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珀涅罗珀与十二女仆叙述内容的复杂对立

2020-11-28 07:45伊璐野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0年11期
关键词:颠覆复杂性女性主义

内容摘要:不论是《奥德赛》还是《珀涅罗珀记》,珀涅罗珀的角色都是充满复杂性的。前者复杂性由于人物是在男性意识和经验的作用结果,而后者通过解构经典神话中符号化的女性形象,赋予珀涅罗珀话语权,描绘人性以及冲突的情感,造成了角色的复杂性。冲突关系的呈现使《珀涅罗珀记》中的人物形象与古希腊神话中符号化的女性形象也形成了鲜明的对立。本文通过聚焦珀涅罗珀与十二女仆叙述内容之间的多维对立,回观文本对经典的颠覆,探讨女性之间关系、女性主义以及作品的现代意义。

关键词:复杂性 对立 颠覆 人性 女性主义

20世纪中后期,重述与再造经典呈现一系列引人瞩目的作品。加拿大文学女王阿特伍德从女性角度对荷马史诗《奥德赛》进行了改写,这部小说的焦点不再是奥德赛的英雄事迹和历险经历,而是珀涅罗珀和十二女仆的故事。深入分析珀涅罗珀与十二女仆的对立叙述,有助于把握作品内涵及意义。

一.珀涅罗珀与十二女仆的“阶级对立”

在“我的童年”一章,珀涅罗珀自己叙述身世之苦,其中母亲的冷漠、父亲对她的扼杀都给她内心中带去极大的创伤。紧接着,通过戏仿古希腊合唱团进行的一段十二女仆合唱“我们也投错了胎。穷苦的双亲……孩提时起就要做苦工,从黎明到黄昏。脏是我们所关注的,脏是我们的营生,脏是我们的专业,脏是我们的错。[1]”(P15)女仆们是出生贫苦、卑贱的悲惨奴隶,珀涅罗珀的不幸是缺少家人的爱,而女仆们却不仅背井离乡,她们甚者连温饱都无法保障,不仅沦为奴隶还要被贵族男子奸污凌辱,甚者丧失尊严和性命。

身为公主珀涅罗珀被当作财富交换的工具进行婚姻交易,利益背后是对父权社会中的阶级性的抗议。随后的合唱唱词“如果我是公主(流行歌调)”(P45)“如果我是公主,披银又挂金,还有英雄疼爱,何愁不年轻:哦,若有少年英雄将我娶,我将永葆自由、快乐和美丽!”(P45)对比女仆更为悲惨的命运,旨在说明在女人作为弱势集体的社会体系里:所有的权力都是相对的,在艰难地的时局里,任何一丁点权利都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至此,十二女仆不再和珀涅罗珀平行诉说各自的苦难,而是站在了统治阶级的对立面。女仆和公主珀涅罗珀形成阶级对立,亦是一种彼此心态上的难以调和的冲突。她们在古希腊神话里被符号化的价值观,转变成对自己命运不公发声,甚至升级形成相互讽刺和比较。这种冲突深入的体现了不同阶级女性各自具有强烈的情感需要。可见人物女性意识开始觉醒,意欲对父权系统、统治阶级进行抗议。

二.关于珀涅罗珀“忠贞”叙述的“真伪对立”

珀涅罗珀在经典神话中被描画为一位堪称楷模的忠实妻子,以睿智和忠贞闻名。而其中“忠贞”的存在性更是值得深入探究的一个意识形态工具、一个伦理符号,阿特伍德对此展开了一场激烈的颠覆。“珀涅罗珀之险”一章,“我们这样说吧:还有另外一个故事。……有上床的机会可不含糊!……”(P121)女仆通过合唱“舞台剧”这种戏中戏结构的极强的戏仿形式,直截了当的诉说了珀涅罗珀的丑陋面目以及其试图掩盖真相的原委。正是有人在珀涅罗珀“忠贞”的故事中读出了一层虚伪和做作,因此也就出现了一系列对珀涅罗珀的改写,即“对我性行为的指控”,然而珀涅罗珀在“流言蜚语”一章,却推翻了一切对其性行为的指控“但这离上床还差远了……我故意引诱求婚人,还私下里向其中一些人作了承诺,这也是事实,不过这是个策略问题。”(P118)某种程度上说,从十二女仆的台词看,珀涅罗珀的出轨是导致女仆之死的重要原因。至此,剧情呈现一种悖论式的矛盾,在后现代主义作品中形象的不确定性,使得每一句话都没有固定的标准,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话,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自我消解形态。[2]

这场看似叙述相互矛盾,彼此为自己辩护,真相也是更深的悬念。其一,珀涅罗珀死后的叙述中,她承认对男性的欲望并且道出曾有过“与求婚者发生性行为”的动机。如“谈话内容会更有意思,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流氓无赖之类的小角色的话——扒手、股票经纪人、二流的皮条客。和许多假正经的姑娘一样,这类男人对我一直颇有吸引力。”(P19)珀涅罗珀坦诚表达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可能会有的欲望。其二,珀涅罗珀的叙述中,同样存在对“出轨”一事的一些模糊的、模棱两可的表述,如“奥德修斯在屋里放了一张很特别的床,其中一根床柱是用橄榄树削成的,树根仍然扎在地里。……实际上,我真的很害怕。”

