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茂春
很荣幸我能够受邀参加这一意义非凡的研讨会①“中国传统多声部音乐研究暨樊祖荫教授学术思想研讨会”于2019年10月在北京举行。。谢谢邀请。
樊祖荫教授明年(2020年)1月20日即将八十大寿。我对他的中国当代音乐的历史贡献表示崇高的敬意和深深的钦佩。对他的八十大寿表示美好的祈祝!
樊祖荫教授在学术方面的建树是多方面的,如民族音乐学方面的少数民族多声部音乐研究,如作曲理论方面的五声性调式和声开拓,等等。我的学术视野无法对这些作出准确、公允的评价,而且将有各位专家和年轻的学子们进行深入的论述。我和樊祖荫是“三同”的老朋友——“同庚”“同考”“同事”。我就从“三同老友”的角度谈谈我对祖荫学长的印象和祝愿。
所谓“同庚”,我们都出生于1940年。祖荫出生于1月,我出生于3月,他长我两个月,是我的学兄。
樊祖荫教授出生于浙江余姚。我去过余姚,这里是一片江南水乡,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真的是人文荟萃。余姚西临绍兴,两地相距才70公里;东邻宁波,两地相连。绍兴在近现代出了鲁迅、周作人等著名作家。宁波地区的音乐家很多,近代的任光,现代的朱工一、周广仁、蔡仲德等都是出生于此。绍兴西南13公里的兰渚山麓,有东晋著名“书圣”王羲之的住所——兰亭。这里真个是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带左右,令人游目骋怀。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就在此地读书、写字、会客。
再往前说,余姚市河姆渡镇有新石器时期重要的文化遗址。“河姆渡遗址”距今约7000年,真实地反映了7000年前长江流域繁荣的史前文明。河姆渡出土的骨哨,是一种用鸟禽类肢骨中段制成,残存有一椭圆形音孔,哨腔中保存着一根充作拉杆的鸟禽肢骨,以此来变换音高。这是余姚史前乐器的遗存。看来“河姆渡人”确实具有某些特殊的“音乐基因”,也会对7000年之后的樊祖荫留下某些深刻的影响吧!
余姚最为著名的音乐是明代“四大声腔”之一的“余姚腔”。戏剧家高明在宁波创作的《琵琶记》中采用了余姚腔旋律,随着《琵琶记》在全国的流行,于是余姚腔也随之广为人知。
樊祖荫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祖荫”二字从字义上来说就是“祖上积德福,子孙受庇荫”。在技艺超群的“余姚腔”艺人中,在喜爱音乐的先祖“河姆渡人”中,肯定有余姚樊氏族人的先祖;而余姚丰富多彩的民间音乐,更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樊祖荫的音乐美学观念的重要基础。
所谓“同考”,我们都是1956年在同一个考场考入音乐学院附中的,考场在上海漕河泾,当时上海音乐学院所在地。这次考试的结果是:樊祖荫考入了上海音乐学院附中,我则考进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当时樊祖荫是一位16岁的翩翩少年,小帅哥,大学霸。
樊祖荫诞生在浙江余姚一个职工家庭,我生于上海一个工农家庭。当年我们能够幸运地考入两所最好的音乐学院附中,都没有花过一分钱的上课费或“辅导费”。我们可以说是同受时代之惠。而这一次考试,却彻底改变了我们两人一生的命运。从此为起点,樊祖荫即开始了他对民间音乐痴情一世,奉献一生。
所谓“同事”。是指我们曾经一同在中央音乐学院担任过教职。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是思想解放的大好时光。我们虽属一个学院的同事,但是樊祖荫在作曲系,我在音乐学系,各自忙着各自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在学校里鲜有见面的机会,却在全国各地(包括香港、台湾)举办的“中国现当代音乐史研究和创作研究”的交叉学科研讨会上经常有碰面的机会。
上面的照片,是我们1996年2月底一起应邀到台湾鹅鸾鼻参加“1996华裔音乐家学术研讨会”时,在“风吹沙”景区海滨的合影。
