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东
提要:安源是中共早期的革命圣地,是当时著名的“中共小莫斯科”,其在中共早期历史中具有卓越的杰出地位。安源既是中共早期工运事业的策源地和武装工作的开创地,同时也是中共早期群团工作的重要起源地及初心使命的展示践行地。此外,在安源,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们还进行了中共领导群众群团工作、经济社会工作、宣传教育工作乃至政权政法工作的早期初步探索尝试,因而为后来中共局部及全面执政树立了光辉典范。对安源在中共早期的伟大成就及辉煌地位,传统革命史视野下的研究在厘清其全貌、阐释其机理及挖掘其意义等方面均存在一定偏颇与局限。因此,在新时代,学界宜从更新的视角和更宽的视野对中共早期领导的安源革命实践的主题主线、精神特质及方位价值等进行进一步地钩沉与思考。
安源系湘赣边界一个偏僻小镇,长期以来默默无闻,罕为世人熟知。但由于上世纪20年代毛泽东、李立三、刘少奇等中共早期领导人联袂在此领导发动了一场“绝无而仅有”的伟大工人运动,安源因而成为当时闻名全国的“中共小莫斯科”。其后,在两湖农民运动、秋收起义及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等中共早期重大革命节点中,安源都是主要开创者及支撑者。鉴于安源在中共早期的卓越地位,学界曾从多角度对其进行了高度讴歌与详细梳理。(1)学界关于安源对中共早期的杰出贡献的研究较多,如王双梅:《安源:刘少奇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起点》,《党的文献》2013年第3期;刘善文:《科学社会主义与安源工人运动结合的独特道路》,《湘潭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3期;文正再:《论安源工人运动在中国革命史中的地位和作用》,《萍乡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3年第1期;彭生林:《安源工人运动的辉煌历史及其启示》,《求实》2004年第2期;梅宏:《安源:中国工人运动的摇篮》,《当代江西》2006年第3期;杨会清、吴晓敏:《中国共产党人权主张的一次伟大实践》,《求实》2001年第6期;等等。此外,刘善文的《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3年版)、何友良的《江西通史·民国卷》(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李康平的《江西红色资源开发与教育:江西红色历史文化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裴宜理的《安源:发掘中国的革命传统》(香港大学出版2012年版)等著作对安源工运的过程及辉煌成就等也进行了阐述。但总体看来,由于既有成果多基于工人罢工和政治革命等斗争主题,而对中共早期在安源开创的群众工作模式、社会治理经验、军事武装策略及执政探索尝试等诸多建设性成就关注较少,因而存有一定缺憾与不足,这也制约了人们对这场革命的过程全貌、意义主题、内涵精神等问题的准确认知。基于此,本文拟从系统性与整体性视角对安源在中共早期的杰出地位及研究思路等问题进行再探讨。不足之处,请方家谅解。
安源在中共早期历史上具有独特的杰出地位,它完整见证践行了中共早期从工人运动到农民运动再到武装斗争这样一种递进式、波浪式的革命推进历程,因而是研究中共早期革命实践及革命转型的不可多得的“绝佳素材”与“珍稀样本”。同时,在近十年的革命岁月中,安源这个小地方书写了中共早期革命的大历史。
建党之初,中共中心工作是组织开展工运事业,如中共“一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就明确提出:“本党的基本任务是成立产业工会;党应在工会里灌输阶级斗争的精神。”(2)《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决议》(1921年7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6页。“一大”刚闭幕,作为大会代表之一的毛泽东就启程回湘担任了中共湘区执委书记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湖南分部主任,着手在湘区开展工运。鉴于当时湘区大型企业少,安源路矿在地缘、人缘、业缘上又与湖南十分接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再加上江西中共党团组织尚未组建。因此,毛泽东决定将安源路矿这个湘区所属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工人最集中的工矿企业作为工运重点区域,安源逐渐成为中共早期工运及工会工作的重要中心。
安源是中共早期工运事业的策源地。为开启安源工运,毛泽东多次亲历安源进行调研座谈,安源工人苦难的生活场景及渴望解放的急切眼神使他寝食难安,因此,他认为:“安源工人众多,受到种种残酷剥削,生活特别痛苦,是工人运动可能很快开展的地方。”(3)李立三:《看了〈燎原〉以后》(196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1年版,第907页。回湘后不久,毛泽东就选派刚从法国留学归来的李立三赴安源开展工运。遵照毛泽东的“搞工人运动首先要取得合法地位和社会上的同情”(4)李立三:《回忆安源工人学校、消费合作社和大罢工》(1963年6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2页。的指示精神,李立三抵达安源后即向地方县署呈文获取合法办学资格,“开始办的是平民小学,学生多半是八九岁的工人子弟。”(5)李立三:《看了〈燎原〉以后》(196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8页。在办学中,李立三借家访名义广泛接触启发工人,应工人请求,他又举办了工人补习学校。据他回忆称:“补习学校的课本有两种,公开用的是平民教育课本,实际上用的是我们自己编写的,每次上课都宣传一点马列主义基本知识,主要讲世界上的财富都是我们工人阶级创造的。”(6)李立三:《回忆安源工人学校、消费合作社和大罢工》(1963年6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3页。在补习学校,李立三等人还注意吸收进步工人加入中共党团组织,1921年底前后,中共在产业工人中最早建立的地方党团支部——安源路矿支部先后秘密成立。1922年5月1日,中共又组建了安源工人俱乐部这个全国最大的产业工会。至此,12000余名安源工人被紧密团结在了中共周围。
