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事

俞敏洪在泰晤士河畔看到不少优雅的天鹅，说那里除了天鹅，还有大雁、野鸭、海鸥等。他说，把食物撒进水里时，海鸥为抢食互撕，有些大雁和野鸭则直接上岸，到人手里争食；只有水里的天鹅安静地等待。如果食物被身边别的天鹅吃掉了，另一只天鹅就抬起头继续等待。上百只天鹅排在一起，没有任何两只天鹅争食。

天鹅在啄食中，保持着面对施舍者的自尊和同伴间相互的尊重。其实做人也是一样，有意无意之间，该给身边人保留一份得体的自尊，随之很多事情会变得美好起来。

那一年，我的表弟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那时，大部分学生家境都不太好。有一个叫红红的女生，家境十分困窘。事情的起因是一次捐款。因邻近一个地区遭受水灾，学校号召捐款。身为班主任的年轻表弟，让同学们根据个人情况捐钱，表表心意。同学们很积极，纷纷拿出自己的零花钱。唯一没捐款的是红红。

这本是一件挺平常的事，同学们谁也没在意。然而，出于热心，表弟特地在班上把每个人的捐款数额念了一遍，最后别出心裁地建议说红红家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她的捐款由同学们中的某一位替她补上。本以为同学们会热烈响应，奇怪的是，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做声。教室里静悄悄的，让表弟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这时，红红突然哭出声来，掩面冲出了教室……

从此，教室里永远少了红红，她转到邻村的一所学校。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表弟终于醒悟——无论何时何地要给学生留有自尊。人的心灵原本是那样脆弱而敏感，把“不能说”的窘境和盘端出，对自卑者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自尊是一根细细的琴弦，如果稍不留心，就可能将它折损，只有巧妙轻柔地弹拨，才能使之发出美丽动听的乐声。作家莫言讲过一个自己的故事：一个朋友请他吃饭，上了一只炉子，炉子上放一口锅，锅里放十几只虾，还有一些肉。莫言吃相稍微有些“凶猛”，那朋友随口就说：“看看莫言吧，吃的一上桌，又奋不顾身了！”莫言记述这件事时，用括号在后面写了一句话——太过分了，就算是真的，也不该说出来呀。

也许是朋友无意，但这句话却彻底把莫言的心凉透了。莫言发誓不再吃人家的东西，还发誓万不得已跟人家在一起吃饭，一定要抢先付账，即便自己吃得多，人家也不会笑话。这便是莫言面对对方“不能说”却说出来后的心灵独白，真实而可信。

最近，在浙江金华发生多起入室盗窃案，不动金银和钱财，偷的都是面包、辣椒酱等食物，合计价值不到500元。“盗贼”是住在路边上的一青年男子。警察问他为什么偷食物，他说自己是从贵州来金华打工的，在新冠疫情下，因手机和身份证丢失无法回家，实在找不到吃的，便去偷了。

难于诉说的心酸，派出所很快为他办理了新身份证。有一家被盗窃的公司老板，帮他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住进了干净整洁的员工宿舍，并资助他5000元生活费，以解燃眉之急。他深深感谢民警与老板，帮助了自己，维护了做人的尊严。在他被迫说出“不能说”的真相后，却受到如此善待。

好心人对于他人的窘境，总能守口如瓶；而最好的人，默默地帮助他人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