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观看杂技,是在十四岁的时候。那天下午,学校组织我们到市里的影剧院看杂技。
表演者是一群孩子,有的也许只有六七岁。表演的当天他们失误连连,例如连环抛物的时候偶然掉下一个火把,往头顶上扔高高的一叠碗时位置没放好,又或者在钢丝上踩独轮车时歪歪扭扭,差点摔下来。诸如此类的失误,表演的当天不止一次出现,但观众没有喝倒彩,因为考虑到耍杂技的人完全是一些稚气未脱甚至咬字都不清的孩子,所以我们不能不目瞪口呆地表示赞赏。
这些孩子连续地空翻就不说了,连环抛物、踩独轮车、走钢丝、在钢丝上踩独轮车……这些技能、表演令我们非常惊讶。因为我们是做不到这些的,甚至想不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在一根绳子上踩着只有一只轮子的车而不掉下来。我们想不到一个人竟然潜藏着这样巨大的力量,竟然可以做到分毫不差。要知道,这当中,一旦有分毫的失误,不仅是表演砸了,甚至可能会受伤,乃至有生命危险。要知道,当他们被高高地抛到空中,然后再由同伴接住时,他们身上可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
我记得其中有一个节目是让一个大约六岁的孩子荡秋千,作为他表演同伴的那个大人不断地推这个孩子,使他荡到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引得观众阵阵惊呼和尖叫。那个孩子如果稍有不慎,从秋千上摔下来,会摔得遍体鳞伤。
当时我觉得这是一种残酷的、在拿生命开玩笑的表演,实在没有任何称得上娱乐人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这完全是残酷、畸形的趣味。长大以后,在各种场合,我欣赏过很多不同的杂技表演。这些表演绝大多数都比那天下午我所见的难度高,也更为精彩,但这些表演给我的震撼力,远没有那群孩子给我的大。
我知道他们不会从钢丝上掉下来,即使掉下来,他们也会重新爬起来。如居里夫人所说:“生活对谁都不是容易的。”掌握这些技艺,无疑是极为艰难的,但他们都曾经受过长年累月的艰苦训练,在我这样无知的外人看起来十分惊险的动作,在他们眼中或许只是一个个拆分开、熟能生巧的步骤。
每一种杂技表演者都是某种意义上的能者。因为他们突破了自我的局限,排除掉精神上的干扰,实现了对自己身体的高度控制。如果我们每个人,对自我的管理和控制也能和他们一样,人生何愁不能取得成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