此前安源工人工资收入低、劳动强度大、毫无人格尊严,所以,在1922年9月13日至18日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中,他们积极响应了中共的号召。此次罢工“由于领导策略得当,工人团结奋斗,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不仅在湖南,而且在全国都发生了重大的影响,”(7)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40页。“这实在是幼稚的中国劳动运动中绝无而仅有的事。”(8)刘少奇:《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10),《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18页。同时,这场罢工还“是中国共产党第一次独立领导并取得完全胜利的工人斗争,提高了党组织在工人群众中的威信。”(9)习近平:《在纪念刘少奇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2018年11月23日),新华网:www.xinhuanet.com。在它的影响带动下,蒋先云、易礼容、谢怀德等安源工运骨干还在毗邻的水口山铅矿、永和煤矿、大冶铁矿等地相继取得罢工胜利。此外,安源当时不但为开滦、唐山、汉口及京汉铁路等其他地方工运提供经费支持与舆论声援,而且它的成功经验还被李立三等人直接运用于上海五卅运动之中。(10)李立三:《看了〈燎原〉以后》,《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9页。由此可见,安源确为中共早期工运事业重要策源地。
同时,安源是中共早期工会工作的摇篮。主要表现在:一是其建会宗旨及组织原则为其他工会树立了榜样。作为“中国劳动界的一根巨石,”(11)《祝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纪念典礼》(1923年9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74页。安源工人俱乐部“组织之完密,实力之充实,诚为国内劳动团体所仅见。”(12)《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祝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庆祝大典》(1923年9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75页。在宗旨方面,俱乐部以“联络感情,化除地域界限;提倡工人自治,发展互助精神;改良生活;推广教育;群策群力,共图工人阶级之福利,谋社会之进化为宗旨。”(13)《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总章》(1924年),《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94页。该宗旨全面体现了中共工会的维护、教育、参与及建设等主要职能,因而为汉冶萍总工会等其他工会所效仿。在组织原则上,俱乐部坚持“由小至大及民主集权”的组织原则,以工人“十人团”为基本单位,层层选举了十代表、百代表及总代表等工人骨干,然后再由他们召开十代表会、百代表会及总代表会分别选举产生俱乐部的议事、复议、行政等职能机构,这种民主集中的组织原则被当时各地工会广泛学习。二是为中共早期培养了大批工会干部。“二七”后各地工会相继陷入低潮,而安源工人俱乐部的“巍然独居”“硕果仅存”就意义重大。当时“中央要求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要力取守势,竭尽努力不使它垮台,以便利用工会的合法存在,训练工人和干部,为全国工人运动的再度兴起提供工运干部。”(14)《肖劲光同志的回忆》(1980年3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154页。由于采取了“弯弓待发”的守势策略和较为温和的行动策略,安源当时是中国工人的“世外桃源”,(15)邓中夏:《中国职工运动简史》,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第109页。大批干部从外地来到安源工作学习,安源成为中共早期干部的重要集散地与中转站,除培养出刘少奇、李立三等中共工会重要领导人外,还为各地输送了大批工会干部与工运领袖。三是促进了中共早期的工团组合。安源工会在重视自身发展的同时,还积极采取“向外发展,提携和援助同阶级的姊妹团体”的工团联合政策,(16)《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祝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庆祝大典》(1923年),《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75页。在其牵头倡导下,汉冶萍总工会、粤汉铁路工会、湖南全省工团联合会、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全国铁路总工会等重要工会相继成立。1925年5月1日,在安源工人俱乐部大力推进下,中华全国总工会在广州也宣告成立。
“中国共产党武装工农最早的实践,发轫于安源。”(17)刘源:《卫黄保华 武装工农》,《新湘评论》2018年第3期,第40页。中共早期在安源开展革命时,高度重视工人武装建设及军事斗争,安源因而也成为中共武装军事工作的早期探索地。
