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晶琳
回望历史,从新中国成立之初开始,边疆人民的基层医疗卫生事业就让领导人记挂于心。许许多多医护人员来到边疆,深入村社、高原牧区,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为群众看病治病,培训“赤脚医生”。
历史的接力棒一代代交接下来,国家健康扶贫事业和基层医疗卫生事业不断注入新的血液。几十年过去,我们欣喜地看到,边疆的基层医疗水平不断提高,人民的健康指数不断上升。
边疆的基层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是党对少数民族地区发展关怀的缩影,支援边疆的广大医护工作者是无数援疆人的缩影。本文选取这两点结合,来讲述边疆的变化,以及创造了这些变化的美丽的人。
北京协和医院胸外科徐乐天教授是新中国第一位进藏的医师。1951 年6 月13 日,毛泽东主席特使张经武将军带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18 军的14 人代表团从北京出发前往拉萨,徐乐天成为当时入选代表团的唯一一位医生。他们绕道印度,从南部边境进入西藏,行程2 个多月,于9 月8 日抵达。医疗小组到达拉萨后,开始执行毛主席提出的“做买卖、看病、搞好统一战线”政策,为当地人免费看病。
1952 年 9 月 8 日,从北京、西南、西北来的医疗队、科学院的科工队人员和解放军的医务人员共同组建了拉萨市人民医院(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的前身),这是青藏高原的第一所现代化的西医医院。
1970 年,任洪智和徐苓从协和医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西藏。身为共产党员,他们认为带头去艰苦地区责无旁贷,甚至可能一辈子扎根在那里,于是在进藏路上作出了结婚的决定。到了那曲,还在等待往县里分配的二人就在地区招待所,花了35 元钱买了烟和糖,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办起了临时婚礼,他们印着汉藏双语的结婚证永久地记录了这一历史。
在海拔4800 米的那曲申札县,任洪智和徐苓一呆就是8 年。初到申札县医院,那里只有两间土房,外面是诊室,里面打针。一年后,他们和当地人一起打土坯、盖房子,把医院扩大成有四排房子的规模,有了简易的手术室、门诊室、化验室、药房和病房,大大改善了就医环境。藏地8 年,他们为那曲人民带来安康的同时,也得到当地人民的真诚相待。他们说,“那里已经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中国工程院院士、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医生郎景和曾经回忆上个世纪自己援藏的难忘经历:
1973 年夏,奉周总理指示,贯彻毛主席“626”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指示,支援边疆,我参加了第三批北京医疗队赴西藏阿里。“送医、送药、送温暖。”这是我们医疗队的使命和任务。
阿里地广人稀,帐篷分散,交通不便。看病医疗,要骑马巡回,一天走下来,也只能看到几个帐篷,十几个藏胞。有一次,我们去的地方比较远,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在马上颠簸十余小时,臀部全部磨烂,疼痛难忍,到后来甚至不能骑跨,只能横坐在马背上,速度愈加缓慢,到达驻地已是半夜。
县城有个卫生所,我们将仓库整理成手术室,用紫外线、来苏水消毒后就开张了。在这里比较多是包囊虫病,可能和吃生肉有关。听说一位包囊虫病人,腹胀剧烈,不堪忍受,自行用刀切腹以求缓解。我们还在这里做过阑尾炎、下肢静脉曲张、剖腹产、唇裂(手术)等。我和一位外科大夫分在两县,我要当外科大夫用,没有麻醉医师,我得自己打麻醉,成功后请一位内科大夫看着,我再上台手术。让我高兴的是,我做了三个唇裂手术,两个五六岁小女孩,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看书选点画线,整形修复,效果不错。小女孩欢喜地唱出清朗的歌,小伙子娶上了媳妇。他还把我举到马上,抱着我扬鞭奔跑,呜哇大叫……
