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电话

[日]古贺准二

在一套窄小公寓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往小饭桌上摆碗筷。没有灯罩的电灯发出的暗淡灯光照到阳台上，晾衣杆上挂着淡蓝色的鸟笼，笼中偶尔啾啾地响起一对十姊妹的对鸣声。电话铃响起，男人停住了手。

“喂——”

“……”

“喂，您好！这里是城之内——您是哪位？”

“……”

会不会是无言电话？不过男人想不出被人故意找麻烦或恶作剧的理由。“您是找我妻子京子吗？她到附近的糕饼店买东西去了。不瞒您说，今天是我的60岁生日。本来我忘得一干二净，可妻子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病也好了，我得豁出点钱来买盒蛋糕。

“两年前我得病以后，实在让她辛苦了。想来，我一直让她很辛苦。

“从前，我生存的意义就是工作。天天追赶时间和錢，又被它们追赶，把妻子和孩子丢在一边不管。有一次股票投资失败，损失惨重。为了还债，房子、土地都到了别人手里，我才突然发现失去了朋友、公司，还有孩子们。

“在我坠入绝望的深渊时，妻子这么说：‘孩子他爸，你权当自己回到刚出生时一无所有的状况。咱们两手空空从头开始吧——

“我幡然醒悟，从她那儿获得了新生。

“两年前我得大病也让妻子非常担心。我直到现在还不怎么能工作，所以妻子只能去打零工。我有时真是觉得奇怪，她那瘦弱的身体里怎么会蕴藏着那么多的精力。

“我女儿隆子6年前离家出走了……听说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个5岁，另一个3岁……

“我有一个儿子，名字叫彻，10年前他竟说想当音乐家，大概是不想做像他父亲这样的人吧。我劝他不管怎样应该先读完大学，可是他不听，我们大吵一架，最终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小子该是3 0岁了吧，也不知在哪儿、怎样过日子……

“抱歉，我一个人讲了很多没用的事情……啊，您是哪位来着？”

突然，话筒中响起一阵呜咽声。“爸，祝您生日快乐！隆子姐姐和妈妈也在这里。我们马上就去您那儿！”

时隔10年，他第一次听到儿子的说话声。男人无言地握紧话筒，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绿森林摘自《读写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