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外传

■ 陆 军 安 树

时间

战国后期

地点

楚国

人物表

黄 歇——春申君，男，楚考烈王时之相国。出场时40多岁。

鹿 英——女，三泖农人。金根之妹。出场时18岁。

李 嫣——女，初为黄歇侍姬，后为考烈王之后。出场时18岁。

考烈王——楚国君主。出场时50多岁。

未 央——男，春申君密友。将军。出场时30岁。

熊 水——男，考烈王之大堂弟。出场时30多岁。

熊 浪——男，考烈王之二堂弟。出场时30岁。

金 根——男，鹿英兄长，三泖农人。出场时25岁。

张水生——男，三泖农人。

王木匠——男，三泖农人。张水生的舅舅。

鹿群、男女百姓、宫女、侍卫、家丁等。

第一场

【九峰三泖。春暖花开，生机盎然。

【伴唱：长风翩翩开宇天，

古今相系两千年。

但见悠悠小潢河，

欢入浦江续情缘。

【芦苇荡，一望无垠。沼泽地，飞禽走兽。群鹿在草木间悠闲地嬉戏，一俊俏的小白鹿姿态优雅，卓然不群。

【李嫣上。

李 嫣（唱）前夜梦见小白鹿，

今番与郎游三泖。

黄莺紫燕翩跹舞，

鹿鸣呦呦春光好。

小白鹿，我的小白鹿，你快来，快来啊！

【小白鹿走向李嫣，鹿群慢慢围着李嫣，与李嫣共嬉戏。

【突然，李嫣不小心陷入沼泽。群鹿呦呦鸣叫，仿佛在呼救。

李 嫣救命，救命啊，黄郎！小白鹿！快来救我！

【黄歇急上。

黄 歇黄歇来也！（看到李嫣，发急）嫣妹！嫣妹莫慌，快拉住我的手！

【李嫣拉黄歇手，黄歇使力，竟也陷入沼泽。

【白鹿长鸣，群鹿呼应。

【鹿女与背竹简的金根奔上。

鹿 英哥哥，快听，呼救声从这儿传来。

金 根哪有什么呼救声，定是你听错了。今日还要赶路，去都城寻那相国府邸，为三泖百姓呈上万民请愿书，我们还是快走吧。

鹿 英不！哥哥，我自小与鹿群玩耍，颇知牠们习性。白鹿发出如此凄烈之声，必是有人遇难，我们要细心找寻才是。

【白鹿又鸣，鹿英拖住金根寻找，终于发现深陷泥沼的李嫣与黄歇。金根与鹿英奋力救出二人。

黄 歇好险呐！多谢二位相救，望恩人告知姓名，改日定有重谢！

金 根在下金根。

李 嫣黄郎，若不是金根、英儿二位恩人，你、我，（娇羞地）还有我腹中娇儿就要葬身沼泽了……

黄 歇（激动）腹中娇儿！嫣妹，可是真的？

【李嫣含羞点头。

黄 歇（放声大笑）我黄家有后了，有后了！回府后我就准备彩礼，娶你入门。多谢二位恩人救我一家三口！

鹿 英要谢还是谢这小白鹿才是。要不是牠一直在鸣叫呼救，我们也找不到你们。

金 根三泖多沼泽，平日里若是有人失足，难有人能闻声搭救，今日我兄妹赶路恰从此地经过，也是你们运气好。

【白鹿在李嫣身旁流连，李嫣抚摸，白鹿回应。

李 嫣哎呀，黄郎，这小白鹿好似我梦中那只鹿一般。

雾是由粒子半径和光学性质不完全相同的雾滴粒子群组成的多分散系，多分散系的总散射、吸收和消光截面为其所有尺度的粒子的散射、吸收和消光截面之和，多分散系的散射、吸收和消光系数为单位体积内的总散射、吸收和消光截面，所以雾滴粒子群的散射、吸收和消光系数为[18]

