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与曹操

■ 陈义平

时 间

古代汉末三国时期

地 点

魏许都和谯郡故里

人 物

曹 操——字孟德，男，五十多岁，汉丞相。

华 佗——字元化，男，六十多岁（但显盛壮），中药郎中。

荀 彧——字文若，男，五十来岁。

卞 氏——女，四十来岁。

华 妻——女，五十多岁。

骆 良——男，四十来岁，太医令。

曹 冲——字仓舒，男，十多岁，曹操之子。

华 沸——男，十多岁，华佗之子。

狱 卒——男，五十多岁。

曹军、将士、兵 卒、村妪等

第一场

【冬初白天，郊原校场。

【军士簇拥曹操登场，荀彧同上。

曹 操（唱）志安四海挥长剑，

铁马金戈扫狼烟。

诛吕布、灭袁绍、征乌桓、平西凉，一统中原基业奠，

尚有那东吴、西蜀、烽火燃。

荡平天下把兵练——

（朝荀彧）传谕操演上来。

中 军丞相有令操演上来——

【众军操演。

曹 操好哇！

（接唱） 喜看那旌翻旗展、马嘶人吼震长天——

呵哈……

【曹操突感天地摇晃，支身不稳，荀彧连忙搀扶。

曹 操（接唱）为什么两眼发黑头晕眩，

疼痛欲裂冷汗涟。

赶紧传令收操演。

荀 彧停止操练、各军回营。

众 将喳！（纷纷下场）

曹 操（接唱） 旧病复发受熬煎受熬煎……

哎呀——（倒地）

荀 彧（大惊）丞相，丞相——

【亲军与荀彧搀扶曹操造型。

【暗转。

第二场

【距前场十数日后。

【二幕前。荀彧宣读谕令。

荀 彧丞相有谕，求医治病，能除病患，重赏金银。

【华佗身背药箱登场。

华 佗（唱） 不顾妻子多阻挡，

一路风尘披星霜。

欲为曹操驱病恙，

妙手回春施岐黄。

荀 彧（见华忙迎）元化兄——我盼你真如久旱之望云霓呀！

华 佗文若兄，我接到书信，得知这位老乡患病，就连忙赶来了。

荀 彧元化兄哇，稍时见了丞相，还是以官场相称为妥。

华 佗我明白。

荀 彧快随我进府。（二人下）

【景转魏王府内厅。

【曹操内呼“搀扶”——卞氏扶曹登场。曹冲随上。

曹 操（唱） 那日校场发旧病，

声无长啸苦呻吟。

故垒荒城常入梦，

伏枥老骥黯销魂。

恹恹沉疴痛难忍——

哎哟……

卞 氏骆良——骆太医呀！

【骆良端药上。

卞 氏（唱） 相爷头痛如锥心。

骆 良（唱） 服下此药止头痛，

曹 冲（唱） 我为父王试凉温。

【曹冲试药温度后呈曹操服药。

曹 操（唱）药汁下肚头更痛，（怒向骆）

你……你枉为太医令在朝廷！

（甩药碗于地）来人呀！

【骆吓得跪地颤抖，曹冲忙为其解围。

曹 冲（唱） 父王养病要戒怒，

（朝骆）还不快退下。

【骆良吓得忙退，曹冲挥下武士。

曹 冲父王 ——（接唱） 我为你捶背舒舒身。（为曹捶背）

【校尉上。

校 尉禀丞相，东吴孙权献来一头大象，但来使要得知大象多重才肯回去复 命。

曹 冲父王有病，这些小事怎么都来烦他。

校 尉象乃庞然大物，我等实在找不出如此大的秤呐！

曹 冲这有何难。备一条空船，将象带到船上，刻下船吃水的印记，然后牵 走大象。再将一块块大石头搬运上船，使船沉至大象的水深之印，再 把石头一称，不就知道大象多少斤吗？