1957 年2 月,当26 岁的丛美之来到新疆伊犁州友谊医院眼科时,因为苏联专家撤离,眼科已有3 个月没有医生。
此前,丛美之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并在卫生部直属的北京医院工作了3 年多时间。为支援边疆建设,1955 年,她来到新疆,先后在喀什人民医院和自治区人民医院工作了2 年。
丛美之的到来,却让患者产生疑问:“能看好病吗?”就连眼科护士也对她半信半疑。她说:“眼科护士此前一直跟着苏联专家,苏联专家高高大大,很有派头。而我是个又瘦又小的小姑娘,刚来几天,她不相信我能看好病。”
可没过几天,人们就信服了。
成立于1954 年的州友谊医院眼科当时只有丛美之一名医生,检测只能靠手电筒和放大镜。“1958 年之后,才有了手持式裂隙灯。但没有条件也要工作,为病人解除痛苦。”丛美之说,她和丈夫分到了一间宿舍,“一间土房子到处掉土,而且一到晚上,地上都是潮虫”。此后的五六年时间,眼科只有2 名医生,每天工作十分繁重。丛美之还记得上世纪70 年代初的一个星期六,前来就诊的病人排成了长队。“最后数了一下,差4 个人就100 人。”她说。
除了坐诊外,丛美之还要负责手术,每天忙得两头不见太阳。每次手术前,要消毒。当时没有消毒液,医生只能用软刷清洁双手和手臂。
上世纪70 年代初,州卫生局连续几年举办了眼科培训班,培训班学员来自各县市和部队医院。因为医术精湛,丛美之一直担任授课老师。
1991 年,退休后的丛美之又返聘回医院眼科工作,这一干又是25 年。近60 年中,她见证了医院眼科的发展壮大。如今,眼科配备有先进医疗设备,能独立开展具有疆内领先水平的各项手术。丛美之治愈的病人不计其数,大多数她都不记得,但这些病人却记住了她。走在大街上,经常会遇到昔日的病人问候她。“有一次在超市,来打招呼的人太多,得排成队呢。”丛美之骄傲地说。
57 年前的夏天,一位年轻的扬州小伙来到了帕米尔高原,中国版图最西端的新疆乌恰县。若干年后,他被边疆人民尊称为“白衣圣人”——吴登云。
乌恰县海拔高,地广人稀,牧民缺医少药。初到乌恰县,吴登云很吃惊,这里竟然没有楼房,医院里也没有医疗设备,距离县城方圆几十公里的地方没有树、没有房子、没有人。慢慢习惯就好了,他默默地鼓励自己。
从此,这位年轻医生骑着一匹马,带一只药箱,走遍了乌恰的每一个角落。
1971 年一个冬天的晚上,一位柯尔克孜族大叔抱着一个两岁的孩子,急匆匆地来找吴登云。“救救我的儿子,求你救救他!”这个孩子在玩耍时不小心摔在了火堆里,全身大面积烧伤。吴登云废寝忘食地抢救了十多天,孩子才度过危险期。
接下来的难关就是创面愈合,吴登云决定立即为孩子手术,并动员这位父亲给孩子植皮。手术开始了,吴登云给孩子上了麻醉,正准备从孩子父亲身上取皮,这位父亲却突然恐惧地跳下手术台,大喊着:“我不敢!我不敢!”
一边是危在旦夕的孩子,一边是临时反悔的父亲,在这紧急关头,吴登云决定从自己身上取皮。
“什么?哪有医生取自己的皮,不行不行!”手术室护士拒绝配合。
吴登云只好费力地给自己注射麻药,先从两侧大腿上取了7 块皮肤,后来他发现,弯起小腿更方便取皮,又果断下刀在小腿上割了6 块皮。10 分钟内,他一共从腿上取下13 块邮票大小的皮肤。
接着,他拖着麻醉的双腿走上了手术台,把自己的皮肤一片一片地贴敷到孩子身上。这个小生命得救了,如今,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几十年来,吴登云还曾先后为危重病人输血30多次,累计献血7000 多毫升,相当于一个成年人全身血液的总量!
这样一位大爱无疆的医生,老天却并没有过多地眷顾他。1997 年5 月,他的女儿吴燕在护送病人的途中遭遇车祸,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8 岁。吴登云如遭晴天霹雳,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喃喃道:“吴燕好多地方像我,她这么聪明,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呢?”
