,其深刻影响一直为后人所称道。金朝著名文人王寂巡按辽东时,进入今辽东半岛南部,重睹管宁、邴原、王烈等经历之地,以十分敬仰的心情颂扬了他们的功德:“予路出永宁,竚望海门,云烟灭没,缅怀先生之去也。今已千载,海山奇景,风景不殊,嗟岁月之不可留,伤古今之不复见。”[10]后世之人多称辽东半岛南部为“管(宁)王(烈)之地”。说明自汉朝始,中原文化已在此深深扎下了根基,并为后世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辽东半岛南端新石器文化是次生文化,距今7000年前西辽河地区的兴隆洼文化是其较早的源头,当时的聚落主要集中在黄海诸如广鹿岛、大长山岛、小长山岛、獐子岛、海洋岛等岛屿和沿岸,少数在渤海沿岸。至迟在小珠山二期文化开始,辽东半岛南端的先民和山东半岛开始了文化上的往来,此后山东半岛的新石器时代文化直到青铜时代文化,都对辽东半岛南端有着不同程度的影响,最终到双砣子二期文化被山东的岳石文化所取代。辽东半岛南端和山东半岛的交往,都是通过渤海海峡来实现的,而两大半岛之间的庙岛群岛则起到了连接作用。7000年以来的辽东半岛南端先民们向海而生,其生产方式和所创造的文化艺术深深地打上了海洋的印记。
经过战国中期到两汉时期,中原文化已在辽东半岛南端扎下了根基,特别是因这一地区隔渤海海峡与山东半岛相望,可以最早接受中原先进的生产方式和文化,又由于地近辽东郡设置盐官、铁官的平郭,有获得盐、铁的便利,在商贸活动中取得先机,从而使得这一地区经济得到较快发展,成为辽东郡的经济中心。毋庸讳言,两汉是古代辽东发展最好的历史时期之一,即使中原地区出现战乱,辽东地区也很少波及,中原地区的学者纷纷渡海来到辽东,传播儒家文化和其他学术思想,辽东地区出现了文化艺术的繁荣景象。在中原文化向辽东的传播过程中,几乎都是通过渤海海峡来实现的,海洋架构起了文化传播的桥梁。此间发生的诸多大事几乎均与海洋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