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铁骨任作民

2020-12-04 10:53冯晓蔚
湘潮(上半月) 2020年7期
关键词:绝食特务敌人

★冯晓蔚

1925年,任作民夫妇(左一,左二)和任弼时夫妇在上海合影

任作民是我党著名领导人任弼时的堂兄,曾任中共中央西北局秘书长,他1920年加入社会主义青年团,1922年1月入党,先后在上海、河南、山东、湖南等地担负地下党的领导工作,因叛徒告密两次被捕,长期被关在敌人的监牢里,受尽各种酷刑,但他与敌人展开了艰苦卓绝而又充满智慧的斗争,从未泄露党的任何机密,表现了革命者的英雄气概。

在河南不幸第一次被捕

1927年7月,宁汉合流,汪精卫公开叛变,革命转入低潮。8月,任作民被派往开封,担任中共河南省委宣传部部长,在省委书记周以栗的领导下开展工作。

1928年春,河南一片白色恐怖,国民党特务到处捕人杀人。郑州、许昌党的地下组织首先遭到破坏,并且出现了叛徒,威胁到省委机关的安全。周以栗和任作民等分析了当时形势,决定立即将省委机关转移,省委秘书处文件和材料也同时分散保管。周以栗到开封第五小学教师马菊如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敌人从马菊如的来往信件中查出她有共产党嫌疑,将她拘捕。在查抄她家时,敌人发现了周以栗的住址。1928年4月15日一大早,特务包围了周以栗的住宅。周以栗、赵天明(郑杰)等人和赵天明的夫人及两个小孩同时被捕。早饭后,任作民去找周以栗,一进门就被捕了。10时许,任作民被送到冯玉祥总司令部军法处,关进一间大房子里,由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敌人把任作民当成中共河南省委主要领导人,开饭时给他送来了白馍、米粥和小菜,态度相当客气,妄图诱降任作民。

任作民的夫人丁祝华(前排正中)在95岁时与家属合影

下午3时,敌人开始审讯任作民。任作民根据已准备好的口供回答:“我姓张,名德富,湖北广水人,因有朋友在北平,想到那里托他谋事。我是银号店员,由汉口动身的时候,一个朋友要我替别人带封信到开封,昨天才到。今早上街找人,问错了门,遭错捕。”敌人问不出什么,开始下毒手,将任作民揪上老虎凳用刑,任作民昏了过去;待任作民苏醒过来后,敌人再问,无结果又动刑……最后,敌人提审赵天明出来对质,赵天明拒绝承认认识任作民。敌人用皮鞭抽打赵天明,让他坐老虎凳,从他鼻孔灌水,用烧红的铁条烙赵天明的背上和腰……折磨得赵天明死去活来,但赵天明始终不松口。赵天明被架走了,敌人又来审问任作民,要他交出中共河南省委机关所在地和领导人姓名,任作民回答说什么也不知道。敌人将对赵天明施用的那一套刑具,用在任作民身上。任作民比赵天明身体虚弱,一动刑,就晕死过去。敌人一连对他施刑4次。最后,他从老虎凳下来时,皮开肉裂,血肉模糊,两腿已伸不直了。但他坚持了共产党员的立场,没有透露任何党的机密。敌人命令两个法警将任作民架回牢房。这两个法警在送任作民到牢房时,伸出大拇指赞扬任作民是硬骨头好汉。由于用刑太重,任作民生命垂危。第二天一早,敌人请来了西医,以内服外敷兼用的措施,抢救任作民的生命。任作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昏迷不醒,日夜呻吟,吃不进东西。大约过了10天,他才勉强可以坐起来,脱离了死亡的危险。

半个月后,任作民被押到开封第一监狱。监狱长对政治犯凶暴残忍,一律钉上一副大铁镣。任作民也被钉上镣铐。在监狱,任作民开始和邮务员张宜昌等人同住在一个监号。张宜昌和某看守有特殊关系,任作民通过他和外边的党组织取得了联系。

任作民初到开封第一监狱时,政治犯人数有六七十人。到六七月间,中共河南省委又遭破坏,郑州以及各县被捕的同志陆续解到开封,政治犯数量达到300人以上。为了团结革命同志,保持革命气节,打击叛徒特务的破坏活动,任作民等组织了临时党支部,领导监狱难友的斗争。为了保护周以栗,避免原来不认识他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任作民主动承担支部领导工作。他是狱中我党组织工作的总负责人,对外与党组织联系,对内联络各监号,根据监狱中的特殊斗争形式,安排工作。任作民等在狱中的工作,概括起来有以下几方面:一是进行内部教育工作,以各小号为学习小组,讨论政治经济学和哲学中的问题,有争论的问题,还可请懂行的人解答;二是传递政治消息,指定信仰坚定的同志,用写暗码、敲墙壁等形式,将狱中重要消息传送给各号的革命同志,免遭叛徒特务的破坏;三是要求党员以身作则,保持革命气节,在监狱对敌斗争中起党员的模范作用;四是开展斗争,如要求放风,要求准许通信、接见、看书,反对侮辱,改善伙食等;五是向狱外党组织介绍出狱同志在狱中的表现(坏分子不接头)。由于任作民等在狱中的积极工作,教育和鼓励了狱中很多青年同志,争取和团结了一大批狱中青年学生,提高了他们的斗志和对革命胜利的信心。

