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40年来宁波港史研究回顾与展望

2020-12-02 08:01龚缨晏陈中一
海交史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宁波市宁波港口

龚缨晏 陈中一

引 言

“宁波”一名实际上有两种含义。第一种含义是指整个行政区域,其名称经历了多次变化,简单地说,自唐代起被称为“明州”,南宋和元朝是“庆元府”,明清两朝是“宁波府”,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先后被称为宁波专区、宁波地区、宁波市。目前,宁波市管辖着10个县市区。第二种含义是指宁波城市。自唐代开始到今天,宁波城市从“千年府城”发展到“三区鼎立”,再进入到“多核争辉”时代。(1)龚缨晏、杨跃赟 :《从千年府城到多核争辉——宁波城市发展轨迹》,载《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7年第4期,第10-16页。

同样,“宁波港”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经历了一个从小到大的演变过程。最早的宁波港,是战国时期出现的句章港,位于余姚江畔的慈城镇王家坝村一带。(2)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句章故城:考古调查与勘探报告》,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134、150-152页。从唐朝长庆元年(821)开始,作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宁波城一直建在三江口(余姚江、奉化江、甬江交汇之处),所以宁波港就是指三江口一带。1844年宁波开埠之后,宁波港依然以三江口为中心,但随着宁波港从帆船港转变为轮船港,江北岸的地位越来越重要。1949年之后,以三江口为核心,逐渐形成了三个作业点:白沙作业点、中马作业点、江东作业点。宁波港就是由这三个作业点组成的。改革开放的春风,揭开了宁波港历史全新的一页。上个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在镇海、北仑大规模建设新港区。这样,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整个宁波港口就由三个港区组成,分别是宁波港区(即以三江口为中心的老港区)、镇海区、北仑区。(3)宁波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宁波市志》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688-719页。刚刚迈入21世纪,由于高速公路的兴起,客运轮船迅速退出历史舞台。2001年6月,宁波与上海之间的客轮停航,宁波港客运码头被改造成宁波美术馆,于2005年开放。(4)王耀成 :《从客运码头到艺术码头——宁波美术馆筹建散记》,载《宁波通讯》2005年第11期,第42-44页。这样,三江口及周边地区逐渐演变为文化旅游区,而不再是港口作业区。2016年,宁波港、舟山港整合成为“宁波舟山港”,共包括北仑、洋山、六横、梅山等19个港区。至2019年7月,宁波舟山港拥有各类航线共247条,与世界上19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600多个港口建立了联系,连续10年货物吞吐量居全球第一。(5)王凯艺、张帆 :《驶向“一带一路”新蓝海》,载《浙江日报》2019年7月12日,第7版。限于主题与篇幅,本文主要讨论木帆船时代的宁波港,即1840年前的古代宁波港。

今天宁波舟山港已成为世界第一大港,不过民国时期的人们并没有认识到宁波港的价值。中华民国的缔造者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提出了建设新中国的宏伟蓝图,其中包括“东方大港”计划。不过,孙中山所设想的“东方大港”,并不是像现在许多人所认为的那样是在宁波沿海,而是位于“杭州湾中乍浦正南之地”。除了“东方大港”外,孙中山还提出要建设营口、海州(今连云港)、福州、钦州4个二等港口,葫芦岛、宁波、温州、厦门、汕头等9个三等港口。因此,在孙中山的心目中,宁波港虽然有“极良通海路”,但只是一个三等港。(6)孙中山 :《建国方略》,张小莉、申学锋评注,北京:华夏出版社,2002年,第143、209-210、212页。