在武装工作方面。当时,中共为提高安源工人战斗能力,在工人俱乐部内组建了著名的安源工人纠察团,这是中共历史上最早的工人侦察队和“第一支工人武装,”(18)刘源:《卫黄保华 武装工农》,《新湘评论》2018年第3期,第39页。其成立时间明显早于其后的省港罢工工人纠察队。在建制上,“纠察团按工区分为四个队:煤矿直井的为一队,东平巷的那边为二队,机器房、铁路火车房的为三队,运道处、炼焦处的为四队。这样井下有两个队,地面有两个队;”(19)《贺桂兰回忆安源工人纠察队》(1964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96页。在职能上,纠察团以“对内监察工友之行动,对外侦察和防御破坏本部之图谋和行动”为组织宗旨,(20)周子南:《纠察团报告》(192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63页。在做好路矿两局万余名职工日常安保的同时,还在萧劲光等人领导下进行系统的军事训练与政治教育;在装备上,工人“纠察员的武器是铁棍、梭标,还有公用大衣放在团内,供值班用,”(21)《贺桂兰回忆安源工人纠察队》(1964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97页。此外,他们还学会制造炸弹技术;在规模上,“1923年纠察员就达200人,1925年已达800多人;”(22)刘源:《卫黄保华 武装工农》,《新湘评论》2018年第3期,第40页。在指挥上,纠察团由中共统一领导训练,当时“纠察员有符号佩戴,俱乐部开会、看戏,都由纠察员维持秩序。纠察员每晚有十多人驻在俱乐部内,巡视工友寄宿处和大街小巷,禁止赌博和斗殴。”(23)《贺桂兰回忆安源工人纠察队》(1964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96页。可见,它已是准军事武装组织。除工人纠察团外,早在1925年,中共就采取“枪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要把资本家的武装变成工人的武装”的策略,(24)刘先胜:《武装起来的安源工人》(1953年9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066页。秘密选派了大批党团员加入掌握了安源路矿矿警队,从而使其从矿局武装变为工人武装,当时矿警队有二百多人二百多杆枪。从时间上看,安源矿警队毫无疑问应是中共早期影响控制的第一批武装力量。
在军事斗争方面。1925年9月,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盛恩颐勾结江西军阀方本仁强行解散了安源工人俱乐部,俱乐部主任陆沉逃跑,副主任黄静源被枪杀,军阀除当场“枪杀工人四人,重伤三十余人,捕去职员十四人”外,(25)《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致全国各界电》,《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19页。还抢劫了工人消费合作社财物数十万元,并宣布遣散工人近万人,这标志着持续近三年的安源和平局面被打破,安源也成为中共早期被迫进行军事斗争及革命转型的探索实行地。九月惨案之后,安源工人就踊跃投身国民革命并配合支持北伐军相继解放了萍乡、南昌、长沙等城市,大革命失败后,安源工人更是义无反顾地走上军事斗争道路。1927年9月1日,毛泽东在安源主持召开了著名的张家湾会议,会议决定并部署了秋暴计划,“安源会议是中国工人运动史上和中国工农红军建军史上的一次重要会议,是中国工人运动同农民运动、武装斗争三者紧密结合的标志。”(26)刘善文:《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3年版,第313页。秋收起义主力是以安源矿警队和安源工人纠察队及附近农军等为骨干组建的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师第三团(后改为第二团),团长是王新亚,党代表是蔡以忱,全团约2000人,“拥有千余支步枪和两三挺机关枪。”(27)刘善文:《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第319页。他们不但在全国最早举起“工农革命军”旗帜,而且还在会攻长沙等战役中表现出顽强的战斗精神,正如当时中共中央赞扬说:“秋暴的事实已告诉我们攻打萍乡醴陵浏阳血战几百里的领导者和先锋,就是素有训练的安源工人。可以说,秋暴颇有声色,还是安源工人的作用。”(28)《中共中央致湖南省委信》(1927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657页。秋收起义以后,安源工人又纷纷追随毛泽东创建农村革命根据地。据统计,前后有不下6000多名安源工人上了井冈山,也就是说,几乎近一半的安源工人都参加了红军。在井冈山时期,大批安源工人除成长为红军各级领导外,还有很多人成为红军爆破连、工兵连的技术骨干,因而为苏区发展作出了不朽贡献,对此,毛泽东就称赞说:“安源工人有办法,能挖煤,能打敌人,又是好工兵。”(29)邱立德:《邱立德回忆安源工人参加红军组成工兵连》(1963年3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101页。可见,安源是中共早期军事斗争的重要宣誓地与起始地。
中共早期在安源的辉煌成就离不开工、青、妇、少等群团组织的有力支撑,群团工作是安源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安源因而也是中共早期群团群众工作的重要起源地。
工会方面。安源工人俱乐部成立初期会员数仅有700名左右,但九月罢工胜利以后,安源全体12000余名工人“均争先加入俱乐部,”(30)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19页。俱乐部的规模开始不断发展壮大,“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和汉冶萍总工会是当时全国最大的产业工会组织,成为激励全国工人运动的一面旗帜。”(31)习近平:《在纪念刘少奇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2018年11月23日),新华网:www.xinhuanet.com。除会员多以外,安源工人俱乐部在组织性、纪律性及战斗性等诸多方面也在全国居于领先地位,被公认为当时“全国工会中组织最好的工会。”(32)《邓中夏文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26页。而且,工人俱乐部还积累了雄厚的工会基金,“常给各地工会提供经费援助。”(33)罗章龙:《关于安源工人运动和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的片段史实》(198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060页。可见,安源是中共早期工会重要起源地之一。