1928年12月,韩复榘任国民政府河南省主席,南汉宸(秘密共产党员)任省政府秘书主任兼代理民政厅厅长。南汉宸得悉中共河南省委机关遭到敌人破坏,省委领导人周以栗、任作民等被捕,便奉党的指示了解关押地点。他注意省政府来往公文信件,果然发现警察局在给韩复榘的一份呈文中,报告了捕获一批共产党人并关押在开封监狱一事,但呈文中开列的共产党员名单中,却没有周以栗、任作民的名字。他又亲自到开封监狱查看,见到了周以栗、任作民等人,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未暴露。当时,我党乘韩复榘倒戈的机会,由国际济难会出面,对狱中的共产党员和革命同志进行了积极的营救。蒋介石、冯玉祥发生战争后不久,省政府指定宋则久等到开封监狱审理政治犯案件,一批被关押的青年学生经谈话后很快被释放。

1925年,任作民夫妇在上海合影

1929年6月,河南省高等法院开庭审理任作民等案件。事先,任作民等得到消息说:由于蒋、冯战争,他们案件的档案材料大多丢失。于是,任作民等商量好,决定推翻原案,否认反动派强加在他们头上的一切罪名。半个月后,高等法院开庭审判,他们口供一致,最后法院只得各判处有期徒刑一年。

1930年1月6日,任作民离开了监狱,和周以栗取道海州乘船去党中央所在地上海。当任作民和周以栗来到党中央报到时,周恩来和李立三等领导同志都对他俩表示了慰问。他们听取了任作民、周以栗关于狱中斗争的汇报,看了他俩身上的累累伤痕,对他们在狱中的表现赞叹不已。那时,任作民的堂弟任弼时也刚刚被党中央从上海租界的巡捕房中营救出来,任弼时在巡捕房中遭受了电刑的折磨,后背上被烧出了两个拳头大的窟窿。中央的同志们对任家兄弟倍加称赞,说他们都是钢筋铁骨铸就的硬汉子。

在山东不幸第二次被捕

1932年10月,任作民被派往山东济南成立中共山东省委,担任省委书记,省委其他成员是:组织部部长王仲和、宣传部部长张子建、军委书记祝刚、秘书长张恩堂、团省特委书记陈衡舟。省委成立不久,陈衡舟去上海参加青年团中央会议,在旅馆被国民党中统特务逮捕后叛变,由叛徒王天生带回济南,给中共山东省委带来了严重破坏。

1933年2月27日上午,任作民从济南南关顺城墙到东关联升街十一号董炎家给省委办的短期训练班作报告,刚一进门,就被早已埋伏在那里的特务堵住。两个特务抓住他的双手,一个特务拿枪对准他的胸膛,不让他声张。特务们搜查了他的衣服口袋,取走了他的报告提纲。与他同时被捕的,还有王云生、李汉卿、李美庆。随后,任作民等被送进了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当日下午2时许,在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官长会客厅,国民党特派员张苇村主持了对任作民的审讯。一开始,张苇村给任作民敬茶递烟,说了一套“恭维”话,声声称呼“阁下”,问姓名,来山东何干?

任作民回答:“我叫王敬功,河南信阳人,去高密路过这里。”

张苇村说:“你这些全是假话,你是山东省共党的负责人,还是谈谈目前政治形势和你们的工作打算吧!”

任作民说:“我很粗浅,根本不懂政治。”

张苇村又胡诌了一套诬蔑共产党的谎言,劝说任作民不要为共产党做无谓的牺牲。

任作民拒绝回答,表示他什么也不懂。

张苇村见这几套软的全然无效,便改变态度,用硬的来威胁任作民:“你不要太看不起我们,今天不说是不行的,我会有办法叫你说的。”

任作民回答说:“就是处死我我也回答不了你们要我说的东西,你们有权力来威逼我,但我不能编造假话。”

这时,坐在一旁的两个特务队长将任作民的的衣服脱掉,强迫他跪在地上压杠子,先站上两个特务,接着再站上两个特务,任作民晕了过去。任作民苏醒后,怒斥他们“不去打日本帝国主义,不拯救热河”,“是荼毒同胞的罪人”。

几个特务气极了,又要用刑。

任作民说:“就请直接枪毙我,我没有任何可说的了。”

特务又上刑,任作民又晕了过去,苏醒后任作民一言不发;特务再次上刑,任作民再次晕过去,苏醒后任作民还是一言不发。

第4天晚上,叛徒王天生把任作民找去,向他提出了各种问题要他回答,妄图从精神上疲乏他,搞得他头昏脑涨乱说。

任作民却保持镇静,只讲原来拟好的口供,不多说话。王天生胡搅蛮缠,纠缠任作民到第二天早晨4点。这时敌人看到任作民气息奄奄,只好作罢,但又威胁说:“我们准备好了极新奇、极厉害的刑具,会叫你张开嘴的,你等着吧!”