黄 歇嫣妹，你多次梦到白鹿，牠指引我们来到三泖，今日又在沼泽之中为我们呼救，若不是亲身所遇，真是难以置信。

鹿 英小白鹿向来通人性。

金 根看你们的穿着打扮都不是普通人家，大老远跑来这沼泽之地，就为了寻找梦中的白鹿？

鹿 英哥哥，我们快走吧，再不走请愿之事就来不及了。

金 根二位告辞。（欲走）

黄 歇恩人请慢，不知恩人为何人请愿？

金 根自然是为我们三泖百姓。

黄 歇所为何事？

金 根（唱）三泖遍地是泽沼，

连年水患处处涝。

百姓祈求好收成，

颗粒无收受煎熬。

无计无策无奈何，

唯有向上求高招。

黄 歇真是不出华堂不知民生多艰，再问恩人，你们要向何人请愿？

金 根听闻当今相国春申君爱民如子，我三泖百姓自发书写万民请愿书，特求春申君为民做主，治理三泖之地。

李 嫣黄郎，他们要向你请愿呢！

金 根（惊讶）您……您就是当今相国春申君大人？

黄 歇正是黄某。

【金根与鹿英猛然跪下。

金 根金根不知大人前来，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赎罪。

鹿 英求求大人，救救我们三泖百姓吧！

黄 歇二位恩人请起！三泖之地如此可恼，你们为何不搬往他处呢？

鹿 英大人、小姐啊！

（唱）农人自古恋故土，

背井离乡多烦恼。

颠沛流离几回回，

最终还是返旧巢。

金 根（唱）米缺粮短腹饥饥，

老幼待哺声嗷嗷。

眼见家人命难守，

冒死都城走一遭。

【鹿英拭泪。金根从包裹中拿出请愿书。

金 根大人，您看看这请愿书吧！

【黄歇接请愿书，上面写满三泖民众名字。

黄 歇（唱）一席话听得我心如刀绞，

万民书密密麻麻说煎熬。

我身为相国护社稷，

却保不住居有所、食有粮、行有路，

一家老少乐陶陶。

黄歇心中无限愧，

自当救人水火解民焦。

【鹿英与金根再次双双跪下。

二 人（齐声）求求大人救救百姓吧！

黄 歇你二人先起来。

金 根大人若不答应我们的请求，金根长跪不起。

【鹿群也在一旁垂下头，好像在与鹿英、金根一同乞求黄歇。

李 嫣黄郎，你看白鹿牠们也懂人意，在向你求助呢！

黄 歇是啊！

（唱）三泖本是聚宝盆，

青山绿水待调停。

等我奏请楚大王，

改封江东为百姓。

治水平泽修良田，

不负白鹿与黎民。

李 嫣黄郎，治理三泖乃是大事，还需奏明圣意再做决断。

黄 歇嫣妹莫要担心，治水一事利国利民，大王定会应允。

金 根大人，你答应了？

黄 歇确有此意！

金 根金根代三泖百姓，谢谢大人！

黄 歇（扶起金根）为民解困，乃是黄某职责。不过这治水平泽一事，单靠黄某一人之力恐难以办成，不知你们可愿意追随？

金 根这天大的好事，三泖百姓定会追随大人。

鹿 英英儿也愿追随！

黄 歇好！待我择日进宫请愿。天色不早，你们快快回家去吧。

金 根草民告退。（下）

鹿 英民女告退。（下）

李 嫣鹿儿们，你们也快回家吧。

【群鹿依依不舍。

【小白鹿绕黄歇和李嫣转圈，不肯离去。

李 嫣黄郎，你看这小白鹿牠是不舍得离我们而去呢。

黄 歇是啊。我今天是见识了，牠和我们心意相通。

李 嫣既然心意相通，我把牠带回府抚养可好？

黄 歇（点头）只要嫣妹喜欢，当然好！

【鹿英复上。

鹿 英（行礼）相国、小姐。

李 嫣英儿妹妹为何去而复返？

鹿 英闻听小姐要将白鹿带回府中抚养，想英儿从小与鹿为伴，只要一个唿哨，鹿群即至膝前。英儿愿随侍相国与小姐左右，照顾鹿儿。

黄 歇这……

李 嫣黄郎，英儿妹妹熟知白鹿习性，进府照顾鹿儿再合适不过了。

黄 歇如此，就劳烦你了。

鹿 英谢相国和小姐成全。

李 嫣小白鹿、英儿妹妹，我们回家！

【群鹿随黄歇、李嫣缓缓下，以“十鹿九回头”造型。

【伴唱：浩然君子兮谦谦，

殷殷鹿鸣兮呦呦。

千金一言兮诺诺，

前路坎坷兮悠悠。

【光渐收。

第二场

【幕前。

【熊水、熊浪同上。

熊 浪（焦急）哥哥！

熊 水弟弟急着见王兄，还拉了为兄来，所为何事啊？

熊 浪还不是因为那春申君黄歇！

熊 水又是黄歇，我看你是钻到黄歇的牛角尖儿里去了。

熊 浪我不钻能行吗？你说咱们两个是大王嫡亲的堂弟，却被那黄歇挤兑得横也不是，竖也不是。我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熊 水这有什么。黄歇得宠，是凭自己的本事，莫说挤兑咱俩，就算王兄把那王位（强调“王位”）都传给了他，咱们也无话可说不是。

熊 浪（惊恐地）王位？！这这这……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哥哥，你得帮我啊，咱们熊家的天下，可不能落到他姓黄的手里啊。

熊 水要我帮你？

熊 浪哥哥，你就帮帮小弟吧。

熊 水陷黄歇于不义，也不是没有办法。

熊 浪哥哥有何高见？

熊 水我听闻黄歇近日猎得白鹿一只，你不妨在这鹿身上做文章。

熊 浪鹿……

【熊水、熊浪隐去。

【楚王后宫。

【考烈王熊完病恹恹地坐于椅上，瞌睡兮兮。

【众宫女起舞。

【熊浪内呼喊声：“王兄！”“大王！”

【熊浪奔上，熊水慢悠悠跟上。

熊 浪（回身拉扯熊水）哥哥，你倒是快些啊。

【众宫女下。

考烈王（惊醒）喊什么喊？搅了孤人的美梦！梦里，孤人还在抱娃娃呢。

熊 浪王兄，小弟有要事相奏啊！

考烈王有何要事？

熊 浪大王不是急于求子，臣弟我有一妙招。

考烈王有何妙计，快快奏来。

熊 浪大王有所不知，臣弟听闻那春申君黄歇近日私自去了江东。

考烈王孤人早已知晓。他给孤人带回一份万民书，求孤人将其改封江东，治理三泖。孤人未曾应允。

熊 浪大王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考烈王其二是甚么？

熊 浪那黄歇猎得神鹿一只。

考烈王什么鹿啊熊的，孤人没有兴趣，孤人要的是大胖小子。

熊 浪臣弟听闻那神鹿通体雪白、能通人语、能施神法、对黄歇有求必应。万一黄歇想造反篡位，求助于神鹿，那可了不得。

考烈王哈哈哈，你莫不是把孤人当作三岁孩童，区区一只鹿能有何神力？

熊 水大王，传说那周文王也是得了神力才灭商建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考烈王黄歇谋反，孤人不信！

熊 水大王信任黄歇自然是好事。如若神鹿灵验，帮大王求一子嗣，岂不好上加好？

考烈王此话在理，说得孤人心痒痒，走，这就起驾去黄府，孤人倒要看看这是一只什么鹿……

【切光。

【黄府。黄歇上。

黄 歇（唱）那一日信誓旦旦在江东，

归来后愁煞了我春申君。

大王拒收万民书，

治理三泖成泡影。

百姓困居荒蛮地，

我一筹莫展难安寝。

改封江东苦无计，

且待择日再面呈。

【内声：大王驾到。

【考烈王携熊浪、熊水上。

黄 歇（一惊，慌忙行礼）黄歇不知大王驾到，有失远迎，请大王恕罪。

考烈王免了。

黄 歇不知大王驾到所为何事？

熊 浪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考烈王嗯，孤人听说黄府最近来了一个宝物？

熊 浪还不快快呈给大王。

黄 歇大王说的宝物是……

考烈王（不悦）嗯？

熊 水相国就不要装糊涂了，快把神鹿献给大王，也好让神鹿指引大王寻一美人，为大王添子嗣。

黄 歇大王不要听信传闻，不过是一只普通白鹿，长得乖巧些罢了。

考烈王我倒是听说那神鹿会法术，通人语。

黄 歇纯属无稽之谈，山中野物，臣怕惊扰大王。

熊 水相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吗？

黄 歇微臣岂敢。

熊 浪别磨磨蹭蹭了，你倒是快拿出来啊！

【李嫣内声：鹿儿，慢点，慢点。

【鹿冲上，李嫣、鹿英紧跟而上。

李 嫣（唱）叫一声鹿儿你慢慢走。

【考烈王、熊浪、熊水被李嫣引鹿图所吸引。

李 嫣（唱）君王面前需俯首。

气要轻轻喘，

声儿不能吼。

面带微笑见大王，

人畜同理可知否？

黄 歇快来拜见大王。

考烈王好美的……（意识到失态）白鹿啊。

【李嫣与考烈王对视，李嫣低下头。

考烈王（盯着李嫣）这小白鹿通体雪白，眼睛灵且有光，果然是一只神鹿也。

熊 浪黄歇，你得此神鹿不献给大王，该当何罪？

黄 歇微臣愿将白鹿献于大王。

考烈王罢了罢了，宫中珍奇异兽也不少，这白鹿还是留在你春申君府中吧。

【熊浪示意熊水帮腔，熊水做手势让他稍安勿躁。

黄 歇谢大王！臣还有一事相求。

考烈王何事？

黄 歇（拿出万民书）大王请看！

考烈王又是万民书？孤人不是已看过了吗？

黄 歇大王，容微臣再禀一二！

考烈王说！

黄 歇（唱）臣游三泖遇天象，

鹿传神谕求安康。

治水平泽去隐患，

荒滩可变米粮仓。

出华堂方知百姓苦，

绝水患才可杜饥荒。

终我一生治江东，

再换楚国富一方。

鹿 英（跪地）大王，民女生在三泖，长在三泖，连年水患害得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还请大王救救我们啊！