谁也没想到的是,女儿去世的第二天,吴登云依然准时地出现在医院里。他知道,医院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他。在场所有人都默然肃立,热泪盈眶。
一转眼,当年与吴登云一起支援边疆的人,大部分都返回了家乡。吴登云却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他说:“在家乡江苏,像我这样的人很多。但在乌恰,像我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我喜欢这里的百姓,他们需要我,我也希望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让他们生活得更加幸福。”已是满头白发的吴登云,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
1964 年,李梦桃从黄浦江边来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被分配到106 团从事医务工作;1970 年又被调到北塔山牧场乌拉斯台牧业二队当医生。当时的装备是一匹马、一件光板羊皮大衣、一双毡筒、一块毡子、一支钢枪和一个小药箱。
“出门就是山,遍地无庄稼,风吹石头跑,张嘴沙打牙”是北塔山的真实写照。这里的牧民生活非常艰苦,一年到头吃不到蔬菜,以喝奶茶、吃酸奶疙瘩、啃包谷面馕为生,只有在改善生活时才能吃上一次油炸的面片。开始李梦桃不习惯这种生活,嘴上起满水泡,头上长满虱子,痒得把头皮都抠破了,发炎流脓。热心的牧民帮他把头剃成了光头,衣服上的虱子没有开水烫,只好脱下来用石块砸。就这样,他慢慢适应了“上马一泡尿,下马一碗茶”的游牧生活。当时最大的困难是语言不通。到牧业点给牧民看病,只能靠打手势、靠观察。为了过语言关,他买了一个小本子,先从日常用语学起,然后再向翻译请教有关病情表述的语言,一遍遍读。很快就可以和牧民简单对话了。后来,李梦瑶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哈萨克语,年老的牧民一见他都用哈萨克语亲切地叫他儿子,他也用哈萨克语叫他们“阿开、切谢”,译成汉语就是“爸爸、妈妈”。
牧场的放牧点很分散,毡房之间有的甚至相隔十几公里。每到一个毡房,牧民们就像盼到了“救星”一样,围着李梦桃描述他们的病情。为牧民看病,再累李梦桃都不感到辛苦,就是药品不足使他感到为难。有的牧民看到他的药箱空了,什么也不说,拖着带病的身体,又赶着羊群走了。望着他们摇摇晃晃逐渐远去的身影,李梦桃既无奈又感动,心一阵阵揪痛。
1974 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下着大雪,有人骑马来报信,说牧民开麦的妻子难产,一天一夜孩子生不出来,大人已经昏迷过去了。李梦桃迅速准备药品和器械,连夜赶到20 多公里外的开麦家里。经检查,胎儿是横位。他为产妇做了外倒转术,整整一夜守护着产妇,随时观察病情变化,直到产妇安全分娩。当见到妻子苏醒过来,又听到儿子清脆有力的啼哭声时,开麦激动地拉着李梦桃的手,叫他给孩子起个名字。这时,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李梦桃觉得这是个吉祥的征兆,便对开麦说:“就叫‘向阳’吧。”
1975 年1 月,富蕴县一个牧工不满周岁的女儿得了肺炎合并心衰,病情十分严重,去牧业队求医生治疗。为了赶时间给孩子看病,李梦桃和另外一个同志分乘一匹马和一峰骆驼上了山。不巧,路上遇到了大风雪,寒风呼啸,雪雾茫茫。骆驼停步,马儿长嘶。无奈,他们只好停了下来,死死地拉着缰绳,蜷缩在骆驼的身边,在风雪中捱过了一夜。第二天雪停了,两人扒雪开路,又继续向前赶路。在这位牧民家里,他们给孩子治疗了7 天,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这位牧工说:“是你们北塔山的医生救活了我女儿,等她长大了,我一定叫她嫁到北塔山!”后来这个女孩长大了,真的成了北塔山人的媳妇。
几十年来,李梦桃走遍了北塔山的山山岭岭,沟沟壑壑。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过尾骨,从山坡上翻滚下来摔伤过脊椎。有一次巡诊,半路上他的胃溃疡犯了,疼得趴在马背上一动也不能动。李梦桃只好松开僵绳,任马而去。识途的老马,把他驮到一个毡房门口停了下来,哈萨克牧民把他从马背上抱进毡房。那时候牧民的生活还比较困难,哈萨克大嫂用家里仅有的一点面粉为李梦桃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而他们的孩子却在啃玉米面馕。哈萨克大娘把家里最好的棉被盖在李梦桃的身上,他们自己却盖着光板羊皮大衣。
李梦桃亏欠家人太多。