那时我们都颇年轻,学术思想正处在蜕变和走向成熟的时候,常常能够听到樊祖荫的新颖而独到的学术观点,对我的思想产生过不少的冲击。
回望我们60多年的学术友谊,虽然清淡如水,却也海远山遥。重要的是:我们同属中国当代音乐历史的见证人和参与者。
樊祖荫编写并出版过两本钢琴曲集:《儿童钢琴曲集——中国各民族民歌五十六首》,1999年作,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年出版;《小花鼓——中国民歌小曲六十一首》,1999年作,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2年出版。这是作为作曲家樊祖荫的代表作品的一部分。
这两本钢琴曲的旋律博观约取,都是我国不同民族民间音调的经典;钢琴曲的和声慎思密考,是对中国和声的一大拓展。开拓了中国和声的新向度。
这两本曲集都产生于世纪之交,其鲜明的“中国音乐方言”是对“琴童热”大潮中提倡“中国风格钢琴曲”的一个特别的历史贡献,也是对新世纪中国钢琴创作发展提出的新要求。正如周广仁教授在为《〈儿童钢琴曲集——中国各民族民歌五十六首〉·序》中所写的:“樊祖荫教授编写的《儿童钢琴曲集——中国各民族民歌五十六首》是一本具有特殊意义的曲集,其目的是让学习钢琴的小朋友们从小学习中国丰富多彩的民族音乐遗产。”②周广仁:《儿童钢琴曲集——中国各民族民歌五十六首·序》,樊祖荫编创:《儿童钢琴曲集——中国各民族民歌五十六首》,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年版,第1页。
我相信樊祖荫的这两本钢琴曲集在当前蓬勃发展的儿童钢琴教育中可以发挥它们的重要作用,非常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能够体现出来。因为中国广大的钢琴家,尤其是中国的大部分钢琴教师,对于儿童钢琴教材的“中国化”问题是重视不够的。他们仍将眼光重点放在西方的钢琴传统上。令人颇感惊奇的是:樊祖荫的这两本钢琴曲集在国外却受到了特别的重视。这是中国音乐创作“墙内开花墙外红”的又一特例。
我们同为“四○后”一代人,我们年齿渐长,而内心却日益明净清澈。网上有文章专门谈到“幸运的四○后”。“四○后”一代人确实是非常幸运的。我在此摘要说几点:
第一,“四○后”中没有一个是被错划为右派分子的。樊祖荫和我都属“四○后”中年龄最长的,1957年我们17岁,尚在中学读“高二”。中学生中间是不划右派分子的。最年轻的右派分子,如汪立三、金湘等,他们都是“三○后”。
第二,在大学停招的前夕,部分“四○后”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大学停止招生事发在1966年。而樊祖荫则在1964年已经毕业工作了。我们是幸运地完整、系统地学完大学专业知识的一代人。受到“停课闹革命”重大影响的,大多是“五○后”的老三届知青一代。
第三,当改革开放后国家急需知识分子的时候,“四○后”大都派上了用场,大都发挥了专业上的核心作用,大都为国家、为人民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贡献。
仅举以上三条,足可证明“幸运的四○后”此言不虚。
我们有幸同属“改革开放”的一代。我们有幸同为中国当代音乐历史的见证人和参与者。
樊祖荫教授的少数民族多声部音乐研究,就是从1980年之后开始深入展开的。从深山、旷野,从泥土的深处彻悟民间多声部音乐奇特幽玄的妙谛。他沉浸其里,醉乎其中。
90年代初,樊祖荫担任了中国音乐学院的院长。有些人一当官就变样。正如鲁迅诗所写的:“一阔脸就变。”③鲁迅五言律诗《赠邬其山》(1931年)。变得特别快,一下子连说话的腔调、走路的样子都变了。真的是不幸被鲁迅先生言中。而难得的是:樊祖荫在当官之后没有变,一点也没有。这太难得了。
最后我用小诗一首为祖荫学兄祝八十大寿:
贺祖荫学兄八十大寿
八十旅程艰辛,
喜看创著缤纷。
踏遍群山旷野,
寻访传统声音。
真爱真才真干,
谢师谢友谢恩。
抛却世间喧扰,
唯留内心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