卞 氏我儿真是聪颖过人。

曹 冲父王，孩儿跟他们称象去。

【曹操点头，曹冲随校尉下。

曹 操夫人，冲儿天资聪睿，神质异敏，堪是人中之龙呀！哎哟——

【荀彧与骆良上。

荀 彧丞相，当代名医，你我的同乡——华佗来了，他定可使丞相药到病除。

曹 操华佗替我治病，令我放心不下。

荀 彧却是为何？

曹 操华佗替东吴大将周泰治过病，也为刘备之弟关羽疗过伤。他来会不会……

荀 彧华佗医德高尚。丞相大可放心。

骆 良听闻他——也医道精深。

曹 操华佗医术只是民间传闻而已。

荀 彧昔日广陵太守陈登不是向丞相推荐过这位同乡吗？

曹 操只是他不来投奔老夫，却相助吴、蜀，我对他信不过。

荀 彧丞相，华佗是我诚请而来，难道丞相连我也信不过？

卞 氏荀大夫追随相爷忠心耿耿，推荐华佗是他，我看不妨一试。

曹 操凡事就怕万一……

卞 氏有骆太医在旁，谅也不会有事。

骆 良他开的药方和丸药，先容小臣过目尝试，丞相尽可放心。

曹 操（头痛）哎哟……那就召他进来吧。

荀 彧华佗先生——

【华佗上。

荀 彧丞相就在上面，快快参见。

华 佗草泽小医华佗参见丞相。

曹 操（故作热情）元化天下驰名，太过谦了。

华 佗上医医国，下医医人，小医之称在理。

曹 操你我同乡，何必拘于俗礼（故作态地）元化呀——

（唱）我一生盘马弯弓刀作枕，

万里山河赖拼争。

纵横天下多驰骋，

利剑作帚誓扫环宇清。

开创基业也惹恶病——

还望你念乡谊，施妙手，还我个健体雄魂大业成。

华 佗（唱） 为丞相除病疾当把心尽，

曹 操哎哟——（抱头难受）

华 佗（唱） 病者痛深牵医者心。

曹 操医者对病者能感同身受就好哇。

华 佗（唱） 先替你查病症望闻切问——丞相，容我号脉。

我有问你要答休瞒实情。

骆 良华先生，你眼前是丞相，只能他说你听，如果你问他答、就颠倒尊卑了。

华 佗相爷、王爷在我眼中都是患者，我得问明病情，才好对病下药。

荀 彧医家问病，乃是常理。

曹 操（故作大度）该问就问吧。呃——（观察华佗脸色）

华 佗（把脉）这脉象肝阳亢盛，冲逆而上，风邪入脑，一定头痛胀眩，失眠健忘，还兼以耳鸣重听，是不是呀？

曹 操元化，你一搭脉就把老夫病症说出十之八九呀！

华 佗丞相目赤面红，脉象浮动，只怕方才还心烦动怒，气躁发火哇。

卞 氏华先生察病如神，刚才相爷还烦怒摔碗。

骆 良华佗先生医道精深，你治好丞相的病，我等就少担许多心呐！

华 佗从脉象看，丞相心事过多，疑虑太重。

卞 氏相爷日理万机，自然心中事多。

华 佗丞相缠于政事、忙于军事、繁于人事，治病之途在养身、养心、养脑。

荀 彧（恐华佗言有失当忙插言）丞相头痛，华先生，你先替丞相止痛吧。

华 佗（取出药丸铜针）以此药化水吞服，再以此针，从头顶扎进去定可止痛。

曹 操怎么，你要刺我头顶？！

华 佗穴位下针乃治病之需。

骆 良华先生，你是否为东吴周泰治过病？

华 佗不错。

骆 良还替西蜀关羽疗过毒？

华 佗也属实。

骆 良你这针……

华 佗针？哈……你担心我串通吴、蜀，假借治病对丞相包藏祸心，是吗？好，你们看——（用针自扎头顶）针上有不有毒，不言自明！

曹 操华先生，你该知周泰、关羽都是老夫宿敌，你既替他们效命，为何又替老夫治病？

华 佗你用兵，我用药，你治世，我治病，其业有别，处事自有不同。

曹 操有何不同？

华 佗丞相图王霸业，待人有敌我之分情属自然；可我行医天下，救死扶伤不以人善者优之、人恶者弃之，唯以解除病厄为己之责。此理，亦求诸位明白。

卞 氏华先生，你要朝相爷哪几处入针。

华 佗心、脑要穴处入针。

荀 彧华先生你就在我身上先试针吧。

骆 良我来替丞相试药。

【曹点头，华佗在荀心脑处试针。骆试服化入水中丸药。

荀 彧其针入脑，神清气爽，其针入心，化浊开窍。华佗针灸之术，立竿见影！

骆 良其药入肚，温熨全身，药效立显。

曹 操好，元化，老夫服药，你来扎针吧！

【华为曹扎针。

曹 操（唱）针入心脑疼痛散，

药汁入肚暖丹田。

卞 氏（唱） 喜相爷病容渐消泽润现，

骆 良（唱）丞相病好转我的心释然。

荀 彧（唱）华先生妙手回春真少见，

曹 操（唱）你可算当世活神仙。

华 佗（唱）怕就怕病根未除又复犯，

曹 操（唱） 还求你妙药除根却病延年。

华 佗（唱）风邪入脑难根断，

除非是开头颅——

【曹惊疑失声。

华 佗（接唱）查出真病源。

曹 操（怀疑华佗）是呀，多少年来，天下群雄，莫不想劈破老夫头颅，想不到你——也有此念？！

华 佗（坦然）他们争天下，夺江山，为剪除政敌；我是救死扶伤，造福人世。

曹 操荀大夫你看呢？

荀 彧华佗如有谋害之心，定不敢如此直言。破颅查病或有医家之理。

曹 操如此说来老夫的头颅是开得的？

荀 彧不不不，要是能开颅、也得让华先生先破开我的头，若是无恙，再议丞相治病之策。

华 佗不，眼下开颅只是医案中的一项奇思妙想。

曹 操呵？呵……

华 佗开颅之痛，剧烈难忍，若无麻醉之药与稳妥医案，谁也不敢贸然行事。

曹 操荀大夫，华先生是不想你替老夫分担风险了？

华 佗丞相——

