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在数字人文研究中的特殊性、项目识别及应用*

2020-12-08 03:50李子林许佳欣
山西档案 2020年2期
关键词:人文数字资源

李子林 许佳欣

(1.中国人民大学信息资源管理学院 北京 100872;2.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武汉 430072)

0 引言

数字人文(Digital Humanities)起源于二十世纪中期的“人文计算”(Humanities Computing),此后随着计算机技术、数字技术、多媒体技术的深度发展和应用,数字人文逐渐从一个人文研究的现象描述性词汇拓宽发展成一个新型跨学科的研究领域。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大规模网络计算、全视频社交平台、虚拟现实技术的支撑下,人文知识的产生、获取、归集、呈现和解读不可避免地置身于数字场景之中。在此背景下,传统人文研究范式受到冲击,受数据驱动的态势日益明显,人文研究的对象和工具逐渐从文本型记录向数字化记录和原生数字资源转变。数字人文学科领域的许多学者都致力于将技术融合进学术研究,例如文本分析、地理信息系统(GIS)、互动游戏和多媒体等在哲学、史学、文学、语言学和社会学等学科的应用[1]。然而,档案作为传统人文研究的重要对象和资源,却陷入“灯下黑”的窘境,在数字人文研究的过程中缺少应有的重视与对待。

凯特·塞默(Kate Theimer)在文章“数字人文背景下的档案和档案是数字人文的背景”(Archives in Context and as Context)中指出:数字人文学者普遍情况下将所掌握的文献资料藏品统称为“档案”(Archives),主要原因在于这些文献资料是经过择选后的产物。数字人文学者们达成的基本共识是:有意识有目的地去择选一组文献资料,并利用该文献资料开展人文研究,便可将其视为“档案”[2]。相较于“档案”的专业定义和界定范畴,以上观点未免有失偏颇,仅抓取档案的部分特征属性,却忽略了“档案”本质特征的考量。众所周知,档案作为一个传统学科与研究领域,其萌芽可追溯到16世纪,经过400余年的历史发展逐步走向丰满和深刻,并形成以来源原则、文件生命周期理论为支柱的理论体系[3]。由此可见,相较于发展起步较晚的数字人文学科领域,档案学领域具备相对稳定、成熟的理论体系和基本原则。因此,在面对数字人文领域对“档案”概念的模糊界定和泛化使用的情况时,档案学者应该具备敏锐的观察与思辨能力,以档案专业视角审视、考察这种现象背后的缘由,明晰档案在数字人文研究中的特殊价值和意义,对于搭建档案学领域与数字人文领域交流沟通的“无障碍”桥梁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1 档案在数字人文研究中的特殊性

纵观数字人文理论与实践研究的发展脉络,不难发现档案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发挥着特殊的价值。从数字人文研究对象角度看,档案是区别于图书等资料的特殊文献资料;从数字人文研究理论看,档案理论为数字人文理论框架的搭建与完善提供参考;从数字人文研究质量看,档案的凭证价值为数字人文研究成果提供质量保证。

1.1 概念特殊性:档案是区别于图书等的特殊文献资料

全球档案学领域对于“档案”(Archives)的定义在描述上大同小异,在核心思想上基本保持一致。美国现代著名档案学者谢伦伯格在其著作《现代档案——原则与技术》中指出:档案是“经鉴定值得永久保存的、供查考和研究之用的,业已藏入或者选出准备藏入某一档案机构的任何公私机构的文件。”美国档案工作者协会(Society of American Archivist,SAA)将“档案”定义为:个人、家庭或组织(公共或私人)在处理自身事务时产生或接收的、具有长久保存价值、或者可以作为其生成者履职和问责的证据性材料。同时,档案的管护遵循尊重来源、尊重原始秩序和集体控制的原则。我国学者冯惠玲教授等人编著的《档案学概论》(第二版)中将“档案”定义为:“档案是组织或个人在以往的社会实践活动中直接形成的清晰的、确定的、具有完整记录作用的固化信息”。

