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馈赠” 还是“资源诅咒”?
——以政治学视角下移民汇款国际学术研究为中心的评述

2020-11-30 18:24张倩雨
华侨华人历史研究 2020年3期
关键词:汇款移民政治

张倩雨

(中国人民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872)

进入全球化时代,跨国人口流动在规模和频率上都远超之前。围绕国际人口流动开展的跨国合作成为许多国家对外事务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国乃至世界也形成了特定的管理制度和治理体系。其中,伴随着跨国人口流动而发生的跨国资金流动,即移民汇款,日益成为重要的治理议题。

移民汇款,即在其他国家工作和生活的本国人将其收入所得汇给仍居住在本国的家庭成员的资金。汇款主体既包括已经取得他国国籍的移民,也包括因务工、留学或其他原因暂时侨居他国的本国居民。世界银行最新数据显示,2019 年,世界移民汇款总额超过6533 亿美元,是仅次于外商直接投资(FDI)的第二大跨国流动资本,其中77.9% 流向了发展中国家。对许多发展中国家而言,移民汇款已成为维持宏观经济稳定的重要资金来源,在其GDP 中的占比已超过5%,在一些低收入国家占比甚至接近或超过30%,如海地(38.52%)、塔吉克斯坦(28.61%)、吉尔吉斯斯坦(28.50%)、尼泊尔(26.52%)。[1]在部分岛屿小国,移民汇款甚至是其唯一的外汇来源。[2]

作为跨国流动资金的重要组成部分,移民汇款首先受到了经济学者的关注。国内的学者深入探究了移民汇款的发展效应及其影响机制,并总结了移民汇款所具有的乘数效应、投资刺激效应、贸易抑制效应、技术进步提升效应和人力资本积累效应。[3]此外,国内学术界还偏重从历史学和社会学视角开展对移民汇款的研究,关注抗战时期和新中国成立后的侨汇政策演变以及华侨华人、侨汇和侨乡发展,并形成了一系列具有中国学界特色的移民汇款研究成果。[4]然而,移民汇款及其影响研究在政治学领域却进展缓慢,直至近十年才因其与资源租金、外来援助等具有相似特征而逐渐受到关注,但移民汇款及其政治影响仍未得到国内学者的足够重视。有鉴于此,本文拟以经济学视角下的移民汇款研究作为参照,[5]着重梳理和归纳移民汇款这一研究对象在政治学研究视阈中的研究成果,并对未来可拓展领域进行展望。

一、经济学视角下移民汇款研究的“悖论”

移民汇款因在减贫困、增消费、拉投资、促发展等方面的突出表现,被许多经济学者称作经济发展的“推进器”。但部分学者认为移民汇款可能产生负面影响,因而不能忽视其“资源诅咒” 的一面。移民汇款究竟是“发展馈赠” 还是“资源诅咒” 是经济学界争论的焦点。

(一)作为经济发展的“推进器”

由于具有稳定性和反周期性(counter-cyclical)特征,许多经济学者认为移民汇款扩大了流入国居民的收入来源,提高了收入水平和增加了居民消费,并通过乘数效应促进了宏观经济发展,还为居民提供了应对经济危机和自然灾害的保障。[6]此外,移民汇款还有助于降低国家借款成本和延长贷款期限。与无担保的公共债券(non-securitized public bonds)相比,有移民汇款担保的债券能降低国家融资成本,提升国家信用评级,从而吸引更多投资者。[7]同时,移民汇款背后所代表的移民社群(diaspora networks)的存在将降低交易成本和信息成本,促进跨国投资的增长。[8]由于移民汇款的诸多重要作用,联合国将每年的6 月16 日定为“国际家庭汇款日”(International Day of Family Remittances),并将降低汇款成本、通过汇款促进金融普惠纳入联合国的十七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中。

(二)真的有助于经济发展吗?

