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移的城市异托邦

2020-12-07 06:00张艳庭
湖南文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公交车空间

张艳庭

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公共交通工具开拓了城市的边界。只要公交车能通到的地方,城市就把自己的疆界驻扎在那里。从这个意义上说,城市的边界从来都不是确定的,车辆的流动性给这个边界也带来了流动性和无限的可能。因此,当城市在不断地吞并乡村和农田的时候,公交车也是“帮凶”之一,在给城市不断划定新的势力范围。

城镇化的发展带来了各种利弊,但总的来说,城市仍然是人类文明的集大成所在。城市在带走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景象之后,带来了更多的方便快捷,更多的公共资源。公交车就属于其中重要的一项。这是公交车自身的悖论。虽然私家车早已不是稀罕物,但对于经济不太发达的城市,公交车仍是市民出行的重要交通工具。廉价应该是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就像在人们惯常的观念中,市民阶层是精于算计的阶层。在许多意识形态色彩明显的影视剧中,小市民仍是一种带有贬义的称谓。但事实上,现代化,尤其是市场经济最重要的一个表征就是,每个人都成为一个经济体。作为一个经济体,必须要学会种种成本核算和价值的换算。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是每个人都应该具备的生存技能。于是在对出租车和公交车的计费进行比较之后,市民们一般都会选择公交车作为出行工具。在未开通地铁的城市中,不管怎么算,乘公交车出行都是最划算的。公交车由此成为市民阶层最重要的出行工具。

除此之外,公交车还有另一个重要标签——环保。虽然公交车一样排放大量尾气,但相对于自驾私家车来说,在城市里乘坐公交车就是环保的。城市将许多逻辑和标准从绝对变成了相对。这种相对性可以一直排列下去,如:和乘坐公交车相比,骑自行车上下班当然要更环保。现代化的发展,为人们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性。价值和标准的多元,就建立在这物质极大丰富的基础之上。但城市的发展同时又在限制这种丰富性。如在上班这件事上,如果城市较大,住所离上班地址太远,骑自行车上下班无疑不具普遍的可操作性。于是以公交车为代表的公共交通,将形而上的环保与形而下的省钱统一了起来。

虽然公交车有如上优势,但在冯小刚的电影《甲方乙方》中,葛优扮演的姚远对公交车大肆夸赞,并且拿轿车和它对比,让轿车也败下阵来,就有点小市民的自欺欺人了。观众也大多只是把它当作一个笑料,没有人会真正当真。就算坐轿车的人真的无法在车里站立,轿车最起码提供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而在公交车里,彼此没有关系的人被集中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人们需要在陌生的目光中正襟危坐,或无奈地站立,或目光不断搜寻即将出现的空座,最后抵达自己的目的地。我曾在一首名为《雨中的战争》的诗中写道:

雨水像一场战争

旷日持久

人们纷纷双手举起伞表示投降

而上下班时的公交车

拥挤得像拉着一车车战俘

当大雨将走路和骑车的人赶进公交车之后,战俘的比喻可以形象地说明人们在爆满的公交车上的狼狈。钱钟书在《围城》中也描写过更严酷条件下人们挤车的感受:像罐头里直立的沙丁鱼。能够唤起我这个感受的是我在郑州乘坐公交车的经历。那次我从郑州的南端抵达北端,在人群拥挤的公交车上站立了将近两个钟头。自此,我对郑州这个城市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但郑州的状况与许多一线城市,尤其是超级大都市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超级大都市在空间上的扩张战争,让生活在其中的市民拥有了一个几成悖论的身份:他们既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却同时也是这场战争的战俘。他们既占有了巨大的空间,却又被拘束在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这种城市的扩张,人们不得不耗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在交通工具上。作为城市主流交通工具的公交车,承载着最为密集的时间。一般情况下,人们会怎样在公交车上消耗或打发自己的时间?

向窗外眺望或者张望是一个方法。隔着车窗张望城市是一种独特的视觉体验,罗兰·巴特曾经写过:“如果我坐在车里透过窗户眺望车外的美景,我可以随意地或观赏景色或凝视车窗。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玻璃的存在和风景的距离;在另一瞬间,相反地,意识到玻璃的透明和风景的深度;然而下面这种交替变换的结果对我来说是不间断的:玻璃一度对我而言在场而空洞,风景虽不真实却丰盈。”而保罗·维利里奥则将玻璃窗上看到的风景当作电影:“从严格意义上讲,挡风玻璃上流动的就是电影。”