基于以上定义可总结出,“档案”作为一种特殊类型的文献资料,与图书等文献资料相比具有以下特征:第一,档案具有真实性,即在档案形成过程真实的前提下,归档后的档案与归档前的文件在形制与内容上完全一致[4]。档案的真实性分为形成过程和内容信息两部分,前者要求档案必须是在社会实践过程中真实形成的,后者要求档案所反映的内容信息与社会现实具有一致性。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资源在形成过程和内容信息两方面真实性的双重保障,可以为历史学、考古学等人文学科的研究提供丰富的原始记录材料,具有图书、资料等其他文献类型不可替代的价值。第二,档案具有凭证性,客观地记录了以往的历史情况,保留着真切的历史标记,是令人信服的历史证据。美国档案学者谢伦伯格提出档案具有“双重价值”:“原始价值即第一价值,包括文件形成机关需求的行政价值、法律价值、财务价值和科研价值;从属价值即对研究工作所具有的第二价值,包括证据价值和情报价值。”档案资源的凭证性在数字人文研究中占据优势,能够为研究提供真实、可靠、可用的研究材料,从而保障研究的顺利开展。克莱蒙特(Tanya E.Clement) 在2016年文章《数字人文的方法论》(Where Is Methodology in Digital Humanities ?)中指出:数字人文研究必须依靠足够充分的细节或“证据”信息,以建立精准、令人信服的描述和阐释。同时,这种描述和阐释应尽可能在更为宽泛的领域呈现,这便要求数字人文不断吸纳社会科学的方法论[5]。

1.2 理论特殊性:档案学理论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参考

普林斯顿数字人文中心副主任鲍尔(Bauer)将档案和数字策展实践的本体论、认识论和方法论等档案学和信息学理论纳入数字人文项目的理论范畴。档案学作为具有悠久发展历史的传统学科,与文献学、历史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学科之间关联甚密。作为档案学两大理论支柱的“来源原则”和“全宗理论”也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理论性的辅助和支撑,具体体现在:

第一,来源原则(The Principle of Provenance)是把同一机构、组织或个人形成的档案作为一个整体加以管理的原则[6]。它要求档案资源应当按其来源和形成单位进行整理和分类,在整理和分类时应当尊重原有整理顺序,同一来源的档案资源不可分离,不同来源的档案资源不得混淆。随着计算机技术和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档案工作全面进入后保管时代。电子文件兴起的背景下,传统的来源原则中档案资源的“实体来源”逐渐发展为“概念来源”,“新来源观”应运产生。特里·库克(Terry Cook)在第十三届国际档案大会上指出, “来源”一词不应限定在实体机构上,还应当包括文件形成的目的、过程、活动、形成者职能及其他抽象来源等。而不论是“概念来源”还是“实体来源”,并没有脱离来源原则的基本精神,均强调要保证档案资源来源的可追溯与背景信息的完善。在数字人文研究重点关注的学科领域中,文学、哲学、语言学、历史学、考古学等人文学科强调研究内容的真实、完整、背景可追溯。档案资源作为数字人文研究开展的重要资料型工具,来源原则对来源和背景信息的控制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数字人文研究者从历史背景出发开展研究,有利于保障项目的真实性与权威性,充分发挥档案在建构社会记忆中的重要作用。美国托莱多大学图书馆(The Library of University of Toledo)运营的数字人文项目以俄亥俄州托莱多地区各家档案馆的馆藏资源为依托,并直接运用基于档案来源原则编制的档案检索工具,帮助数字人文项目参与者全面、快速地识别各类档案资源。同时,以国家级、区域级、州级三级来源标准搭建档案资源组织和获取路径,提高数字人文研究过程中对研究资源背景信息的有效控制[7]。

