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几许
“当街耍流氓?”
为首的那个大花臂认识陶也,他虽然不是混混,却也是不太好招惹的人物。
他瞳孔一紧,本来想喊“也哥”的,但不知道是本来就结巴还是被那个人震住了,说话都不利索,磕磕巴巴挤出两个字来:“也……也……”
虽然知道不合适,但叶藤还是差点没绷住笑……
这儿的流氓可真有意思,别人都是叫爸爸,他们倒好,一步到位,直接喊上爷爷了?
“也……也哥……您怎么在这儿?”
那个大花臂总算是把话给说全了。
聽他这称呼,敢情这位也是个流氓啊?叶藤想想刚才在全家碰见他的样子,瞬间联想到什么黑手党之类的,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时运不济。
旁边几个刚刚还很张狂的小混混自动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捏着伞柄的手煞是好看,从手套里露出来的手指骨节明晰,叶藤想到就是这只手抢走了自己的饭团,好感度直线下降。
然后那把伞就被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
“我……不用了……吧。”叶藤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乖乖地接了过来,“谢谢。”
这种关心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挑中的竹鼠,还是马上就要下锅的那种。
她感觉伞的边缘被往下压了压,视线被挡住一大半,只能看见他灰色的休闲裤。
一个利落的转身,“咚”的一声,那个大花臂貌似被摁到了墙上,听声音就挺疼的,叶藤微微替他咧了咧嘴。
旁边的小弟蠢蠢欲动,却没敢动手。
叶藤举起伞,想偷偷观战,却被他伸手按了下去。
他还知道未成年人不能看暴力场景,真讲究……
她没敢再偷看,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身手不错,她怕自己也被“咚”的一声按在墙上。就自己这小身板,估计可以直接去评残了。
“远哥今儿兴致不错啊。”他的声音里带着毛毛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刚被人从床上拉起来,懒懒的。
“也哥!不敢,不敢!哥几个就是跟这位妹妹开个玩笑,弄错了!弄错了!”
叶藤这会儿听大花臂说话挺流利的,所以他刚刚还真不是结巴,就是被吓的。
!真!叶藤站着看戏不腰疼,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
“错了?”那个人的声音缓了缓,慢悠悠地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知道吧?都蹲在这儿背一百遍再走。”
一百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他是魔鬼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镇定自若。那群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
“不会?小孩儿,你背一遍给他们听。”
叶藤手中的伞被抬起来一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冷淡的眸子。
她?小孩儿?
叶藤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莫生气”,然后开始不带感情地背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背完抬头正好看见对面街道上被雨水冲刷得有点黏糊糊的大红标语,揣测这就是他的灵感来源。
不得不说,这个人可真够损的……
然后她就听见那群混混一个个乖乖地蹲在雨中,满脸不乐意地背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整个场面透出强烈的社会主义和谐味。
“饭团哥”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顺手捡起那把透明伞。可怜的雨伞刚刚不小心被踩烂,骨架都散了一半。
叶藤悄悄准备跑路,被他抓了个正着,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遇,气氛陡然变了味,有点尴尬。
“过来。”他的声音夹杂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背诵声传到叶藤的耳朵里,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有点发愣。
“嗯?”
那个人看她半晌不动弹,径直拿着那把透明伞走了过来。叶藤突然很紧张,刚刚面对那么多人她都没觉得自己这么。他身上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叶藤想到什么,突然扔了手里的伞,拔腿就跑。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人拎着书包带子给揪了回来:“你跑什么?”
对啊,她跑什么?她一个散打十级选手,她跑什么?
“我……我没钱。”
叶藤看多了社会新闻,反诈骗意识特别强。电视里都是这么播放的,一伙人合作,先是英雄救美让受害者疏于防备,然后趁受害者不注意,轻则劫财劫色,重则挖心挖肝……
叶藤看着眼前的“嫌疑人”,他正在摆弄那把破破烂烂的透明雨伞,试图把伞骨弄得平整些。叶藤看了他一眼,感觉有点不寒而栗。她就不该去那家便利店,也不该扔什么垃圾……
“我要你钱了?”
叶藤紧张兮兮地抱着自己胸前的书包,挪动着脚步想溜:“那……再见?”
“等等,”他扯了扯那把破伞,勉强能用,但估计遮不住她那大包小箱的,便弯腰捞起自己的黑伞递过去,“雨没淋够?”
