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即兴到尽兴——玛丽安的爵士人生

文/腾 腾 图片提供/站酷海洛

提起爵士乐您会想到什么？是昏暗的酒吧？是孤独的黑人乐手？是随着威士忌酒杯里的冰块摇摆的节奏？是艾灵顿公爵(Duke Ellington)的玄幻曲调？还是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如流动的金属般的音色？

爵士乐19 世纪末期至20 世纪初起源于美国，风靡世界逾一个世纪。不过，它虽然植根于美国黑人音乐，但却吸收了来自不同文化的多种音乐风格，涵盖极广，兼容并蓄，其非常突出的特色之一就是“借由即兴演奏而给音乐增添的自发性和活力”。这种难以定义的音乐流派，包含了诸如摇摆乐、即兴演奏和团队交互等特质，并且历久弥新，乐迷遍及全球，发展出了完全个性化的声音。

另类音乐家

在20 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这个爵士乐明星齐聚如璀璨星河的年代，玛格丽特·玛丽安·麦克帕特兰(文中称玛丽安)作为一位英美爵士钢琴家和作曲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因为在这个时期，任何女性在爵士音乐家中取得成功的可能性都极其渺茫。业界相当有声望的爵士乐评论家伦纳德·费瑟就曾断言说：“玛丽安永远都做不到。因为她是英国人，白种人和女性。”玛丽安在一次采访中提及此事，说道：“费瑟后来总告诉我这只是个玩笑，但我可不认为他把这当作玩笑来讲。”确实如此，一位来自英格兰的白人女性，要想在美国以男性黑人爵士乐家一统天下的局面里脱颖而出，实在不易。不过，玛丽安却做到了，她以优雅谦和又从容的姿态克服了这些阻碍，征服了听众，并得到业界的一致认可。

2000年，她被全美捐赠基金会授予艺术爵士大师的称号；2004年，她获得格莱美终生成就奖；2007年，她入选美国国家广播名人堂；2010年，她被授予大英帝国勋章。更让她名声大噪的是，自1978年到2011年的33年间，她在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主持了享誉国际的广播节目《玛丽安·麦克帕特兰的钢琴爵士乐》，节目的形式是非正式的采访穿插即兴二重奏。顾名思义，这个节目最初是关于钢琴爵士乐演奏者的表演，但是玛丽安的嘉宾名单里却包括众多著名歌手、小号手、萨克斯管演奏家和其他乐器演奏家。这个节目是当年爵士乐节目中的常青树，覆盖全球200 多个广播电台，并于1983年获得了业界著名的皮博迪奖。谈起主持生涯，玛丽安在2000年美联社的采访中说：“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这个，也从未料到听众们会因为我的声音而认可我。”

疯狂的一生

玛丽安少年时曾在伦敦的吉尔霍尔音乐戏剧学院学习并获得了表演学位，当年学院录取的评价里称她虽然“严重缺乏技巧”，但却具有“热情、天赋和危险的想象力”。她在即兴弹奏和作曲方面的才华使她在1936年和1937年分别获得温赖特作曲纪念奖学金、音乐家作曲奖学金以及主席学校作曲奖。这样的才华也使她对以即兴创作为一大特色的爵士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虽然家人极力反对，但她还是在1938年弃学加入了比利·梅耶尔创作的一部钢琴四重奏轻歌剧巡演。玛丽安在回忆这段生活时笑谈：“我妈说我的前景会很惨淡，可能嫁给音乐家，天天挤在小阁楼上。不过，还确实让她言中了。”在巡演中，她遇到了美国爵士乐短笛演奏家吉米·麦克帕特兰，他们于1946年结婚后移居美国。正是在吉米的陪伴下，玛丽安才正式开始了爵士音乐方面真正的训练。

婚后，玛丽安组建的钢琴三重奏乐队先是在纽约东区的夜总会表演。两年后，他们签约在纽约52 街上于20 世纪幸存下来的最后一个爵士音乐室Hickory House 演奏，听众为她华美的旧世界舞台风格所吸引，并为她优雅和谐的即兴演奏所着迷，这一签就是8年。

尽管玛丽安以钢琴爵士乐闻名，但她也大胆地尝试创作其他类型的音乐。比如，她在1996年创作录制的专辑《寂静的池塘》中邀请了弦乐团与她合奏。还于2007年与南卡罗来纳大学交响乐团共同表演了自己的交响乐作品《雷切尔·卡森的肖像》。虽然她总是对外界宣称“对自己作为作曲家从来没有什么信心”，但这些作品就是她作曲才华最好的佐证。除此之外，她还在学校和大学里演讲，并为《唐比》《旋律制作者》等著名杂志和其他出版物撰稿，她的散文集《都是好时光(All in Good Time)》于1987年出版，并于2003年重新发行。

虽然曾为著名的萨沃伊、国会大厦(Capitol)等唱片公司录制唱片，但她一度成立了自己的唱片公司——Halcyon，并在10年内发行了包括钢琴演奏家泰迪·威尔逊、厄尔·海因斯以及她自己在内的18 张专辑。

从即兴到尽兴

玛丽安于2013年过世，享年95 岁，她的演奏生涯几乎持续到生命的尽头。在2008年90岁生日前夕，《泰晤士报》评价她在曼哈顿的演出中提道：“仍然保持着明朗的触感和谨慎而舒展的风格。英伦严谨自持的淑女风度杂糅着美国爵士钢琴家的自由不羁，玛丽安女士的气质，独树一帜。”

是那个为了爵士乐弃学巡演的少女吗？是那个在广播电台与嘉宾娓娓道来的主持人吗？是Hickory House 里风华正茂的钢琴家？还是才华横溢的交响乐作曲家？独立唱片公司的一把手？还是杂志撰稿人？散文作家？她似乎都是，又都不全是。美联社的镜头下，采访中的她，雍容谦逊，淡定平和，似乎这几十年的岁月，辉煌与波折，都可以以几个字四两拨千斤般地轻轻带过。没有回忆痛苦时日的涕泗滂沱，没有面对命运不公的忧郁沉默，玛丽安始终神采奕奕。

在她无数的与著名音乐家对话的广播节目里，经常能够听到他们交谈的短暂停顿，然后是玛丽安稍显歉意的声音，“我的意思是说……”钢琴声随即响起，完美替代了她将说未说的话语。用音符代替语言来进行沟通，应该是音乐家最默认的灵魂对话吧！

玛丽安的爵士之旅正如同她的生命，从即兴到尽兴，成就鲜明，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