在菲律宾、墨西哥、印度尼西亚等劳动力输出大国,移民汇款被称作“当代英雄”(modern day heroes)、“经济领域的英雄”(heroes of the economy)和“维持稳定外汇储备的英雄”(foreign exchange reserves heroes)[9],但与此同时,一些学者对移民汇款的发展效应持怀疑态度。

一是移民汇款可能加剧而非减轻经济不平等状况。有学者观察到,绝大部分移民汇款并未流向最贫穷的国家和家庭,而是流向了中等收入国家(MICs)和中等收入家庭,由此导致地区间发展不平衡、家庭间收入差距拉大,经济不是更平等而是更不平等了。[10]另外,移民汇款还可能通过同乡组织(hometown associations, HTA)以支持母国项目发展的方式输送回国,其所带来的积极作用可能局限于特定区域和特定发展项目,从而加剧国内发展不平衡问题。[11]

二是移民汇款可能造成经济上的道德风险。研究显示,移民通常与居住在母国的家庭成员达成“隐形合约”,即家庭筹资供某一成员向外移民,该成员则定期汇款以满足家庭生活开支需要。这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使其他家庭成员降低工作意愿、选择主动失业以及将汇款投资于高风险的项目。劳动力供给的减少和高风险投资项目的盛行将对国家宏观经济产生消极影响,从而阻碍长期发展。[12]

三是对移民汇款的依赖可能削弱流入国宏观经济的稳定性。由于移民汇款加强了母国和东道国之间的经济和金融往来,东道国内部的经济问题很容易传导到母国,特别是对移民汇款依赖程度较高的国家,其经济将变得更为敏感和脆弱。如科特迪瓦的经济危机使流向布基纳法索的移民汇款减少,迅速导致了布基纳法索的经济衰退。[13]

四是移民汇款可能使一国经济出现“荷兰病”(the Dutch disease)的特征。戴维什·卡普尔(Devesh Kapur)最早在其2004 年的文章中提及移民汇款可能导致“荷兰病”,但并未展开深入研究。随后,经众多经济学者共同努力,移民汇款导致“荷兰病” 的作用机制才逐渐被揭示:其一是支出效应(spending effects),即移民汇款将导致实际汇率升值,进而引起汇款流入国出口竞争下降、贸易逆差和国际收支失衡;其二是资源流动效应(resource movement effects),即资源将从可贸易部门流向不可贸易部门,导致汇款流入国可贸易部门的萎缩。[14]

以上简要梳理可见,经济学视角下的移民汇款,其作用具有多面性与复杂性,甚至对立性。下面着力分析政治学视角下移民汇款的影响,而很多时候,政治与经济很难截然分开,移民汇款的影响具有政治经济学的意涵。

二、政治学视角下移民汇款研究的五个领域

政治学视角下的移民汇款研究发展至今不过短短十余年,但通过借鉴政治学理论、比较政治、国际政治等学科的既有成果,实现了较快成长,形成了道德风险与政治腐败、政治态度与政治参与、移民汇款与民主转型、作为影响流入国政策的工具四类研究领域。近期,关于移民汇款与国家汇率制度选择的研究开始兴起,该研究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理论视角切入,并尝试与国际经济学对话,从而拓展了政治学视角下移民汇款及其影响研究的视野和范围。未来,政治学视角下的移民汇款研究或将在借鉴和吸收其他领域重要成果和跨学科对话中实现更深层次的发展。

(一)道德风险与腐败治理

政治学者对移民汇款的关注最初源自“资源诅咒” 概念的延伸。这一概念形成于对非生产性财政收入(revenue windfalls)与政治腐败之间关系的研究,如出售国内自然资源所得资金(石油租金)、官方发展援助等。由于移民汇款具有与非生产性财政收入相似的特征,因而被认为是一种新的“资源诅咒”。阿迈德(Faisal Z. Ahmed)测算,移民汇款每增加1 个标准差,腐败将提高1.5 个百分点。[15]阿卜迪(Yasser Abdih)等学者认为,移民汇款加剧腐败是通过两种方式实现的:一方面,移民汇款降低当权者对税收的需求,使公民的监督和问责减少,从而带来当权者腐败成本下降;另一方面,由于常被用于居民的食品、住房、医疗和教育开支,移民汇款成为国家财政在社会开支方面的替代物,原本应该用于提供社会保障的资金将被当权者挪为私用,而汇款接收者无形之中成为所在地区公共服务的提供者。[16]后一种被艾琳·格拉贝尔(Ilene Grabel)称作“道德风险”(moral hazard),即,移民汇款通过填补政府职责的空缺,“鼓励” 了政府逃避承担再分配的责任。[17]此外,贝尔迪耶夫(Aziz N. Berdiev)等学者的研究表明,有移民汇款流入的家庭对国家腐败的容忍度会显著提高,而这种现象在非经合组织成员国中更为常见。[18]

