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翰墨 应是红肥绿瘦

宋慧敏

眼前的小姑娘又长高了，说起话来依然奶声奶气，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宛如高山湖泊，纯净安然，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怯和柔情。似乎没有人会相信这个安静、小鸟依人的小姑娘一旦拿起毛笔，马上变身精灵，在翰墨世界里纵情挥洒，一派天真，丝毫看不出局促和纤弱。除了书法，小姑娘还潜心篆刻，凝神在方寸之间，如切如琢。小姑娘名字叫张奂稼，乳名佳妮，开封市金明中学八年级学生。佳妮四岁开始学书法，十年磨一剑，每每入展，屡屡获奖。2019年6月，佳妮在首届“弘正杯”全国青少年书画大赛中，她的篆刻、书法作品荣获全国“双十强”。2018年获开封市少年传承中华传统美德之翰墨书法展示一等奖;2017年10月，“云章初语 奂稼涂鸦”个人书法汇报展在刘青霞故居拉开序幕，佳妮书写的92幅作品受到书法前辈以及各界观展人士的一致好评。加拿大白求恩医学发展协会来开封中心医院进行学术交流的博士詹姆斯在佳妮的书法作品前流连忘返，一次次竖起大拇指点赞，并要求和佳妮合影留念，乖巧的佳妮凝望着镜头，那一串成长的足迹清晰、坚定。

一

2005年的深秋，河南新乡，一个女婴呱呱坠地，原为当地文化部门领导的外公如获至宝，按照女婴生肖为鸡的属相，为她起名“奂稼”，乳名佳妮。佳妮4岁的时候，在书房里看到外公在教母亲写字，她夺过母亲手中的毛笔信笔涂鸦，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外公握着她的小手写一撇一捺，佳妮写了一遍又一遍，不肯放手。母亲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位老师，不是说她能教会孩子多少技能和知识，而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力。母亲和外公读书练字的书房，深深吸引着佳妮，她没事就往书房跑，看到外公和母亲写字，佳妮就依样画葫芦，一撇一捺，一写就是十年。

佳妮6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跨过黄河来到中国书法名城开封。小小的书房收拾好了，案子上铺上厚厚的毛毡，陈列着笔墨纸砚，母亲工作之余写上几张，以为消遣。母亲把佳妮从幼儿园接回来忙别的事情去了，佳妮闻到熟悉的墨香，爬到凳子上拿起笔在母亲写过的宣纸上写写画画。母亲推门进来，看到神情专注地握着毛笔、像模像样写字的女儿。她悄悄绕过去，看到女儿在纸上写“甲骨文”，只见她学着母亲的样子在墨盒蘸墨，然后提笔在白纸空隙和纸边画上一条又一条毛毛虫，画好之后搁笔歪着小脑袋看看纸上的毛毛虫想了想，又拿起笔在毛毛虫的头上画了几下。佳妮十分专注，全然不知道母亲在她身后站了好大一会儿。母亲笑着问佳妮：乖宝宝你这是画的什么呀？妈，我画的是毛毛虫呀，是个女毛毛虫。母亲问佳妮，为什么是个女毛毛虫呢？因为她像妈妈一样长着长睫毛呀。母亲笑了，窗外的月亮也笑弯了眼睛。从这以后，佳妮放学回来，第一时间爬到案上抓起毛笔，又是写又是画，忙得不亦乐乎，“作品”完成后每每皱起小眉头凝视打量一番，笑得咯咯有声前仰后合。来照顾她们娘俩生活的外婆叫佳妮“我们的书法家”，“书法家”写高兴了，外婆做好饭叫几遍都不下案子。

隔壁来了一个邻居叫李杰，李杰自幼喜爱书法，闲暇时带了几个学生一起练习。李杰第一次注意到佳妮是那天他在书房写字，偶一抬头看到被外婆唤作“书法家”的佳妮一动不动蹲在大门口一棵繁茂的大树下。李杰没有在意，继续写字，他再次抬起头看窗外的时候，佳妮依然在树下蹲着，李杰忍不住叹道：这孩子真有定力。李杰搁下笔来到树下，看到佳妮正聚精会神在看蚂蚁搬家。她抬起头看了看李杰笑了，这一眼，注定他们师徒之间的缘分。李杰问：你就是那个“书法家”佳妮吗？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学写字，当真正的书法家？小佳妮郑重地点头，一诺千金。

佳妮跟着李老师开始学习书法，第一课是练线条。一笔一画，一横一竖，佳妮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写着写着，那一横一竖就有章法，李杰就会把一颗糖当作奖品颁给佳妮。当然，佳妮也有坐不住的时候，字写得歪七扭八。李老师不但不着急，还和她一起做游戏唱儿歌：一只大黄狗，蹲在大门口，两眼黑黝黝，想吃肉骨头。佳妮唱得很开心，李老师趁机拿起佳妮刚刚写的字，问她像不像肉骨头。佳妮马上明白了李老师的用心，乖乖地开始认真练习。

一次偶然的机会，书法创作颇有心得的齐建立老师看到佳妮的隶书作品，十分惊叹孩子的笔力，佳妮的隶书结体工整，蚕头燕尾，一波三折富有气势，却不失孩童拙稚烂漫的天性。齐老师对这个小苗子开始悉心栽培，根据佳妮的书写习惯和特点，他决定让佳妮自己找感觉和方向。齐老师从书房中抱出一摞厚厚的字帖，一本一本翻开给佳妮看。《衡方碑》《曹全碑》《乙瑛碑》《礼器碑》《华山碑》《史晨碑》《石门颂》。翻到《张迁碑》时，佳妮欢快地说：“我喜欢这个。”齐建立在心里惊叹佳妮的眼力，汉隶之中《张迁碑》集雄壮健美和飘逸灵秀于一体。

