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对2013年的那个女孩说

2020-12-06 22:33
时代邮刊 2020年6期
关键词:出租屋书桌房东

2013年的那个中国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南半球正值盛夏,我刚刚搬了第5次家,奥克兰东区6公里的上坡路颠坏了我的一只行李轮,我湿着后背,刘海打柳儿,就那么一副有失体面的样子站在一户人家的仓库改造房前,和精明的房东讨价还价。

“我有工作,会按时交房租的。”“我在上学,不上学的时候去打工,很少煮食。”“我是个安静的人,不会吵到别的租客。”“我会帮忙打扫卫生的。”

我的额头出汗,不再只是因为热。我捂紧了200纽币押金和100纽币的周租金,那上面也蒙上一层汗。房东只是睁大眼睛,“你没有车?你走多远来的?”在这个连去街角买瓶牛奶也要开车、二手车便宜到让你大吃一惊的国度,我不仅没有车,我没有的东西可多了。

大学毕业后申请了打工度假签证,我一个人拖着一个箱子就来了新西兰。为了看看外面的世界,也为挣脱父母对我写作梦想的约束,我带了很少的存款,想证明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她不必急着去相亲,她有靠她自己能实现的梦想和生活。

那一年我前后搬了5次家,才落脚在这一处打折了的出租屋,我对房东遵守了承诺,成了那个“看不见人影”的好房客。我白天去上学,晚上去中餐馆打工,周末在咖啡馆里端盘子,一双要写作的手皮相粗糙,我第一次知道实现梦想的代价,那里面还包含着生存。

赚来的钱除去付房租和生活费,剩下的都装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我几乎变成一个素食主义者,吃超市里打折的蔬菜,拿老干妈拌白粥,我省下这些钱去供自己念下学期的书,我希望这些钱有一天把我带到属于自己的书桌前。

2013年的中国年,全世界的热闹都越过我,我一身油烟味儿地从餐馆收工,身上有洗不掉的别人家的热闹。

我给10000公里外的父母打电话。“对,挺好!吃了,放心!”我的声音轻快,可我那天连一袋8纽币的速冻饺子都没舍得买。我打开我的盒子,看到一沓钱里有了那8纽币。我泡上一杯热咖啡,从围裙兜里掏出几张便利贴,那是在打工间隙写下的句子,我拿着它们在被窝里打字,过了2013的年。那不是一个体面的年,却让我看到实现什么的可能。

后来的我拿到文凭,找到一份薪水不低的全职工作,我买了车,冰箱里有新鲜的肉和菜,我不再住闷热不通风的出租屋,我读了很多书,在许多深夜投出得不到回音的稿子,我又终于收到编辑的邮件,她问我是否想要出一本书,我看到自己的书出版了,有女明星在微博上推荐:“每个追梦的女孩都该读一读。”

在异国度过了7个年头,我的枕边不再需要那个钱盒子,它变成了一张卡,让我吃上大年夜的饺子,带我坐到一张书桌前,给了我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让我可以随时去和父母团聚,不再为10000公里的思念而哭泣。

更重要的是,这漂泊的岁月里,它给了我成长和改变,给了我尊严和自由,验证了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的决心,她不必急着去相亲去“安定”,她有靠她自己能实现的梦想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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