第二,全宗理论(Fonds theory),全宗(Fonds)是一个国家机构、社会组织或个人形成的具有有机联系的档案整体[8]。全宗理论是对来源原则的具体化表现,要求人们在管理档案时要维护档案来源方面的联系,把同一形成者的档案看作一个整体不能分散[9]。全宗的基本含义包括三个方面: (1)全宗是一个有机整体;(2)全宗是在一定的历史活动中形成的;(3)全宗是以一定的社会单位为基础而构成的[10]。根据全宗的来源所反映的内容可分为主体全宗和客体全宗。一个相对独立的活动主体在执行职责的活动中形成的档案文件构成主体全宗,以主体活动的承受者或对象为中心形成的具有成套性、相互之间有着密切联系的档案文件构成客体全宗。而无论是主体全宗还是客体全宗,全宗理论保证了档案在一定的社会实践活动中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成套性和关联性,从而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完整可靠的研究材料。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资源的开发利用已不再针对单一主体,而是强调全体公民的共建共享。正如特里·库克提出的证据、记忆、认同、社会(社区)四个档案学发展范式,强调每个人都是档案资源的形成者与开发利用者[11]。这从侧面反映出数字人文背景下的档案资源具有主体多样化的特点,而全宗理论中的主体全宗能够契合这种趋势,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多样化主体的研究资源。同时,传统环境下档案资源所呈现信息的类型和数量仍是相对单一和分散的文件,叙述历史事件的方式相对较为单薄片面,这导致档案服务难以实现对整个事件从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多重视角进行丰富而立体的认知。数字人文背景下,客体全宗理论通过聚合特定领域和社会实践活动中的档案资源,有利于从多角度、多方面展现灵活动态的档案服务,使研究者形成丰富而立体的认知。数字人文理念重视数字技术转换、突破时空限制,实现档案信息资源的比较、选择、组配、协作,例如: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城市模拟团队运作的“1893年哥伦比亚世界博览会”项目通过对哥伦比亚世界博览会的静态图片、动态视频片段进行抽取,运用一系列预定义和预先渲染图像创建动态幻象,采用实时交互技术为用户与模拟环境之间建立交互渠道,用户通过操纵鼠标和键盘实现在虚拟数字场景中的自由参观与游览。

1.3 价值特殊性:档案是具有凭证价值的权威文献资料

档案与图书、资料不同之处在于它不是提供系统科学知识的出版物,而是把原本属于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组成部分的文件材料,按其历史联系加以汇集、整理、加工的产物。它不但记录了事物的结果,而且记载了事物的具体发生和发展过程,是人类社会实践活动的真实影像,成为具体的客观事物的原始性记录[12]。相较于图书资料的知识性、科学性特点,档案作为具有凭证价值的权威文献资料,是开展数字人文研究的重要工具。本杰明·施密特(Benjamin M. Schmidt)在论述档案对数字人文研究的重要性时提出:“过去的未经修改的文本使我们以旧的方式思考,因此,档案馆、图书馆馆藏等文本资料使我们的阅读与历史思维方式更加一致,区别于在数字环境下文本变化引发思维方式的改变”[13]。虽然有“记忆”就必然有“遗忘”,但在数字人文技术影响下,越来越多的档案工作者开展了档案数字化保存项目,利用口述档案声像保存、非遗档案典藏加工、机器鉴定与数码成像等技术对档案展开保护,并借助VR/AR影响技术再现档案原貌与历史生态,为用户提供全方位、宽领域、多视角下对真实历史事件的还原,提供了较之传统环境下数倍丰富程度的信息资源。资源的海量和广阔对维护历史的真实性、客观性具有重要意义,具备真实性、完整性、凭证性的档案资源一定程度帮助人们培养一种更加独立、客观、理性的思维方式。“数字敦煌”“南京大屠杀档案展览”等项目运用数字人文技术承载丰富海量的档案信息资源来帮助人们“回忆”过往,对保存民族与集体记忆,维护历史的真实完整,以及培养人们以客观、辩证、历史的视角看待过去具有重大意义。