青年团方面。安源是中共早期青年工作的重镇。安源青年团在1921年底即秘密成立,它是中共在产业工人中最早建立的团支部,其成立于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大”(1922年5月)召开之前。因此,毫无疑问是中共建党初期组建的第一批优秀青年团组织。除诞生时间早之外,在人数上,安源青年团到1925年8月前拥有的团员总数已多达433人,其下设的团支部数有36个之多。(34)《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安源地委组织部报告》(1925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507页。因此,安源团员人数不但占当时全国团员总数1/10以上,而且也成为全国最大的和产业工人成分最多的青年团地方组织。(35)刘善文:《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第252页。此外,凭借活力四射的组织体系及丰富多彩的工作安排,安源青年团对安源数千名青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与感召力,因而被誉为全国“独一无二之无产阶级组织。”(36)《恽代英视察安源团组织工作的报告》(1924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263页。安源青年团在全国地位可见一斑。
少先队与妇联方面。安源是中共妇少运动重要根源地。1922年诞生的安源儿童团是中共领导的第一个少年儿童组织,“它是今日中国少年先锋队的根源。”(37)郑恍、吴芸红:《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史》,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6页。1924年,安源儿童团又更名为劳动童子军,当时七所子弟学校的700多名学生几乎均加入了劳动童子军。(38)郑恍、吴芸红:《中国少年儿童运动史》,第26页。劳动童子军既重视常识文化与革命知识的学习,还积极承担散传单、喊口号、示威讲演等多种任务,他们的革命热情与革命本领得到了协同发展。此外,中共对安源妇女解放事业也极为关注。为此,1924年前后,中共专门举办了安源妇女职业部,面向16—25岁成年女子免费招生。该部以“养成职业技能,增进必须知识,以为妇女解放之基础”创办宗旨,(39)《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工人学校章程》(1923年),《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55页。既重视文化普及与技能训练,还带领妇女踊跃投身政治运动。1925年下半年,在职业部基础上,中共又组建了安源女子联合会,进一步提高了安源妇女地位。安源这种融劳动解放、政治教育及文化学习于一体的妇运模式在全国具有较大影响。
群众工作方面。在中共领导下,安源工、青、妇、少等群团组织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团结带领广大群众开展了形式多样、扎实有效的群众工作,安源因而是中共早期群众工作的方法示范地与经验积累地。在方法示范方面,当时中共对安源的群众工作高度重视,如工人俱乐部专门设“有一个讲演股,轮流派员对工人讲演政治争斗或经济争斗等问题。此外更有游艺股,化妆讲演股、童子军,成绩都很好。”(40)罗夫:《安源工人之惨劫》,《向导》周报1925年12月3日。而俱乐部青年部为帮助安源3000多名青工成才成长,除“经常组织青年工人学习时事政治,进行共产主义思想教育,帮助青年工人提高阶级觉悟,克服非无产阶级思想”外,(41)韩伟:《忆安源工人的苦难生活和英勇斗争》(1985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41页。还根据青工身心特点,“通过唱歌、演戏、学文化、搞各种文娱活动,向他们灌输革命思想。”(42)肖劲光:《关于安源工人俱乐部的回忆》(1986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19页。此外,为增进群众工作效果,中共还在安源修建了其历史上第一所工会大厦,大厦落成后,每天都举行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安源这种寓教于乐、不拘一格的群众工作模式对全国具有示范效应;在经验积累方面,当时安源的群众工作呈现出鲜明的政治性、群众性及先进性等复合特征与综合优势,既提高了工人素质,也促进了社会改良,更为中共政治革命的胜利提供了保障,因而为后来中共各个历史时期的群众工作提供了成功经验与做法。
以人民为中心是中共的建党理念,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更是中共的初心与使命。安源与当时全国其他地方不同,由于中共早期在安源有着较长时间的实力优势,如当时的安源工人俱乐部几乎就是一个半政权机关,(43)《李立三就安源工运史研究问题答北京大学历史系教师王兴等问》(1959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0页。“有最高的权力,有法庭,有武装,能指挥当地警察及监狱等。”(44)刘少奇:《关于大革命历史教训中的一个问题》(1937年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769页。因此,安源的特殊地位与稳定局面就为中共早期在此践行展示其初心使命及开展党建探索提供了难得契机与环境。