（唱）以病说病抒己见，

就医谈医敢直言。

开颅治病是意愿，

实施医案待细研。

若无麻药把痛减。

奢谈开颅实徒然。

我决心采药配方亲尝亲试不避险，

定要为神州杏林妙药添。

到那时荀大夫甘愿做试验，

你看我施医技、展身手、百密无疏着先鞭。

为丞相开颅除根去病患，

我保你雄姿英发添华年。

曹 操（唱）他那里仍提开颅兴致盎然，

不察我早疑他居心藏奸。

看来他专医业一心沉湎，

全不知辨风向察色观颜。

其专注其执着令我疑心散，

这样的妙术神医当留身边。

【曹冲上。

曹 冲父王，我已称出大象重量，孙权使者

被我遣回了。

【华佗错认曹冲为自己儿子华沸。

华 佗沸儿，你怎么这身打扮到相府来了。

曹 冲谁是沸儿。

华 佗你不就是我儿华沸吗？

荀 彧华先生错认人了，这乃是丞相的爱子曹冲，字仓舒。

华 佗（细辨）哎呀，想不到你与我华沸儿竟长得一模一样。

骆 良小千岁神采秀润，珠明玉朗，乃日后照耀殿庭之才，你说你的儿子像 他这不冒犯丞相了吗？

华 佗我儿与他确无二致。

卞 氏冲儿，这位华先生治好你父王之病，快去谢过。

曹 冲是，谢过华先生。哎呀……怎么天旋地转……（突感头晕发黑倒地）

【曹与卞见状慌急。

卞 氏这是怎么了……

华 佗看来小千岁亦有惊风之病，毋须惊慌，待我医治。

【华佗替曹冲扎针，曹冲苏醒。

卞 氏华先生手到病除，真神医也。

曹 操我儿下去歇息。

【卞带曹冲下。

曹 操冲儿之事还得烦劳先生。

华 佗此乃医家本分，丞相尽可放心。

曹 操元化治病有功，我保奏你为太医令在朝供职。

骆 良吓！（心中一震，神情复杂）

华 佗丞相，华佗游方郎中，野鹤闲云，不宜朝廷供职，此事万难遵命。

曹 操不愿在朝供职，就在相府当差，为老夫侍医，听召视诊。

华 佗目下丞相父子确需调养，我可暂留相府。日后康复，还望丞相放我四海行医。

曹 操（专断）先生旷世医才，老夫岂能放过，留你在我身边，此事不须多 言！

【众人心情各异，亮相。

【暗转。

第三场

【距前场数月。

【二幕前。骆良心事萦怀地上。

骆 良（唱）游方郎中受赏识，

我遭冷遇起愁思。

且喜他厌在相府谋差事，

志在云水别处驰。

今趁他家乡病疫难控制，

挑动他急欲还乡把职辞。

（发现荀彧，忙热情地）荀大夫！

荀 彧（上）骆太医哪里去？

骆 良丞相家乡疾病流行，民染时疫，速去禀告。

荀 彧我这里刚收到华佗的家书，我想也与疫情有关。

骆 良华先生正在相府视诊，不如一同前往。（二人下）

【景转相府花园，曹操立亭廊手持辞呈临风沉思。

曹 操（唱） 一道辞呈眼前晃，

华佗意欲奔他方。

近半载身体康复添健壮，

足见他医道精深世无双。

看眼前春光明媚生机旺，

唤起我经天纬地情一腔。

壮心未已牵情社稷须得身无恙，

风起云扬还要仗体魄雄强。

华元化超世绝伦岂能放，

要赖他妙手神医保安康。

高人异士独立特行难控掌，

我还得宜恩赏留在身旁。

【华佗上。

华 佗小医华佗参见丞相。

曹 操华先生来了。

华 佗今天诊视之日，华佗理当尽责。

曹 操你看老夫脉象如何？

【华为曹切脉。

华 佗丞相气足不虚而无阻，血流通畅而无滞，天庭生辉，两颊光润，全 是心舒体健之状。

曹 操老夫康健全赖先生之力，我当赏赐金银绢帛。

华 佗丞相之意华佗心领，赏赐不敢受，只求放我远行。

曹 操华先生——

（唱）曹孟德敬先生以礼相待，

钦佩你杏林中旷代奇才。

在许都莫非是遇到不快，

说出来我为你作主安排。

华 佗（唱）曹丞相盛情厚待我感戴，

施医药涓尘之报愧在怀。

实因我野鹤闲云情性难改，

林泉习五禽，幽壑采药材。

曹 操（唱）莫非是先生心中藏垒块，

腹中有话不便说出来。

求钱财我保你喜出望外，

求功名我保你足踏金堦。

华 佗（唱）志在行医奔四海，

功名爵禄视尘埃。

悬壶济世有欢快，

乐为世人驱病灾。

曹 操（唱）游方郎中走关塞，

岂不屈煞旷世才。

你为曹某保康泰，

金银富贵滚滚来。

华 佗（唱）金山银海我不爱，

岐黄医技胜钱财。

曹 操（唱）你精求医技我不碍，

难道相府不能呆。

华 佗（唱）民间生灵多病害，

行医妙技要从实处来。

曹 操（唱） 你潜心医术志不改，

我礼贤下士敬在怀。

治头痛还把你仰赖，

何苦执意要离开。

华 佗丞相已经康复，何苦执意强留。

曹 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养身保健，离不了先生。

华 佗丞相康复如强壮之年，留我在此无所事事。

曹 操无事你就休闲，饮酒下棋，听乐赏舞。

华 佗这些都非华佗所好。

曹 操你好什么？

华 佗治天下之病，医天下之人。

曹 操天下芸芸众生何足为虑，老夫堂堂宰辅当以为重。

华 佗华佗乃天下人的华佗，当医天下人的病患。

曹 操天下人的病自有天下医人医，我只许你相府当差，为老夫视诊。

华 佗丞相纵不念世人之病，也该念我来许都如许岁月，心中挂念妻儿老小。

曹 操老夫派人将你妻儿老小接来许都就是。