黄 歇这万民书乃是江东百姓联名上书，为的是请求大王治理水患。微臣请命，请大王将微臣的封地从淮北改至江东，微臣要治水平患，解救江东百姓。

熊 浪瞧春申君说的，好像大王只知享乐不知民间疾苦似的。

考烈王多嘴！

熊 水王兄，三泖土地肥沃，相国治地有方。说不定过个几年，江东富可敌国也未可知啊。

熊 浪还想跟王兄比富，黄歇居心叵测哟。

黄 歇大王，微臣只想为黎民百姓和万物生灵建造安乐之所，绝无半点他想。

熊 水相国对大王忠心不假，怕只怕无知百姓没有眼力，只知相国不知大王。

黄 歇黄歇对大王之心天地可鉴！

考烈王这些孤人已知，不必再说。（起身去逗小白鹿，眼睛在李嫣身上打转转）

【黄歇心急如焚，忽然灵光一闪，喜上眉梢。

黄 歇有了！

（唱）眼见得治水江东又泡汤，

倏忽间一条妙计闪灵光。

我何不将女子生育比河道，

河道不通女子怎怀小儿郎？

（抢前一步）大王！

考烈王（不悦）嗯？

黄 歇微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考烈王说吧！

黄 歇治水江东事小，大王添嗣事大！

考烈王此话怎讲？

黄 歇神谕有示，大王子嗣与江东河道有关，河道不通则女子受孕有难。

考烈王你的意思是说……

黄 歇如果大王恩准微臣治水江东，疏通河道，则大王添嗣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

考烈王确有此事？

黄 歇千真万确。

考烈王（思索）这个……

【熊水在大王旁边耳语。

熊 水大王，前番多次让黄歇为您选一继嗣美女，迟迟没有音信，不如趁此机会让黄歇选一女子进宫，也可解大王燃眉之急。

考烈王嗯……

熊 水我看黄府那位李嫣颇有姿色……

考烈王（点头赞许）哈哈哈！好！（转向黄歇）孤人就依你之言，命你治水江东，疏通河道。

黄 歇微臣领命！

考烈王另着相国三日内寻一美人进宫，十月之后为孤诞下王子。

熊 水若是十月内未能诞下王子？

熊 浪叫春申君提头来见！

考烈王相国意下如何？

黄 歇（意外）大王……

熊 水大王英明！

黄 歇（紧张）大王！

考烈王孤人乏了，回宫。

黄 歇（无奈）微臣……恭送大王。

李 嫣民女恭送大王。

【考烈王对着熊水暗指李嫣，熊水示意大王放心。

【考烈王下。熊浪、熊水随后。李嫣与鹿英欲离开，闻二熊窃窃私语，忙躲于柱后偷听。

熊 浪哥哥，你说大王看上了那个姓李的女子，要迎娶回宫？

熊 水确有此事。

熊 浪这不等于帮了黄歇一把吗？李嫣进了宫再为大王生下王子，还有你我什么事啊。

熊 水哈哈哈，李嫣若是进宫任凭她得到多少宠爱，却不可能为大王诞下王子。

熊 浪（好奇）这是为何？

熊 水我曾私下为大王请医，大王属先天不足，体弱肾虚，阳气衰竭，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使其生育，所以黄歇这项上人头，不久保也，哈哈哈！

【躲在一侧的李嫣与鹿英闻之震惊。

熊 浪哥哥净把我蒙在鼓里，害我白担心了一会。

熊 水哈哈哈哈。

【熊浪、熊水下。

李 嫣（愁）黄郎！

鹿 英（急）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切光。

第三场

【黄府。

【内声：奉大王口谕，黄府李嫣天姿国色，仙女下凡，今日三更时分乃是受孕吉时，特命相国黄歇送其入宫伴驾。李嫣入宫之时，乃黄歇改封江东之日。

【黄歇上。

黄 歇（唱）闻口谕只觉得山崩地晃，

却为何顷刻间夺我妻房。

说什么三更时献上李嫣，

岂不是施淫威形同强梁。

献神谕并非是欺君罔上，

为只为治江东国富民强。

到如今自酝苦酒自己尝，

黄歇我拼全力要保儿郎。

【黄歇欲冲出家门，李嫣上。

李 嫣黄郎，你出门作何？

黄 歇嫣妹，大王口谕，要让你进宫啊！

李 嫣嫣儿已听说。

黄 歇嫣妹莫急，趁三更未到，我这就进宫觐见大王，表明你是我未娶之妻，腹中还怀有我的娇儿……

李 嫣黄郎，你就没想你这一去，万一激怒了大王，又该如何是好呢？

黄 歇黄歇顾不得这许多了，为保我一家，只能闯宫。

李 嫣黄郎，你先坐下，嫣儿有话对你讲。

黄 歇嫣妹，有话快讲，我还要进宫面圣啊！

李 嫣黄郎！

（唱）夜深阑静灯烛幽，

前尘往事萦心头。

多少个夜晚与君伴左右，

多少个日子与君共忧愁。

心心相印气相投，

高山流水我无它求。

黄 歇（唱）感激你无名无分无怨恨，

感激你解语之花伴春秋。

感激你不辞辛劳细守护，

感激你晨钟暮鼓善绸缪。

（动情地）嫣妹，黄歇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你啊！

李 嫣黄郎，能做你的解语之花也是嫣儿之幸。

【一更鼓响，黄歇一跃而起。

黄 歇嫣妹，黄歇该走了，当务之急是要进宫面见大王。（欲走）

李 嫣黄郎！你不是说嫣儿是你的解语花吗？今日为何不听嫣儿一言。

黄 歇你快快讲来。

李 嫣黄郎，你可知大王为何迟迟没有子嗣？

黄 歇曾听闻大王血气中阻，气短阳虚。

李 嫣千真万确！今日我在一旁听闻二熊言道，大王身体有恙，添嗣无望，是他二人故意加害于你，才向大王献计许你江东，为的就是十月之后要你人头落地。

黄 歇早知这二人没安好心，不想竟如此歹毒。

李 嫣只不过他二人千算万算，却不知此事峰回路转。

黄 歇如何峰回路转法？

李 嫣他二人未料及李嫣腹中已有黄郎之子，可李代桃僵！

黄 郎万万不可！且不论你与娇儿都是黄歇家人，就是这李代桃僵，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李 嫣黄郎啊！人要加害于你，难道你就束手就擒？况且事到如今你还有他法可施？