在为人民谋幸福方面。当时中共注重从提高工人工资收入、人格尊严及社会保障等方面为工人谋幸福。一是提高工人工资。安源工人工资原来每月只有数元且常发生拖欠,九月罢工后工人除工资大涨外,还首次获得年终夹薪。不久,中共又一举废除残害工人二十余年的包工制,并改为合作制,“工人从正当工资外,还可得着若干红利”。(45)刘少奇、朱少连:《安源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1页。1923年,中共又与矿局达成新协议,规定:“凡薪资每日在一元以上之工人,上年罢工时未增加工资者,照原薪增加百分之五。”(46)刘少奇、朱少连:《安源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4页。因此,在中共不懈努力下,安源工人工资大幅增长。二是提高工人人格地位。安源工人长期处于社会最底层,饱尝人世间痛楚。罢工胜利后,中共以工人俱乐部为平台加强工人组织纪律建设,极大增强了工人集体力量及维权能力。而且,中共还要求“路矿两局职员工头不得殴打工人。以后路矿两局开除工人须有正当理由宣布。”(47)刘少奇、朱少连:《安源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16页。因此,“工人有了俱乐部,腰杆子都硬了,部员在社会上也受人重视了”(48)宋新怀:《安源路矿工人斗争生活片段》(1958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85页。。三是提高职工社保水平。安源工人过去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就业、就医、就学等更是无从谈起。为改变这种情况,中共进行了大量工作。就业上,随着包工制取消及帮会退出安源,安源工人获得了人身自由。俱乐部当时除要求路矿两局不得随意解雇工人外,还专设劳动介绍所帮助工人就业,并规定:“本部与路矿两局协定,以后增加工人,尽先由本所介绍。”(49)李求实:《劳动介绍所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97页。就学上,在中共不懈努力下,当时安源工人及其子女均可享受免费的教育、文娱、体育等福利,而“秩序有自己的纠察团维持,不受兵警的蹂躏;犯事有自己的裁判委员会裁判,不致受腐败法庭的虐待。”(50)刘少奇:《“二七”失败后的安源工会》(1925年4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49页。就医上,中共当时除大力改善职工的医疗条件及培养工人的卫生意识外,还专门设立故工抚恤委员会以解决不幸工人的身后之忧,并规定:“凡本会会员因公或病老而死者,本会会员均须捐助一工为抚恤费。”(51)周镜泉:《故工抚恤委员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99页。
在为民族谋复兴方面。安源虽然地处乡野,但安源工人却心系国家民族发展大计,当时,安源除鼎力支持各地工运事业不断为全国培养干部输送经验外,还竭力为全党全国提供经济支援,安源不但是中共早期两个主要经费贮备点之一(另一为全国铁总),(52)罗章龙:《关于安源工人运动和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的片段史实》(198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060页。而且其上交的党费还是当时中共中央最大的经费来源。(53)刘源:《卫黄保华 武装工农》,《新湘评论》2018年第3期,第39页。此外,中共当时还重视树立工人远大理想与高尚情怀,如工人俱乐部在建设上就注重以下内容:“(一)努力建设与内部整顿,以稳固并扩大安源团体的基础;(二)扩大组织,由安源地方的组织进而成为全国的组织;(三)训育部员,提高工人阶级的智识并训练工人作事的能力。”(54)刘少奇:《对俱乐部过去的批评和将来的计划》(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40页。刘少奇等人更是经常勉励工人说:“我们今后不仅应为我们自己的团体,为我们万余苦朋友,努力奋斗,我们更应为我们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苦朋友努力奋斗!我们一面要去唤醒后营的伙伴,一面自己打叠精神收拾器械预备开赴前敌。时机何等紧迫,责任何等重大!”(55)刘少奇:《安源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8页。在中共的教育感召下,安源工人的阶级自觉、民族意识及爱国精神等均得到加强。
在党建成就方面。中共早期在安源践行初心使命的举措极大增强了群众对中共的爱戴与拥护,而这也有力促进了当时安源的党建水平。一是党员人数多。1922年2月初,中共第一个产业工人党支部——安源路矿工人支部(后改为地委)即宣告成立。在它的领导下,安源各项事业蒸蒸日上,党组织也得到不断壮大。至1925年上半年,安源党员人数已增至三百人以上,设有基层党支部15个,(56)韩伟:《忆安源工人的苦难生活和英勇斗争》(1985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41页。小小的安源云集的党员数竟高占全党总人数的1/3—1/2,(57)刘源:《卫黄保华 武装工农》,《新湘评论》2018年第3期,第39页。甚至比当时党中央驻地上海的党员人数都要多,(58)《李立三就安源工运史研究问题答北京大学历史系教师王兴等问》(1959年1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00页。因而是“全国最大的和产业工人成分最多的地方支部”(59)刘善文:《安源路矿工人运动史》,第250页。。二是群英荟萃。安源除集聚了全国近一半的党员外,毛泽东、刘少奇、李立三、任弼时、肖劲光、蒋先云、林育英、贺昌、毛泽民、陈潭秋、李秋实、何宝贞、王亚南、吴运铎等一大批杰出中共革命家均在安源从事过实际工作,这也足见安源党组织的伟大。三是地位重要。鉴于安源的重要地位,当时中共中央对安源一直高度重视,除选派大批干部赴安源工作外,李维汉、蔡和森、恽代英、林育南等中共党团领导人更是均曾亲临安源进行调研指导与经验总结,中共三大、四大召开时,安源都被指派代表与会,而且他们还均当选为中央委员。由中央委员常驻领导,可见安源在全党的重要地位。四是工作富有开创性。作为中共早期党建工作的重要示范地,安源的党建成就在全国富有盛名,如“在一九二三年冬,党首先在安源创办了中国第一所党校,刘少奇同志任校长,任岳同志具体负责。”(60)《高展在黑暗中的一面灿烂红旗》,《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03页。此外,陈独秀当时更是经常鼓励全党要“注意吸取安源的教训。”(61)罗章龙:《罗章龙谈“三大”会计》,李晔晔主编:《国共携手: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河北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41页。
与其他地方旋起旋灭的革命实践不同,中共早期在安源的革命前后持续达10年之久,尤其是在1922—1925年之间更是安源各项事业高歌猛进的鼎盛时期。因此,在这三年间,中共凭借其实力优势开始在安源进行了一系列以效仿学习巴黎公社及苏联苏维埃政权为目标的政权政法建设乃至局部执政的早期探索尝试。