叶藤无语,最怕流氓突然的关心。
叶藤觉得许敬尧差不多快来了,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跟他客气,拉出箱子的拉杆:“谢谢。”
叶藤想挪动两步,结果可能是刚刚突然发力,腿发麻,半天走不动,感觉自己像突然中了风,只能拖着一条腿前进……
她尴尬地笑了笑:“腿麻了。”
那个人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她盯着他看了几秒,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嘲笑……
他可能觉得自己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腿都吓软了。
叶藤刚准备为自己辩解,手机先响了。她顺手接了电话:“哦,我在……对面,我饿了,出来买了点吃的,就在对面的全家。”
叶藤拿着电话,急急忙忙拖着箱子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找了半天才看到车,停在对面,还打着双闪。
“稍等一下,我刚刚……”叶藤回头扫了一眼,刚刚那男人已经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背影融进夜色下的雨幕里,很快就找不到了:“没什么,我过来了。”
“藤藤!”许敬尧从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把伞。
她其实一直不太喜欢许敬尧夫妇这么叫她,总感觉有点傻里傻气的。
“一路坐车累了吧!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咱们赶紧回去吧。”许敬尧把她的行李塞进后备厢。
“这雨也太大了,你都淋湿了吧?”
“嗯,没事。”叶藤觉得还是不要跟他说刚刚的事情为好,免得牵扯出更多不必要的解释。
“转学的事情我都帮你安排好了,过几天开学了我就送你过去。你成绩好,那些老师都抢着要呢。”许敬尧笑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几分骄傲,“就是学校离家不是很近,你早上可能稍微要起早一点,我会送你过去。”
“谢谢。”叶藤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跟爸爸不用这么客气。”
叶藤听见“爸爸”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
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出车祸去世的,转眼已经三年。
叶藤心事重重地转头去看外面绵密的雨幕。
车子拐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了她的目光,是刚刚那个人。
他手里还撑着她从全家买的那把透明伞,骨架有点歪了,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夜里,浑身散发着一种“我风餐露宿,我无家可归,但我一定要坚强淡定”的凄惨感受。
叶藤看着他那副凄惨样,嘴角上扬,没想到他还真是个好人。
“怎么了?”许敬尧看叶藤探着脑袋往外看,问了一句。
“没事。”叶藤收回视线,突然很好奇那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刚刚那些人喊他yě哥,yě是哪个yě?姓什么?他天天来这里买东西吗?为什么大夏天还要戴多余的手套?他到底是不是流氓?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好奇心让她很想要了解这个陌生人。
叶藤到家后,方淑珍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见到他们回来就笑着问:“外面雨很大吧?琪琪没淋着吧?”
许敬尧的脸色一僵,看向自己的妻子。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叫错名字了,琪琪是他们亲生女儿的名字。
叶藤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珠,看了一眼手里的黑色雨伞,像没事人一样笑道:“没,我跟人借了一把伞。”
准确一点儿说,是跟一个很奇怪的流氓。
洗漱完,叶藤回到房间,目光落在被她撑开放在房间里的雨伞上。
水都已经干了,可该收起来放在哪儿呢?这把伞的颜色显得太突兀,和她粉色调的房间不搭,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对,她觉得最好能把这把伞给还回去。
正当她在房间里绕着圈找地方放伞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是她的养母方淑珍。
方淑珍是典型的女知识分子,浑身透着优雅和清高。她总喜欢穿着一身优雅的淡色系长裙,笑起来温柔又恬静,手里端着牛奶杯对叶藤说:“睡前喝一杯牛奶。”
“谢谢。”叶藤接过温热的牛奶杯,端在手上。
“乖。”方淑珍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床沿上坐下来。
“明天我带你去见见你刘阿姨。你以后在那边上学,离家远,我和你爸爸想着你要是在学校临时有什么急事,可以联系她,她家两个孩子都在那所学校,好有个照应。”
“不用麻烦了吧,我在学校还能有什么事?”叶藤笑着喝了一口牛奶,想起前几天她的确提过这事儿。
“你是小孩子,不懂,转学生,尤其是你这种漂亮的女孩,万一有人欺负你可怎么办?有个照应也好。”
“好。”叶藤长长的睫毛扇动了两下,乖巧地点了点头。她不太忍心告訴方淑珍,她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一时无话,方淑珍帮她关了灯,带上门走出去:“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第二次与yě哥见面,叶藤居然把自己的头卡在了他家栅栏里,好巧不巧的还是林末的房东……还是黑社会?房东身份越来越复杂,这同时也让叶藤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