（唱）残夜孤灯听更漏，

一声黄郎泪双流。

抗王命怕你自酿苦酒，

抗王命怕你成阶下囚。

抗王命怕你难成治水事，

抗王命怕你身家性命全抛丢。

我知你夫妻情谊难割舍，

我知你骨肉之亲岂肯休。

怎奈是君无戏言木已成舟，

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盼黄郎儿女情长一边抛，

且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解三泖百姓苦与忧，

强咽苦果只待来日儿出头。

【二更鼓响。

黄 歇（唱）二更鼓咚咚耳边响，

顿使我心慌意乱难主张。

一边是夫妻情爱难割舍，

一边是万千苍生受饥荒。

助黎民本是相国分内事，

救妻儿更是男人应担当。

黄歇啊黄歇，

可叹你堂堂三尺男儿汉，

却不能将这家国天下一肩扛。

（捶打自己）黄歇无能，黄歇无能啊！

李 嫣黄郎，你就让我去吧。

（唱）我虽爱衣薄衾单在你怀中傍，

我虽爱知冷知暖与你恩爱尝。

我虽爱日日见你心如小鹿撞，

我虽爱夜夜蒙你呵护奴脸庞。

可知晓入宫也是我梦想，

曾盼望此生也有我辉煌。

有朝能坐宫殿上，

俯身殿下皆茫茫；

耳听众口齐称扬，

目收万人共慕赏。

黄郎啊黄郎！

你要为你的娇儿思一思，

你要为你的娇儿想一想，

黄府中难将人生百味享，

黄府中一朝被贬就遭殃。

入宫后他钟鸣鼎食荣华富贵拥芬芳，

入宫后他位居太子世袭王位多荣光。

就当是我贪图虚荣为骨肉，

这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也请你眼开眼闭狠狠心肠高抬贵手让我夙愿偿。

黄郎，你当我为你也好，为我们的骨肉也好，为私心也好，为大义也好，嫣儿去意已决，黄郎不要再阻拦了。

黄 歇嫣妹，你、你、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吧！

【三更鼓响。

李 嫣时辰到了，嫣儿要启程了。

黄 歇不！嫣妹，你是我的人，你怀了我的孩子，我绝不能让你进宫，绝不能！

【李嫣欲走，黄歇拦住。

【熊浪、熊水上。

熊 浪李嫣，还磨叽什么？快快启行！

黄 歇二位且慢，我要进宫面圣。

熊 浪哟！这个点了还想进宫请赏呢？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大王才懒得理你呢！李嫣，上轿吧！

黄 歇不，李嫣是我……

李 嫣（急阻止）黄郎！李嫣就此别过。（欲上轿）

【鹿英牵引小白鹿上。

鹿 英小姐！您真的要走？

李 嫣英儿！小白鹿！

【小白鹿与李嫣耳鬓厮磨。

鹿 英小姐，如果您需要，英儿与小白鹿愿意随您同行！

李 嫣谢谢英儿。我一走，相国会很难受。如果英儿与小白鹿再随我而去，相国定会更寂寞。你们就留下来陪陪相国吧。

鹿 英英儿明白。

李 嫣英儿妹妹，日后相国的冷暖苦乐，就全劳烦你了。在此请接受李嫣一拜！

鹿 英（即跪）小姐言重了！英儿岂敢受此大礼！请小姐放宽心，英儿一定谨记教诲，长奉相国于左右，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李 嫣谢英儿妹妹！请起！（扶起鹿英，头也不回地自顾上乘舆，下）

熊 水春申君，大王说了，李嫣上轿之时，就是你改封江东之日。

熊 浪你就偷着乐吧，哈哈哈！

【熊浪、熊水下。

黄 歇嫣妹！嫣妹！（跪倒）我的嫣妹！我的娇儿！

（唱）一霎间夜空浩渺风萧萧，

一霎间冷雨袭来身飘摇。

一霎间情爱割断天涯远，

一霎间骨肉分离在今朝。

多少回相濡以沫朝夕度，

多少回甘苦相伴患难交。

多少回翘首盼望儿来到，

多少回梦中幻想天伦乐。

见嫣妹孑然远去影绰绰，

我在此形孤影寡意渺渺。

老天爷你何不让黄歇一走也罢了，

免受这骨肉离情爱断如万剐千刀。

嫣妹，娇儿，嫣妹，娇儿！

【鹿英上。

鹿 英（扶住黄歇）大人，你要去哪里？

黄 歇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嫣妹走了，娇儿走了，我要离开这痛苦之地……

鹿 英大人，你走了，我们三泖的百姓可怎么办？

黄 歇黄歇家都不保，还要什么三泖，还要什么百姓？

鹿 英大人三思啊！三泖百姓都翘首以盼，盼望大人解决水患。大人走了，我们只能自生自灭，大人救救我们吧。小姐走了，大人还有我们，三泖百姓敬重您，爱戴您，我们就是您的家人啊，大人！

黄 歇你们是我的家人？

鹿 英是啊！你要是丢下我们，那小姐舍身入宫还有什么意义？

黄 歇（惊醒）英儿，你是说，嫣妹入宫，是为了保我治水江东？

鹿 英也为了保您相国的性命！

黄 歇（痛呼）嫣妹！

【切光。

第四场

【数月后。

【内声：“大王有旨：春申君黄歇改封江东，带领民众治理水患。”

【江东，茫茫芦苇地，黄歇带领百姓挖沟渠、通水道。

【百姓们干劲十足，劳动歌舞场面。

群 众（唱）嘿哟嘿哟嘿哟！

相国治水江东，

只为河道疏通。

哪怕千难万险，

一定马到成功。

嘿哟嘿哟嘿哟！

黄 歇乡亲们，只要我们疏通沟渠，把水道连起来，三泖水患便可根除。此工程浩大，诸位还要耐心，不要有怨言啊！

金 根相国，您把粮草都已备好，我们吃饱了，喝足了，只需为自己的事情出出力气，哪里还有什么怨言！三泖百姓愿听您的差遣。

众群众对！相国大人一心为三泖百姓考虑，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黄 歇大家一起干吧！早日疏通河道，还我美好家园。

众群众早日疏通河道，还我美好家园！

【众劳动场面，隐去。

【鹿英为黄歇递上茶水，为黄歇擦汗。

鹿 英大人，您太累了，快休息一下吧！

黄 歇我不累。英儿，你不知道，我歇不下来，我也不能歇下来！

鹿 英大人，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您一歇下来就会想嫣妹，我知道您一歇下来就会想嫣妹腹中的孩儿！所以，您要让自己的手不能停下来，让自己的身子不能停下来，让自己的心更不能停下来啊。

黄 歇（惊讶）英儿，想不到你也懂黄歇？！

鹿 英大人，其实，相国心系社稷，懂您的不仅仅是英儿，还有三泖的百姓们。

黄 歇谢谢你，英儿！

鹿 英所以，大人要自己保重。这也是小姐吩咐英儿要做到的。您要是累垮了，嫣妹不会原谅您，您的孩儿也不会原谅您。

黄 歇英儿！

鹿 英现在，请大人去歇一会吧！

黄 歇好，我听英儿的。

鹿 英谢大人！

【鹿英扶黄歇下。

【熊浪、熊水偷偷摸摸上。

熊 浪哥哥，你看看你看看！短短几个月，李嫣竟然有孕，王兄对黄歇也更加宠爱，拨了大量银钱让他治理江东水患。密探传信说黄歇在江东笼络了大批乡民，联合未央，治水已见成效。