政权建设方面。尽管中共早期党团组织尚处于秘密状态,但依托安源工人俱乐部这个群团组织,中共却在安源进行了众多经济社会建设探索,因此,俱乐部在权力来源及功能设置等方面均初具人民政权性质。在权力来源方面,当时,俱乐部仿效苏维埃政权,以民主集中制原则由工人选举产生俱乐部的立法、行政及复议等机构,“如此组织,既便于征求群众之多数意见,尤便于上下的声气相通。他们的责任划清,事务的执行亦易。他们有了这种有系统的组织,所以很能显出一种精神”。(62)唐绍予:《安源路矿工人之伟大组织》,《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870页。因此,它体现了人民当家做主的要求;在功能设置方面,工人俱乐部在当时采取的是“议会制与苏维埃制的混合组织。”(63)邓中夏:《中国职工运动简史》,第109页。除体现权力来自人民以外,更体现权力服务人民的要求。因此,俱乐部除下设会计、庶务、讲演、教育、裁判、文书、游艺、裁判等八股(后改为委员会)外,还设有工人纠察团、消费合作社、建筑委员会、出产整理委员会、劳动介绍所、故工抚恤委员会及青年部等其他机构。这些机构涵盖了军事、教育、消费、就业、养老、文娱、治安、建设、生产、审计等众多功能,因而在运行机制上已初具现代政府的属性与特征。
政法建设方面。中共主要通过秩序养成、纪律教育及违纪审判等几个方面强化工人政法意识。秩序养成方面,为保障地方公共安全,俱乐部于1922年即成立工人纠察团,罢工时“纠察队员到处巡逻,维持治安,严防坏人破坏,”(64)易有德口述:《罢工前后》(1980年3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174页。平日纠察团则严格管控工人打架斗殴及黄赌毒等违纪事件,因此,从成立时间及主要功能上看,安源工人纠察队也可谓是中共公安工作的源头;纪律教育方面,当时,为规范俱乐部运行机制,中共制订了详细的《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总章》及《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办事规则》等规章,既要求工人须准时缴纳入会费、常月费及严格遵守俱乐部章程,但同时也明确规定:“俱乐部职员如办事不公或手续失措,小事可由最高代表会揭示于俱乐部,以示薄惩;大事则撤换另选,最大事可送法庭惩办。”(65)朱锦棠:《最高代表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0页。可见,俱乐部的规则纪律教育十分严格;违纪审判方面,俱乐部成立裁判委员会,该委员会“为处理本部部员间或部员与外人间所发生纠葛之纷争而设。”(66)朱锦棠:《裁判委员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9页。在审理原则上,该委员会“对于所受理之一切争端,俱采用解释办法,平情酌理以开导之,阐明大义以晓示之,务使双方互让,和平解决。或有行凶殴打,持强凌弱,违反本部规章,破坏公共利益,扰乱秩序,聚众酗赌等行为,即与以相当之处罚——记过或罚工,情节过重及非本部范围以内之事,即送警。”(67)朱锦棠:《裁判委员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61页。从该委员会所处理的案件来看,多“以斗殴,不守厂规,工厂纠葛和不遵部章事件为最多;赌博和妨碍公安等事件次之。”(68)胡德成:《裁判委员会报告》(192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59页。该委员会的成立使工人间发生的各种民事刑事纠纷均可得到满意公平的解决,而地方原有的司法科“竟成了深山古刹,足迹罕少,因所有问题不至司法科而至俱乐部故也。”(69)《安源劳动运动现状》,《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866页。可见,安源也是中共领导的人民审判司法调解制度的重要起源地。
局部执政方面。由于俱乐部当时“得到工人的信仰和爱戴,有扎实的群众基础和很高的权威。俱乐部通过了工人自治条规,建立了安源矿区从未有过的社会秩序。”(70)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年版,第58页。所以,只要俱乐部有命令,安源工人马上会坚决执行。而对地方社会来说,由于“工人对俱乐部信仰既如此之坚,萍矿之命脉,已操之俱乐部之手。”(71)《安源劳动运动现状》,《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866页。因此,俱乐部当时不但在安源拥有了能指挥地方学校、法庭、警察等较高权力外,而且“路矿两局对于有关工人权益的问题,必须通过俱乐部才能有效地实行。”(72)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第58页。可见,中共崇高的威望与极强的实力使其在安源具备了局部执政的基础。
中共早期在安源进行政治斗争的同时,还本着为民、便民、利民原则,开展了一系列经济建设举措,并积累了许多领导经济工作的丰富经验,安源因而也是中共领导的商业、金融、证券、审计、财政、计划及合作社等经济事业的重要起步地与开创地。
首先,建立中共最早的商业与合作社机构。中共进入安源之初,为动员工人参与革命,提高工人革命热情,决定以“‘创办合作社可买便宜货’为口号向群众宣传,加入俱乐部因是渐众。”(73)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5页。安源工人消费合作社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个合作社”(74)《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合作社——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中华供销合作经济》,2001年第1期,第16页。自创办伊始就得到工人鼎力支持与积极拥护,其下设有兑换、粮食、南货、服物、器用等各股,“经营的货物,主要有布匹、油盐、文具,即是说,衣食……日用百货尽可能有。”(75)易礼容:《关于安源路矿工人消费合作社》(1978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1004页。随着消费合作社事业日益兴盛,其在安源老街、新街等地相继设立营业网点,毛泽民、易礼容、林育英等人还曾先后担任了合作社负责人。由于当时合作社为方便工人生活,经常派专人赴长沙等地批量低价采购大量日用品和农副产品等低价销售给工人,因此,大大减轻了不良商家对工人的盘剥,工人生活负担及日常开销等均得到明显降低。