就学术界而言,与扬州、广州、泉州等港口相比,关于宁波港的研究也很少。其中较为重要的有宁波人张其昀1925年在《史地学报》第3卷第7期上发表的《宁波建设省会之希望》。此文专门有“论宁波为浙海区域天然中心点”一节,并且认为“东南沿海航路以宁波、厦门为二大中心”。张其昀回顾了宁波港的发展历史后,还将上海、宁波两港口做了对比。在张其昀看来,这两个港口“本无轩轾”,只是由于“宁波商人保守旧习牢不可破”,而“上海则新发于型,又当大江吐纳之口,规模宏远”,才导致了宁波港落后于上海港。(7)张其昀 :《宁波建设省会之希望》,载《史地学报》1925年第7期,第1-17页。民国时期另一篇重要文章,就是张道渊在《国风》1933年第9期上发表的《宁波市在国际通商史上之地位》。张道渊从洋流的角度论述了宁波港的重要性:“北赤道暖流自南方来,经宁波港口之外北趋日本。而北冰洋寒流自北方来,绕日本西岸,折向西南直经宁波港口之外,南趋。宁波港口之外,实寒暖二流背向对流经过之地也。按洋流之方向速度,实影响于交通,则是种洋流实乃昔日促进东洋及南洋通商利器之一也。其最重要影响于人生者,则为海产之关系,故宁波港口之外‘富绕海产,甲称全国’。” 张道渊也分析了宁波港衰落、上海港兴起的原因。他认为,“五口通商”后,英国人发现“宁波人优于我者也,不可胜者也,以宁波非用武之地,乃退而就近谋诸上海。英人之所以不重视宁波市者,实因彼国学说之鼓吹,重视宁波人之故也。”张道渊的这个观点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宁波港衰落和上海港的兴起,绝对不是由于宁波人“优于”英国人,而是在于上海港有着更加广阔的腹地。

1949年开始的近30年时间里,学术界很少关注宁波港的历史,只有黄盛璋在《中国港市之发展》一文中有所讨论。在这篇文章中,黄盛璋通过与扬州、广州等“港市”(港口城市)进行比较,概括了宁波港在不同时期的特点。他指出,唐代明州等港口城市兴起,“但明州因位置在扬州和泉州之间,日本南下之道,常为扬州所夺,而外商由广州北上扬州之道,中间已有泉州停顿,所以明州在唐代终不能成为大港市”“宋初长江口岸的扬州衰落了,国内贸易的部分为真州(仪征)所代替,而国外贸易则分别退让与杭州与明州”“明州自唐至明,均为南方通日本的门户,然而在唐代为扬州所掩,元代为杭州所掩,不能扬眉吐气”,不过,正是在元代,由于杭州“失去了它的政治地位,再因杭州湾内沙滩梗阻,明州乃得逐渐兴起。至元十三年,罢杭州市舶司,此后温州澉浦又并归庆元,造成明州空前的发展。到明代,它仍是三市舶之一,专管对日本贸易”。(8)黄盛璋 :《中国港市之发展》,载《地理学报》1951年第1、2期合刊,第21-40页。黄盛璋的这篇文章,从全国港口的格局出发,考察了宁波港的特点,见地颇深,虽然发表于半个多世纪之前,至今依然有重要的参考价值。遗憾的是,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在1949年之后的近三十年时间里很难见到。

对于宁波港历史的研究,是从改革开放后开始的。在过去的40多年,学术界关于宁波港历史的研究,大体上可以分为三大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到2000年,这是学术研究的起步阶段。第二阶段是从2001年开始到2012年,这是学术研究的发展阶段。第三阶段是从2013年到现在,这是学术研究的兴盛阶段。下面对这三个阶段的学术研究过程做一回顾。

第一阶段:起步阶段(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到2000年)

