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 陕西靖边人,西北大学文学院教授,现任西北大学中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兼任西安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等。著有《唐代关中士族与文学》《唐代三大地域文学士族研究》《摩石录》等学术著作,《怅望古今》《行水看云》《野生涯》等随笔散文类作品。
写作本书的缘由我在代前言中已经简单交待。若要补充,就是写作时间与我过去几本书不太一样。此前的几部个人著作,在写作时我都是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完成后然后就撇开不管了。本书则耗费了我多年的时间,如魔鬼附身,念兹在兹,摆脱不掉。
从撰写关于《李百药墓志铭》的第一篇文章,到为后记敲下最后一个键,已经过了六七年时间。之所以如此拖沓,主要是我的慵懒。因为每篇首先写成单独论文,小范围征求意见,再到会议上宣读,然后交刊物发表,每一篇都要走一个类似的程序。起始,我是将此题目当作一个系列论文来写的,并没有结集出版的念头。直到最近,才萌生了一个新想法,希望能更大范围征求意见,于是仓促间集中整理,统一体例,赶着未完成的活。
另外要说明的是,收入本集的虽仅仅是十多方石刻新文献的整理成果,但对我个人来说,难度很大,工作量也很大。我是學中干,干中学。因为我的学术专攻主要是唐代文学,是以对传世的经典文学做阐释为主要任务的。整理石刻文献除了要认字外,更大的难度是,许多新出文献与文学毫无关系,在两《唐书》等史书中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还有不少“塞表殊族”人物,从现代民族学来看,既有境内民族,又有跨境民族,还有境外民族。当然,从历史学来看,都属于古代民族,有些已经消失,或者与其他民族融合。还有,我过去对宗教学的知识有限,现在则马上要处理唐代异族女性修持者、唐代外族女性与佛教三阶教有关的案例等。此外,新文献还涉及书法史、刻石工艺学,甚至古代乐律学的旋宫法等等。早年学的那点三脚猫功夫都派不上用场,只能病急乱投医,急用现学。虽也收到立竿见影之效,但从传统做学问的角度来看,我自己也不认可这种速效的恶补。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我将此项目作为一种自我测试和自我挑战,对自己的年龄、身体、反应以及心身协调能力的测验。看看年近六旬的半老人,是否还能有跨学科的视野,是否仍然能吸收专业以外的新知,是否能每天静坐下来,进行长时段高强度的工作。当然,更深一层但又有些羞于告人的目的是,我将此项工作作为抵抗阿氏海默症、帕金森症等衰老病症的一记良方。在衰老的黑暗降临前,做一些预防和抵抗,也把所要做的事赶出来,少留一点遗憾。事实证明,通过阅读、思考、写作抵抗衰老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最后是致谢。我与齐志兄、苗丰兄是发小,在陕北张家畔度过了属于我们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及长,却各奔东西,渐行渐远。无论工作内容、工作地点都不搭界。但在我快60岁时,为保存故籍神皋,我们又重聚首,有机会再合作一次。我们是在砸烂封资修的极端时代野蛮成长起来的,但在五十年后,却能将飘零散佚的片石汇集起来,移交国家,建博物馆保存。一起一落,大破大立,大开大合,历史车轮的大震荡,个体机运的大转捩,我们不可能是大时代的操盘手,但却是这几十年来光怪陆离现状的亲历者。个中况味,艰难苦恨,只能体验,无法言说。
收入本集的第一篇文章是在《文学遗产》发表的。还记得刘跃进兄听说有《北齐书》作者李百药的墓志,特别期待,嘱张剑兄特稿特办,很快刊发。陈尚君先生看到我关于回纥贵族两方墓志整理的初稿,提了很好的建议,并立即推荐给《唐研究》。此后我们搞的新出文献整理研究的系列活动,都有尚君先生的身影。胡戟先生在西大时给我讲过《资治通鉴》,此后他虽然离开西大,但对老学生还是时时照顾。荣新江先生成名甚早,但儒雅谦逊,凡是叫他审阅的稿件,都能认真校改,做了好事不留名。周伟洲先生是与我读研究生时同一寝室的苗普生兄、杨铭兄的授业师,我也一直视他为老师,故我将吐谷浑成月公主墓志释读的稿件呈交周老师指正,周老师提了很具体的意见,惜稿件已交期刊社,发表前的修改不彻底,收入本书时,又调出周老师的邮件,做了尽可能的吸收。葛承雍兄是我本科和研究生期间的老同学,我们虽然学术专攻不同,但他一直是我学术上的畏友,从他的学术转向和学术新成果中,我获得了许多启示。当然,应该感谢的师友还有很多,恕不能再唠唠叨叨地罗列了。
我的几位学生王伟、胡永杰、樊文军、万德敬、亓娟莉、李波、罗曼等帮我校订稿件,做了大量工作,也向他们表示感谢。
我是近四十年来海峡两岸学术交流的亲历者,也是受益者。因此很早就结识了罗联添、何寄澎、叶国良、龚鹏程、廖美玉、萧丽华、吕正惠、简锦松、王明荪、宋德熹、李纪祥、曹淑娟、侯乃慧、林淑贞、李宝玲等几代师友。特别是2014年、2019年先后在逢甲及中兴执教,与何寄澎、廖美玉、林淑贞、宋德熹、李宝玲诸位不时请教,过从甚多。
几年前,利用在逢甲工作的机会,我还曾到台北联经出版公司拜访过胡金伦先生,惜返回大陆后,原来的设想未能完成。故这一次书稿甫成,我首先想到呈交胡金伦先生,由他邀请专家审读,不期金伦兄转到时报出版高就,故本书的具体编辑工作仰赖陈逸华总编负责。
我愿将本书的初版交由台湾联经出版公司刊布,除了是对此前在逢甲、中兴两所学校的师友致敬,也希望能第一时间得到两岸三地同好的剀切批评和指正,同时呼吁海内外从事传统文史学科的新生代朋友,能更多关注新文献新材料的发现和利用,俾使丰饶的中华文化研究与时俱进,光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