然而,也有许多文献表明,移民汇款与自然资源租金、官方发展援助等非生产性财政收入存在本质区别,因此并不必然会加剧腐败,反而可能作为一种“发展馈赠” 减轻政治腐败。伊斯克利巴-福尔奇(Abel Escribà-Folch)等学者强调,移民汇款由海外移民直接流向原籍国的家庭成员,不经过政府和其他政治组织或机构,因此不存在腐败的途径。同时,移民汇款还将产生收入效应、动员效应和学习效应,从而扩大政治参与,提高政府腐败成本。其中,收入效应指汇款增加了母国居民收入,为其政治参与提供必要的资源;动员效应指汇款可用于支持特定的候选人或政党,以及为示威游行提供资金;学习效应是指随着汇款一同流入国内的新观念和价值将改变居民的政治态度和行为方式。[19]提布尔斯基(Michael D. Tyburski)借助赫希曼的“退出——呼吁” 分析框架指出,移民汇款增强了居民对政府绩效提高和体制改革的呼吁能力,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退出选项,即居民无需再用投票换取现任政权提供的公共服务,从而将塑造一个负责任的政府,“治愈” 腐败。[20]

为了弥合既有研究中相互矛盾的结果,一些学者尝试探究不同条件下移民汇款对腐败治理的影响。提布尔斯基指出,移民汇款在不同政体类型中将产生截然相反的影响,在封闭型政治体制中(closed regimes),执政者依赖小范围精英的支持便可稳固政权,移民汇款将为政治分肥提供可能,加之在这类政体中民众政治参与的成本极高,因此移民汇款将加剧政治腐败;而在开放型政体类型中(open regimes),移民汇款则会“治愈” 腐败。[21]伊斯顿和蒙蒂诺拉(M. R. Easton and G. R.Montinola)的研究显示,移民汇款在民主政体中将促进社会开支,在独裁政体中则促进军事开支。[22]康特(Maty Konte)则关注个人的政治观念和偏好如何调节移民汇款对腐败的影响,她指出,若移民汇款接收者认为发展经济是当政者的首要任务,那么移民汇款很可能带来政治腐败,因为当政者只需提供足够的政治分肥便能稳固政权;然而,若移民汇款接收者将维护政治权利和公民自由看作当政者的首要任务,那么移民汇款将在很大程度上“治愈” 腐败。[23]

(二)政治态度与政治参与

2008 年金融危机暴发后,移民汇款的反周期性特征帮助许多发展中国家的居民度过难关,使这些国家的执政者得以稳定政权。由此引发了政治学者对移民汇款影响政治态度和政治参与的研究。在政治态度方面,研究表明,移民汇款会显著影响居民对现任政府的态度,有移民汇款收入的家庭由于生活水平提高,通常对宏观经济形势的评价更好,在政府绩效显著降低时会比没有移民汇款收入的家庭更倾向于支持现任政权。[24]与之对应的是,当移民汇款显著减少时,居民可能错误地将生活水平的下降归咎于现任政府“劣政”(bad governance)导致的宏观经济衰退,从而减少对其支持。[25]多伊尔(David Doyle)和加西尔(Ana Isabel López García)还关注到移民汇款如何影响居民对社会治安的感知,他们指出,由于汇款改善了居民的安全状况(迁居到更安全的社区、更换更安全的门锁和栅栏、购买私人安保服务等),他们将比没有汇款收入的居民更愿意支持现任政权。[26]