“文革”结束后,推动中国学术复兴的一个主要动力,就是各种学术团体的成立。对于宁波港史的研究来说,最为重要的是1979年在泉州成立的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而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宋辽金元史研究室和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合办的《海交史研究》(1978年创刊,内刊)于1980年变更为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和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共同主办的正式发行刊物。改革开放之后,关于宁波港史研究的第一批论文,就是在《海交史研究》上集中发表的,包括林士民的《明州市舶史略》(9)林士民 :《明州市舶史略》,载《海交史研究》1981年总第3期。《试论明州港的历代青瓷外销》(10)林士民 :《试论明州港的历代青瓷外销》,载《海交史研究》1983年总第5期。《论宋元时期明州与高丽的友好交往》(11)林士民 :《论宋元时期明州与高丽的友好交往》,载《海交史研究》1995年第2期。,袁元龙、洪可尧的《宁波港考略》(12)袁元龙、洪可尧 :《宁波港考略》,载《海交史研究》1981年总第3期。,忻鼎新、高汉玉的《明州港的丝绸外贸与技术交流》(13)忻鼎新、高汉玉 :《明州港的丝绸外贸与技术交流》,载《海交史研究》1982年总第4期。,周中夏的《宁波港历史上的衰落》(14)周中夏 :《宁波港历史上的衰落》,载《海交史研究》1985年第1期。,沈福伟的《论唐代对外贸易的四大海港》(15)沈福伟 :《论唐代对外贸易的四大海港》,载《海交史研究》1986年第2期。,施存龙的《唐五代两宋两浙和明州市舶机构建地建时问题探讨》(上)(16)施存龙 :《唐五代两宋两浙和明州市舶机构建地建时问题探讨》(上),载《海交史研究》1992年第1期。、《唐五代两宋两浙和明州市舶机构建地建时问题探讨》(下)(17)施存龙 :《唐五代两宋两浙和明州市舶机构建地建时问题探讨》(下),载《海交史研究》1992年第2期。,周庆南的《御笔碑和宋代明州造船业及外贸》(18)周庆南 :《御笔碑和宋代明州造船业及外贸》,载《海交史研究》1993年第1期。,许孟光的《明州与高丽的交往以及高丽使馆》(19)许孟光 :《明州与高丽的交往以及高丽使馆》,载《海交史研究》1995年第2期。,方祖猷、俞信芳的《五代宋明州市舶机构初建时间及演变考》(20)方祖猷、俞信芳 :《五代宋明州市舶机构初建时间及演变考》,载《海交史研究》1996年第2期。,傅亦民的《唐代明州与西亚波斯地区的交往——从出土波斯陶谈起》(21)傅亦民 :《唐代明州与西亚波斯地区的交往——从出土波斯陶谈起》,载《海交史研究》2000年第2期。等等。

1981年12月,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浙江省社科所、浙江省文管会、杭州大学、宁波地市文管会、宁波港务局等7个单位,还在宁波共同举办了“宁波港海外交通史学术讨论会”。与会的80多位专家分别来自中国科学院、故宫博物院、中国历史博物馆、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清华大学、厦门大学、杭州大学等单位,包括海外交通史研究的拓荒者韩振华、汪向荣、夏应元、陈高华、谢方等学者。会议举办者最后从40余篇参会论文中选出了15篇,编成《宁波港海外交通史论文选集》(非公开出版),其中包括林文明的《关于宁波港古代海外贸易几个问题的探讨》、徐明德的《明代宁波港海外贸易考略》、郑绍昌的《鸦片战争前夕的宁波港》等。这次会议,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关于宁波港海外交通史的首个全国性学术讨论会,对于推动宁波港史的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

这个时期的研究者,主要以浙江本地的学者为主。其中,郑绍昌的《宁波港史》(22)郑绍昌 :《宁波港史》,北京: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年。是1949年之后第一部关于宁波港的通史性著作,至今依然有重要价值。宁波本地考古学家林士民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著名海港——明州》(23)林士民 :《海上丝绸之路的著名海港——明州》,北京:海洋出版社,1990年。,根据史料及考古资料,全景式地展示了宁波港在古代海上丝绸之路中的独特地位。乐承耀的《宁波古代史纲》(24)乐承耀 :《宁波古代史纲》,宁波:宁波出版社,1995年。,为研究者提供了系统的基础知识。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宁波港史资料专辑》(25)宁波市政协编纂 :《宁波文史资料》第九辑,1991年内部出版。为研究宁波港历史提供了许多珍贵史料。《宁波市志》(26)宁波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宁波市志》,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5年。第九卷“海岸港口”,对于宁波港从古代到现代的发展过程进行了全面地概述,特别是梳理了“港口”“港区”“作业点”“港埠”等相关概念,是宁波港研究者的必读之作。