华 佗唉呀千万不可！拙妻闻听许都她……是决然不会来的！

曹 操她因何这般恼着许都？

华 佗这（顿感失言）……

曹 操莫非这里牵着她什么心事不成？

华 佗这个……

曹 操（旁唱）我看他眼神闪烁心不定，

这内中必定有隐情。

华 佗（旁唱）他当年攻徐州曾下屠城令，

多少生灵成冤魂。

妻子的娘舅一家遭不幸，

怨恨未消到如今。

此情岂可对他论，

语到嘴边且吞声。

曹 操（唱）华元化不留相府他方奔，

难言隐莫非是原因。

华 佗（唱） 一言不慎陷窘境，

有问难答心暗惊。

曹 操（唱）你看那池水似镜照人影，

却难照透世人心。

华 佗（唱）他弦外有音在逼问，

我难吞难吐窘迫生。

曹 操（唱）再看那河堤柳千姿百态风里弄，

只可惜岚雾波烟影朦朦。

华 佗（唱）情急间顺题借势辟蹊径，

来一个随风倒舵绕礁行。

河堤烟柳添翠韵，

丞相啊——

柔枝依依牵乡情。

曾记得涡河堤柳解絲缆，

夫妻一别历秋春。

风云淡荡山水客，

还忆故乡人温馨，

尽管柳枝朦胧影，

紧系华佗思乡魂。

曹 操（旁唱）他虚以委蛇令我疑更重，

这件事一定要打听分明。

【荀彧与骆良上。

骆 良丞相，目下谯县正值时疫流行，病情难控，今有地方公文特呈丞相一览。

华 佗太医令，我家乡时疫究竟怎么样了？

骆 良（故作危言）谯县瘟疫肆虐，如今是郊外失亲哀号，户内抱病呻吟，少含失母之苦，老怀丧子之哀，男有葬妻之痛，妇抱亡夫之悲，真是风号雨泣，遍地哀鸿……

华 佗相府侯门，难闻民间疾苦，家中妻儿真是令我担心呐！

荀 彧元化，这有你家书一封，刚刚送到，或与时疫有关。

【华佗见家书后脸色沉重。

华 佗（声音凝涩）哎呀，丞相，目下我实实不能逗留相府，这是拙妻修来书信，愿丞相一观。

曹 操呵，递过来——

【曹接信展阅，荀、骆在侧。

【另一时空出现华妻。

华 妻元化——

（唱）秋去春来多挂念，

云卷云舒意缠绵。

朝云暮雨展望眼，

淡柳轻烟又一年。

檐下飞还旧时燕，

却无归缆系门前

枕帐频添关河梦，

乌啼梦断泪泫然。

家乡时疫罹灾患，

缺医缺药病难痊。

染病乡民多死难，

场景摧心泣苍天。

盼夫见书把家返，

灵丹妙药施民间。（隐去）

华 佗草医之心望丞相能解。

曹 操（唱） 这封信不由我眉头起皱，

对华佗我怎能执意挽留。

骆 良（唱） 这疫情这书信真如神助，

料华佗决不会相府滞留。

他走后我又如云霞出岫，

在许都再显我名医风流。

曹 操（唱）我看他幸灾乐祸若藏若露，

莫非是怀诡谲另有所谋。

呈疫情借珠弹雀巧逐华佗走，

我当要虑无失策稳操舟。

荀 彧（唱） 疫情凶家乡亲友待救助，

望丞相速施良策莫迟犹。

华 佗（唱） 四海行医离故土，

愧负亲人百感稠。

今日里疫情汹汹怎袖手，

我为乡梓驱瘟疫，当解苍生忧。

骆 良（唱） 你德高望重人共睹，

治病如神世无俦。

你当留丞相身边忠职守，

由我来分担你们乡梓忧。

看护好你的亲朋与故旧，

决不让戚戚悲声漫村畴。

华 佗（对骆唱）

你的好意难领受，

（对曹唱）

医心济世去意定，丞相莫强留。

曹 操（唱）骆良心迹已看透，

挑逗华佗添乡愁。

嘴上说挽留，暗中相催促。

借我之名耍机谋。

此时不让华佗走，

他恃才负气必成仇。

倒不如顺水推舟施恩宥，

纵擒有度任使得法操胜筹。

荀 彧丞相……

曹 操（手势止住）你也不要说了。元化，你我对家乡疫情都是忧急如焚，救灾有如扑火，老夫差你赴谯县抗疫救灾，骆太医一道前往。

荀 彧丞相，方才我真担心你采纳骆良之言，执意强留华佗。

曹 操文若呀，骆良嫉妒华佗医名高过于他，使用心机，驱逐华佗，你当老夫这也看不出来。

荀 彧丞相察人洞若观火。

曹 操元化独行特立，你诚恳忠实，骆良鸡肠鼠肚，我明白得很。

荀 彧既知骆良小人，为何加以任用？

曹 操官场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可用，就看你如何把持，怎样摆布。

荀 彧唉用人难呐！就说华佗吧，盖世医才用他——则难留，放他——又难舍哟。

曹 操所以老夫对他欲擒——故纵。

荀 彧这一纵，只怕他就远走高飞。

曹 操飞，哪怕风筝上天，线仍牵在我手。

荀 彧线，什么线？

曹 操你把骆良叫来，他就是老夫的线。

【荀彧下，骆良上。

骆 良丞相召我有何吩咐？

【曹操逼视骆良语锋锐利。

曹 操方才借疫情危言耸听，故意挑起华佗思乡之念，使他去心更切、离我之意更坚，你当老夫真如无知蒙童那样好耍吗？嗯！

【骆在曹怒而威的眼神下跪伏认罪。

骆 良（连声地）小人知罪……

曹 操老夫不欲治罪，是要叫你明白！

骆 良丞相洞察幽微，明鉴如神。小人不敢再有下次。

曹 操（示以宽慰） 你虽耍小聪明，但能识大体。老夫仍将倚重。

骆 良谢丞相。

曹 操华佗此去谯郡，我要你……

【曹细语手势，骆点头唯诺造型。

【暗转。

第四场

【二幕前。骆良上。

骆 良（唱）丞相对我委重任，

暗盯华佗夫妇言与行。

做小人，暗盯踪，

欲罢手，怕祸临。

丞相天威我畏懔，

