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宾
一到秋天,家乡的山坡上野酸枣好像有个约定,说红都红了。酸枣棵一株挨一株地连成一片,红彤彤的野酸枣密密地挂在上面,梅朵一样笑得纯情,红得热烈,似一片燃烧的云霞,把家乡的山坡惹醉了。
家乡的山叫峄山,放眼望去,嶧山坡起起伏伏,弯弯绕绕,酸枣棵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里安了家。它们像一株株荆棘丛,细枝细条,低低矮矮,总也长不高。比起青松、栎树,单薄得近乎可怜,却很有筋骨和活力,呼啦啦爬满了崖畔和山坡。春日山野变暖,各种花草树木吮吸春天的雨露,在清新的空气里伸展枝条,酸枣棵却长得格外小心,静悄悄慢吞吞地抽芽吐绿,到了夏初,才开出米粒状的小花瓣,浅黄的颜色让人瞧不上眼。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赶趟似的开满了春天,酸枣棵以自己的方式生长,细细碎碎长不大的小花瓣,带着泥土的气息,淡定不懂张扬,却又不经意地惹眼和盛大。它们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片片一丛丛地长满枝条,细细密密地织成一张大网,漫山遍坡,满眼都是,让人充满怀想和展望。峄山坡上,酸枣棵的春夏秋连成了一片,像是过了一次午睡,秋风一吹,野酸枣就长成了。先是有半边红润,秋深了,也就红透了。
野酸枣又名山枣,个头像蚕豆,核大肉薄,滚圆滚圆的。摘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虽算不上很好吃,却很是讨山里人喜欢。从前村里的小孩子没零食吃,大人干活回来,就从峄山坡上摘回一些。孩子们乐颠颠地迎上去,伸开小手接过来,布兜里塞得满鼓鼓的。上学的时候带上一些,一下课就吃上几粒。有的上课偷吃,身上的野酸枣被老师全部没收了,就心疼地咧着小嘴直哭。大一些的小孩子会三五成群地跑到峄山坡上自己摘酸枣,一边摘一边吃,够不着的野酸枣,就用拴在竹竿上的铁丝套钩下来。野酸枣甜里透着酸,孩子们却只嚼到甜,酸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们尽兴地在酸枣林里玩上大半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家。摘酸枣时,免不了被酸枣棵上的硬针刺伤,没谁叫过疼。大人们还常常背着背篓摘酸枣,换回的零花钱,不是给孩子们买书包,就是买块布料给他们做新衣服。在孩子们童年的记忆里,野酸枣是抹不掉的快乐和喜悦。
酸枣棵,谦卑,坚毅,耐瘠薄,生命力强。山坡上,乱石中,岩缝里,只要有扎根立身之处,都能随遇而安。峄山坡上的酸枣棵呀,就是一个个乡间小伙,天然,率真,野趣,有个性。别看它们浑身带刺,不可作观赏之用,乡里人就是喜欢。酸枣棵能做成篱笆墙,给庄稼人守家护院,结出的野酸枣有酸有甜,还包含着人生的道理呢。
乡里人喜爱酸枣棵,酸枣棵就在峄山坡上长着。秋又到了,一个个透红的果子挂满了枝头,乡亲们正忙着在峄山坡上采酸枣。采摘的野酸枣,可生吃开胃,还可做成酸枣面,加工成酸枣罐头,酿成酸枣酒。酸枣仁可炒着吃,也可熬制酸枣仁绿豆粥。野酸枣营养成分还很高,除含多种微量元素。《神农本草经》记载野酸枣“安五脏,轻身延年”,有养肝、宁心、安神、敛汗之功效,同时又有一定的滋补强身作用,妙用还真的不少。
我不能回家乡吃野酸枣,父亲就打成包裹邮寄了一些过来。新鲜的野酸枣个个透着红亮,展露着屡屡幽思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