以中国社会科学基金近10年(2010-2019)资助项目为例,除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以外,历史学、地理学、文学、政治学等领域的项目中涉及档案(此处指以档案为研究对象或凭证材料)的数量高达72项。由此可见,档案凭借其凭证价值始终是历史学、文学、宗教学等传统环境下人文学科研究的重要资料。而数字人文领域尚未意识到档案的重要价值。另外,在国际关注的钓鱼岛归属问题上,早在明朝永乐年间(公元1403年),有关中国海上航路的《顺风相送》一书中便记载有钓鱼屿。1719年赴琉球的清朝册封使徐葆光在《中山传信录》中曾指出其海上航路是:“由闽安镇出五虎门,取鸡笼头,经花瓶屿、彭家山、钓鱼台、黄尾屿、赤尾屿,取姑米山、马齿岛,入琉球那霸港。”这些历史档案无不雄辩地证明,钓鱼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因此,数字人文研究在选取研究对象和研究资料时应注意区分档案与其他类型资料之间的差异,认识到档案凭证价值对数字人文研究成果诠释、呈现的重要作用。

2 档案数字人文项目的界定与识别

目前,国内外已经陆续开展了许多与数字人文相关的研究和实践。从研究领域来看,国际数字人文研究热点可分为四大领域: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数字历史项目开发、数字人文基础设施和面向数字人文的图书馆服务[14]。其中文化遗产的数字化保护以及数字历史的项目开发与档案资源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领域涉及文学、艺术、历史、地理、语言学、社会学等。如代表性的影谷项目、女作家档案项目、威尼斯时光机项目等都对档案资源进行有效的开发利用。然而,纵览数字人文项目的实施过程,可以发现目前数字人文领域的研究者尚未对档案数字人文项目(涉档数字人文项目)进行明确的界定和区分。从研究机构来看,国际数字人文主要以图书馆、博物馆以及大学科研机构为依托,档案馆也在其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当前,开展的档案数字人文项目主要分为三种类型:档案资源驱动型数字人文项目、档案机构主导型数字人文项目和档案相关型数字人文项目。三类项目的具体内涵和区别如下:

2.1 档案资源驱动型数字人文项目

档案资源驱动型数字人文项目是当前档案数字人文项目中最具典型性、最凸显档案价值属性的项目,此类数字人文项目的核心特点在于:以档案作为项目的研究对象,立足档案的内容进行分析、挖掘和开发,形成高附加值的数字档案资源,为人文研究服务。代表项目有:影谷项目(The Valley of Shadow),是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数字历史研究中心1993年启动的数字人文项目,即保存1860年至1870年美国南北战争(American Civil War)期间普通人生活原始记录的数字档案馆。与为数众多的历史网站不同,影谷项目并没有向读者讲述任何的历史故事,而是基于时间和空间节点呈现南北战争期间的信件、日记、报表、公告、报纸、演讲稿等各类档案文献,向读者展示出特定时空下历史生活的真实场景。同时,该项目可为人文学者提供基于时间节点的档案资源分析服务,同时用户在浏览、检索档案资源时可以自由创建标签、笔记,搭建独特的人文研究路径。威尼斯时光机项目,是由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 (EPFL)和威尼斯大学合作的以威尼斯国家档案馆的档案资源为基础,对海量的手稿、地图、专著等历史文献进行深入挖掘和处理,试图还原千年之前威尼斯的历史样貌。借助这架虚拟的时光机,现代历史学家和公众便能探索多样化的古代威尼斯模型, 它实质上是一个涵盖1000多年历史且可用于研究和教育的大型开放数据库,内容将涵盖从贸易和金融市场,到公共卫生和疾病传播的方方面面。

2.2 档案机构主导型数字人文项目

所谓档案机构主导型数字人文项目即以档案馆、特藏中心等档案机构主导开展的数字人文项目。当前,此类项目在所有数字人文项目中的数量占比较低,究其原因在于:图书馆、博物馆、高校历史学院、新媒体研究中心等机构成为开展数字人文项目的前线阵地,而档案机构受职能、人员、经费等条件的限制,开展数字人文项目的起步稍缓一步。值得肯定的是,档案馆长久以来保存收藏着政府及社会组织机构各类记录、特殊手稿和重要价值的文学、历史作品,毫无疑问成为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学者与档案工作者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的重要阵地。数字人文背景下,以档案馆为核心的档案机构应该坚持以积极开放的心态,本着交流、协作的原则参与到数字人文项目之中。代表项目有:法国大革命数字档案馆项目,法国国家档案馆与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合作将法国1789年大革命期间的印刷品、勋章、硬币等进行数字化处理并建成数字图像库, 研究人员可从艺术家、主题、风格、地点等维度进行检索利用,探索法国大革命中意识形态和公民信仰等方面的隐含作用。荷兰虚拟城市项目,荷兰国家档案馆将馆藏视为一个世界地图,并利用虚拟现实技术进行3D转化, 通过虚拟城市数字人文项目的实施,使公众生动、全面地了解照片档案的馆藏数量、范围与多样性,同时借助图像分析和色彩还原技术,将原始黑白历史影像档案进行色彩还原,整理成《彩色二战》纪录片,为人文研究的学者提供观赏和利用。