要保乌纱稳，上命当秉承。

【骆良下。

【景转谯县乡村旷野。

【众人随华示范，练习五禽戏健身。

华 佗（连舞边唱）

凝神运气行周身，

养精调息仿五禽。

悟得天机添话性，

延年怯病松鹤龄。

（练罢五禽戏华佗招呼大家休息）

华 佗好了，乡亲们先歇息一会

华 沸（上） 众位长辈，我妈将健身汤已经熬好，请大伙快去喝。

村 众好，喝健身汤去。

村 妪替乡亲们除病，真是操劳了你大小一家哟。

华 沸奶奶，只要你们身体好，这算个什么呀！快去喝健身汤去吧。

村 妪好，我们喝健身汤去。

【妪与众人下。

华 沸爹，你回来的这些日子带我采了几次药，让我增添不少见识，什么 时候能带我再去采药呀！

华 佗我正想明天一早，带你再去采药。

华 沸爹，你上次采回来的药配成方子后，妈把它煎成药汁，我趁她没注意偷偷地试了几口，就觉得晕晕乎乎，离你想制的麻醉药只怕不远了。

华 佗从几次配方来看，离我想要的麻醉药是越来越近了。看来还要能采到一味让人麻而入幻的药料，才能达到火候。

华 沸那明天一定去采药。

华 佗好。

华 沸你现在也得去喝健身汤呀！

华 佗此刻喝汤的人多，你去作妈的帮手，我即刻就来。

【华沸下。

【莺鹂啼鸣。华佗心旷神怡。

华 佗（唱） 陋室柴扉莺鹂啼，

芳菲柳杏映清溪。

归乡数月驹过隙，

驱除疫疠心神怡。

制麻剂止疼痛探微索秘，

怕就怕回许都再受羁縻。

抓时机奇芝异卉多采集，

明日里进山找药不犹疑。

【华佗采集植物，骆良暗里盯踪上。

骆 良（唱） 盯华佗不放过蛛丝马迹，

看在眼记在心无漏无遗。

又只见华夫人匆匆来这里，

一定是找华佗商酌事宜。

我还得潜踪匿迹且隐蔽，

窥心事屏声息躲进蓬藜。

【骆良藏身。华妻手托药盏上。

华 妻（唱） 沸儿道夫君明日把山进，

为什么心中忐忑不安宁。

莫非是祸临头征兆示警，

阻夫君明日不可山里行。

夫君，连日以来事事操心，看，连健身汤都忘记服了。

华 佗多谢夫人关心。

华 妻沸儿说明日你又要进山采药？

华 佗是呀。

华 妻听说进山采药，心上顿起不安，我看过几日再去为好。

华 佗眼下配制麻药已见成效，若不抓紧时日，相府若来召令，岂不前功尽弃。

华 妻夫君本就不该在相府供职，照从前那样四方行医，到处采药难道不好？

华 佗怎奈丞相不允辞职，逼我留在身边，专门为他治病。

华 妻如今你身在家乡，不回相府，他其奈若何呀。

华 佗难道你不见曹丞相派来的太医令吗？他岂容我不回许都。

华 妻干脆外出躲些时日。

骆 良（旁白）你躲，叫我怎么交差？你躲不脱！

华 佗除非远奔东吴、西蜀，不然怎么能躲过丞相召令。

华 妻正好，周泰来信，言他腹痛又发，你可往东吴替他治病去。

华 佗既在相府当差，我当来去磊落。这事也得禀知丞相。

华 妻当初我就阻挠你赴许都，如今你倒成为我仇家的私医了。曹操呀——怎不快死！

骆 良（旁白）果然心怀叵测。

华 佗夫人怎可出此恶言？

华 妻难道你不知曹操是杀我娘舅满门的罪魁！

骆 良（旁白）原来有如此之仇。丞相，华佗在侧，你难防呐！

华 佗舅父一家，死于徐州战乱，不能全怪丞相。

华 妻没有曹操的屠城令，舅父满门哪会成徐州冤魂！

（唱）那曹操是枭雄杀人成性，

雪父仇竟下令徐州屠城。

有数万黎民百姓刀下丧命，

我舅父满门被斩目难瞑。

山河失色血潮涌，

村墟故垒尸纵横。

荒坟累累寒鸦噤，

悲风惨惨白日昏。

多少人咬牙切齿含愤怒，

多少人兴师讨伐风云腾。

怎奈是天不灭曹空留恨，

反被他操持国柄掌朝廷。

你若是不由己，难抗命，此番重把相府进。

倒不如借医病，诛曹操，解家仇，雪民愤，让世人对你把目瞠。

华 佗（唱）切不可以已恩怨把世论，

曹孟德治世能臣非虚名。

剌董卓孤身虎胆敢舍命，

扫群雄虎帐运筹善用兵。

战匈奴，克鲜卑，征乌桓，赢得边郡烽烟靖。

诛吕布，平袁绍，定关陇，河洛中原、幽燕塞外战乱平。

战火中结束了董卓暴政。

铁血春秋也铸成他赫赫威风。

抑制豪强反兼并，

休养生息蕃人丁。

他成霸业，百姓圆就安定梦，

才有这甘霖润黍稷，陇亩有稼耕。

华 妻（唱）虽有功业，难掩他残忍心狠，

也应该遭恶报天道彰明。

华 佗（唱）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是至论，

千秋功过以偏概全不足凭。

医心为仁救死扶伤积余庆，

怎可因一己之私败医风。

我若是乘人之危索他命，

愧负了百姓称我神医名。

华 妻（唱） 你的话虽有理我听不进，

明日你进深山我决不放行！

（决然下）

华 佗夫人——（追下）

骆 良好，这下查明了华夫人的心思，我可向丞相交差了。（随下。）

【曹操偕荀彧轻装简从上。

曹 操（唱）视察疫情返家乡，

为防扰民不声张。

喜看瘟灾星云散，

华佗医术世无双。

【骆上，见曹惊，忙不迭地拜伏。

骆 良丞相驾从天降，骆良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曹 操起来起来，太医令，我嘱咐的事办得如何？

