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地

2020-11-30 09:19王鑫雨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1期
关键词:空地棉被槐树

王鑫雨

那是我家门前的一块空地,三分,也许还要更小一点。

春风微暖,吹拂大地,带来无限生机,使得门前那片空地被吹绿了,守护空地的两棵槐树,一棵柿树被吹醒了。它们舒展枝丫,钻出嫩芽,吸收着春的温暖。一个娃娃坐在台阶上,咿呀咿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妮儿。”“哎。”“你坐那干嘛呢?”“在看菜菜。”“那你帮姥姥数数地里有多少菜好不好?”“好,一、二、三、五……”

这是三岁的我和姥姥的日常对话。我掰着手指,一颗一颗地数着地里的菜苗,做着我和姥姥之间的专属游戏。微风吹起我额间的短发,像是姥姥奖励式地抚摸,温暖而又柔和。

晚春,槐花一簇一簇开在枝头,微风吹过,带着片片小小花瓣,带着沁人心脾的芳香,轻轻洒在三分地上,洒在我身上。每到这个时候,姥爷会拿一枝长长的竹竿,挂上钩子,勾下一簇又一簇的槐花,由姥姥放进竹篮里,最后做成槐花饼。而我,則和猫儿一起围着槐树,围着姥爷,围着姥姥,奔跑着,跳跃着。

这是在每年春天,三分地送给我和我家人的礼物。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每个角落在这个季节是否炎热,但我知道在我的家乡,这个季节的太阳急于“回家”,于是它努力地把热向大地输送。地里的菜每天都在努力汲取水分,可还是被烈日照得蔫巴巴的。但无论如何,它们的果实都饱满水灵。

六岁的我喜欢钻进地里寻觅。你可以看到,我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又大又红的西红柿;你可以看到,我闭着眼睛嗅着绿油油的香菜;你可以透过叶间的缝隙,捕捉到我穿梭在黄瓜藤中的身影。于是,中午的饭桌上便会出现两道菜:糖拌西红柿、凉拌黄瓜。

这是在每年的夏天,三分地送给我和我家人的礼物。

三分地里其实种了很多菜,在这个丰收的季节里,能闻到亦能看到。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时候,地里的瓜果和蔬菜,比如:黄豆、冬瓜、南瓜、甜瓜、豆角,都会被姥姥变成一道道美味,就连苦瓜也清脆爽口。十岁的我默默拍了拍肚子,又是一个长肉的季节。

当秋逐渐深入,树叶开始变黄落下,隐藏在树叶深处的果实露出,又是一次丰收。而在这些瓜果中,最喜人的当属柿子,看那一枝枝压弯了树枝的柿子,多么诱人。在刚入秋时姥姥便把一些青柿摘下,放入锅中煮熟,做成“醂(lan)柿”,也就是脆柿。我爱柿子,爱“醂柿”的脆甜,更爱柿子的软糯,它们几乎承包了我整个秋天的快乐。

对了,还有秋天姥姥做的另一道美食,可以承包一年的快乐,那便是酱豆(豆瓣酱)。姥姥晒的酱豆是整条街上的一绝,每年酱豆晒好后,左邻右舍都会拿上自家的大碗来我家舀上一碗。很多人问姥姥做酱豆有啥秘诀,其实没什么秘诀,如果真要说有,大概就是三分地里出产的豆子了吧。

这是在每年的秋天,三分地送给我和我家人的礼物。

冬天的三分地是个“赖床的娃娃”,因为每天早上我起床后都能看到它还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棉被”,呼呼地睡着。

这个季节的三分地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青葱的小葱、白胖的白菜、黄绿的黄心菜,还在地里生长着,仿佛冬天的寒冷与它们无关。

十二岁的我喜欢在清晨去掀它们的“棉被”,把它们唤醒,然后摘几颗黄心菜,剪几颗小葱(如果你想整个冬天都有小葱吃,便不能连根拔起)它俩搭配便是早餐里的一道美食。

这是在每年的冬天,三分地送给我和我家人的礼物。

春去秋来,四季流转,转瞬间,九年过去,三分地每年都能准时给我和我的家人带来欢乐与幸福。而种三分地的人,也依旧是我的姥爷,我的姥姥和我。

六年前,我离开了三分地,离开了姥姥姥爷去到外地上学,之后每年过年回家,三分地都有变化,面积变小了、槐树没有了、就连菜的种类也变少了,可留下的都是我爱吃的。

我问过姥姥,为什么把菜地铺成了路?姥姥说:“你那时候刚刚可以吃辅食,想让你吃上自己家种的菜,无公害,更有营养,现在你也长大了,不在家了,我和你姥爷也吃不了多少,就铺成路了,显得宽敞明亮,留点地方种点菜够吃就行。”

望着姥姥,望着姥姥鬓间的白发,我突然想起了夏天的叶与果,但我的眼睛里为何会被覆上一层冬天的、亮晶晶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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