罗兰·巴特和维利里奥车窗里的凝视并未限定具体的车辆,而是泛指意义上的汽车,更偏向于私家车。对于线路固定的公交车而言,车窗外的风景因日复一日的磨损而失去其丰盈的意味,也丧失了其电影的魅力。城市居民往往会乘坐固定线路的公交车,这种固定的线路使他们对车窗外的风景无比熟悉,不会再将其当作电影来观看,而更多是当作一种城市移动戏剧的布景。而在公交车上,这种移动的戏剧也因其过分明确的开头—中间—结尾而没有丝毫的悬念和高潮,使这部戏剧显得平庸和乏味。仅仅从风景的角度来看,公交车因其处于移动之中,观看无法聚焦于细节,使得车窗外的风景仿佛颗粒粗大的数码照片,其提供的更多是一个大致轮廓而无法提供对细节的聚焦。这样的景观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正如在手机或者相机像素不断提高的时代背景下,人们无法容忍颗粒粗大的数码照片。于是数量众多的人在乘坐公交车时,忽略窗外颗粒粗大的风景而打开手机,观看像素更高的手机上的风景。有些人则担心坐过站而不看手机,或者选择发呆,或者望向车里。由于在公交车上,陌生人被强制坐在一起,有的人会将望向窗外作为掩饰沉默的尴尬的辦法。这种望,可以说是无物之看。虽然他的目光朝向外部,但却并没有真正看到东西。窗外移动的景观在他的目光中是失焦的。这种失焦导致了看的失效。

只有对于初到者或旅行者,公交车所提供的移动视窗,是一个了解城市的好方法。虽然无法细览,但这也是一种获得对城市大致印象的方法。正像印象派画家注重光影和色块,追求印象的旅行者也只是从一个个移动的瞬间画面中来把握一座城市的整体。而这种粗浅的浮光掠影的印象也是容易被遗忘的,所以一个外来者想真正了解一个城市,需要走下车,以步行深入风景,以停留来进行静观与凝视。我在旅行中也曾靠乘坐公交车来获取对城市的大概印象,然后再步行或骑行来深入了解。而在我自己居住的小城,在乘坐公交车上下班的路上,我会选择做其他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选择在早上乘坐公交车上班时打盹补觉。而在下班或去其他地方时,我会在公交车上阅读。因为车辆移动造成的不稳定,不管是看书或看手机里的电子书,眼睛都不舒服。虽然这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但我还是好多次因为阅读而坐过站。有时候不得已只得坐返程车返回。这样的经历并不能划入美好记忆的范畴。

我曾听一个人说过,他最喜欢听公交车上人们的聊天来打发时间。这些聊天就像打开了一扇通往陌生人房间的窗户。的确,有时候这样的聊天会暴露出许多隐私。我就在公交车上听到过大量的私密话语。有些是两个人聊天,有些是在别人打电话时听到。如果在其他场合,这种偷听会很快被识破。但在公交车上,正襟危坐与侧耳偷听可以同时完成。公交车自身构成了偷听最好的掩体。从传播学角度说,偷听是促成流言或谣言的首要环节,流言在传播过程中由量变到质变而发展成为谣言。公交车这样狭窄封闭的空间为流言或谣言提供了温床,但城市巨大而发散的空间却又把这流言或谣言消解,因为城市制造了陌生人。与乡村中的熟人社会相比,城市更多是一个陌生人社会。由公交车缩小的人们之间的空间距离并不能缩短人们之间的心理距离。传统乡土社会空间里人们因熟悉构成的伦理纽带,在城市很容易被消解。而对陌生人来说,流言或谣言的传播并不能带来道德审判,也不能带来道德快感。在城市,也无法找到一个道德伦理共同体,来完成这种审判。一个陌生人的真实故事和想法对于另一个人的生活来说,几乎可以当成虚构的小说,因为它们不会在这个聆听者的生活中产生实质影响。所以一个人在讲述自己刻骨铭心的经历时,有可能对另一个人来说,只是像在读一本小说。因为这个主人公在讲完之后很可能就会彻底消失。就像人们读完一本小说,合上书本后,主人公在阅读者生活中消失一样。

地铁时代到来后,拓展城市的主要工具成为地铁。作为一种更加快捷有效的工具,它带来了公交车不具备的副效应:带领城市房价攀升。地铁所经之处,周边的房价都会随着提升。这会导致打工者或城市游牧族对地铁的既爱又恨。爱的是,它提高了速度,使得他们可以选择居住在地铁可以抵达的偏远之地,这也意味着更低的房租。甚至因为这种方便,有的人也会选择在更远的地区购置房产。但另一方面,因为地铁的抵达,又往往会提高这一地区的房价,这使有的人买房计划泡汤;而随着房价的提升,房屋租金价格也会进一步提升。在这种情况下,便捷与便宜之间的关系成为了鱼与熊掌的关系,二者不可得兼。而正是地铁,将他们放置入这一矛盾的情境中。这使得他们对地铁本身的情感变得矛盾起来。但以两害相较取其轻的原则,他们仍然会对地铁有所偏爱。

