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地铁尽头的日子

2020-12-08 14:08
时代邮刊 2020年20期
关键词:傻气苟且早饭

搬家那天,黄珊与远在江苏南通的妈妈视频,领着妈妈浏览一遍厨房里的设施,和卧室里房东留下的古董级别的床和五斗橱。妈妈瞅着镜头里的8个大纸箱和两个滚轮行李箱抹眼泪:“你为啥越搬越远了?要是北京压力太大,就回老家吧!”黄珊把房东的租房广告截屏给老妈看:住在地铁尽头,你会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一个千金难得的座位,你可以刷题备考,捧读书本,戴上耳机刷剧。步行半小时就可以看到旷野里的油菜花,钉个鞋底只要15元,吃个杂粮大煎饼只要7元。要知道,同样的房子,在别处租金是我的2倍。

妈妈显然在算另一笔账:“闺女,你公司9点上班,你6点50分就要出门,没空吃早饭,得了胃病怎么办?你下班到家9点多,你还有什么时间过自己的日子?住得那么远,你怎么见朋友,怎么保证自己有点年轻人的娱乐生活?”

黄珊安慰妈妈:我会吃早饭的,每天带着饼干面包和挂耳咖啡出门。晚上回家,我会在路上把该做的事做完,无非要记着带充电宝。住这么远,我是想倒逼自己早睡早起,规律生活,以及尽快攒出一部分首付,最终在北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到北京读书工作这么多年,黄珊已经学会向妈妈展示“部分真实的生活”,以解老妈的担忧牵挂。她当然不会提及北京地铁早高峰的可怕:地铁疏导员用间隔绳分隔出这一趟的乘客,以防地铁门关不上;她虽然坐着,依旧感受到站立的人在没完没了地挤压她的膝盖。黄珊已经有了经验,要能挤下车去,她必须提前两站向车门移动,一路从人家的肩肘之间拔出自己的包来。在沮丧地发现带的饼干挤成了碎屑之后,黄珊被迫选择了那些挤成泥也可以吃的早饭,比如洗净后用两层密封袋装起来的香蕉,比如自己头天晚上做的紫菜肉松饭团。

因为年轻,也因为深信自己前面有无限的未来,住在地铁尽头的日子依旧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作为一个剧迷,黄珊在北京可以听到音乐剧,看到她喜欢的舞剧和小剧场话剧。看剧也成了她与大学同学会面的日子,看完剧,去胡同里吃夜宵,诉说别后见闻。有时他们带着些许酒意沉默下来,只是坐着,就能感受到无忧无虑的青春正在流逝的声音,责任正在迫近的声音。

旧的已去,新的将至。感伤有点傻气,感奋也有点傻气。此时此刻,就有百感交集的微风,拂上每个人的心头。作为毕业不久的职场新人,大家都住在很远的地铁末梢,仗着北京治安好,他们会侃到末班地铁快要开出的那一刻,才匆忙结账,一边道别一边向外狂奔,像行将听见12点钟声敲响的辛德瑞拉。

带着疾跑后的心跳坐上地铁,黄珊突然想到一件事,吃麻小为什么要等着有机会去簋街?自己如今租住的房子比以前大多了,可开一个龙虾宴,邀请朋友们周末到自己家来聚会啊,迷汉服的人带上她的汉服,迷茶道的人带上她的茶器,迷篆刻的人带上他的刻刀,而她,将备好一脸盆的饺子馅,为看上去容易过得苟且潦草的生活,准备一颗不苟且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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