其次,诞生了中共最早的股份制经济及银行金融事业。安源消费合作社创设之初,为解决资本短缺、资金紧张等经营困难,中共决定以招股方式吸引工人参与,于是决定发行“每股五角”的股票,(76)朱锦堂:《最高代表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49页。结果,安源工人积极认购了1.56万股,从而使合作社本金一下子增加了近8千元,“这是中国共产党最早发行的红色股票,消费合作社也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股份制经济实体。”(77)薛世孝:《中国煤矿革命史(1921—1949)》上,煤炭工业出版社2014年版,第82页。这样,加上合作社原有资金和后来发行的铜元票及纸币,合作社经营本金迅速增至数万元,每年营业额及利润额更是分别达到数十万元之巨和近万元之多,因而为安源乃至全国提供了雄厚的经费贮备。此外,合作社还积极承担工人的储蓄兑换业务。鉴于此前安源工人在借贷、兑换及储蓄等方面遭受矿局及当地商家的极度盘剥,合作社专门印制了纸币与铜元票,供工人进行公平的银元、铜元、矿票的兑换及储蓄业务,“这是中国共产党最早发行的货币,”(78)薛世孝:《中国煤矿革命史(1921—1949)》上,第83页。它标志着中共红色金融业的诞生。
最后,开创了中共参与企业管理及开展计划财政审计工作的先例。经过中共与路矿两局的多次博弈,中共对安源路矿的生产管理有了很大发言权与决策权。当时,路矿两局除被迫承认俱乐部合法地位及工人合理就业等要求外,每月还津贴俱乐部经费一千元,(79)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4页。而俱乐部也作出承诺:“对于矿局出产应竭力维持,照现有人数,使每日平均出产额得到二千三百吨以上之数目。”(80)刘少奇、朱少连:《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略史》(1923年8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24页。为此,俱乐部还专门成立出产整理委员会,“负责整理萍矿出产,提倡工人自治。”(81)朱锦棠:《出产整理委员会报告》(192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65页。该委员会成立以后,“对于萍矿出产,竭力维持;由各委员轮流分日夜班进班视察,对于懒惰及出班太早之工友,常予以相当之警告与裁判,以期实效。”(82)朱锦棠:《出产整理委员会报告》(1924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366页。经过俱乐部的努力,路矿两局生产稳步提高。尤其在1924年下半年,当路矿两局出现严重经营困难时,中共非但没有落井下石,俱乐部主任刘少奇还以至诚至恳态度撰写了《救护汉冶萍公司》和《整顿萍矿意见书》等文章,积极为企业摆脱困境出谋划策。可见,安源是中共早期参与企业管理的先行地;在计划财政审计方面,当时俱乐部拥有较强经济基础及众多待办事业,为此,俱乐部专设会计股及经济委员会等机构,负责各项经费的统筹开支及安全运行。其中,会计股专管经费的征收筹措与财政预算,特别是教育经费更是俱乐部的最大开支,而经济委员会的“职权仅仅在保管及审查俱乐部之经济。”(83)宁迪卿:《经济委员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7页。该委员会下设有保管、审查两部,“凡属本部之银钱、存折、契卷等,均由保管部保存;审查部负审查本部一切经济出入之责,每月须调取会计股、庶务股、教育股、消费合作社之账簿审查一次。”(84)宁迪卿:《经济委员会报告》(1923年8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上,第158页。
总之,安源不但是中共早期政治革命的重要中心,而且也是中共早期进行社会建设、政权建设、经济管理乃至局部执政的先行探索地。因此,从各个方面来看,安源以其卓越的贡献都当之无愧地应在中共早期革命历史上占有杰出地位。
安源在中共早期的重要地位使其一直为学界所关注。文革时期,安源更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其间却出现许多人为扭曲及误读。改革开放以来,学界本着客观公正精神对安源革命史进行了重新梳理与论证,相关成果层出不穷。但同时,由于既有成果多以传统革命史及工人罢工为主题,存有模式化、简单化等痕迹,因而对安源革命的卓越成就及复杂面相等依然有认知上的不足。因此,在新时代,为更好地弘扬安源革命的历史意义及时代价值,一些理论问题尚需反思。
学界对安源革命最深的印象就是1922年安源九月大罢工,由于这次罢工异常成功,因而几乎成为安源革命的代名词,但这恰恰却掩盖了安源革命的丰富内涵及多重贡献。实际上,猛进的罢工不是安源革命的唯一主题,因为在近十年的安源革命过程中,真正的罢工不过仅仅数日,而且还是一种有秩序的罢工。从这个意义上说,将激进的罢工及你死我活的斗争作为安源革命的主题主线既背离了历史原貌,也制约了对其辉煌成就的系统总结。
其实,安源革命之所以能“一枝独秀”,其根本因素在于它全过程坚持了革命与建设兼顾并举的方针,并采取了较为理性的且策略性很强的手段方法,而这才是安源革命的主题主线。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安源革命的发展脉络中清晰看出。
在革命酝酿阶段,毛泽东和李立三等人都重视运用合法手段进行政治动员。为此,他们通过办学这个合法载体建立了中共党、团、工组织。在这过程中,毛泽东还强调须保持中共秘密运行,他说:“共产党暂时不拿出去,力量大了,组织起来了,再拿出来。好像砌房子,现在还是在下脚。等房子砌好了,才能把门打开一点,透点共产党的风出去。等到我们取得了政权,有了枪杆子,那时就把大门大大地打开。现在把共产党喊出来,反动派、资本家砍起脑壳来象切萝卜样的。”(85)《杨万桥回忆毛泽东一九二二年五月来安源》,《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78页。可见,准备阶段安源革命采用的是理性方式。在革命开始阶段,中共既以“从前是牛马,现在要做人”这样一个“哀而动人”口号赢得了社会同情,还成功地对地方绅商、宗族、帮会及军方等势力实施了统战政策,从而为罢工胜利提供了一个有序的社会环境。在革命深入阶段,“二七”以后,为保存安源胜利果实,中共在安源采取了“弯弓待发”守势策略,既不向路矿当局提出过高要求,甚至还积极帮助企业经营。因此,当时安源革命不但“硕果仅存”,而且其在文化教育、政治宣传、经济建设、群众工作及党的建设等各方面都取得巨大成就,成为著名的“中共小莫斯科”,这也为后来中共在安源进行武装斗争与革命转型奠定了坚实基础。可见,安源革命的本质属性绝非是单纯的罢工斗争,而是一种以革命与建设并举、以工运为主兼及青妇少运、农运武运等为主要内容的革命新模式。