教导佳妮练习《张迁碑》之前，齐老师首先给小佳妮讲张迁的故事，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领导，离开他任职的地方时，爱戴他的老百姓依依不舍，大家集资刻了一个碑纪念他。末了，齐建立问佳妮：我们该不该把《张迁碑》写好，把这个故事传承下去呢？佳妮郑重其事地点头。

勤能补拙，熟能生巧。这个“勤”字涵盖了每一个清冷漫长的冬夜，佳妮写完学校布置的作业，自觉自愿展开宣纸开始通临《张迁碑》，帖子里有许多生僻字，母亲就拿出书法字典帮她查，从字义到字体结构母女两个一起学习，直到弄通弄懂，佳妮因此對博大精深包罗万象的汉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愤不启。2017年暑假，母亲和老师带着佳妮来到河南安阳中国文字博物馆，从踏上那片土地开始，小佳妮就莫名兴奋。汉字从起源到发展，它的魅力可谓是与生俱来的，从殷墟出土的甲骨文，尘封地下三千多年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镌刻意蕴与笔墨情趣清晰可见，神韵天成。这些蕴含祖先们智慧的文字符号，带着东方这个古老民族最原始的温情，最淳朴的祈愿，隔着茫茫时空和充满好奇与求知的佳妮相遇。打量着这些文字，佳妮如饥似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敬畏与惊喜。金文、大篆、小篆、隶、楷、行、草，在时光的河流中奔涌递进，它们是中国文化的符号，是中国历史的脉搏，是一枝独秀傲然挺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国书法艺术九曲盘桓的根。在这个博物馆，佳妮让母亲给她买了《汉字起源》《说文解字》等书。从这个博物馆走出来，小佳妮对汉字和书法有了新的认识。

熟能生巧，这个熟是窗外蝉鸣入织的夏日，佳妮坐在书案前一张又一张地临写、粉嫩的小手磨出茧子得来的。每天的重复练习单调枯燥，佳妮给自己找乐趣，她像小时候那样在字里行间画画，画她喜欢的猫咪。张牙舞爪的猫咪是母亲，她总是软硬兼施糖衣裹炮弹让自己写、写、写，低眉顺眼心里有着小委屈小愤怒的猫咪是自己，听母亲的话，写、写、写。叼着烟卷，旁边放着酒瓶的猫咪是李杰老师……佳妮的笔下老师戴着宽边眼睛笑眯眯的，斯文儒雅，亲切和蔼。额头饱满、眼神明亮的是李永波老师……

二

有了毛笔这个神器，佳妮变得格外神气。2018年春节前夕，佳妮和各位热心公益的艺术家前辈一起来到熙熙攘攘的鼓楼广场，在凛冽的寒风和浓郁的节日气氛中为市民书写春联。她刚拿起毛笔就有一位老先生逗她：你才比桌子高那么一点，就会写毛笔字？佳妮歪着小脑袋回答：别看我的年纪小，其实我的本领高。你等着瞧吧。说完饱蘸浓墨的大笔挥向桌子上的红纸，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小姑娘，写大字，引起群众阵阵喝彩。佳妮还和这些艺术家来到通许为等候在那里的园林系统职工写春联。通过参加这些公益活动，佳妮锻炼了胆识，还认识到真正的艺术和生活密切相关、血肉相连。佳妮的业余除了书法就是读书，除了老师要求的书法理论必须通读，佳妮还对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山海经》《封神榜》《西游记》……佳妮每每入书，如醉如痴。她应邀来到“小小百家讲坛”和同学们一起分享楹联文化。她积极参与学校普法宣传，讲解宣传宪法，并书写“知法守法用法 和气和谐和美”的书法作品。

2019年9月22日，佳妮带着同学们来到开封市博物馆，参加博物馆举办的“埋下历史种子，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的公益活动，为同学们义务讲解文物的前生今世。每一件文物都是一段人生，都是一段生动的历史，承载着民族的记忆，是祖先留给我们后世不可估量的瑰宝。小伙伴们听得津津有味，看看文物，再看看佳妮，一脸的崇拜。

三

世界对勤奋的孩子充满了善意，佳妮不仅书法成绩突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功课也是稳坐班级前三名，三好学生等各种荣誉奖状和证书摞起来比她还高。2017年她被开封市夏理逊学小学保送金明中学，其他重点学校也向她递上橄榄枝。从小到大，佳妮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备受老师和家长的赞誉，可是佳妮从不骄傲自满，主动帮助学习方法不对的同学，让他们改进学习方法，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

进入八年级后，功课十分紧张，佳妮写完作业还要雷打不动地练书法、治印，纤细的手指握着锋利的刻刀，在坚硬的石頭上刻画，母亲十分心疼，佳妮却自得其乐。

得知佳妮的篆刻作品在全国拿了大奖，河南大学艺术学院刘泮峒教授说“很高兴看到艺术的种子在青少年中扎下了根，并茁壮成长”。

春天的后面不是秋，风雨磨砺之后是彩虹，是红肥绿瘦的五月天。艺术之所以源远流长，在于传承，在于传导，在于一副又一副坚实有力的臂膀，搭成人梯，薪火相传，托举书法艺术明天的太阳，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