1933年3月5日上午,敌人将任作民等押送到省公安局拘留所,3月7日又押送到山东济南市西关地方法院看守所。当天送去的犯人被关在看守所最后面五重铁门内的革、面、洗、心4个大号子(每个大号子又分若干小号)里,政治犯关在革、洗两个大号子里。政治犯吃的是仓底粮,喝的是烂菜汤。所方规定,政治犯早起整队散步,早饭后按号开门大小便,不准接见、写信、看报纸杂志和新书籍,只准读经书、看佛经、诵《太上感应篇》,冬天不洗澡。当时已是4月份,天气开始热起来,看守所还不让犯人洗澡。任作民等提议,用全体政治犯名义,向所方呈文要求改善政治犯待遇:一、改良伙食;二、准看书报;三、准通信接见;四、半个月洗澡一次。要求呈上去后,部分要求得到满足,所方同意改善伙食,书报经所方检查过的可以看,写信、接见可以个别请求批准,一个月准洗澡一次。但对领导发动政治犯提出这一要求的任作民和负责抄写呈文的宋从则,却罚戴脚镣1月和手铐1周。

1934年2月6日,看守所某一主任与政治犯发生冲突,引起个别政治犯的谩骂。当晚封号后,所方派来武装保安队20余人,拿着麻绳鞭子,按事先开好的名单,先后拖出11名政治犯,到院子里痛打。

1924年在上海党中央机关工作时的任作民

任作民站到号门前,大声质问敌人:为什么打人?为什么这样凶残不讲理?我们抗议你们的犯法行为!各号政治犯都随着呼喊起来。任作民看到大家情绪很激愤,认为发动绝食的时机成熟了。他告诉刘庆珊,给其他监号“打电话”,即用敲墙来传话,或用英文字母与其他政治犯联系,告诉大家统一行动。第二天,政治犯们开始了绝食斗争,向所方提出口头要求:惩治打人凶手;恤伤并保留刑事诉讼权;全部开镣;准许自由看书报;准许接见、通信;改善伙食等。绝食第三天,敌人派人来劝食,个别人有些动摇。任作民对刘庆珊说,告诉大家:“绝食斗争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刘庆珊把任作民的意见传达给其他难友,难友们表现得很坚决。看守人员送饭菜、送饮用水来了,大家原封不动地推到一边,不管敌人怎样引诱,大家滴水不进、粒米不吃。绝食是一种韧性战斗,到了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绝食者就会感到全身无力、头昏眼花,任作民等少数有绝食斗争经验的同志,天天给大家做工作,要求难友们躺下休息,减少体力消耗,培养、锻炼自己的坚强毅力,告诉大家坚持就是胜利。绝食斗争头几天,所方态度很强硬,扬言以送军法处、省党部相威胁,到了第五天,所方表示所提条件除开镣要请示上级外,其余全部接受。复食后头3天,所方还给参加绝食者送来稀饭、面条、鸡蛋,给体弱者送来牛奶。同时,被打的11人提出刑事诉讼,检察官验了伤,保安队长受了处分。1个月后,所长也撤了职。为时5天半的绝食斗争取得了胜利。

任作民在看守所内,严格按照党的要求,发挥了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

1934年6月底,任作民等人案件正式宣判,判决书上写道:“王敬功(即任作民),以组织和宣传不容于三民主义团体,依危害国民紧急治罪法第六条,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剥夺公民权五年。”判决后,任作民等提出上诉。11月初,高等法院重判,维持原判,并剥夺他们的再次上诉权。11月底,任作民等被押至山东济南第一监狱。

1937年2月17日黎明,寒风刺骨。任作民、刘少陵等19人被戴上了脚镣、手铐,送进了武昌反省院。在反省院的半年多时间里,任作民与其他狱友一起开展了艰苦卓绝的狱中斗争。

10月初,董必武来到汉口,正式同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濬交涉,要求其无条件释放任作民等政治犯。

10月6日一大早,武昌反省院管理、训育两个部门的主任,突然找任作民和刘少陵谈话,通知他们今天可以走了,并对他们说:“你们又有机会为国家出力了。看你们出院多么简单,连保人都不要,什么手续也不办理。你们去收拾行李吧!”就这样,任作民等离开了武昌反省院,结束了半年多的反省院生活。

出狱后,任作民先后在湖南和延安工作,由于多年牢狱折磨和忘我工作,1942年2月他不幸在延安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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