骆 良下官已察明白，华佗千万不可留在丞相之侧。

曹 操却是为何？

骆 良华夫人与丞相有杀亲之仇！

荀 彧此事从何说起？

骆 良当年丞相征讨徐州陶谦，为报父仇，下令屠城，华夫人娘舅满门死 于刀下，至今怀恨在心呐！

曹 操呀！

（唱）喋血徐州相拼搏，

决谋失当结怨多。

岁月如流往事过，

岂料今日又现漩涡。

此事处置不能再失妥，

何况牵连他华佗。

思虑缜密拿主措，

要防骆良有虚讹。（对骆）

华妻恨我有因果，

华佗对我又如何？

骆 良华佗他……（如实叙述，亦可用手势表演）

曹 操（对荀）嗯，看来，太医令实言无虚呀！

骆 良丞相，别看华佗不欲害你，他也不宜留在丞相身边。

曹 操只可惜你不具有华佗那样高明的医术哇！不然我何求于他。

骆 良我虽不及他的医术，可我有对丞相的一片忠顺。

曹 操你这样的人不能少，华佗那样的人不能无，但也不能任他傲。你去把华佗找来，明日随我驾返许都。

【骆下。华沸呼着“爹”寻找华佗上。

华 沸爹——爹——

曹 操（把华沸当作曹冲）呵，冲儿，你怎么如此打扮，到这里来了，快过 来。

华 沸谁是你的冲儿呀，我是华沸。

曹 操华沸，你的父亲是不是华佗？

华 沸是呀，我的父亲就是无人不知的神医华佗！

曹 操文若呀，你看华沸与曹冲一模一样长得龙凤之姿，必是富贵之命呀！

华 沸我才不爱什么富贵咧。

曹 操你爱什么呀？

华 沸我要学我爹那样采药草，试配方，制奇药，为天下人看病。

曹 操这么说，你也采过药。

华 沸我不光与爹爹一道采药，还一道试配方熬药。早几天我就尝过熬制的药，还迷迷糊糊、矇矇眬眬了好一阵呢。

曹 操那是什么药？

华 沸试制的麻药。为了替朝中一个大人治病除根，我爹为这药真是入迷入 幻。

曹 操朝中大人会让他那样去治病吗？

华 沸那位大官不让治病，我爹就替别人治病去，他要治天下之病，不只 为一人治病。不跟你们说了，我找爹去。（下）

曹 操“不只为一人治病。”好一个华佗……

荀 彧（提醒）丞相，华佗是人才，总有些难驯。

曹 操人才——才不为我所用，人我所用有何？！

【华佗上。

华 佗丞相亲临谯县实出元化所料，有失恭迎，还望宽谅。

曹 操此番家乡抗疫，元化一家功不可没，老夫自当有赏。

华 佗小医不求赏赐，但求丞相能恩抚灾民。

曹 操这个已有安排。你明日随我一道返回许都。

华 佗望丞相容我在家乡多留些时日。

曹 操莫非要配制你的麻药？

华 佗是啊，天下多少患者，病邪入内，需剖腹开颅，却因无麻剂止痛而 有病难治。为造福病患，我决计要配成此药。

曹 操莫非你还想着替老夫开颅？

华 佗我有此心，就看丞相有无此愿。

曹 操我怕。

华 佗怕什么？

曹 操（敲山震虎）我怕你夫人要为她舅父报灭门之仇！

华 佗吓！丞相好厉害的耳目呀！

曹 操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密谋之言、声闻若雷！

华 佗当年徐州屠城难道毫无失妥之处。

曹 操征战杀伐势不由人。

华 佗称雄治世，就非得杀人吗？

曹 操战场军情，瞬息万变，临机决策也难免失当。

华 佗但不知今日丞相欲将拙妻治以何罪？

曹 操（发笑）你的夫人我哪会治罪。难得你医心唯仁，“救死扶伤积余庆，岂可因一已之私坏医风。”元化医德，着实可敬。今日老夫赐你金银与四十斛小豆安家，还许你在家多留三日，三日后返回许都，不得有悞！

华 佗丞相……

曹 操（止住华，不无威嚇地）某一言九鼎，令出如山。若敢违抝、咎由自取！（下）

荀 彧元化呀，你看涡河堤柳，随风俯仰，随雨摇曳，才有这份婀娜多姿，从容自如呀！

华 佗绿柳随风，顺天地自然，无权势威逼，更无杀机显露。

荀 彧丞相对你已是宽容了。

华 佗只怕不会长久，也不会太多。

荀 彧你顺着他不就相安了吗？

华 佗弃天下人之病不治、专为他一人役使，那还是我华佗吗？

荀 彧元化，你万不可任性执拗。

华 佗麻药一日未成，元化一日不返许都！（下）

荀 彧（憾然喟叹）唉，一个良相治国，一个良医治病，他二人本可其才互 补，相知相重，却偏偏一个强人所难，一个自认死理，倒变成相背 相离，真不知闹出个什么悲剧来哟。（亮相）

【暗转。

第五场

【二幕前。

【曹操颁发谕令。

曹 操荀大夫，今日你随老夫返驾许都。太医令，我允华佗在谯县多留三 日，若是华佗逾期不返，你就将他押回许都，打入监牢。

骆 良是。

曹 操启驾。

【众扈从随曹操荀彧下。骆良躬身送曹远去。

骆 良（返身心中嘀咕）华佗呀华佗，我知道你不愿留在丞相身边，我也不想你留在丞相身边，可丞相偏让我把你拽到他的身边，我不敢抗命，就盼你能抗命于他，他才会重用于我呀！（下）