2.3 档案相关型数字人文项目

档案相关型数字人文项目是当前开展的数字人文项目中最为普遍的类型。档案相关型数字人文项目是一个宽泛的表述,具体涉及以下几种类型:一是档案是数字人文研究、组织、开发的资源之一,与图书等其他文献资源一起为数字人文研究服务;二是档案工作者或档案机构作为参与方加入到数字人文项目之中,提供专业的档案知识与研究方法;三是档案作为辅助型工具或参考性资源加入到数字人文项目的研究成果之中,完善研究成果的功能。具体如下:谷歌地图“时间返回”功能。2010年,谷歌公司对旗下的应用谷歌地图进行升级,增设“时间回返”功能,通过对1852年至1922年间纽约州和新泽西州房地产档案、郡县市的地形图、建筑结构图等文献资料进行收集、汇总和处理,实现当前地图与历史地图的重新适配和关联,帮助用户了解特定历史时间跨度内城市风貌变迁。“台湾历史数位图书馆工具集”项目。为帮助人文研究者便捷、快速、精准地查找所需历史文献,台湾数位人文典藏项目的档案专家学者与信息技术人员合作开发基于档案内容的“台湾历史数位图书馆工具集”:苏州码转换器、度量衡单位换算系统、THDL前后缀词分析工具、THDL台湾总督府抄录地契书地区分析、THDL台湾总督府抄录契书历史地理资讯系统等数据检索与分析工具,极大提升了历史档案资源的查检、利用率。“居住警示区域”信息项目。里士满大学数字研究实验室牵头创建在线信息中心,面向社会提供美国“居住警示区域”信息, 将全美社区按照安全系数标注为不同等级,从“最佳”到“危险”。同时将社区档案内容著录到不同的安全等级区域,使用者可以自由搜索150幅地图和对5000个社区的档案描述信息。由此形成良性信息生态圈,拓展与提升档案文化与开发成果的覆盖面和影响力,实现档案信息资源的社会价值。

3 档案在数字人文研究中的应用思考

国际数字人文研究的开展主要以图书馆、博物馆以及大学科研机构为依托,档案馆也在其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近十年来,国内外档案馆联合图书馆、博物馆以及大学科研机构,以特色资源建设、古籍文献数字化等作为发展契机和重点,成立了一批数字人文国际学术性研究组织或机构,致力于数字人文项目的建设和开发,建立人文网站和主题数据库并面向用户开放[15]。随着档案领域与数字人文领域交流互动的深入,档案在数字人文研究中的应用愈发广泛。相信未来的数字人文舞台将会有档案领域的一席之地。

3.1 数字人文研究的参考工具:档案循证平台的开发

数字人文本质上是一个“方法论共同体”(Methodological Commons) ,即由人文学者采用计算机方法和工具, 依靠数字化和数据化的人文资料从事人文研究的实践活动,文献循证是重要的研究方法之一。文献循证是主要借助各种形式的文献中所包含的事实,对研究问题形成一定的证据链,在一系列因果关系中寻找可靠结论的最佳实践[16]。当前,文献循证技术主要包括:RDF(Resource Description Framework,资源描述框架)技术和可信度判别技术。RDF技术可以将大量文献中的事实进行结构化并存储起来,从而构成文献循证的事实基础,支持这样海量陈述的集合,进行一致性检验和推理。可信度判别技术是通过对文献中记载的数据内容建立可信度指标,通过互证、相关实体的可信度建立一个相对真实性的描述,根据系统指标的变化不断进行重新衡量和计算。