中共早期在安源的革命实践孕育展现了一种伟大独特、气势恢宏的精神与风范。具体地说,安源革命的精神特质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听党指挥、党群一心的初心精神。刘少奇曾说:“安源工友其所以在‘二七’失败后能做到这样好的原因,就是安源工友能够齐心、能够奋斗又能够看清环境。”(86)刘少奇:《“二七”失败后的安源工会》(1925年4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50页。可见,中共缔结的党群一心的团结精神是安源革命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而这正彰显了中共真诚为民的奉献情怀与初心精神。当时,中共既通过政治斗争进行工人维权,还通过工人俱乐部在安源成功实施了工人教育、就业抚恤、消费合作、文娱宣传及治安维稳等多项惠民工程,工人生活状况及地方社会面貌等均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工人因而对中共充满了深情,他们说:“俱乐部是我们的命,没有俱乐部我们就不能生活,不被打死就会饿死,与其这样死去,还不如和他们拼命,这样倒还光荣一些。”(87)宋新怀:《安源路矿工人斗争生活片段》(1958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86页。因此,当时“工人们的组织观念非常强,只要俱乐部说一句话,工人们马上去做。”(88)宋新怀:《安源路矿工人斗争生活片段》(1958年12月),《安源路矿工人运动》下,第985页。尤其“每当工会危急之际,个个工人无不拼命保护工会,常自动的做侦探,把口子,四处梭巡,日夜不息,满市只见工人密布,如何尽力维护工会,如何向资本家示威恐吓。”(89)刘少奇:《“二七”失败后的安源工会》(1925年4月),《刘少奇与安源工人运动》,第50页。
第二,永不言败,勇往直前的奋进精神。安源革命不是一帆风顺的,它是一个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中共及安源群众却始终呈现出一种永不言败的勇往直前精神。具体来说,在1925年安源九月惨案发生前,安源是全国工运中心,铸就见证了中共早期工会工作的无数辉煌;九月惨案后,安源工运虽暂时受挫,但在中共领导下,安源工人勇敢地走上了与两湖农运相结合的道路,这也极大丰富了大革命时期中共的革命内容;大革命失败后,安源工人又积极追随毛泽东走上工农武装割据道路,并成为秋收起义及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创建的主要力量。
第三,追求卓越,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安源革命是中共早期探索国家富强、民族振兴的一次伟大实践,它体现了以毛泽东等为代表的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追求卓越、敢为人先的首创精神。在安源,中共创造了众多“第一”,如中共第一所党校、第一家商店、第一座工会大厦、第一支红色股票、第一家人民银行、第一份工人报刊、第一支工人纠察队、第一支少先队、第一次反腐败斗争、第一个审计财政机构等等;在安源,中共还探索出一种以群建为依托的党建新模式,小小的安源不但云集了全国近一半党员,而且还是全国工、青、妇、少等群团工作的重镇;在安源,中共还最早实现了从工运到农运再到武运的革命转型;在安源,中共还结合政治斗争和社会发展需要,对工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思想政治、文化常识及理想信念等教育,既提高了工人综合素质,也形成了中共文化、教育、宣传等工作的基本框架;在安源,中共还以工人俱乐部为平台,进行了中共历史上早期的人民当家做主的局部执政尝试,从而为后来中共全面执政提供了宝贵经验。
安源革命的杰出性、重要性及多元性都决定了其在中共早期革命中具有着突出的卓越地位,因此,它不是一场简单的地方革命,而是一部浓缩的中共早期历史。从历史方位看,安源革命不但完整践行了中共早期从城市工运向乡村农运再到工农武装割据这样一种波浪式的艰难革命转型过程,而且还是介于中共建党初期到苏区时期之间的一个重大革命节点,其持续时间更是达到近十年之久,因而其对于管窥中共早期革命建设的理念与实践及分析中共早期革命道路的选择与演变等理论问题均具有重要参照意义;从时代价值上说,安源革命是中共早期践行其真心为民初心使命的一次光辉实践,它以令人信服的证据生动诠释了中共为何能得到广大人民真心认同这一个宏大真理,因而对于科学回答中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等重大理论问题具有极强说服力。此外,它所孕育形成的安源革命精神既对中共建党精神——红船精神进行了继承与发展,同时更对其后的井冈山精神、苏区精神等中共其他精神谱系的生成起到了承上启下的勾连作用,因此,其蕴含的中共的为民请命的奉献精神及闪烁的中共的治国理政的高超智慧在新时代依然有着熠熠生辉的现实价值。
安源是中共早期革命的重要中心,在这里,中共早期不但成功领导了闻名全国的工人运动,而且还率先进行了农民运动和武装斗争等革命尝试。此外,在安源,中共早期还凭借实力上的优势大规模地开展了政治动员、经济建设、社会治理、军事准备、文教宣传乃至局部执政等各项事业的光辉实践与探索。因此,从安源对中共早期革命的种种卓越贡献来说,其在中共早期均享有崇高杰出地位。但长期以来,学界对安源革命中的工运及罢工主题关注较多,而对中共早期在安源实施的诸多建设性事业重视不够,因而对这场革命的主题主线、丰富内涵、复杂过程及多重贡献等问题依然有认识上的不足。因此,在中共建党100周年即将来临之际,为丰富拓展安源革命史的研究视野及弘扬讴歌安源革命史的时代意义,我们可以用“安源时期”这个包容性更强的学术主题框架来对安源革命的众多内涵及贡献进行更加全面系统的研究,以形成与其历史地位相匹配的学术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