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欣
(中共重庆市璧山区委党校,重庆 402760)
美好幸福的生活长期以来都是人们追求的梦想。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被界定为“美好”,又该怎么样实现美好的生活,是人类社会不懈追求的目标,更是各民族、国家、地区实践探索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早在2012年就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1]70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为“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继续奋斗!”[2]71习近平总书记对“美好生活”有许多重要论述,我们可以从历史维度、时代维度、理论维度、价值维度和实践维度等五个维度加以分析。
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不是凭空而降的,而是根植于人类社会的美好愿景与共产党人的实践探索,体现了厚重的历史感。
自人类社会记录文明以来,人类便从未放弃过对“美好生活”梦想的向往和追求。“美好”一词出自《庄子·盗跖》:“今长大美好,人见而说之者,此吾父母之遗德也”,其意指容貌的姣好。后来,“美好”一词的含义得到了扩展,用于表达姣好的外形、令人舒适愉悦的各种事物。所以,“美好生活”可以看作能给人带来舒适愉悦的各类活动的集合体。从这种意义上讲,我国古代传统思想文化包含着对“美好生活”愿景的渴望。例如,《诗经》中的《大雅·民劳》有“民亦劳止,汔可小康”的描写。在这里,“小康”是指生活比较美好安定之意。又如,《礼记》描绘了“美好生活”的“大同”景象:“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3]再如,老子笔下的“小国寡民”状态描绘了道家心中的理想生活——“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道德经·第八十章》)。
“美好生活”也一直是西方世界孜孜以求的愿景。苏格拉底曾指出,未经审视的生活是没有价值的。亚里士多德提出了目的论体系:“在所有人类的活动中,与神的沉思最为接近的那种活动,也就有最大能力来获得幸福。”[4]“美好生活”通过现实中的人的“沉思”为主要目的并得以实现,但不仅限于此。德尼·古莱认为,“美好生活”是“‘最大限度的生存’‘尊重’与‘自由’”[5]。在他看来,“美好生活”是物品充裕的,但物品充裕并不等于“美好生活”。
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6]294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关系高度融洽、人全面自由发展,是马克思勾绘出的共产主义的“美好生活”,也为后人的理论创新与实践指明了方向。
中国共产党成立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彼时国已不国、民不聊生。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党的最终目标就是实现美好的共产主义。因此,“美好生活”是党奋斗目标的应有之义和重要组成因素。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基于现实,把“美好生活”具体化,并作为党的奋斗目标。“总之,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都是我们应当注意的问题。”[7]邓小平把人民生活改善作为党的工作目标。他指出:“建设目标,一定要反映人民生活在哪些方面受益,不能只讲平均工资每年增长百分之几,必须把经济的发展使人民生活得到的改善反映出来。”[8]江泽民指出,要“努力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9]。他把为人民谋求“美好生活”作为我们建设的根本目的。胡锦涛强调,要“高度重视解决好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促进社会和谐,促进各民族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10]。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了“美好生活”的奋斗目标。由此可见,“美好生活”实际上是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基于对马克思主义的深入理解,并融合于中国具体实际产生的理性奋斗目标,是党的初心使命的目标升华和逻辑延伸的集中体现。
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是紧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步伐,并在现实中逐步生成的。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综合国力得到了大幅提升,已经走在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路上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后,与新中国成立初期、改革开放初期相比,综合国力有了质的飞跃。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内一穷二白,加上西方国家的封锁,我国不得不实行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战略以寻求国防现代化来捍卫国家主权,在彼时具备合理性。相比之下,事关民生的物质产品相对欠缺,人民生活相对困难,这也制约了精神生活层面的满足程度。毛泽东指出:“中国经济落后,物质基础薄弱,使我们至今还处在一种被动状态,精神上感到还是受束缚,在这方面我们还没有得到解放。”[11]“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实行改革开放的重大决策。邓小平强调:“社会主义如果老是穷的,它就站不住。”[12]这从侧面说明了彼时国家经济层面的困难,人民生活水平还较低下。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980年国民总收入4587.6亿元,人均468元。改革开放进入深化阶段,2012年国民总收入537 329亿元,人均39 782元;2017年国民总收入820 099.5亿元,人均59 153元,经济大幅增长。(1)参见《中国统计年鉴2019》,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19/indexch.htm。除经济层面外,科技、军事、文化等方面齐头并进,人民生活不断改善,我国的综合国力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马克思把满足人的需要看作一种实践的历史,而且这个实践的历史是不断延续的进程。“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13]531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大幅提升,人民的需要也因时代变化发生转向。