与珀涅罗珀“忠贞”与否的真相相比,十二女仆的“另外一个故事”和珀涅罗珀推翻“性行为指控”内容上的对立和矛盾是对文本更具有意义的。阿特伍德本人写到“我选择讲故事的讲述权交给珀涅罗珀和十二个被吊死的女仆。……在仔细读过《奥德修纪》后便会油然而生的两个问题:是什么把女仆们推向绞刑架?珀涅罗珀扮演了何种角色?”(前言II)随着她的探寻下,便会发现,女性可能在“忠贞”的同时却满险恶和虚伪的,也可能是“背叛的”,但绝对不是一成不变的符号。作品中,女人呈现出性格各异、举止不同,甚至真伪难辨的多面体,这比直接否定“忠贞”的剧情,解构维度和手段更高一层。现实生活中女性是既复杂的,也是重要的个体。这种意义上来说,通过双方说辞的对立,更好的实现了对传统“贞操观”、符号化人物的颠覆,使作品勾勒出生活的真相以及人性的多面性。

三.关于女仆之殇叙述的“情感对立”

在珀涅罗珀的叙述中,她将自己塑造成了女仆们的朋友和保护神。她为他们的死而难过、自责、她称她们为姐妹,并用诸多辩词竭力表达自己对奴仆们的情感。与之对应的是一起度过快乐时光充满诗意性的描写,然而真相是珀涅罗珀至多只是在一種孤独感驱使下,产生“成了姐妹”的错觉,文中多次描写了她的孤独感。“一个人留在宫中还有什么乐趣?你会明白我说一个人的意思是没有朋友也没有同盟。”(P65)事实上存在阶级对立的双方不存在真正的“友谊”。十二女仆从一开始就是被从小“挑选”出来“来帮助我完成这项艰苦的工作”并且精心“训练”的产物,为了“应付宫中的一切事物”显然双方关系是从利用的角度开始的。珀涅罗珀一面展示出对奴仆们的情谊,然而另一面对“利用”女仆打探求婚者消息,甚至对她们说这是对“主人”尽忠的一种表现,将“利用”包装成“情感”,将本质上的“虚伪的谎言”伪装成“善意的谎言”,珀涅罗珀在后来也并没有将女仆们的付出向奥德修斯和盘托出,女仆的付出注定得不到任何肯定。甚至她已经早已知道女仆的命运,在“噩梦”一章“可她们依然伸出了鹰一般的利爪准备把他撕碎”(P100),对奥德修斯和十二女仆之间的仇恨早已超前遇见。

从十二女仆的叙述中分析,女仆们对自己的遭遇的发声,并不是像珀涅罗珀所说,相处中充满情感与快乐。“寿衣”“噩梦”两章,叙述了珀涅罗珀和十二女仆寿衣计划的实施,从珀涅罗珀设计计谋,到和女仆们“快乐”的度过三年拆织布的夜。紧随其后女仆们叙述出相反的对立“话语”“睡觉是我们唯一的休息时间,那时我们可以相安无事,我们不用打扫清洗,不用擦拭地上的油脂”(P103),甚至“还得听从命令撩起衣裙,忍受所有流氓无赖的凌辱”(P104)她们对生活和珀涅罗珀的“命令”充满无助与无奈,只有繁重的劳动,为统治阶级服务,过着卑微的生活,毫无为友谊与爱的表述,與珀涅罗珀的友谊说形成鲜明对立。

不同阶级所造就的不同命运决定了珀涅罗珀所缅怀的她与女仆之间的姐妹情谊只可能是虚幻的乌托邦。玛格丽特·阿特伍德通过作品思索棘手而大胆的问题,这些问题不仅是关于女性和男性的关系的问题,也是关于女性与女性之间的问题。

四.结论

通过对立的角度分析,珀涅罗珀和十二女仆叙述的对立情节,女性角色被赋予了真实的人性。阿特伍德在一次访谈中说“我的重点是女人是人……,如果她们是人那么就有人的权利和人的弱点”[3]首先,由身世和阶级的对立性引发女性意识觉醒,女性产生对父权以及阶级社会的对抗情绪,不仅是女性与男性之间,更是存在女性与女性之间的不平等。第二,她们彼此话语权相互交织,产生矛盾冲突,人性中的欲望在冲突中得以凸显。现实生活中复杂的女性群体被刻画入微,与失语的女性化符号人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为对古希腊神话里被符号化女性的多维解构。第三,“情感说”和“利用说”的对立,以及对珀涅罗珀深层虚伪一面、珀涅罗珀在十二女仆的死中扮演的角色的探究,都是作者用女性经验书写的结果。

《珀涅罗珀记》呈现出引人深思的现实意义。阿特伍德关心女性在时代变迁中的变化与发展,关心她们在社会关系中的位置,关心其个体与男性、与其他女性之间的关系。这个时代需要有人从女性经验、女性视角书写属于女性的真实。随着更细致而深入的挖掘人物,作品呈现出更多元的对立和冲突。想要进一步实现女性权利平等的追求,那么引发社会对女性更多的关注、观见其存在的真实是必不可缺的。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阿特伍德的作品,其存在有着相对深远的意义。

参考文献

[1]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珀涅罗珀记》[M].重庆出版社,韦清琪译,2005年(本文所有涉及小说内容的引文均来自此版本,以下不再作注,只在文中表明页码。)

[2]陈世丹.美国后现代主义小说详解[M].南开大学出版社,2010:72.

[3]Margaret Atwood, qtd. In Coral Ann Howell, MargaretAtwood, Palgrave Macmillan, 2005, pp.19.

(作者介绍:伊璐野,深圳大学师范学院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语文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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