熊 水是啊，人家黄歇就是有办法啊！

熊 浪这可怎么办啊？你本来想借大王子嗣一事判黄歇个身首异处，不曾想是搬起石头，倒把自己的脚给砸了！唉！哥哥，你再不想办法这天下就成黄家的了。我这心哪，快烧成焦炭了。

熊 水（阴狠地）哥哥自有妙计！（耳语）

【熊浪、熊水隐去。

【静场片刻。

【突然，火光冲天。

【内呼救声大作：“粮草起火，快来救火啊……”

【众人奔上，救火，一片混乱。

【黄歇内唱：接传报存粮处火光冲天，

【黄歇上，后面紧跟未央、鹿英。

黄 歇（接唱）奔现场心急急难辨东西。

【黄歇因心急绊了一脚，险些跌倒。

未 央（忙扶黄歇）相国慢些！

【现场一片狼藉。

黄 歇（接唱）是明枪是暗箭真相难卜，

遭天灾遇人祸谁晓底细？

众 人（看到黄歇）相国来了，相国来了。

（自动让开一条路）

黄 歇（镇定心神）粮草怎么样了？

金 根禀相国，大火来势汹涌，我们虽奋力扑救，但粮草还是被烧了个精光。

未 央今晚何人当值？

【无人应声。

未 央（怒）何人当值？

【金根将一农人扯出人群。

金 根未将军，是他，张水林！

【张水林畏畏缩缩跪倒在地。

张水林（吞吞吐吐）未将军，是、是小人……

未 央火势因何而起？

张水林小人不知……小人喝醉了酒，见夜里有一黑衣人形迹可疑，小人上前与他争论，不想小人体力不支，那黑衣人把我打昏后逃走。

未 央值夜喝酒，该杀！

众 人（愤怒地）杀了他！杀了他！

张水林相国饶命！未将军饶命！

黄 歇未将军，他是农人，用军法太过苛。我看这次就饶了他吧。

张水林谢相国不杀之恩，谢相国不杀之恩！

黄 歇免了！

张水林禀相国，小人在与黑衣人拉扯之时，扯下令牌一枚。

未 央快快呈上！

【众人上前查看。

金 根熊？

未 央凭这熊字无头无绪，如何查起？

黄 歇不必查了！一定是他们！

未 央（咬牙切齿地）是熊水、熊浪！好歹毒的心呐！我要找他二人算账！

黄 歇慢着！

未 央相国当如何应对？

黄 歇那熊浪、熊水可是大王兄弟，凭这小小令牌恐难以告赢。

未 央那相国的意思是……

黄 歇容我再想想！

（唱）治水三月恰如两军对垒，

实地勘察夜以继日亲力又亲为。

为的是成就家国大业，

为的是忘却别离伤悲。

眼见得工程起色喜在眉，

未曾想一场大火将事毁。

霎时间万斤粮草俱成灰，

断粮后还有几人能相随。

大火啊大火，

奸计啊奸计！

你烧的何止是粮草一堆，

还有那赤子心、百姓愿、生灵义，

一件更比一件贵。

都说是易躲明枪难防暗箭，

到如今是进是退是求是跪教我如何来应对？

不忍见众百姓流离失所哭哀哀，

不忍见众生灵深陷沼泽悲啼啼。

治水工地不能一日断粮草，

谁能帮我济困扶危这一回？

苦了春申君，

难煞我黄歇！

危难时思想起我的小嫣妹，

为治水她有孕之身入宫殿。

她的痛是黄歇造，

她的苦是黄歇为。

还有那腹中小娇儿，

未出世便与生父相隔天地间。

我若是就此罢手半途废，

莫说是嫣妹、娇儿众生灵，

就连我自己也让自己对不起。

思前想后唯有路一条，

黄歇愿以家财之半补养给。

未将军！

未 央在！

黄 歇臣主意已定，愿以家财之半加上每月俸禄尽数买粮。请未将军从速着人采购粮草。

未 央相国大义，末将愿意效法相国！只是，让熊水、熊浪两贼逍遥法外，末将心有不甘！

黄 歇善恶自有天作证，人善人欺天不欺。

金 根乡亲们，我们吃不饱饭，不能让子孙后代也吃不上饭。金根愿追随相国。自出粮草，继续做工。

农人甲小人愿追随相国！

农人乙小人愿追随相国！

众 人我们都愿追随相国！

黄 歇（感动，拱手）臣拜谢众乡亲！大家干活去吧！

【众与黄歇告别下。

【未央与黄歇告别下。黄歇转身，见鹿英站在面前。

黄 歇英儿有话？

鹿 英（行礼）英儿谢相国不弃江东。

黄 歇可恼小人作祟，阻我治水进程。

鹿 英英儿有一言相禀，未晓相国愿听不愿听？

黄 歇但说无妨。

鹿 英相国有所不知，在英儿眼里，相国好比我家乡的鹿。

黄 歇何以见得呢？

鹿 英鹿善良、温柔、纯洁、有灵性，牠是我家乡人心目中的吉祥物，但鹿也有弱点——

黄 歇是何弱点？

鹿 英太软弱，太善良，遇到恶兽，只会躲避、逃逸，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黄 歇（被触动，若有所思）英儿所言甚是……