在政治参与方面,移民汇款为接收者提供了政治参与所需的物质资源,还通过乘数效应增加非接收者的收入水平,从而带来群体性政治参与的提高。[27]奥马赫尼(Angela O’Mahony)和尼博拉蒂(Benjamin Nyblade)发现,在政治选举开始前的三个月至半年时间内,移民汇款流入会显著增多,他们将这一现象称为“移民汇款的政治周期”(political remittance cycle),并指出,在竞争性越强的政治体制中这一现象将越突出。[28]梅塞格尔(Covadonga Meseguer)和伯吉斯(Katrina Burgess)总结了移民汇款影响流入国政治的四种直接途径:一是用汇款支持特定的候选人、政党或政治组织;二是政治捐款;三是动员并使用侨民的政治权利;四是运用汇款影响地方政府的治理模式和决策方式。[29]此外,长期生活在发达民主国家的移民,因接触所在国的政治理念和参与政治实践,会逐渐形成对民主和良治(good governance)的认识,从而对母国抱有更高的政治期待,并亲身参与政治实践。[30]弗兹(Tobias Pfutze)测算,墨西哥市镇中的移民比例每提升1 个百分点,反对党赢得市镇议会选举的比例将增加0.5 个以上百分点。[31]卡普尔指出,“政治精英” 向外移民将为当地居民参与政治提供空间,并提高他们的政治参与意愿,而移民汇款则推动这种意愿转化为行动。[32]加西尔和梅登(Barry Maydom)则反驳了既有研究认为移民汇款替代政府公共服务的观点,他们认为,移民汇款即使能用于私人安保服务,也无法完全替代国家暴力机关在维持社会治安和秩序方面的重要作用。因此,在犯罪率较高的国家,随着移民汇款的增多,民众将提高要求政府维持秩序的诉求,由此带来的是政治参与的增加。[33]

然而,部分学者对以上观点提出了反驳。古德曼(Gary L. Goodman)和希斯基(Jonathan T.Hiskey)指出,移民可能是先前就在政治上较为活跃的居民,从而产生“政治人才流失”(political brain drain),对当地政治参与造成消极影响。但他们也强调,移民汇款可能增强公民参与(civic engagement),如建立地方性公共组织以改善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等。[34]另外,迪昂(Kim Yi Dioone)等人指出,移民汇款能替代政府公共财政满足居民对社会服务的需求,削弱了政府绩效与居民生活状况之间的关系,从而使居民政治参与减少。[35]杜奎特- 拉里(Lauren Duquette-Rury)在回顾了上述因果机制后提出,移民汇款对政治参与的影响方向取决于“缺席”(absence)、“回归”(return)、“循环”(circularity)和“跨国参与”(transnational engagement)这四种机制何者居主导。[36]

(三)移民汇款与民主转型

在移民汇款与政治参与的关系研究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一些学者试图将研究推进一步,探讨移民汇款与政体变迁之间的关系,学者们认为移民汇款导致民主转型还是威权巩固,取决于调节变量的影响。阿迈德2012 年的研究显示,与外来援助的作用类似,移民汇款将通过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延长独裁统治。[37]但其2017 年的研究则对这个观点进行了修正,并与伊斯克利巴- 福尔奇等人的研究形成了相互印证的关系。他们认为,移民汇款究竟是促进威权巩固还是导致威权崩溃,取决于移民汇款的变化情况,即移民汇款增多会提高对当权者的支持,减少则导致选民将生活水平下降错误归因于施政绩效,从而减少对当权者的支持。[38]伊斯克利巴-福尔奇、梅塞格尔和赖特(Joseph Wright)还强调初始政体类型对移民汇款与民主转型之间关系的影响。他们认为,移民汇款更容易在实行一党制的威权国家中促成民主转型,因为政权稳定有赖于当权者为精英提供政治分肥和为民众提供公共服务,而移民汇款削弱了“购买” 政治稳定的有效性。[39]三位学者在2018 年的研究中进一步指出,移民汇款将使威权国家内潜在政治对手拥有更多资源,从而增加国内的政治抗议,而民主转型很可能会在对政治抗议十分敏感的国家发生。[40]

伯吉斯还认为,如果向外移民是因对政治现状不满,将导致移出国劳动力市场分化、工会力量减弱,汇款流入则减弱了移民国内家庭成员对当权者施压的动机,结果是以阶级为基础的集体行动面临阻碍,民主转型的可能性降低。然而,当向外移民动因是经济时,长期接触发达民主国家的政治理念以及拥有足够的经济资源时,移民将在移出国政治改革乃至民主转型中发挥重要作用。[41]

(四)作为影响流入国政策的工具

移民汇款作为一种跨国流动资金,还会对国家间关系产生影响,尤其是汇款流出国可能将此作为影响流入国国家政策的重要工具。在2016 年特朗普参与美国总统选举时,他表达了打击非法移民和强化边境保护的政策主张,此类研究就在此时兴起。特朗普当选后,多次以移民汇款为筹码试图达成其政策目标,这为政治学者研究该问题提供了丰富实例。