公交车也可以放入这种两害的框架中,与地铁形成一组二元对立。我曾有在北京这样的超级大都市和郑州这样的大都市乘坐公交车赶往某一地点的行为。当乘坐公交车超过一个小时,对于常人来说,就会引发种种不适:焦虑、烦躁与心慌。我在郑州乘坐将近两个小时公交车的经历中,大部分时间还都是站着的。在那个本应宜人的初夏时节,公交车因为太过拥挤而产生的闷热几乎让我窒息。也许因为这次坐车的经历印象太为深刻,作为一个在小城市生活惯了的人,我始终对郑州有种内心的排斥与恐惧感。后来郑州开通了地铁,这种排斥与恐惧似乎一下消失了。虽然地铁一样地拥挤,但却拥有异常快的速度。以往乘坐公交车一个小时抵达的地方,乘坐地铁甚至只需要十几分钟。这正符合大卫·哈维对现代性“时空压缩”的论述。他认为:“为了通过时间来消灭空间,它必须生产一种特殊的空间关系(如铁路网)。”

虽然大卫·哈维论述的空间关系是更大范围的铁路网,但对于地铁网络同样适用。如果说现代性早期需要用火车连通乡村与城市,那么随着城市的无限发展,变得巨无霸化,它自身也需要铁路网的连接。但城市表面的道路是汽车的天下,私家汽车的发展一度提高了在城市中移动的速度。它们比公交车有更小的体量、更方便的移动、更快的速度。但这一切又因为私家车拥有量的增加变得相对化。随着车辆的增加,堵车逐渐成为城市无法治愈的顽疾。治愈这个顽疾的方法之一是拓宽或增加城市道路,但这个方法需要花费较多金钱,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另一个方法就是大力发展公共交通。其中地铁作为高效的公共交通工具,是许多大型城市的选择。这仍是一种铁路网,只不过是将其网络放置于地下,不占或少占地面的空间。

由于铁路轨道的专门化,列车行驶的高速度,并且身处地下,有效缓解了城市的交通压力,通过对空间的压缩方便了城市人的出行。

而对空间进行压缩只是地铁这种工具的一面,另一面则是对空间的征服。因为这种征服,城市得以继续扩大。城市的扩张是现代社会一个具有代表性的现象,但城市并非可以无限扩张,它需要有内部的支持機制,其中交通是最重要的部分,而公共交通又是最重要的一环。以前它主要依靠公交车来实现。但随着城市的扩大,公交车显得力有不支。虽然有的城市开通BRT等公交专线,但对于太大的城市仍有力不从心之感。鲍曼指出,自现代社会以来,“‘空间的征服,开始指运行更快的机械。加速运动意味着更为广大的空间,而加快这一运动是扩大空间的唯一方式。”

在城市里,这个运行更快的机械就是地铁。城市通过地铁,延续了自己的空间征服。拥有地铁的城市往往拥有巨大的体量。虽然许多城市是因为过于庞大才修建地铁,但这种因果关系其实是可以颠倒的:因为有了地铁,它们也才变得更加庞大。

因为高速与便捷,地铁受到了城市人的喜爱和欢迎。许多年前,导演张一白拍摄了电影《开往春天的地铁》。作为曾经的广告导演,张一白深谙影像的精致与时尚之道。《开往春天的地铁》就拥有精致与时尚的影像风格,但画面有点过分干净,故事情节也精致或者说过分精致了些。由于身处城市的地下,地铁空间往往比公交车拥有更多异质性的元素。虽然城市规划者并不这样考虑。加里·布里奇与索菲·沃森在《城市公众空间综览》一文中认为:“视公共为开放但非个人空间的观念占据了西方和殖民城市的实际设计和规划。在很多西方城市中,公共空间(公园、浴场、图书馆)的建设和连通是市政革命的伟大成就之一。但它同时也灌输了一种思想:空间必须是有序的和理性的,在某种意义上空间本身是中性的,是康德所指的活动的容器。”在这种规划的思想中,公共领域应该成为“一种与他人交往中的慎重的非个人化、无倾向性和理性的空间。”

许多公共空间都会有这种特征,如公交车。但地铁却更具异质化倾向。如果从精神分析学角度来论述城市空间,这个城市地下空间,就像是城市的潜意识,而潜意识中总是会有理性无法控制的事物产生、出现。我就多次碰到过在地铁车厢内乞讨的人,也碰到过许多请求扫码的创业者,还有在地铁站见到过弹奏乐器卖艺的人。许多奇装异服者在地铁中更容易见到,地上的公交车中却显得相对稀少。这不能排除他们可能是专门穿上奇装异服来乘坐地铁,以风格化的对理性的反叛来彰显个性。但这种反叛有时又会落入一种文化或意识形态的窠臼中。风格化的奇装异服正表明了个体归于某种文化群体。这种文化群体大多属于亚文化范畴。地铁的地下空间中,的确是亚文化生长的土壤。国外还有人在地铁中搞“无裤运动”,就是不穿外裤乘坐地铁。这也是一种风格化的对理性的反抗,虽然并没有彰显出个性,但反映了一种亚文化的反抗态度。