鹿 英当然，鹿也有发怒的时候。其实，牠发怒时的鸣叫声也颇有威力，可震慑百兽。

黄 歇噢，我倒没有听过鹿发怒时的鸣叫声。

鹿 英我学来请相国听听。（仿鹿鸣）

黄 歇果然摄人心魄！

鹿 英相国见笑了。相国当学鹿吼，该发怒的时候就发怒，该还手的时候就还手。

黄 歇黄歇记下了。谢谢英儿！

【鹿鸣声。

鹿 英相国，小白鹿在叫我了！

黄 歇英儿，你去吧！

鹿 英谢大人！（下）

黄 歇（感慨）想不到这民间小女子不仅懂我之心思，还能察我之软肋！实为难得啊！

（唱）小英儿提点开绣口，

说该还手时且还手。

回首自察身边事，

多有小人绊左右。

我本该兵来将挡与尔斗，

却一忍再忍容污垢。

纵然是生就脾气性难改，

终有日鹿鸣长空冲天吼。

【鹿鸣声声。

【黄歇望着鹿英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光渐收。

第五场

【王宫。李嫣上。

李 嫣（唱）自从那日离郎君，

深锁宫廷度光阴。

纵然是富贵荣华四时伴，

却难抑牵肠挂肚思念情。

不知他治水可顺利，

不知他寝食可安宁？

不知他是否记恨我，

不知他与谁共晨昏？

多少回以思鹿名义想见他，

大王却从来不答应；

多少回以省亲为由欲探君，

大王他总是不吭声。

昨夜里未央将军传口信，

熊家人火烧粮库下手狠。

今日里李嫣定要设巧计，

且让我如愿以偿江东行。

（装痛苦状，惊叫）来人哪！大王！大王！

【考烈王内唱：闻听得后宫阵阵呼救声，

【考烈王上。

考烈王（接唱）不由我心急如焚汗淋淋。

王后她身怀六甲命关天，

容不得差错半毫分。

（急）王后，王后怎么了？

李 嫣大王！（欲施礼，故作晕倒）

考烈王（急扶）可是我王儿在腹中调皮了？

李 嫣妾身近日颇觉不适，刚才一阵腹痛如绞，我恐王儿要有不测，才贸然向大王呼救，请大王恕罪！

考烈王王后不要吓孤人，想我五十有余方才有后，待我快传御医为王后调理身体。

李 嫣大王可还记得当时相国所说，河道不通，孕气中阻，我听闻三泖出了乱子，已停工多日，王儿怕是保不住了！（哭泣）

考烈王大胆黄歇，孤人许他改封江东，疏通三泖，他竟敢停工，我这就传他，治罪于他。

李 嫣大王，妾身听说的却是有人加害相国。火烧粮营，疏通之事才不得不停工。

考烈王是谁？好大的胆子。

李 嫣河道一日不通，妾身害怕王儿身体有恙，还请大王查出阻拦治水之人啊。

【熊浪边喊“大王！”“王兄！”边拽着熊水上。

熊 水不好了不好了

考烈王鬼哭狼嚎，成何体统。

熊 浪大王，相国……春申君……

熊 水黄歇！

熊 浪对，黄歇！他要造反啦！

考烈王又是黄歇？孤人怎么听闻有人加害黄歇，烧了他的粮草营，致使治水之事停滞不前。

【熊浪、熊水面面相觑

考烈王你二人所为何事？

熊 浪回王兄，王兄命黄歇治理江东水患，他倒好，竟以“水神”自居，还差人雕刻塑像，供百姓跪拜！

考烈王你亲眼得见？

熊 浪亲眼得见！

李 嫣妾身追随相国多时，相国从不居功，雕刻塑像一事，恐有人陷害。相国乃朝廷股肱之臣，一向忠君爱国，心思清明。欺君罔上，藐视大王非他素日行事之风。事出奇怪，大王还要明察才是啊！

考烈王治水出了如此多怪事，孤人倒要亲自去江东看一看。

李 嫣大王，妾身愿随大王一同前往。

考烈王你身怀六甲，不便出宫。

李 嫣（故作娇羞）大王，河道疏通一事关系王儿安全，妾身放心不下。求大王恩准。

考烈王好好好，王后一同前去。起驾江东！

【切光。

第六场

【三泖治水现场。

【众人忙碌。金根上。

金 根胡子哥，你们站在前面舀泥要多加小心，要是陷入淤泥，只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喽。

农人甲唉，像这样站在沼泽地舀泥上岸，危险不说，进度也慢。照此下去，明年开春河段无法疏通，雨季一来，今年的活儿只怕白干了。

农人乙听说相国想出了好办法。

农人丙快看，未将军来了。

【未央及数名农人背几只木筏上。

众 人（行礼）未将军好！

未 央大家免礼。乡亲们，相国有一良策，既可保证安全，又可大大提高工效。大家来看：（指木木筏）这些木筏又宽又大，将其置于淤泥之上不会深陷。一人站其上，将淤泥舀至另一筏。装有淤泥的木筏系有粗麻绳，待淤泥载满，几人站在岸上拉筏便可。这堤坡之上也满是淤泥，木筏向上滑动亦费不了多少力气。