这个时期发表的主要论文有王泰栋、李政的《宁波港对外关系史略》(27)泰栋、李政 :《宁波港对外关系史略》,载《宁波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2期。,倪士毅、方如金的《宋代明州与高丽的贸易关系及其友好往来》(28)倪士毅、方如金 :《宋代明州与高丽的贸易关系及其友好往来》,载《杭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2年第4期。,徐明德的《明代宁波港的海外贸易及其历史作用》(29)徐明德 :《明代宁波港的海外贸易及其历史作用》,载《浙江师范学院学报》1983年第2期。,王勇进的《宁波港与对外贸易》(30)王勇进 :《宁波港与对外贸易》,载《国际贸易》1984年第10期。,郑绍昌的《略论宁波港城发展的历史作用》(31)郑绍昌 :《略论宁波港城发展的历史作用》,载《宁波师院学报》1985年第4期。,周百鸣的《商港城市明州兴起原因探析》(32)周百鸣 :《商港城市明州兴起原因探析》,载《浙江学刊》1989年第5期。,林士民的《从明州古港(今宁波)出土文物看景德镇宋元时的陶瓷贸易》(33)林士民:《从明州古港(今宁波)出土文物看景德镇宋元时的陶瓷贸易》,载《景德镇陶瓷》1993年第4期。,曹屯裕的《宁波、上海港的历史轨迹与现代发展趋势》(34)曹屯裕 :《宁波、上海港的历史轨迹与现代发展趋势》,载《浙江社会科学》1995年第6期。,虞浩旭的《从宁波出土长沙窑瓷器看唐时明州港的腹地》(35)虞浩旭 :《从宁波出土长沙窑瓷器看唐时明州港的腹地》,载《景德镇陶瓷》1996年第2期。和《试论唐宋元时期明州港的瓷器外销及地位》(36)虞浩旭 :《试论唐宋元时期明州港的瓷器外销及地位》,载《景德镇陶瓷》1999年第4期。等等。由此可见,在关于宁波港的研究中,对外贸易是学者们关注的重点。

进入改革开放后,宁波市文物考古事业也迅速复兴。早在1960年就成立的宁波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0年与宁波市图书馆合并。1978年,宁波市文物管理委员会恢复。1987年,又成立了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随着考古事业的开展,与宁波港相关的文物古迹也不断被发现。主要有:1978—1979年在东门口发现的古代海运码头遗址(37)林士民 :《宁波东门口码头遗址发掘报告》,载《浙江省文物考古所学刊》,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一艘宋代沉船(38)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浙江宁波和义路遗址发掘报告》,载《东方博物》第1辑,杭州大学出版社,1997年。;1995年,发掘了宋元市舶司遗址,出土了许多瓷器(39)林士民 :《浙江宁波市舶司遗址发掘简报》,载《浙东文化》2000年第1期。。此外,在宁波天一阁所藏石碑中,还发现了三块由南宋旅日华侨捐刻的功德石碑,从而有力证明了宁波与日本之间密切的关系(40)顾文璧、林士民 :《宁波现存日本国太宰府博多津华侨刻石之研究》,载《文物》1985年第7期。。目前,这三块石碑存放在宁波博物馆中,每年都吸引许多日本学者前来参观。

由于这个阶段几乎是在学术废墟上起步的,学术基础非常薄弱,因此,不足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主要表现为:第一,对海外相关学术动态几乎一无所知;第二,许多研究都是根据二手史料或前人的研究成果,无论是新史料发现还是原创性研究,都没有显著进展;第三,许多研究缺乏规范;第四,研究者以浙江学者为主,研究范围较狭,主要集中在对外贸易上。总之,在这个学术复兴的阶段,相关研究的主要成就是重新“发现”前人已经取得的研究成果,重新建立学术研究规范,并为下一阶段的学术研究打下基础。

第二阶段:发展阶段(从2001年开始到2012年)

进入21世纪之后,对于宁波港历史的研究开始蓬勃发展起来,一个重要的动力,就是“海丝申遗”(海上丝绸之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提出。