辛格(Sabrina Singh)指出,移民汇款实质上造成了流入国对流出国的单方面依赖,特别是那些移民汇款是其主要外汇来源的国家,流出国已具有了以限制和切断移民汇款为要挟,影响流入国政策和经济发展的能力。[42]如2004 年萨尔瓦多总统选举前夕,马蒂民族解放阵线(FMLN)的民意支持率显示该党有望在大选中获胜,但其候选人安达尔(Schafik Handal)反对美国倡导的中美洲自由贸易协定。为使大选结果有利于美国,三位美国众议院共和党人多次公开宣称,若安达尔获胜,将对流向萨尔瓦多的移民汇款施加限制。萨尔瓦多国内立刻掀起了“别让他们因为安达尔而拿走你的汇款”“抵制马蒂民族解放阵线” 的游行示威。最终,马蒂民族解放阵线的对手民族主义共和联盟(ARENA)取得了大选胜利。[43]移民汇款是墨西哥许多家庭的重要经济来源。特朗普上台后,也试图以移民汇款为筹码影响墨西哥的政治决策。特朗普多次声称将在美墨之间建立边境墙,并要求墨西哥买单,否则将驱逐墨西哥在美的非法移民,并对从美国流向墨西哥的移民汇款进行严格限制。[44]

美国对古巴[45]、俄罗斯对塔吉克斯坦以及科特迪瓦对布基纳法索[46]移民汇款施加的限制均表明,在移民汇款是重要收入来源的国家中,社会氛围、经济发展、政治决策均会受到汇款流出国的影响。因此,移民汇款起到了类似经济制裁的作用,但不同之处在于,经济制裁会同时给实施方带来消极影响,而限制和阻断汇款流动对实施国的影响微乎其微。

(五)移民汇款与汇率制度选择

汇率制度及其选择是国家对外经济政策的重要构成部分,也是国际经济领域的传统研究议题。经济学者通常聚焦于国内和国际经济因素,关注不同汇率制度的经济效率。但汇率制度同时关系到一国的主权货币定价和国家间货币关系安排,因此也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问题。近来,有少数政治学者尝试从国际政治经济学的理论视角切入,探讨移民汇款与汇率制度选择的潜在联系。

在经济全球化时代,对资本跨国流动的限制已日益减少,“不可能三角”(impossible trinity)①“不可能三角” 即一国无法同时实现资本自由流动、货币政策自主性和汇率稳定性,三者必须择一放弃,如一个国家想允许资本自由流动,又想拥有独立的货币政策,则很难维持汇率稳定。实际上变成了在货币政策自主性和汇率稳定性之间做抉择的两难困境。在国际政治经济学相关学者看来,移民汇款通过影响国家在上述两难困境中的政治权衡而对汇率制度选择产生作用。辛格指出,移民汇款的反周期性特征使其能够发挥与应对经济危机时的货币政策类似的作用,如刺激总需求以拉动经济增长,并保障经济下行期公共物品的供给。在同样面临灵活性(flexibility)和可信性(credibility)的权衡时,移民汇款流入较多的国家因放弃货币政策自主性的成本较低,所以更倾向于选择固定汇率制以彰显应对通货膨胀的决心。[47]加里加(Ana Carolina Garriga)和梅塞格尔则强调,不能笼统地认为移民汇款提高了一国选择固定汇率制的可能。国家应对通胀通常有两种策略——固定汇率制或保持中央银行独立。保持央行独立相对来说成本更低,因为无需放弃货币政策的自主性,但这一策略透明度较低。因此,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这些国家通常更倾向于选择固定汇率制。但移民汇款有助于保持央行独立,因此实施央行独立的国家更有可能选择浮动汇率制。[48]

三、总结与评述

(一)既有研究的局限与不足

围绕移民汇款及其政治影响的研究成果中,仍存在以下局限与不足。

首先,既有研究主要以墨西哥等拉丁美洲国家为研究案例,这可能是基于数据的完整性和可得性,以及这些国家与美国在地理上的临近性。但也不应忽视印度、菲律宾、埃及等移民汇款流入大国以及尼泊尔、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等移民汇款对经济至关重要的国家。对中亚和中东欧国家移民汇款的考察可能会得出与拉丁美洲国家不同的结论,这是现有研究所缺乏的。此外,作为世界移民汇款流入最多的国家,印度各邦之间的移民汇款流入额存在显著差异,非常适合做比较案例分析。埃及近年来频繁的政治动荡则为探究移民汇款与政治参与等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证据。