金 根淤泥在坡顶倾倒后，空木筏自上而下滑动只需一人牵引，安全又轻松。

众 人相国好计策！

未 央咱们现在就试试。

众 人好！【众人劳作舞蹈。

【童谣伴唱：

啷啷啷，啷啷啷，

爷娘一道去开淞江，

回来再去挖春申塘，

领头的爷爷叫春申君，

住在伲村头黄泥浜。

【众隐去。

【工地帐棚中。

【黄歇在设计水道路线图。

黄 歇（唱）时光飞逝无声息，

三泖夏消秋风起。

治水数月烦恼多，

日日夜夜无闲期。

亲手挖土汗如雨，

足踩湿地两腿泥。

为了设计新工艺，

夜不入寐到鸡啼。

最可喜官民一心创家园，

最可喜初见成效有万一。

似这般年复一年日复日，

总得见万顷良田映河堤。

【黄歇打一哈欠，渐渐入睡。

【鹿英上，手持一帛。见相国入睡，轻轻为其披衣。

鹿 英（唱）幸在相国身边守，

不问得失与喜忧。

相国治水我追随，

相国归家我伺候。

相国好比云中鹤，

鹿英低微似蒲柳。

不求云鹤敛翅柳边落，

只求柳枝情系云鹤游。

【未央上。

未 央相国，相国！

鹿 英嘘，未将军，相国睡着了！

黄 歇（醒来）来者何人？

未 央末将未央。叨扰相国，罪该万死！

黄 歇哈哈哈！未将军是有罪，我在梦里找到了解决新挖泥工具设计难题的方法，你这一来，全忘了。

未 央相国梦里也在为治水想方设法，真是呕心沥血啊！

黄 歇未将军不是也一样吗！

未 央启禀相国，木筏之策果然有用，安全又快捷。

黄 歇那就好！现在要设计新的挖泥工具，有几个难题还没有解决。

鹿 英相国！

黄 歇英儿？

鹿 英（怯怯地递一图纸）英儿斗胆设计了挖泥工具，请相国指教。

黄 歇（接过图纸细看，须臾，大喜）哈哈哈？奇哉，妙哉！英儿居然把我的难题都解决了！未将军，速命匠人按图制具。

未 央遵命。英儿姑娘在相国身边耳濡目染，才情胆略早已不输须眉。

鹿 英谢相国不弃！谢未将军抬举！

【三人同乐。

【考烈王内唱：携王后赴江东详查治水辨臧否，

【考烈王、李嫣、熊水、熊浪、太监及众侍卫上。

李 嫣（唱）随王驾探黄郎险情化作绕指柔。

太 监大王、王后驾到，春申君接驾！

【众人进帐。

考烈王爱卿平身。

【考烈王、李嫣坐定。

【黄歇与李嫣四目对视。

黄 歇嫣……（意识到说错）王后。

【二人低下头，不敢对视。

【伴唱：离人千里心挂念，

忽至近时顿觉远。

相思本是无情物，

原来咫尺在眉间。

【考烈王咳嗽。

黄 歇不知大王到此所为何事？

考烈王孤人听闻，有人破坏粮营，阻挠治水工程？

黄 歇大王明鉴，烧粮其心可诛。

熊 浪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帐内起火，诬陷他人。

黄 歇未将军，将证据呈上。

【未央递令牌。

考烈王熊？

黄 歇放火之人正是持这熊字令牌之人为非作歹。

考烈王（严厉）熊浪！熊水！

熊 水微臣在！

熊 浪天下之大，熊姓人如此之多，为何要拿我是问？大王，倒是黄歇在江东以“水神”自居，打造塑像，供百姓跪拜。分明是称王称霸，意图造反，当务之急更应该惩治黄歇才是。

黄 歇（大惊）你……你信口雌黄！（跪倒，对考烈王）大王，此事纯属二熊捏造，他二人放火在前，离间君臣在后，其心可诛。大王万万不可轻信啊！

未 央是啊大王。相国一心治理水患，绝无他心！

熊 浪哼哼。就知你死不承认。来人啊，把证据呈上来。

【熊浪手下把黄歇塑像抬上来。

熊 浪王兄，这就是臣弟从三泖一庙宇之中搜出来的黄歇塑像！

熊 水（装模作样地查看塑像）哎呀呀，还真是黄歇，并非大王啊！（一字一顿）“水神春申君”，以神自居，口气不小呦！

黄 歇大王，臣从未见过此等塑像，定有小人嫁祸于我。

未 央大王，臣也从未见过！相国冤枉啊！

李 嫣大王，此事太过蹊跷，还须详查啊！

考烈王（大怒）住口！黄歇私造塑像，欺君罔上，藐视大王！来人——

众侍卫有！

考烈王将黄歇押入大牢！

众侍卫是！

【鹿英暗下。

【众侍卫押黄歇。

黄 歇大王，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

李 嫣（跪）大王，妾身斗胆进言。想当年大王还是太子之时，相国于秦国为质，还以身家性命质押，偷放大王回国即位。至忠至义，天地可鉴。相国为官以来，为楚国、为大王、为百姓殚精竭虑，是为忠臣良相。今日之事，妾身不怕相国有冤，妾身怕的是，若相国果真有冤，损害的，可是大王的英名啊！妾身更怕的是，倘若江东治水半途而废，王儿怕是保不住了！

考烈王（震动）王后所见，正是孤人所虑。

【熊水示意熊浪快快动手。

熊 浪（从呆愣中醒悟过来）还不快将黄歇押下去！

【幕后传来白鹿怒吼声。

【黄歇一惊，如梦初醒，他奋力挣开侍卫。

黄 歇大王，微臣有话要说。

熊 浪少废话，快快拿下！

考烈王慢！让他说！

黄 歇大王，自黄歇请封江东，治水三泖，熊水熊浪尽施小人行径，一而再再而三从中作梗，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他们以鹿为名，诬我造反，幸而大王不信谗言。我治水三月，初见成效，他们又派奸人火烧粮库，致工地上数千农人的口粮尽数化为灰烬。

熊 浪黄歇，你血口喷人！

熊 水臣弟对此事一无所知。

未 央末将作证，相国所言，句句属实。这熊字令牌便是一证！还有，相国为了不误工期，以家财之半加上每月俸禄尽数购买粮草，以供工程之需。

黄 歇微臣本想与众人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对这件事，便勿有再提。谁知他二人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欲置微臣于死地！

考烈王你怎么不将此事禀报孤人知晓呢？

黄 歇一则怕扰大王烦心，二则治水工程任重道远，分秒必争，微臣实实不愿分心与小人做无谓争斗！

考烈王对塑像之事，你可有辩？

黄 歇微臣有辩！我想请问熊大人，你说黄歇私造塑像，为何不将造像之人找来，当面对证？

【侍卫上。

侍 卫禀报大王，外面有农人要见大王，说是与塑像有关。

考烈王宣。

【张水林、王木匠上。见考烈王，立即跪倒在地。

【熊水、熊浪面面相觑。

张水林草民张水林拜见大王。

考烈王平身。

张水林这是草民的舅舅王木匠，擅长雕刻绘画。那尊造像便是他亲手刻制。

考烈王张老伯，你要说实话。那雕像是谁人指使你刻制？

王木匠禀大王，是有位大人所嘱。

考烈王姓甚名谁？

王木匠草民不知。

考烈王他对你说了什么？

王木匠他说相国为江东百姓治理三泖，造福于民，功在千秋。官民都对相国心存感佩，特造像一尊，刻字“水神春申君”。待来春河道竣工，当面敬献相国，也算是表达黎民百姓的一点心意。