结婚后,他去牧业点看病,一去就是几个月。洗不成澡,脸是黑黑的,头发也很长。孩子不会讲话时,一见他回来就往妈妈怀里躲;会说话了,晚上不让他上床睡觉,说:“这个叔叔怎么到我们家睡觉?”孩子4 岁时,边防战士从山下拉了一车西瓜,送给李梦桃两个,李梦桃高兴地抱回家去。孩子睁大眼睛连声问:“爸爸,爸爸,这是什么?能不能吃?”李梦桃心酸得直掉眼泪。
父亲母亲去世时,他都不在身边。他对自己说,忠孝不能两全。李梦桃也曾有过几次调离北塔山的机会。但他思前想后,怎么都舍不得离开这块生活工作了30 多年的热土,舍不得同甘共苦的牧民。1987 年,领导委派李梦桃担任医院院长,他感到责任重大,下大力气培养了一支稳定的医疗队伍。其中有许多土生土长的哈萨克牧民的后代。现在医院75%的医护人员是哈萨克族,有的还担任了科室主任和医院领导。
以前,北塔山医生手里只有三大件: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如今,在兵团、师党委的支持下,一座945平方米的新医院已拔地而起,并新增设了急救室、产房、妇检室、手术室、X 光室和化验室。牧区的医疗环境和哈萨克牧民的就诊条件大大改善。
这些年,他走遍了牧场的每道山岭,累计行程26万多公里,救治病人2 万多人次,接生800 多个婴儿,被誉为“哈萨克人民的好儿子”。
秦济生1929 年生于北京,1955 年从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大学医学部)医学系毕业后,就职于刚建院不久的北京积水潭医院,成为一名妇产科医生。1958 年,为挽留秦济生的丈夫继续留在内蒙古支援边疆建设,当地政府多次向北京积水潭医院发出调函,希望秦济生能与爱人一同安家内蒙古。头两次调人,院方直接拒绝了,获悉此事后,秦济生马上提出:“如果组织需要我,我就去吧。”
怀着一腔热血,秦济生彻底拖家带口搬到了内蒙古。彼时,女儿2 岁,儿子7 岁。
1958 年的内蒙古,荒凉是主基调,百姓生活更是艰苦。一开始,当地政府想让秦济生到内蒙古大学校医院工作,但她主动要求进入内蒙古医院(现内蒙古人民医院)妇产科工作。秦济生还清晰记得,“到的时候正是秋天,可蔬菜只有西红柿、圆白菜和土豆;儿子上学没有课本,3 个同学挤坐在2 个板凳上。”
首次出诊经历便让秦济生刻骨铭心。第一次出诊,她就遇到一位横位难产的产妇,孩子的胳膊已经出来了,可就是生不出来。
后来每次接受媒体采访,她的女儿廖秦平都会讲起那个孩子的出生故事。“那时候的人穷啊,妇女生孩子垫不起布,就在炕上洒上一簸箕沙子,小孩生出来以后浑身滚得都是沙子,我妈妈就给这个孩子取名叫沙沙。”
在廖秦平的童年记忆中,经常夜里睡着觉,就会有老乡来敲窗户玻璃:“秦医生,产妇要生啦!”然后赶着驴车或牵着马把母亲接走。要么就是不时有老乡“打”上门来。“我小时候经常看到病人家属尾随着母亲跑到家里来‘打架’。为什么打架呢?为了表示感激,老百姓总想送点牧区的黄油、鸡蛋、小米。就为这些东西,母亲总坚决推回去。”送走家属后,秦济生总开玩笑:“打得累得不行,比做手术还累。”
就在农牧民家的炕头上,秦济生完成了一次又一次惊心动魄的手术,用精湛的医术,数次把孕产妇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一个又一个新生命得以降临。一生为边疆妇女治病的她,被授予第二届“林巧稚杯”奖,这是我国妇产科领域的最高荣誉。
母亲是孩子的榜样。
秦济生的女儿廖秦平也选择了做一名妇产科医生。2016 年,同母亲一样,她荣获了第五届“林巧稚杯”奖。
对妇产科工作的热爱在这个家中丝毫不减地传承了下来。廖秦平的女儿吕涛也选择了妇产科。
对于女儿的职业选择,廖秦平并不觉得意外。
“她大学第五年到临床时,当时我是不想让她搞妇产科了,太累了。”出于对女儿的心疼,廖秦平曾这样建议,“甚至我都把她推荐给了别的科室”。
毕业后,吕涛却不同意母亲的安排,她对廖秦平说:“医生这个职业非常好,我愿意做医生。”
对于母女俩的争执,还是秦济生出面解了心结:“随她去吧。当年我也不让你做妇产科,你不还是做了吗?”
2017 年,吕涛主动请缨,作为北京市属医院第二批“组团式”援藏队中的一员远赴西藏对点支援拉萨市人民医院。她被任命为妇产科副主任,带队开垦当地妇科疾病诊疗的空白。
一开始,大家没把这个才30 岁出头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但很快,她便带领当地妇产科室团队创下多个拉萨市人民医院的第一例,还帮助拉萨市人民医院申请到西藏当地第一个科技项目——子宫内膜癌的筛查。
打听到吕涛与秦济生、廖秦平的关系后,大家纷纷表示:怪不得这么年轻的吕主任学术造诣这么高,这是亲传!
如今,只要西藏有疑难手术,吕涛还是随叫随到。2019 年4 月份,在女儿的请求下,年过60 岁的廖秦平抱着氧气罐飞进藏区,为当地医生进行讲座。
“孩子有这样的需求,我肯定得支持她,用行动支持她!”能继续为边疆妇女的健康事业尽心尽力,廖秦平一家再高兴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