其次,既有研究对美国——拉丁美洲这一移民汇款流动通道(corridor)的聚焦,使研究议程不可避免地侧重于民主观念的传播和移民汇款对拉美国家民主转型的影响。然而,除美国、加拿大和欧洲国家外,海湾国家尤其是沙特阿拉伯、阿联酋、阿曼、科威特、卡塔尔和巴林,外国居民占总人口的比重最高时超过50%,这些国家同样是移民汇款流出大国。大量来自印度、孟加拉国等南亚国家的移民在石油繁荣时期进入海湾国家成为劳工移民。目前的研究中对这些移民汇款流动通道的考察还不够,这可能会忽视移民汇款所带来的一些重要政治影响。

第三,既有研究以大样本的定量研究为主,探究移民汇款与政治因素之间的相关关系。然而,由于变量或指标选择等方面的差异,学者之间产生了相互矛盾的研究结果,并由此提出了截然不同的因果机制。政治学者们关于移民汇款究竟是加剧还是减轻腐败、促进还是阻碍政治参与、有助于威权巩固还是民主转型、带来固定汇率制还是浮动汇率制等问题难以达成共识。因此,需要有小样本的案例研究来细致探寻,以发现是否存在其他调节变量使两种方向相反的因果机制得以共存,这就少不了过程追踪式的比较案例研究。

(二)未来研究可拓展之处

第一,在移民汇款与政府提供公共服务关系的问题上,多伊尔认为,政府的税收政策是其中一个因素。要求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诉求可能使政府的资源汲取能力增强,从而导致对移民汇款本身和因汇款产生的消费和投资征税。但在那些本来腐败就很严重的国家,政府资源汲取能力的增强并不会带来公共服务质量的线性提高。[49]而且,对居民来说,如果根据受偿意愿(willing to accept,WTA)来计算,他们通常会高估公共服务本身的价值,而根据支付意愿(willing to pay, WTP)来计算又通常会低估公共服务的价值,由此造成相较于对移民汇款征税带来的公共服务质量提高,居民更倾向于完全享受汇款带来的私人服务质量的提高。因此,未来研究可以考虑政府的初始腐败水平对移民汇款与政治参与的调节作用。

第二,直接对移民汇款本身征税将导致寄汇转向非正式渠道。由于非正式渠道难以监测和管理,并可能产生难以预测的影响,绝大多数国家并未对移民汇款征税,移民汇款流入后所产生的消费和投资事实上也会给政府带来税收。因此,政府的税收政策会对移民汇款产生直接或间接影响,并改变移民的寄汇策略和居民的汇款使用策略。例如,当政府制定的消费税率过高时,移民可能直接寄回生产和生活资料而非资金;当资本利得税率或个人所得税率过高时,汇款可能更多用于消费而非投资,由此产生的后续影响可能完全超出政府最初的政策预期。[50]因此,从事政策研究的相关学者可以系统探究政府的税收政策或其他政策如何影响移民的寄汇策略和居民的汇款使用策略及其由此带来的影响,从而更好地服务于政策制定,使移民汇款真正发挥发展效应。

第三,经济学者在关注移民汇款引起的汇率升值效应时,也探讨了不同汇率制度对这种效应的调节作用,如移民汇款的汇率升值效应在实施固定汇率制的国家中更为明显、[51]移民汇款导致通货膨胀只发生在实施固定汇率制的国家、[52]移民汇款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在实施浮动汇率制的国家更显著等。[53]目前,政治学视角下移民汇款与汇率制度选择的关系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未来,该研究可以尝试将上述经济学的研究成果融入,探讨移民汇款如何改变国家所面临的约束性条件,以及约束性条件的改变如何影响国家在各种政策目标中的权衡,从而提出更富启发性的汇率制度选择理论。此外,在国际政治经济学的相关学者看来,一国的汇率制度选择体现了不同利益集团的汇率制度偏好如何通过政治过程转化为国家政策,因此,未来还可以就移民汇款如何影响国内行为体的汇率制度偏好和力量对比格局,从社会联盟理论的视角展开研究。

第四,移民汇款的流入实际带来的是对国家和社会关系的影响,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尝试结合米格代尔的国家—社会关系理论,分析移民汇款是否在强国家—弱社会和弱国家—强社会产生不同影响,并在改变国家与社会关系方面提出更具一般性的分析框架和解释力更强的结论。

[注释]

