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北溟
答应我,一定不要只在旅行杂志的照片上,凝望泰姬陵。这座被泰戈尔称为“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的精美建筑,值得你历尽辗转奔波的旅途,穿越世俗的尘嚣和茫茫的人海,在全世界慕名而来的游客中轻轻踮起脚尖,深深浅浅地看她那么一眼。
建筑有性别吗?我相信一定是有的。要不然,为什么站在德里红堡面前,我会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站在泰姬陵的面前,却只想用细纱轻轻蘸取玫瑰水,缓缓地擦拭她。
泰姬陵的美,适合凝望。她太端庄、太优雅、太静穆,让人哪怕只是远远地眺望她那么一眼,都会幸福得心满意足。然而又有谁真正懂她的心事呢?她就一直那么有点儿孤独地立在亚穆纳河的身侧,丹唇并未轻启,却总像有故事要说。
本来,在她的旁边,还会有一座一样的黑色大理石建筑与她并立,并由一座中间是半边白、半边黑的大理石桥连接——那是挚爱了她一生的、她的丈夫沙贾汗为自己设计的陵墓。然而美好的憧憬终究败给了冷厉的现实,沙贾汗晚年遭到了自己儿子的囚禁,只能独自在德里红堡中抱憾余生。
沙贾汗到底也没能完成自己的愿望,泰姬陵也终究没能等到自己的爱人,只是他们彼此之间那种牵魂扯魄的遥遥思念,究竟是谁煎熬得更苦一点?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如果生命是一种完成,那最先离开的人无疑更幸运。毕竟和死去相比,活着是一件更艰难的事。可沙贾汗却是遍尝了这人世的艰难,完成了泰姬陵的不朽。他是好大喜功的暴君也好,是情深义重的爱人也罢,当历史的烟尘渐远,只有泰姬陵依旧静穆地站立着。泰姬陵的美,像月光洒落银盘,河中漂浮着灯盏,泰姬陵的美,像一句无可奈何的,轻轻的慨叹。
哎——
我拉开窗帘,站在窗前远远地凝望着这美丽的建筑。在遍及阿格拉市区的每一家酒店里,都写有一句骗人的鬼话:“从我们的客房,就可以看到泰姬陵。”听起来就很诱人吧!可直到来到了当地我才发现,泰姬陵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而且无论从哪个方向望过去,她都能给人一种“正面”的感觉。至于那些从窗口就能看到泰姬陵的酒店宣传,无非是距离远近的区别罢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很难一睹她的真容。早上十点,积攒了一夜的烟雾尚未散尽,泰姬陵的方向,仍是一片浓郁的灰白;晚上五点过后,夜色不容分说地压了过来,取暖带来的烟雾再次腾起,泰姬陵又“消失”了。加上园区里并没有射向建筑主体的射灯,所以到了晚上,泰姬陵再次湮没在了世俗的声色里。
为什么不用射灯点亮她呢?她可是世界文化遗产,莫卧儿建筑的巅峰之作啊!是的,是的,泰姬陵的美,甚至让我们忘记了她是一座陵墓,我们当然不该打扰她的安详静谧。
由大门而入,园区内早已人满为患了。作为全球性的旅游胜地,这里车多、人多,甚至连会中文的导游都多!园区内实行严格的限时游览,票面上精准地记录着入园时间,所有游客只能单向流动,不能折返。甚至是一向要求脱鞋才能进入的规矩在这里也无法实行了,那么多双鞋啊,如果真的全脱下来,想想都很壮观。更何况哪能摆得下呢?于是购买门票的时候发放了鞋套,进入建筑主体内部,必须套鞋。
出发前的攻略做了那么久,抵达后又远眺了那么多眼,可是当真正走近她的时候,泰姬陵的美又变得很不一样。她的美像莫卧儿的细密画,每一笔都无可挑剔。那可是大理石啊,洁白的、坚硬的、脆弱的大理石,可是为什么在雕工的手里,却好像柔软得如丝似布,生动得就连植物的筋脉都清晰可見呢?泰姬陵的美,是小心翼翼的浑然天成!
听说由于附近有工厂排放烟雾,泰姬陵已经变“黑”了许多,果真是旅行要趁早,而且我的感觉是,哪怕为泰姬陵专程来一趟印度,都值!
(作者系深圳实验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