一是人民的需要由对“量”的渴望转向对“质”的追求。改革开放前物质匮乏阶段,人民对数量的渴望,是一种基于基本生存与安全需要的对“有”的极度期盼。经济增长到一定阶段后,人民生活总体达到小康水平,衣食无忧,转到对物质文化等生活品质“好”的追求。二是人民的需要由“刚性需要”转向“个性需要”。以往,由于社会生产相对落后,可供人民选择的品类和数量都相对较少,人民的需要基本停留在满足“衣食住行”等刚性需求的层面。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民的思想意识得到提升,他们更追求人的自由发展,强调“现实的个体”存在,所以需要逐渐转向“个性化”,更具针对性,指向“现实的鲜活个体”,而非无差别的群体。三是人民的需要由“一元”转向追求“多元”。以前,人民的需要大都框定在物质这“一元”范畴中,因为我国经济不发达,恩格尔系数较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人民不但对物质这“一元”提出了新要求,而且需要“多元化”,即期盼更好的文化娱乐、教育培训、生态环境、社会保障、公平正义、政治参与等越发广泛的需要。
马克思虽然没有明确提出“美好生活”,但一直对“美好生活”保持着浓厚兴趣,他基于资本主义现实困境对未来社会的科学憧憬,可以看作对“美好生活”的理论探讨。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并非玄奥复杂的抽象概念,而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上指向现实的具体指导思想,具有丰富的内容和马克思主义的可贵理论品质。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广泛,不仅对物质文化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长。”[2]11这段话为我们理解“美好生活”重要论述奠定了基础。
1.物质文化生活的纵深发展
马克思指出:“由此可见,一开始就表明了人们之间是有物质联系的。这种联系是由需要和生产方式决定的,它和人本身同样有长久的历史;这种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因而就表现为‘历史’。”[6]81由于物质需要的纵深发展,历史得到延续。“以前表现为奢侈的东西,现在成为必要的了。”[14]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速度惊人,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与提升,人民对物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15],“拥有温暖住房、充足食物”[16],是“美好生活”应有的物质条件。他又强调:“人类社会与动物界的最大区别就是人是有精神需求的,人民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时时刻刻都存在。”[17]在物质需要得到较大程度的满足后,人民对文化生活的渴求愈发强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2]43-44人民不但对文化生活有了多样化的需要,而且对其质量有了更高的期盼。“人民对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时时刻刻都存在,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民对文化产品的质量、品位、风格等的要求也更高了。”[18]可以说,新时代物质基础的高度发展促使人民对物质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并由此推动了高质多元文化生活需要的产生,二者相互牵引物质文化生活的纵深发展。这是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的主要内容之一。
2.政治、社会、生态等方面需要的全面凸显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生产力大幅提升,“美好生活”不仅体现物质文化生活的纵深发展,还体现在政治、社会、生态等方面需要的全面凸显。
从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审视,我国已经走过“站起来”“富起来”的阶段,正在“强起来”的路途中迈步前行。随着社会的深入发展,面对国家与人民对理想凝聚力、价值黏合力、道德吸引力的各方面诉求,经济发展本身的相对单一性、事实性甚至功利性,可能出现缺乏深层次的论证逻辑与价值判断的局面,单纯的经济绩效即使“成果突出”亦难以支撑深入发展的社会。然而,经济一旦减缓、停滞或负增长,势必会使社会的深入发展遭受重创。相对于“站起来”更多地需要生存,“富起来”更多地需要物质文化,“强起来”则更多地需要社会尊重与自我实现。政治、社会、生态等方面的需要正是社会尊重与自我实现的外显形式,也更多地体现着新时代人民的多方诉求,以维系社会的深入发展。
从个人需要的提升历程审视,根据马克思提出的需要的三个类型,生存需要是最基本的需要,是必须的需要,是为了生存,并成为现实的人从而完成其他实践活动的物质基础。享受需要是人在满足生存需要之后产生的更高阶段的需要,是人在实践中既遵循客观规律又发挥主观意志存在的自由表现,它随着不同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发展需要就是使得自己的现实本质提升,更加接近人的类本质,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需要。满足了生存需要之后,人民开始追求享受和发展需要,他们希望更多地参与国家治理,渴望公平公正,过上有尊严的社会生活,拥有优美的生态环境,等等。这些是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本质,也是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的主要内容之一。
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产物,体现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优秀品质。以矛盾分析方法审视“美好生活”,是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难能可贵的理论品质。
一是体现了继承性与发展性的统一。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在古人哲理思想特别是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的探索实践基础之上产生的。习近平总书记在前人的基础上,顺应国力提升、人民诉求变化的时代特征,发展、提升了前人的思想,创造性地提出了“美好生活”重要论述。
二是体现了应然性与实然性的统一。“美好生活”由高质量的发展来创造,这是一种理想状态,是“美好生活”的应然性。但客观分析发展现状可知,“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是现实,是实然性,也是制约“美好生活”实现的最主要的因素。所以,供给侧平衡而充分的发展成为“美好生活”实现的关键。由此,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转化问题得以理性地提出。
三是体现了阶段性与长期性的统一。“美好生活”的实现是一个不断演变的过程,阶段性目标的实现促使长期性目标的达到。我国现阶段的阶段性目标包括: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也就是让“美好生活”无人掉队;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让生活更为宽裕;到本世纪中叶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共同富裕、幸福安康。我们长期性的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即生产力高度发达、社会关系高度融洽、人全面自由发展,这也是“美好生活”的应有之义和最终目标。