1985年11月,我国正式成为《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缔约国。2001年,泉州、广州都启动了“海丝申遗”工作。2001年12月,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等单位在宁波联合举办了“宁波‘海上丝绸之路’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并发表了《宁波共识》,呼吁广州、宁波、泉州等城市联合进行“海丝申遗”。2003年,宁波市人民政府成立了“海丝申遗”办公室。

在“海丝申遗”的强力推动下,关于宁波港历史的研究迅速蓬勃开展起来了。这个阶段发表的主要论文有:陈君静的《略论清代前期宁波口岸的中英贸易》(41)陈君静 :《略论清代前期宁波口岸的中英贸易》,载《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2年第1期。,万明的《明代嘉靖年间的宁波港》(42)万明 :《明代嘉靖年间的宁波港》,载《海交史研究》2002年第2期。,李军的《宋元“海上丝绸之路”繁荣时期广州、明州(宁波)、泉州三大港口发展之比较研究》(43)李军 :《宋元“海上丝绸之路”繁荣时期广州、明州(宁波)、泉州三大港口发展之比较研究》,载《南方文物》2005年第3期。,林士民的《郑和“航海外交”与宁波港》《三江变迁——宁波城市发展史话》(44)林士民 :《三江变迁——宁波城市发展史话》,宁波:宁波出版社,2002年。和《再现昔日的文明——东方大港宁波考古研究》(45)林士民 :《再现昔日的文明——东方大港宁波考古研究》,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吴松弟、王列辉的《唐朝至近代长江三角洲港口体系的变迁轨迹》(46)吴松弟、王列辉 :《唐朝至近代长江三角洲港口体系的变迁轨迹》,载《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2期。,陈丹正的《隋唐时期宁波地区州县城址沿革三题》(47)陈丹正 :《隋唐时期宁波地区州县城址沿革三题》载《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8年第2辑。等等。这一阶段的主要著作有:林士民、沈建国的《万里丝路——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48)林士民、沈建国 :《万里丝路——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宁波:宁波出版社,2002年。,黄国盛的《鸦片战争前的东南四省海关》(49)黄国盛 :《鸦片战争前的东南四省海关》,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0年。,宁波“海上丝绸之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办公室等编《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50)宁波“海上丝绸之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办公室等编 :《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年。,陆敏珍的《唐宋时期明州区域社会经济研究》(51)陆敏珍 :《唐宋时期明州区域社会经济研究》,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宁波文物考古研究文集》(52)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宁波文物考古研究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年。,刘恒武的《宁波古代对外文化交流——以历史文化遗存为中心》(53)刘恒武 :《宁波古代对外文化交流——以历史文化遗存为中心》,北京:海洋出版社,2009年。,傅璇琮主编的五卷本《宁波通史》(54)傅璇琮主编 :《宁波通史》,宁波:宁波出版社,2009年。,乐承耀的《宁波经济史》(55)乐承耀:《宁波经济史》,宁波:宁波出版社,2010年。等等。纵观这些论著,可以发现,本阶段关于宁波港历史的学术研究,呈现出以下这些特点:

首先是研究队伍扩大,研究领域拓展。2006年出版的《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56)李英魁主编,宁波“海上丝绸之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办公室,宁波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编:《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北京:科学出版社,2006年。一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2005年12月,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等单位共同在宁波举办了“宁波‘海上丝绸之路’学术研讨会”,来自国内外的60多位专家参加。本书就是此次会议的论文选集,共收论文47篇。除了宁波本地作者外,还有许多作者分别来自北京、上海、杭州、广州、台湾等地。有的论文探析港口贸易问题,如刘恒武、王力军的《试论宁波港城的形成与浙东对外海上航路的开辟》,王宏星的《唐至北宋明州港南下航路与贸易》,陈佳荣的《明州航线最早使用罗盘之记录》,万明的《明代宁波的“贡市”——以明末高宇泰<敬止录>为中心的探讨》。有的探讨了与日本及韩国的关系问题,如毛昭晰的《遣唐使时代五岛列岛和明州的关系》,王勇的《唐代明州与中日交流》《两宋时期明州为枢纽港的中朝航海》,张伟的《略论明州在宋丽民间贸易中的地位》。有的将宁波与其他港口进行了比较,如王元林的《广州、宁波等中国沿海外贸港口比较刍议》,陆芸的《宁波、泉州的比较研究》。

