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瓦莫·米特拉 李毅刚
维诺德·巴布·文卡帕里来自于印度南部塔兰加纳邦首府——历史名城海得拉巴(塔兰加纳邦2014年从安得拉邦分离出来独立建邦,面积11.48万平方公里,人口约3530万,首府是原安得拉邦首府海得拉巴——编者注)。文卡帕里出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医生。他本人大学学的是环境工程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参加了工作。那时,他从没想过当个摄影师。直到有一天,有人夸奖他的一幅照片,他毅然改行干上了摄影。他是个善于内省的人,总是深思熟虑,做出决定。他离开了舒适的工作,以相机为媒介,讲述周围的故事。现在,他已经是印度知名的街头摄影师,经常在国内和国际上获奖。
文卡帕里的单幅照片,无论黑白还是彩色,总能以巧妙安排的元素、不同寻常的角度、奔放的视角凝固生活的场景,给人以惊喜。他抓拍的作品令人印象深刻,总是出乎意料,画面并非美轮美奂,而是充满质感,真实地反映南印日常生活。他的街拍照片有明显的观念意味:我们是谁?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去向何方?这些照片迫使我们直面我们意识到但不太愿意谈论的尴尬现实,而不是逃避。它们能吸引不同阶层的人去思考,这就是照片的力量。
现在,文卡帕里是路透社的自由摄影师。除了拍摄日常生活,他也从事长期的摄影报道,拍摄人们需要关注的题材。他的作品刊登在《纽约时报》《卫报》《华盛顿邮报》《Aljazeera》《MSN南非版》《每日邮报》《雅虎》(新加坡)《雅虎新闻》(英国/美国)等许多媒体上。他也经常参加摄影活动,比如2014吴哥摄影节、2014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海得拉巴摄影比赛、2019印度摄影节、2016美国奥克兰摄影节、2015年泰国街头摄影比赛等。他在2015年被《更佳摄影》杂志评为印度10佳街拍摄影师,是2015和2016年印度摄影节的编辑团队的主力,也曾在2018年世界街头摄影比赛担任评委。2019年,他在“图图摄影比赛”中获奖。
对话维诺德·巴布·文卡帕里
苏瓦莫·米特拉(以下简称米特拉):你的摄影生涯是怎么开始的?
维诺德·巴布·文卡帕里(以下简称文卡帕里):最初,出去拍照是为了逃避单调的朝九晚五工作。上班令我窒息,我拼命想找个能令我放松的事,于是開始街拍。可是,我是个很容易喜新厌旧的人,总想做点新鲜事。长期纪实和新闻摄影正好能满足我的要求。
米特拉:谁对你影响最大?你现在喜欢谁的作品?
文卡帕里:所有我的同行、老师给我介绍的著名摄影家都对我有影响,其中对我影响最深的是川特·帕克(Trent Parke),直到现在我也非常喜欢他的作品。最近我发现摄影圈里很多摄影师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活跃了,我觉得这是好事。我现在开始看很多电影,非常喜欢山纳·库玛尔(Sanal Kumar,1977年出生于印度南部喀拉拉邦的著名电影导演、诗人,拍摄过多部受欢迎的马拉亚姆语电影)。
米特拉:你是在塔兰加纳出生和长大的,你觉得这个地方与印度其他地方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文卡帕里:塔兰加纳一直是斗争之地。人民面临的斗争演化成革命,最终导致了邦的分裂。这块土地上的人们钟情自己的文化。2016年,我曾骑自行车穿越干旱的塔兰加纳,那时我才真正了解了家乡。
米特拉:你总是拍有意思的图片故事,你是怎么策划的?如何执行?如何应付未知的环境?
文卡帕里:我有了想法或计划,从来不急着拍摄,而是反复酝酿、反复思考,经常会有新思路、新计划,从而走出一条新路。我喜欢列关键词,比如我最近拍摄的《为了空中承诺的天堂》的关键词就是“痛苦”、“理想”、“牺牲”等。我拍摄时不设时限,随遇而安,这是我最喜欢的工作方式。当拍摄出现偏离时,我会进行微调。保持好奇心和忠实表达是我的原则,不掺杂个人思想,也不会考虑最后拍出来是什么样子、在哪里出版等。我拍摄人物就是这样拍的。在拍摄陌生环境时,前期的认真准备会帮你很快适应。
米特拉:今天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关系逐渐紧张,互相不信任,你是怎么做到在公共场合拍照不引起别人反感的?拍摄人物时遇到过问题吗?