【景转深山丛林之中。

华 佗（内唱） 父子俩进深山入古坳，

【华佗、华沸背药篓执药锄舞蹈上。

（唱）一路上涉山溪、走栈道，悬崖日照、飞瀑岚飘、古木森森猿啼啸，伴响着万壑松涛。

云腾雾漫羊肠道，

峻岭险峰势冲霄。

采仙葩攀藤附葛不怕壁陡峭，

摘芝草悬身渊涧意兴豪。

昨夜晚与夫人一番劝告，

终使她明白我心迹昭昭。

为医林能穷究病因微奥，

造福生灵制麻剂，开膛破肚痛苦消。

临行前夫人仍觉心惊肉跳，

执玉佩在神前祈祷香烧。

求神灵佑我父子吉星高照，

戴玉佩涤秽驱妖厄散灾消。

嘱沸儿神符玉佩要系好，

华 沸（唱）我佩戴胸前牢又牢。

华 佗（唱）愿此番药采到，配方好、医效高，赢得病人痛苦少，

也不枉我父子，雨夕霜晨、乱石荒村几番劳。

华 沸爹，一路采药，你登岩壁，下深涧比我多，遇到险处你总护着我，这块神符玉佩还是你带着好。

华 佗爹经历不少，见识比你多，遇到险处有办法，还是佩在儿的胸前 为好。

华 沸爹，今天我们采了不少的药哇！你看有琥珀、朱砂、川芎、附子、细辛、羊踯躅，这都是镇心、安神、止痛的良药……

华 佗药虽采了不少，可还没找到使人入幻催眠的那一味药。

华 沸是呀，那一味药到哪里去找……（发现）咦，爹，那里有样我们从没见过的花草。

华 佗（望）是啊。

华 沸爹爹歇息，待孩儿去采来。

华 佗小心蛇虫蛰伏莫被咬伤。

华 沸知道。（下）

华 佗华沸儿年纪不大，却痴于药性精研和采集，将来定可成为不可多得的一代医才！

华 沸（上）爹，你看——我可采集了不少哇！

华 佗（拿过植物辨析）看这叶、茎、根的形状，莫非是老药农所说的曼陀罗。

华 沸爹，你说这是什么？

华 佗不少高僧名道和采药老人说过，有一种药叫曼陀罗，食之能使人如醉入幻，后而沉酣安睡，忽忽不知人事，任人剌戳也不知痛痒……

华 沸你不是说过麻醉配方就差这样一味药吗？

华 佗不知它究竟是不是这种药呀？

华 沸这有什么难的呀，爹——

（唱）是耶非耶不难辨，

孩儿一试便了然。

为助爹爹遂心愿，

早制麻剂利人间。（拿药嚼试）

细品细尝细嚼嚥——（欣喜地）

一阵麻感周身传……

华 佗好，麻剂正要有这样的感觉。

【华沸渐入幻境。

华 沸（唱）朦胧之间入仙幻……

玉帝王母现眼前。

爹，我看到了玉帝和王母。

华 佗此药使人由麻入幻，看来定是曼陀罗了。

华 沸爹，王母娘娘身边很多药，什么药那儿都可采到。

华 佗儿呀，你已入幻，快坐下休息。

华 沸孩儿此去腾云驾雾，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险，这个神符玉佩您戴上，我用它不着。

华 佗（摁着沸）儿呀，你别动，爹替你取解药。

华 沸爹，你别拉扯我，王母娘娘向我招手向我、叫我去——（挣脱朝山崖跑去纵身坠落山崖）

华 佗沸儿——

【内传华沸跌落深渊叫声：爹——

【华佗惊怔失神。

华 佗（唱）一声爹叫得我撕心裂胆——

刹那间暴雨携雷电、风摧树木残山崩地裂头昏旋……

沸儿呀——

神符玉佩仍在手中攥，

不见儿灵敏活泼天真颜。

儿的娘殷殷盼你把家返，

却盼来怆怆噩耗摧心肝。

药锄上儿体温指印犹可见，

怎料你心迷神幻坠深渊。

（无尽悲痛中突然神思激灵）

猛然间一道灵光眼前闪，

好一副千古奇方顿释然。

开刀止痛解惊惮，

安神镇静人酣眠。

此药就叫“麻沸散”——

将儿名入药名，让儿的童真永留人间！

沸儿啊，我们的麻沸散成功了——

【山鸣谷应：麻沸散成功了……

【追光闪射。华佗亮相。回声轰然。

第六场

【二幕前。

【紧接前场华佗亮相，另一时空现骆良宣谕。

骆 良丞相有谕：华佗抗命，逾期不归，着即押回许都打入监牢。

【众军士押华佗过场。

【景转华佗囚房。

【灯启。獄卒提盛酒食竹篮、自言自语地上。

獄 卒华佗先生真神医呀，自他关进监来，我和我的家人亲友，凡有三病两痛，他一付方子，几剂汤药，百病皆消。唉，有本事的人偏又生一附犟性，丞相要他治病他偏要往东吴替周泰治病，丞相不允、他坚辞远行。胳膊怎能扭过大腿。这不，一坐牢就几个月，今日八月十五，我备了点酒菜让他也赏赏月。华先生——别在那里老写呀写的，今夜十五，到这边来赏赏月吧。