其次是在中外文原始史料的发掘和利用上取得进展。耿昇的《千年宁波港,荣辱伴中华——西方人视野中的宁波地区》,比较系统地介绍了西方人关于宁波港及宁波区域的记述。江静的《元日贸易特征论——以庆元港为考察对象》所探讨的元代庆元港(宁波港),郭万平的《来宋日僧成寻与宁波商人陈咏》,都利用了许多日本文献。特别是刘恒武的著作《宁波古代对外文化交流——以历史文化遗存为中心》,不仅充分利用了日本方面的文献资料及考古资料,而且将这些资料与中文史料结合起来进行研究,从而解决了不少学术问题。刘恒武在讨论宋代宁波石刻艺术对日本的影响时,专门到日本进行了考察,澄清了事实,纠正了误传。刘恒武还指出,宁波港口的海运码头,在古代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唐代集中在余姚江(今和义路一带),宋代则固定于奉化江(今江厦街一带)。这一结论是很有见地的。

第三是古代沉船的陆续发现。2003年底,宁波和义路发现了一艘南宋时期的沉船。该船出土时已残破,残长约9.2米,最宽处约2.8米,深约1.15米,船板厚约50毫米,部分龙骨残存,还可分辨出9道船舱壁。经研究,这是一条“港内和近海小型交通运输船”。(57)龚昌奇等 :《浙江宁波和义路出土古船复原研究》,载王结华主编《宁波文物考古研究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183-188页。2008年,在宁波市象山县石浦镇东南的渔山岛附近的小白礁发现了一艘清代沉船,2012年正式发掘,2014年完成船体发掘和现场保护工作。这艘被称为“小白礁一号”的沉船,船体残长约20.35米,宽约7.85米。值得注意的是,此船所用木材“主要产自东南亚热带地区”。由于出水的瓷器中有“嘉庆”“道光”等文字,所以推断此船年代为道光年间。除了瓷器外,船上还发现了航海仪器测深锤、毛笔、铜印章、西班牙银币、日本铜币等。(58)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 :《浙江象山县“小白礁Ⅰ号”清代沉船2014年发掘简报》,载《考古》2018年第11期,第50-70页。这艘沉船,对于推动造船史、航海史、对外关系史的研究都有重要的意义。(59)刘恒武、王力军 :《关于小白礁一号沉船若干问题的思考》,载《东南文化》2015年第2期,第103-107页。

第四是句章古城及古港的发现。历史记载,公元前5世纪前半期,越王勾践在现今的宁波地区建立了一个名为“句章”的港口城市。虽然学者们早就认为,句章是“甬江流域出现最早的港口”“中国最古老的海港之一”,但一直无法确定其位置。有的说句章城应在姚江边的城山渡之东,有的说应在城山渡之北,也有的说是在城山渡之南。自2003年起,经过多年的考古调查与发掘,现在终于查明,句章故城位于城山渡北,即现在的宁波江北区慈城镇王家坝村一带。句章是宁波地区最早的港口城市,因为“在句章古港开始形成之前,在今天的宁波地域范围内还谈不上有真正的港口存在,有的,至多只是一些如河姆渡那样的水上交通寄泊点罢了”(60)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句章故城:考古调查与勘探报告》,北京: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151页。。