[1] 参见世界银行数据库:https://data.worldbank.org/,2020 年7 月8 日浏览。

[2] Devesh Kapur, “Remittances: The New Development Mantra?”, in Samuel M. Maimbo and Dilip Ratha eds.,Remittances: Development Impact and Future Prospects, Washington DC: The World Bank, 2005, pp.332-357;张洁、林勇:《国际侨汇对收款国宏观经济安全的影响分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5 年第2 期。

[3] 崔兆财、张志新、高小龙:《国际移民汇款的经济增长效应——基于发展中国家的系统GMM 分析》,《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15 年第5 期。

[4] 相关研究包括但不限于,尤云弟:《抗战时期民国政府的侨汇管控及其成效》,《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6 年第3 期;杨世红:《新中国侨汇工作的历史考察(1949 —1966)》,《当代中国史研究》2002 年第2 期;张小欣:《建国初期侨汇政策的制定与发展(1949 —1956)》,《党史研究与教学》2015 年第2 期;张小欣:《波动与稳定:1957—1977 年的中国侨汇政策》,《东南亚研究》2012 年第4 期;焦建华:《侨汇逃避期间中国银行与信批局关系之探讨(1946 —1949)》,《贵州社会科学》2017 年第5 期;焦建华:《承继与变异:新中国初期侨汇业政策研究》,《中国史研究》2011 年第3 期;黄海娟:《华南地区捐款性侨汇的流通运作——20 世纪上半叶香港台山商会的角色》,《民国档案》2016 年第1 期;郑一省:《广西容县侨汇庄的经营模式及网络初探》,《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3 年第1 期。

[5] 关于移民汇款及其经济影响,国内学者林勇曾做过较为完善的观点综述,参见林勇:《国际侨汇对移民来源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国外学术观点综述》,《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1 年第1 期。

[6] Ilene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38, No.4, 2009, pp.89-90; Kapur, “Remittances: The New Development Mantra?”,pp.332-357;D. Andrew Singer, “Migrant Remittances and Exchange Rate Regimes in the Developing World”,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04, No.2, 2010, pp.307-308, 311; David Doyle, “Remittances and Social Spending”,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09, No.4, 2015;林勇:《移民汇款对经济增长促进作用的实证检验——基于中国数据的分析》,《亚太经济》2017 年第5 期;林昌华:《改革开放以来侨汇收入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及启示》,《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8 年第4 期。

[7]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 p.96;张洁、林勇:《国际侨汇对收款国宏观经济安全的影响分析》,《华侨华人历史研究》2015 年第2 期。

[8] David Leblang, “Familiarity Breeds Investment: Diaspora Networks and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04, No.3, 2010, pp.584-600.

[9] Angela O’Mahony, “Political Investment: Remittances and Elections”,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 43,No. 4, 2013, p.819.

[10]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 pp.86-106; Kapur, “Remittances: The New Development Mantra?” pp.332-357; M. Tariq Majeed, “Distributional Consequences of Remittances: Evidence from Sixty-Five Developing Countries”,Pakistan Journal of Commerce and Social Science, Vol.10, No.2, 2016,pp.274-295; 毕健康、陈勇:《埃及国际劳工移民与社会流动问题刍议》,《阿拉伯世界研究》2016 年第6 期。

[11]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 p.93.

[12] Ralph Chami, Connel Fullenkamp, Samir Jahjah, “Are Immigrants Remittance Flows a Source of Capital for Development?”,IMF Working Paper, WP/03/189, 2003, pp.5, 21; Robert Burgess, Vikram Haksar, “Migration and Foreign Remittances in the Philippines”,IMF Working Paper, WP/05/111, 2005, p.7.

[13]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 Implications”, p.95.

[14] Emmanuel K. K.Lartey, Federico S. Mandelman, Pablo A. Acosta, “Remittances, Exchange Rate Regimes and the Dutch Disease: A Panel Data Analysis”,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Vol. 20, No. 2, 2012, p.378; 杨权、张宇:《移民汇款、实际汇率升值及“荷兰病”——基于中国的实证检验》,《世界经济研究》2013 年第9 期;崔兆财、张志新、高小龙:《国际移民汇款的经济增长效应——基于发展中国家的系统GMM 分析》,《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15 年第5 期;Mohammad Reza Farzanegan, Sherif Maher Hassan, “How Does the Flow of Remittances Affect the Trade Balance of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CESifo Working Paper, No.6172, 2016; Afolabi O Adejumo, Sylvanus I. Ikhide, “Remittance Inflows, Real Exchange Rate Movements and Sectoral Performance in Nigeria”,European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Studies, Vol. 7, No. 1, 2017, pp. 78-79, 87.