作为数字人文研究中特殊的信息资源,基于档案文献开发的档案循证平台具有重要的价值。以上海图书馆开发的“中文古籍联合目录及循证平台”为例,通过收录上海大学图书馆和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图书馆1.2万种善本馆藏,13万种普通古籍以及历史上有影响力的18本官修目录、史志目录、私家目录和版本目录,辅以人名、地名、印章等额外规范数据,利用关联数据技术,实现各个图书馆现存古籍珍藏的联合查询、规范控制,并提供循证版本、考查源流的功能,为人文研究者提供全面、可互相参考作证的史料素材[17]。档案循证平台的开发可参考以上思路,通过与国内各级综合档案馆建立馆藏互联协议,运用RDF技术实现相关主题数字档案资源的归集,实现档案目录、内容的关联,筛选并提供循证档案版本,以档案作为考查源流和佐证研究的工具。

3.2 数字人文研究的资源仓储:档案数字资源库建设

在信息资源获取渠道多样、获取成本日益减少的数字时代,用户对传统信息服务形式的依赖度逐渐降低,而以科研人员为核心的专业用户对信息服务深度与自主性提出更高的要求,交互式信息服务链应运产生。交互式的信息服务链是将现有馆藏的各类信息资源服务进行整合后的独立产品,其能够挖掘用户的深层需求,为数字人文的研究提供升级的信息服务。该类信息服务的实现以信息资源库的建设为基础。回归到数字人文研究本身,档案资源作为数字人文研究的重要信息资源之一,档案数字资源库的建设必不可少,是数字人文研究资源仓储的重要表现形式。

台湾数位典藏是档案数字资源库建设的典型案例。档案典藏机构通过加强与业界的合作,共同开发优质的素材资源, 营造健全的典藏内容授权环境,构建数位典藏产业链发展的上游。数位典藏所含的资源范围广泛,不仅有档案馆、博物馆、图书馆等传统档案保存单位,还有美术馆、大学、研究单位、艺术团体等多元公私营机构参与, 涵盖生物、考古、地质、人类学、档案、拓片、器物、语言等16个主题[18]。面对如此内涵广阔、类别丰富的资源,如何进行良好地梳理和开发并建立档案资源库就成为数字人文工作者们亟需解决的问题。以台北故宫为例,其开发流程为:首先对典藏品进行数位化处理,建置高解析度数位化图档及文物基本资料。其次,系统建置与整合。建置资料库,提供线上免付费目录检索服务与用户友好界面,制定文物高阶影像数位化与线上流程规范,提供详尽完整的文物资讯与便利的文物研究作业。再次,数位成果推展。故宫每年都会出版或拍摄文物图片,积累大量数位图像,并积极推行数位影像的应用与原型故事开发[19],如制作主题网站、文物3D欣赏,针对不同年龄层及个人提供客制化服务。此为典藏单位内部工作,若加入产业价值链中,仍需与数位典藏授权经纪合作,将典藏品数位化处理后提供独特的素材给授权经纪,授权经纪将多样化素材进行整合,再依规范管理将素材带入市场流通, 并与中游厂商进行谈判,进入下一环节[20]。

3.3 数字人文研究的智力支持:专家档案知识地图描画

团队建设体系建设是数字人文应用于档案信息资源开发的关键条件。伦敦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主任梅丽莎·特拉丝(Melissa M. Terras)表示:“数字人文的发展,需要接受过人文学科训练的、拥有整体思维能力的人才,也需要专攻某一技术领域的专家。构建起这样的平衡对社会和组织机构将会产生巨大影响,数字人文必将成为人文学科研究的主流之一。”基于数字人文研究的深度发展需求,数字人文研究团队建设及成员协作成为重要的突破口。