本阶段还有一个重要的学术事件,就是2011年12月在宁波召开的“海上丝绸之路与世界文明进程国际论坛”。会上,蓬莱、扬州、宁波、泉州、漳州、广州、北海等城市共同签署了《新机遇、新挑战、新跨越——中国“海上丝绸之路”七城市联合申遗行动纲领》,决定共同推进“海丝申遗”工作。为了配合这次会议,还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两本书,即《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研究百年回顾》(61)龚缨晏主编 :《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研究百年回顾》,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和《20世纪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研究集萃》(62)龚缨晏主编 :《20世纪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研究集萃》,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年。。本次会议的论文选集,则是林立群主编的《跨越海洋——“海上丝绸之路与世界文明进程”国际学术论坛文选(63)林立群主编 :《跨越海洋——“海上丝绸之路与世界文明进程”国际学术论坛文选(2011·中国·宁波)》,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2年。(2011·中国·宁波)》。这次会议的一大特色,就是把宁波港史与海上丝绸之路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这预示着宁波港史研究新阶段的到来。

第三阶段:兴盛阶段(从2013年开始到现在)

2013年,中国向国际社会提出了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简称“一带一路”)的倡议,学术界迅速掀起了研究热潮。宁波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主要港口城市,因而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这一时期,关于宁波港贸易问题的论文主要有:曹家齐的《宋朝限定沿海发舶港口问题新探》(64)曹家齐 :《宋朝限定沿海发舶港口问题新探》,载《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李广志的《明州与日本遣唐使关系辨误》(65)李广志 :《明州与日本遣唐使关系辨误》,载《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4期。、《阿倍仲麻吕<明州望月>诗考》(66)李广志 :《阿倍仲麻吕<明州望月>诗考》,载《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5年第2期。、《古代日本能剧中的宁波人》(67)李广志 :《古代日本能剧中的宁波人》,载《海交史研究》2017年第5期。、《明州与日本高野山真言宗的开山传说》(68)李广志 :《明州与日本高野山真言宗的开山传说》,载《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19年第2期。,丁雨的《晚唐至宋初明州城市的发展与对外陶瓷贸易刍议》(69)丁雨 :《晚唐至宋初明州城市的发展与对外陶瓷贸易刍议》,载《故宫博物院院刊》2014年第6期。,鲁西奇的《隋唐五代沿海港口与近海航路》(70)鲁西奇:《隋唐五代沿海港口与近海航路》,载《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第37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刘恒武、马敏的《元代庆元港在对外贸易中的地位》(71)刘恒武、马敏 :《元代庆元港在对外贸易中的地位》,载《中国港口》2014年第9期。,魏志江、魏楚雄的《论十至十四世纪中韩海上丝绸之路与东亚海域交涉网络的形成》(72)魏志江、魏楚雄 :《论十至十四世纪中韩海上丝绸之路与东亚海域交涉网络的形成》,载《江海学刊》2015年第3期。,施存龙的《隋代宁波港和舟山有无万人舰队往返台湾岛航程问题》(73)施存龙 :《隋代宁波港和舟山有无万人舰队往返台湾岛航程问题》,载《中国港口》2017年第2期。,陈少丰的《宋朝的发舶港与发舶权》(74)陈少丰 :《宋朝的发舶港与发舶权》,载《史志学刊》2017年第4期。,魏志江、郑洁西的《8至14世纪中日海域航路考》(75)魏志江、郑洁西 :《8至14世纪中日海域航路考》,载《社会科学战线》2017年第5期。,刘恒武的《图像观识与海上丝绸之路史》(76)刘恒武 :《图像观识与海上丝绸之路史》,载《学术月刊》2017年第12期。等等。从这些文章中可以看出,许多文章都与海上丝绸之路有关。本阶段的一本重要著作,则是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编辑的《宁波考古六十年》(77)宁波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编 :《宁波考古六十年》,北京:故宫出版社,2017年。,书中全面展示了60年来宁波考古所取得的成就,其中许多内容与宁波港史有关。

这一时期,在史料上的一个重要拓展,就是重视对中外地图利用。廖大珂的《世界的宁波:16—17世纪欧洲地图中的宁波港》(78)廖大珂 :《世界的宁波:16-17世纪欧洲地图中的宁波港》,载《世界历史》2013年第6期。,主要探讨了近代早期欧洲地图上宁波的演变过程。周运中的《宋代宁波港产生的中国最好地图研究》(79)周运中 :《宋代宁波港产生的中国最好地图研究》,载《中国港口》2017年增刊2期。,张岩鑫的《谈宁波在中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地位》(80)张岩鑫 :《谈宁波在中国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地位》,载《艺术教育》2018年第23期。,所依据的都是中文地图。宁波市档案馆所编《地图上的宁波》(81)宁波市档案馆编 :《地图上的宁波》,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17年。汇集了关于宁波的古今中外地图共计300余幅,其中有许多是首次公布的珍贵地图,从而为宁波港及相关领域的研究者提供了丰富的史料。