[15] Faisal Z.Ahmed, “Remittances Deteriorate Governance”,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Vol.95, No.4,2013, pp.1166-1182.

[16] Yasser Abdih, Ralph Chami, Jihad Dagher,Peter Montiel, “Remittances and Institutions: Are Remittances a Curse?”,World Development, Vol. 40, No. 4, 2012, p.664.

[17] Grabel, “Remittances: Political Economy and Developmental Implications”,p.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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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Tobias Pfutze, “Does Migration Promote Democratization? Evidence from the Mexican Transition”,Journal of Comparative Economics, Vol.40, No.2, 2012, pp.159-175.

[32] Devesh Kapur,Diaspora, Development, and Democracy: The Domestic Impact of International Migration from India, OXFORD: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0.

[33] Ana Isabel López García, Barry Maydom, “Remittances, Criminal Violence and Voter Turnout”, Journal of Ethnic and Migration Studies, Special Issue, July 2019, pp.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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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Faisal Z.Ahmed, “The Perils of Unearned Foreign Income: Aid, Remittances, and Government Survival”,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106, No.1, 2012, pp.146-165.

[38] Ahmed, “Remittances and Incumbency: Theory and Evidence”, pp.22-47; Abel Escribà-Folch, Covadonga Meseguer, Joseph Wright, “Remittances and Democratization”,pp.571-586.

[39] Abel Escribà-Folch, Covadonga Meseguer, Joseph Wright, “Remittances and Democratization”, pp.571-586.

[40] Abel Escribà-Folch, Covadonga Meseguer, Joseph Wright, “Remittances and Protest in Dictatorships”, 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 Vol.62, No.4, 2018, pp.889-904.

[41] Burgess, “Migrants, Remittances, and Politics: Loyalty and Voice after Exit”, pp.46-48.

[42] Sabrina Singh, “The Remittance Effect: Do Remittance Help Development”, Discussions, Vol.11, No.1, 2015,pp.1-2.

[43] Roy Germano, “Remittances as Diplomatic Leverage? The Precedent for Trump’s Threat to Restrict Remittances to Mexico”, Research and Politics, Vol.4, No.2, 2017, pp.2-4.

[44] Stephen Wilks, “A Complicated Alchemy: Theorizing Identity Politics and the Politicization of Migration Remittances Under Donald Trump’s Presidency”, Cornell International Law Journal, Vol.50, 2017, pp.285-305; Germano,“Remittances as Diplomatic Leverage? The Precedent for Trump’s Threat to Restrict Remittances to Mexico”, p.1.

[45] Susan Eckstein, “Remittances and Their Unintended Consequences in Cuba”, World Development, Vol.38, No.7,2010, p.1050.

[46] Gumisai Mutume, “Worker’s Remittances: A Boon to Development—Money Sent Home by African Migrants Rivals Development Aid”, African Renewal, Vol.19, No.3, 2005, p.10.

[47] Singer, “Migrant Remittances and Exchange Rate Regimes in the Developing World”, pp.307-323.

[48] A. Carolina Garriga, Covadonga Meseguer, “Remittances, Monetary Institutions, and Autocracies”, Oxford Development Studies, Vol.47, No.4, 2019, pp.452-467.

[49] Doyle, “Remittances and Social Spending”, pp.788, 791-792.

[50] 政府关于移民汇款的政策在实施中如何偏离预期目标,参见Eckstein, “Remittances and Their Unintended Consequences in Cuba”, pp.1047-1055。

[51] Lartey, Mandelman, Acosta, “Remittances, Exchange Rate Regimes, and the Dutch Disease: A Panel Data Analysis”, pp.377-395.

[52] Christopher P.Ball, Claude Lopez, Javier Reyes, “Remittances, Inflation and Exchange Rate Regimes in Small Open Economies”, The World Economy, Vol.36, 2013, pp.487-507.

[53] Emmanuel K.K.Lartey, “Exchange Rate Flexibility and the Effect of Remittances on Economic Growth”, Review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21, No.1, 2017, pp.103-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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