地铁中亚文化的兴盛与亚文化的空间处境似乎有着一种隐喻性的相似,也与地铁这一交通工具的封闭性乘坐感受有关。虽然地铁并不真是封闭性的,相反,它有着比普通列车更大的玻璃窗户。但由于地铁是在地下运行,大部分时间是穿行在黑暗中,也就不可能像公交车一样成为一种移动的视窗,可以用来观看城市。地铁中的目光是向内的。波德里亚曾经对车有一个比喻:“车现在成了一个太空舱,其仪表、大脑、周围的景观像电视屏幕一样打开。”

这个比喻虽然是关于汽车的,也很贴切,但“太空舱”的喻体,似乎更适合于地铁。地铁内部的屏幕和外部的广告,以及其穿越的茫茫黑暗都更符合其意境。事实上,地铁也是科幻小说书写的重要对象。科幻作家韩松的小说《地铁》,对地铁的地下空间做了更具异托邦性质的空间想象。小说中的人物发现,地铁空间被奇怪矮人控制,人们被装进瓶子中运走,而地铁的真正终点成为太空;或者人们在这里发生各种变异;或者人类最终完全在地底下生活……这种“异托邦”性与福柯所说的异托邦还不相同,而是独属于科幻文化。科幻小說中的异托邦空间,可能是完全日常的、普通的空间,但在这样的空间中也会发生异于寻常甚至骇人听闻的事件。虽然这种异托邦并不强调空间的特殊性,但《地铁》这样的科幻小说的思想立足点,仍然基于这一空间的独特性:深处地下,并且带有一定的封闭性。

而在一些影视作品中,地铁的空间也与人们的潜意识空间更加接近。在获得多项大奖的电影《小丑》中,小丑第一次杀人是在地铁之中。这样的杀人情节应该只有地铁中才会真正上演,在公交车中,是不可能的。空间有自己的体制,相较于青天白日,阳光照耀的地上空间,地下空间似乎会给犯罪以天然的庇护。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错觉。事实上,许多国家对地铁站等地下空间的安保措施都更加严格,使这里的犯罪率并不高于地面之上。不过这并不能阻止文学与电影的虚构。因为文学的空间想象中,有许多是基于潜意识,而非理性或实证性。

文学艺术作品具有互文的特征,在克里斯蒂娃等后结构主义文论家看来,互文性是文学文本最重要的特性。从这个观点看,书写地铁的文学作品有相互之间的影响,而早先的作品对后来作品的影响是不可忽略的。大概最早使地铁的文学意象和意境深入人心的,应该是意象派诗人庞德的代表作《在地铁站》。杜运燮对这首诗翻译的版本是: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枝条上朵朵花瓣

这首原有几十行,后被庞德删至两行的诗作,可谓世界现代诗歌史上的名篇。其内涵也具有意象派朦胧模糊的特征,但传达出的感受和思想还是能够理解的。以幽灵来比喻那些面孔,正符合那些面孔的偶然性、随机性、易逝性等特征。这是一种典型的现代性特征。但诗并未完全流入阴暗的调子中,诗人以花瓣来比喻这些面孔,表明了诗人对这些面孔生命性特征的赞美甚至倾倒。而地铁,在诗中以湿漉漉的黑树枝的形象出现,表明了诗人对它的负面印象。这种负面印象是具有传染性的,也许正是这湿漉漉的黑树枝的意象成为后来文学作品对它进行书写时的一个文化背景。我自己也曾写过关于地铁的诗。现实生活中,我对地铁有着颇多的好感,正是地铁带来了方便、快捷的城市生活。在同济大学读研时,我正是乘坐地铁跑遍了上海。它给我提供了最方便快捷的游览或抵达某一地点的方式。毕业一年时,我看到下一届学生作的毕业视频,第一个画面就是地铁。当熟悉的“同济大学地铁站到了”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我差点忍不住哭起来。这个声音曾经给过我无限的美好,更给了我足够的安心和温暖之感。但我在一首诗中写到地铁时,仍然有将它妖魔化的倾向:

地铁则带我洞穿了上海的胃

它吞下了那么多人

又吐在大街上

也许作为一种文学意象,地铁更多的时候,只能蒙受这种由对地下空间的偏见所带来的不白之冤。

责任编辑:胡汀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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