如何实现数字人文领域内专家的有效沟通和汇集,如何识别相关主题领域权威学者的特色优势,如何搭建跨领域、跨学科、跨地域的数字人文团队协作机制,为数字人文研究提供源源不断、创新活力的智力支持,专家档案知识地图可以作为切入点。通过收集数字人文项目档案资料,对数字人文项目中团队参与成员的参与情况、知识贡献度、专长领域、研究成果等信息进行组织、汇集,形成专家档案。在此基础上,以专家档案作为知识地图搭建的基础性信息材料,制定统一的资源描述、组织、系统管理、检索与服务等方面的标准,运用3D可视化技术,按学科领域、研究主题、专家姓名、专家国籍等主题对专家档案进行处理和分析,同时也可以借助关联数据项:学科领域、研究主题、项目名称等以可视化的方式展示师承关系、人际网络、科研合作、研究领域的知识地图。中国历代人物传记资料库(或称数据库)(China Biographical Database,简称CBDB)由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中心与哈佛大学费正清研究中心、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联合主持,旨在将计算机技术与人文社会科学相结合,系统性地对中国历史上所有重要的传记资料进行数字化处理,以便采用社会科学方法研究中国历史。该数据库收录从先秦到晚清约41万人的传记、著作资料(约4亿字),从人物、亲属、非亲属关系、社会区分、入仕途径、官历、地址、著述、研究成果等维度呈现人物关系图谱,为人文历史学研究提供全面、形象、多维度的信息网络。

3.4 数字人文研究的成果呈现:档案利用界面的设计

数字人文研究成果的展示与呈现是数字人文项目开展的最终目的和任务。当前开展的涉档数字人文项目中,研究成果基本上采用网站页面、系统平台的方式呈现。国外学者吕克尔(Ruecker)等人却认为:“数字时代的到来,为文化遗产的展览和传播提供新的途径。越来越多文化遗产收藏品经过数字化处理在互联网上面向社会公众提供。从理论上而言,当下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拥有可供更多的社会受众发现、利用的条件。但是,从实践层面看,以美术馆、图书馆、档案馆和博物馆(GLAM)为首的文化遗产机构基于馆藏开展的数字人文项目中,缺乏以用户友好理念指导的馆藏开发方式,导致在线馆藏的可获取性受限”。[21]鉴于此,档案馆和其他文化机构馆藏的数字界面(Digital Interfaces)日渐成为社会公众访问和获取文化遗产的重要手段,该类数字界面的设计日渐成为数字人文和交互设计领域共同关注的重点内容。

新的档案和藏品利用界面设计方法,将引入“档案活化”(Archival Liveness)概念,此概念的引入为数字人文项目中的数字界面设计者在对档案材料进行处理时提供一种新的概念考量。“档案活化”概念推动一种新视角的产生,即档案化(Archiving)是为一系列正在进行的、专业化、制度化和技术性的活动过程,同时促使人们关注这些过程中体现的各种时间性[22]。在整个界面设计工作中,制作档案化过程的一些独特的时间特征,并用这些时间特征反映档案被利用和呈现的方式。汤姆·斯科菲尔德(Tom Schofield)等学者基于一批当代诗歌档案,设计出既能呈现数字档案作品,又“适应”诗歌作品时间节奏的档案利用界面。借助以参与者(通常是诗人自己)为中心的理念,开发绘图机和实时Twitter机器人,将数字档案资源以更为活力、创新的形式呈现。在此概念的指导下,档案用户界面的设计与升级成为档案馆业务活动的拓展领域。另外,澳大利亚原住民数字档案馆项目中,试图借助社交媒体与智能手机等数字化工具技术搭建档案用户界面,创新档案在时间、空间维度的存储形式,冲破传统社会权力运作对档案组织、编目、呈现、利用的影响,创造以澳大利亚原住民社群为核心对象的知识共享模式[23]。

4 结语

数字人文的生存和发展意义不仅仅在于数字化技术在传统人文研究的应用,更加注重在数字时代下促使传统人文与社会学科焕发出新的生存活力。先进的数字技术丰富了档案资源开发利用方式,开放协同的数字人文理念拓展了档案理论与实践研究的发展空间,在深刻认识档案在数字人文领域价值、作用的基础上,做到“有的放矢”“因地制宜”,在交流合作中实现双向领域和谐共生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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