这一时期,有些学者继续探讨宁波港城的历史问题,主要文章有许超、张华琴、王结华的《唐代明州初治地望考辨》(82)许超、张华琴、王结华 :《唐代明州初治地望考辨》,载《东南文化》2016年第1期。,王结华的《从句章到明州——宁波早期港城发展的考古学观察》(83)王结华 :《从句章到明州——宁波早期港城发展的考古学观察》,载《中国港口博物馆馆刊专辑》2017年增刊第1期。,龚缨晏、杨跃赟的《从千年府城到多核争辉——宁波城市发展轨迹》(84)龚缨晏、杨跃赟 :《从千年府城到多核争辉——宁波城市发展轨迹》,载《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7年第4期。,胡方的《唐宋沿海港口城市空间形态的演变——以广州、泉州、明州、登州为中心》(85)胡方 :《唐宋沿海港口城市空间形态的演变——以广州、泉州、明州、登州为中心》,载《管子学刊》2019年第2期。。其中,许超等人的《唐代明州初治地望考辨》,涉及到宁波城市史上的一个重要问题。我们知道,在宁绍平原上,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绍兴一直要比宁波发达,宁波长期隶属于绍兴(会稽)。进入唐朝以后,由于宁波地区的迅速发展,唐朝政府于开元二十六年(738)设置于明州,从此,宁波地区不再隶属于绍兴,而成为一个独立的行政区域。那么,明州的州治最初设在什么地方呢?历代学者对此有不同的说法,并且形成了“古鄮城”“小溪”和“三江口”三种说法。其中“小溪”说为现代学者普遍接受。《唐代明州初治地望考辨》则根据文献及考古资料,认为明州自设立之初就是位于三江口一带的。因此,这篇文章对于宁波港口史研究来说,很有参考价值。

本阶段的一个重要文化建设项目,就是在宁波市北仑区的春晓滨海新城建成了“中国港口博物馆”,并于2014年10月开馆。这是一个以“中国”冠名的大型港口专题博物馆,集展示、教育、收藏、科研、旅游、国际交流等功能于一体,对于挖掘港口历史、传承港口文化、传播海洋文明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特别是,该馆出版《中国港口博物馆馆刊》,经常刊发关于宁波港口史的论文,从而为深入开展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平台。2016年10月,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还和国家文物局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宁波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等单位联合举办了首届“港通天下”国际港口文化论坛暨“行舟致远”国际航海论坛,来自海内外的60多位专家参加了本次会议。会议的部分论文,汇集为《历史视野下的港城互动 首届“港通天下”国际港口文化论坛文集》(86)宁波中国港口博物馆编 :《历史视野下的港城互动 首届“港通天下”国际港口文化论坛文集》,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年。一书,其中许多论文与宁波港史相关。

近40年前,关于宁波港史的学术研究从比较薄弱的学术基础上开始起步,今天已经出现了繁荣兴盛的良好局面,并且取得了许多研究成果。今后,应当更加重视以下六个方面的研究:第一,要更加重视文献资料、图像资料和考古资料的综合利用;第二,要更加重视海外所藏文献、海外考古发现以及海外学者的研究成果;第三,要更加重视包括遥感技术在内的现代科技方法的利用;第四,要更加重视关于宁波港各作业区演变过程以及宁波港与浙江沿海其他港口之间关系的研究;第五,要更加重视关于港口与城市及区域之间联动关系的研究;第六,要更加重视关于古代港口与现代港口之间关系的研究。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坚持改革开放,再过40年,关于宁波港史的学术研究将会取得更加丰硕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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