考烈王你应允了。

王木匠草民不知造像有罪，只知相国确是为民造福，就应允了。

考烈王那相国是否知道此事？

王木匠那位大人再三叮嘱，决不可让相国知晓。

考烈王如果那位大人在，你还认得吗？

王木匠认得。

考烈王你抬头看，在不在此处？

【熊浪欲躲避。被考烈王尽收眼底。

王木匠大王，就是这位大人。

熊 浪胡说，我不认识你！

考烈王（大怒）熊浪，分明是你假造塑像，构陷相国！左右，把熊浪拿下。

熊 浪（号啕）王兄，冤枉啊！大兄，冤枉啊！（对熊水）哥哥，快救我啊，快救我啊！

熊 水哼，你这卑鄙小人，指望我来救你，痴人说梦！

熊 浪好啊，你倒撇得干净。王兄，臣弟所做都是受熊水指使，烧粮草、造塑像都是他让我做的啊王兄！

熊 水你……你……你这个废物！（跪下）熊浪狗急跳墙，胡乱攀扯，王兄莫要轻信啊！

考烈王一同拿下！

【侍卫将二熊擒住，欲押走。

黄 歇且慢！大王，微臣还有话。

考烈王相国请讲。

黄 歇江东是大王的江东，三泖是大王的三泖，治水成功也是大王的成就。为何他二人千方百计阻挠构陷，大王可知原因何在？

考烈王还不是惧尔功高。

黄 歇是也，又非也！

考烈王相国何意？

黄 歇神谕有言，河道疏通，王后方能顺利产子。倘若河道不通……

考烈王（勃然大怒）啊！如此歹毒，罪该万死。来啊！把他二人打入死牢！

侍 卫启禀大王，有农人求见！

考烈王准见！

【金根、鹿英及众农人上，手捧瓜果食粮。

众农人草民参见大王、王后。

考烈王免礼平身。你们来见孤人，可是有事相求？

金 根大王，我们特来叩谢王恩！

考烈王孤人不记得与你们有恩啊！

金 根大王对我们的恩情比天高、比地宽。

考烈王是何恩情？

金 根相国常对我们说，他得封江东治理水患，皆因大王心系百姓，治水工程一应用度，也是由大王拨发，让我们谨记大王恩情。

考烈王（装模作样地）你们乃我大楚子民，孤人记挂你们也是天经地义。恩情什么的，无须放在心上。

鹿 英大王，乡间清苦，没有什么可以进贡。我们备了些瓜果蔬菜，都是新鲜采摘，望大王笑纳。

考烈王好好好，孤人收下了。

【侍卫上。

侍 卫（惊慌地）大王，帐外有鹿群集结，似要闯入。

考烈王鹿群？

鹿 英大王，那是鹿群要向您谢恩呢。

考烈王快让牠们进来。

【群鹿上。

【群鹿友好地簇拥考烈王，考烈王大喜。

考烈王鹿通人性，今亲眼目睹，信也。你们的谢恩礼，孤人都收下了。孤人还有要事处理，你们退下吧。

众农人草民告退。

【众农人和群鹿下。

考烈王（下座，扶起黄歇）相国，孤人冤枉你了。你可不要记恨孤人哟。

黄 歇微臣不敢。微臣受冤皆因小人作祟，与大王无干。

考烈王对对对，都是小人作祟，都是小人作祟。相国是功臣，大大的功臣。

黄 歇微臣谢大王谬赞！

考烈王（欲行又止，转向黄歇）相国，孤人知道，百姓、鹿群感念孤人，皆因相国宣扬孤人德行，替孤人收买人心。只是，凡事适可而止，免得左右同僚想入非非啊！

黄 歇（一愣）大王，谢大王提点，微臣记下了。

考烈王哈哈哈！王后，有相国治水，定会河通渠清，马到成功。孤人之子也定会平安诞生，你就宽心吧！左右，移驾回宫！

【侍卫呼应。

黄 歇微臣恭送大王、王后！

【考烈王下。李嫣欲行又止。

李 嫣相国保重！（下）

黄 歇谢王后！王后……保重！

【黄歇呆呆地望着李嫣远去，欲哭无泪。

黄 歇（痛吟）春景万里天日曛，

山月千载海云深。

未逢苍梧常遗憾，

已化斑竹泪满身

【光渐收。

尾声

【景同第一场。

【暮色四合。黄歇坐在草地上发呆。一只似曾相识的小白鹿上，静静地依偎在黄歇身边。

黄 歇小白鹿，是你！今天多亏你，一声怒吼，令黄歇我如梦初醒，才保住了一条命。咦，你怎知有人陷害于我？可是英儿告知于你？

【小白鹿点点头。

黄 歇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鹿群，没有那么多的争斗。你看我们人，分而为三，一则做事，一则说事，还有一则么，呵呵，坏事！有时候，做事之人一心做事，并无他想，但说事、坏事之人不管是否与利益相干，要说事的依然说，要坏事的也依然坏。更因干事之人不愿分心与说事、坏事之人计较，久而久之，不知内情之人也站在了说事与坏事之人的一边。故而，干事之人的命运，总不如说事与坏事之人的好啊！

【小白鹿点点头。

黄 歇小白鹿，你听到了吗？方才大王提醒我，凡事适可而止，免得左右同僚想入非非！

【小白鹿又点点头。

黄 歇哈哈哈！好一个想入非非！好一个适可而止！

（唱）世俗喧闹众心冷，

一人千面难辨清。

英儿金言犹在耳，

我似白鹿少血性。

我怎不知二熊谋事忒奸佞，

我怎不知奸佞之人当伏刑？

我怎不知翻云覆雨君王术，

我怎不知群臣制衡缺公正？

黄歇纵有玲珑心，

也有怕字悬头顶。

怕横怕恶怕算计，

更怕君心难测是非混。

【小白鹿轻轻安抚黄歇。

黄 歇（唱）多少次，想放下，

不谋不干不想也不听。

带着白鹿去远行，

山间茅屋听鸡鸣。

多少次，要转身，

青山绿水入梦境，

无忧无虑任驰骋，

无官无权一身轻。

【小白鹿拼命点头。

黄 歇（唱）只可惜，梦是梦，

梦醒依然负重行。

身为男儿拜相国，

江山社稷勇担承。

就像那治水泽惠江东，

哪怕是苦中苦，难上难，冤上

冤，累上累，

我也要一锹一铲开渠引流谋疏浚。

唯求那九峰三泖天朗朗，地茵

茵，山巍巍，水清清，

鞠躬尽瘁，我纵死无遗憾，

鹿儿你可懂我的心？我心难安宁！

【小白鹿频频点头。

黄 歇还是小白鹿最灵、最乖，也最懂黄歇的心。你看，他们都走了，就剩下你陪着我了！对了，还有英儿，英儿不会离开我！

小白鹿嗯？相国喜欢英儿吗？

黄 歇英儿乖巧玲珑，是个好孩子。（突然醒悟）咦，小白鹿，是你在说话吗？你怎么会说人语？我是在做梦吧？

【鹿英取下鹿皮装。

鹿 英相国恕罪！

黄 歇（惊）英儿？！你怎么……

鹿 英要打要罚，随相国处置。

黄 歇哈哈，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打你罚你啊！你为何要扮作小白鹿啊？

鹿 英相国喜欢小白鹿。

黄 歇相国也喜欢英儿啊！

鹿 英可相国不会与英儿说那么多的话！

黄 歇那倒也是。

鹿 英所以，为了相国，英儿愿意变成鹿，变成牛马，只要相国喜欢！

黄 歇（感动）英儿！（轻轻拥住）

鹿 英（依偎）相国，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黄 歇黄歇愿听！

鹿 英英儿知道，相国心里还有一个结。

黄 歇什么结？

鹿 英大王方才说的那句话。

黄 歇嗯！

鹿 英恕英儿无知无礼。那句话，相国能不放在心上吗？

黄 歇（被击中）英儿这句话，黄歇也记住了！尽管我知道，这句话比那句话更难、更难！谢谢你，英儿！

鹿 英（依偎）相国，等治水工程完成后，英儿愿随相国一起在山里盖一间茅屋，在那里，只要相国愿意，英儿要为相国生一大帮鹿儿！

黄 歇英儿！我的好英儿！

【音乐如诗如画。

【黄歇与鹿英相拥，两人慢慢走向舞台深处。

【忽然传来婴儿啼哭声。黄歇止步，回首。

【传来宾客祝贺声、大王欢笑声：

“恭喜大王喜得贵子！”

“王后辛苦了！”

“哈哈哈哈！”

黄 歇（仰天长啸）我的儿子！

【音乐如泣如诉。

【内声又起：“讣告国人：天出凶象，楚王薨崩，山河齐哀，普天同悲。”

黄 歇（跪拜，泣呼）大王！

【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影影绰绰中，一道血光冲天而起，黄歇的身躯轰然倒下。

鹿 英（痛呼）相国！

【字幕：公元前年，春申君黄歇封江东吴地，带领族人疏浚东江、娄江、吴淞江、申江，深得民心。公元前238年，黄歇被李园设伏杀害。春申君黄歇为上海开了第一道沟，引了第一支流，挖了第一锹土，可谓是开启上海历史第一人！

【群鹿缓缓而上。围着黄歇与鹿英起舞，时而哀怜，时而缠绵，时而奔放。

【渐渐地，群鹿之舞构成一美轮美奂的“十鹿九回头”造型，定格。

【伴唱：清风翩翩开宇天，

古今相系两千年。

长歌告慰春申君，

浦江滔滔续情缘。

【光渐渐收。

【幕落。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