四是体现了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马克思认为,任何事物发展都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美好生活”的实现并非一蹴而就,人们肯定得付出艰辛努力,还会遭遇困难挫折。目前,我们内部需深化改革以不断适应变化的社会;外部社会主义运动仍处于低潮,霸权主义、单边主义、疫情面临的问题等给我们的发展带来了影响。但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进步论认为,“需要—满足需要—产生新需要—满足新需要”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程推动着生产力的发展,是历史发展的原动力。所以,过程虽然艰辛,需要不断付出,但是“美好生活”的前景是可期的。
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是“以人为本”价值取向的深刻体现,显现了我党一如既往的价值担当,凸显了马克思主义的根本价值追求。
马克思指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主要动力。“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决定历史发展的是“行动着的群众”。马克思认为,人民群众决定了历史,“群众给历史规定了它的‘任务’和它的‘活动’”[13]285。马克思随后在《共产党宣言》中深化了人民立场,在唯物史观的基础上进一步进行了论述。“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9]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就包括了无产阶级在内的人民。
习近平总书记继承了马克思唯物史观的核心要义。他明确指出: “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2]19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要坚持一切的发展是为了人民,发展的一切是为了人民,始终把人民群众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让人民群众作为我们工作成效的“阅卷人”和监督者,从而不断提升我党为人民服务的信念和能力。从哲理价值剖析,上述论断就是要回答“为了谁、依靠谁”的问题。习近平总书记“美好生活”重要论述从根本上回答了以上问题,显现了价值担当。他把人民摆在了“美好生活”的需要主体、创造主体、享受主体的位置,明确了“为了谁、依靠谁”的人民立场。
“美好生活”是人民的需要,也是历史发展的必要;而且理应在党的领导之下依靠人民,与人民共奋斗,让人民享有“美好生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践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把党的群众路线贯彻到治国理政全部活动之中,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2]21这说明了人民不仅是“美好生活”的需要主体,也是“美好生活”的创造主体,人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习近平总书记认为:“坚持人民性,就是要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以民为本、以人为本。”[20]该论述明确了“美好生活”的享受主体应该是人民的鲜明立场。
在马克思那个时代的资本主义社会中,虽然工人摆脱了前资本主义时代“人的依赖性”,生产力得到了提升,步入了“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社会;但是,“个人从属于像命运一样存在于他们之外的社会生产;但社会生产并不从属于把这种生产当作共同财富来对待的个人”[21]。
此外,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与生产的社会化之间的固有矛盾,使得“异化劳动”和“物化生存”成为人的生活状态的基本形式。可以说,人虽相对独立,但与完全拥有自身、自由全面发展还有距离。“美好生活”是一种全方位、高品质的生活,和过去相比较,不仅是需要扩增的外显,亦是生活理想的表达,更是全面发展样态的引领。伴随着“美好生活”的“进行时”而非“完成时”,人民群众在不断满足新需要的过程中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美好生活”的实现是一个系统的现实工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了实现“美好生活”的实践路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与以劳动创造“美好生活”为动力的耦合。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实现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由之路,是创造人民美好生活的必由之路。”[1]75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有着历史和实践的高度自觉性。
从历史视角审视,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民无数次探求救国之路,在历经“变器物—变制度—变文化”后,迎来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让中国革命焕然一新。新民主主义革命期间,我们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取得了伟大胜利。社会主义改造与建设期间,我们不断探索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符合国情的道路。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审时度势,走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可以说,这条道路是从近代中国历次救亡中、新中国成立以来不断探索中、改革开放以来不竭实践中走出来的,具有高度的历史自觉性。
从实践视角审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被实践证明了的行之有效的正确道路。改革开放至今,我们变得“富起来”,并走在“强起来”的路上。我国的经济总量已位居世界第二,人民的生活由温饱转变到小康状态,呈现出明显提高的趋势,并且教育医疗、社会治理、法治建设、生态保护等方面得到显著提升。可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具有高度的实践自觉性。
习近平总书记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劳动观。他指出,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现中国梦,创造全体人民更加美好的生活,任重而道远,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继续付出辛勤劳动和艰苦努力”[1]236,“要把这个蓝图变为现实,必须不驰于空想、不骛于虚声,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干好工作”[22]。可见,以上论述的核心思想就是劳动创造“美好生活”。一是牢固树立“劳动创造美好生活”的观念,在党的领导下,立足本职工作,兢兢业业,踏实干事,“撸起袖子加油干”。二是注重劳动的主动性、创新性,提升劳动质量与劳动效率。“美好生活”的实现程度与劳动的数量、劳动的质量有着密切的关联,我们要以实干、高效、创新的劳动创造“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