文卡帕里:我拍人的时候从没遇到过问题。我猜是因为我拍摄的动机是好的,我总是在一个地方待很长时间以后才拍摄。甚至在街头抓拍时,我也总是和颜悦色地向每一个问我要干什么的人解释。有时候,我甚至给人看存在手机里的PDF文档,告诉他们我要拍什么照片,用这些照片做什么。拍摄时间长了,我和许多路人经常见面,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亲热。
米特拉:你对街头摄影如何定义?有什么印象?拍摄的照片用在哪些方面?
文卡帕里:街头摄影天生就有反映生活的美丽基因。它也与我们每个人都有联系,因为它以最纯粹的场景记录我们周围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它就是一个开放的课堂。每天我一踏上街头,就好像新的一课开始了。
米特拉:从流行的角度看,视觉娱乐对照片有多重要?
文卡帕里:我反对任何空洞、重复和很容易拍摄的照片。我为什么要追流行风尚?人们不断喜欢某种东西是因为他们有固定的审美标准。我的标准就是挑战、冒险、直面烈火。我不能欺骗自己。
米特拉:现在摄影师越来越多,你怎么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和独特性呢?
文卡帕里:我觉得我还能在这一行里干下去。到目前我仍然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我不断尝试新东西。我不会总用同样的风格、手法去拍摄。每个故事都有独特的视觉美学,需要特定的方法去拍摄。我要做的就是不断试验,尽量找到这种方法。甚至有时候换一种器材也会改变。有一次,我用GoPro运动相机拍摄了一个月,给我开辟了一片新天地。这些新尝试也是我前进的动力。
米特拉:你什么时候拍彩色照片?什么时候拍黑白照片?
文卡帕里:我最初只拍黑白照片。后来,我强迫自己拍彩色照片。最初拍的彩色照片很糟糕。我花了很大的努力才适应了彩色视角。后来,我逐渐爱上了拍摄彩色照片,因为这就是我们眼睛看到的效果!现在,我既拍彩色,也拍黑白,看看它们能否同时并存。
米特拉:你拍照的时候,能预想到观众的反应吗?
文卡帕里:我拍照的时候什么都不想,特别是观众的反应。观众的反应根本没法猜,世界上有那么多观众,他们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我只是每天按计划拍照片而已,这让我高兴,睡得踏实,其他都不重要。
米特拉:你对抓拍怎么看?只是个凝固的瞬间吗?
文卡帕里:开始的时候,其他摄影师告诉我抓拍的照片是最好的。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现在我更喜欢预先制定计划,按照计划拍摄图片故事,独立掌握所有因素。对我来说,新的想法比抓拍的照片更重要。
米特拉:你喜欢抽象的照片吗?对它怎么看?
文卡帕里:我越来越喜欢抽象照片了。它就像一个我正在进入的空间一样。我希望在工作中引入其他方式,而不拘泥于摄影方式,开辟出新的天地。抽象可以令观众思考,这是我喜欢它的原因。它不像拍一张普普通通的勺子的照片,观众只能被动接受。
米特拉:你觉得现在的摄影趋势是什么?
文卡帕里:现在整个世界的摄影都在向个人叙述和全媒体方向发展。如今,摄影已经成为全媒体的一部分,而不是单独存在。不同媒体互相融合,产生了无数可能,这很奇妙。人们不断探索新办法、新路子,而不像过去那样只是不加思考地沿著摄影大师的路子走,不想为什么这样,这是件好事。
米特拉:你的梦想是什么?将来的方向是什么?
文卡帕里:我的梦想是在印度某个地方开个摄影学校。我妻子也是摄影师,我们想教授摄影和其他艺术。我们要建一所房子,主要是住宅,可能的话用一小部分做展览空间。我也会继续拍摄图片故事,尝试不同的事。我还建立了自己的网站,那是我的空间,一切都是我做主,我决定给别人看什么,怎么看。我会不断推出新作品。网站是永久的,我觉得它是连接世界的最佳方式,随时可以对任何话题展开讨论。
米特拉:这些年你有什么变化吗?回看你早期的作品,你会觉得它们很好吗?
文卡帕里:我与刚开始摄影时相比已经改变了很多。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工作方式的改变。我仍然很喜欢早期的作品,它们曾带给我那么多欢乐,我不后悔。这是一段成长的历程,每一部分都不可或缺,每张照片都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同时,老照片也给我启发,可以用它们做一些新鲜事。我相信“工作无止境”,也喜欢用老照片做新文章。
(责任编辑:李毅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