【华佗虽然被囚禁但曹操待之优渥。他未着囚服一袭青衫上。

华 佗牢头大哥，此时还未回家是不是今夜当值呀！

獄 卒今夜月色好，我回家备了些酒食送来让你赏月。

华 佗月色如此皎好，今夜是什么日子？

獄 卒八月十五

华 佗四时月色，最宜今宵。正好，我医案文稿整理完毕。看守大哥，我想求你替我保管这些东西。

獄 卒我替你保管？

华 佗是呀。若是我有不测，你日后就将这文稿交我妻子就是。

獄 卒你能治病不会有事的，这些东西暂交我就是。酒食在此，稍时我再来收拾，此刻就不干扰你的清静了。（下）

华 佗（对天）碧海青霄、一轮圆月......月缺能圆，我今生之缺何期能补？ （传来乌啼）几度乌啼听月落，唉！一声长啸叹秋凉……

（唱）秋夜迢迢月如霜，

西风黄叶人断肠。

悲笳怨笛声唤月，

照多少人生来去、世道沧桑、沉浮悲欢历炎凉。

我一生行医江湖荡，

攻医业专岐黄救死扶伤。

治天下病，医天下人，是平生志向，

贫富贵贱概不论，只求患者获安康。

宦海官场红墙紫苑留医望，

草泽民间渔樵田舍系肝肠。

不忍见体内邪祟使患者痛苦万状，

决心要制麻剂为剖腹开膛觅奇方。

沸儿性命换来灵药麻沸散，

造福生民该留芳。

怎奈是曹丞相疑梗心上，

反罪我抗上命、言谬妄、欺世惑众囚铁窗。

阻挡我行医民间四海往，

只许我作他侍医羁许昌。

顺从他负天下患者期望，

顶撞他迟早之间降祸殃。

不辞昼夜整理出药方医案，

托看守好保管，严收藏，给后世杏林作参详。

这囚室难囚我医心旷放，

期望云天乾坤朗一一奇方济世万民康。

【曹操上。

曹 操（唱）桂馥枫香悦心怀，

清辉如水泻楼台。

但愿华佗志向改，

甘为侍医听我差，

保我曹家无病害，

踏月入监探医才。

曹 操华先生。

华 佗曹丞相。

曹 操今夜月明星稀你想不到我入监来看你吧。

华 佗不知丞相因何驾临囚室。

曹 操你看天上月圆，人间团圆，难道你就不想一家团聚吗？

华 佗想是想啊，只是这獄墙太高翻不过，牢门太远走不出呀！

曹 操獄墙高矮，牢门远近，不在眼里在这里。（指心）

华 佗小医明白。丞相有心放我，这牢门仅一步之远，丞相无心放我，它 就遥不可及。

曹 操这就看你能不能顺我心，应我所求。

华 佗你求的我做不到，我要做的又违你心。人心阻隔，远胜山水之遥。

曹 操元化呀，岂不闻执拗之人福薄，圆融处世禄厚。

华 佗纵是福禄诱人，我也不行心上过不去的事，不存行事不该有的心。

曹 操真不知你坚欲游方行医求的什么？

华 佗治天下之病，医天下之人！

曹 操一生忙忙碌碌难道不图过个好日子？

华 佗但求：茅屋竹窗，清风邀客；茶炉药灶、明月窥人。

曹 操古人今人如流水，皆从月下流过。可人因处境不同，月下所感会有 所别。

华 佗月光待人，不偏不倚，它随我迈进豪门，也随我走入草舍，无论贵贱，总是清辉抚人。我喜爱它包容万物，善待众生。

曹 操月色如梦，有的只是朦胧，你该在日光下看看实实在在的人世。

华 佗日光里蝼蚁爬行，觅得的只是一粟而已，太阳下蜻蜓飞动，留下的只有自己翅影。

曹 操何不看日照飞瀑，直流千丈，落下深潭，流成小溪，遇乱石则能择向别行，人生如瀑，也当因势因时而改所求。

华 佗君子所求，贵在有益于世，岂有他哉？！

曹 操身陷囹圄，何益于世？

华 佗是丞相阻隔我悬壶济世之愿。

曹 操你……华佗呀华佗 你真个不知好歹。

华 佗何以见得？

曹 操你妻子要你借治病加害曹某，我非但未加治罪，反以金帛小豆赏赐你家妻儿，以老夫秉性，对谁有过如此的宏量与宽厚？

华 佗丞相之恩小医自是铭感于心呐。

曹 操那你又怎么不愿在我身边当我侍医，替我治病？

华 佗如今我的麻沸散初制成功、只要丞相容……

曹 操容你为我开颅？

华 佗不、不、不，脑乃人首要部位，岂可轻言破开，纵有麻沸散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倒是周泰曾来信说他旧病复发，他病根在腹，麻沸散为他剖腹，摘除病根或可有为。丞相若容我东吳一行，验证药效，然后……

曹 操（止住华）周泰供职东吴，乃老夫敌国重臣！

华 佗医者仁心，眼里无分敌我，只有患者。

曹 操老夫决不许你东吴之行。

华 佗想不到丞相当世大英雄，却也如此小心眼。

曹 操呵——我是小心眼，你又有什么大情怀。

华 佗华佗志在医天下之病！

曹 操沙粒微尘眼里尚容之不得，就不怕你那大情怀撑破我这小心眼？！

华 佗容不容是丞相；如何为在小人。

曹 操华佗！开颅除病，未有先例，即使成功，也得养息数载。我图王霸业，哪有如许岁月修养！若无霸业，那还是我曹操吗？

华 佗丞相一生功业，自然要活得像丞相。我华佗当代岐黄，满身医技，不悬壶济世，只供一人役使，那也不是我华佗了呀。

曹 操你……你竟敢一意孤行？！

华 佗华佗不过想为该为之事。

曹 操你——就不怕后果！

华 佗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

曹 操这是你咎由自取！（拂袖下）

【荀彧上。

荀 彧刚才我见丞相负气而走，元化，只恐你凶多吉少。

华 佗初衷不改，死活由之。

荀 彧唉，我邀你来许都替丞相看病，满想凭你医技又与他有同乡之谊，图个封妻荫子，不想事与愿违，反给你招来横祸。我深怀愧疚。

华 佗文若呀——

（唱）粗茶淡饭健是宝，

一生不羡权门高。

莫只看参天大树入云表，

须知道山花小草也妖娆。

看开了天地大，

想开了心性豪。

人世间聚聚散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逐利追名多烦恼。

怎及我施医不求报——心舒自逍遥。

任由它一簑风雨挟雷暴，

当秉持善行天下不动摇。

我若不测兄嫂望你多关照，

不枉今世我俩一场交。

荀 彧提起嫂夫人我险些忘记告诉你，她已到许都来了。

华 佗她……她来许都做甚？

荀 彧她要找丞相为你辩冤。

华 佗哎呀不好。丞相面前岂容她辩，只怕她有去无回，望兄速去丞相那里见机行事，使她免于灾祸。

荀 彧我这就去。（下）

华 佗（唱）听说夫人相府进，

心中忐忑不安宁。

悬望着丞相府点滴动静——

【灯光照射相府厅堂，曹操吩咐骆良。

曹 操太医令——

（唱）华元化抗我命当处死刑。

治不了小郎中我怎掌朝政，

赐毒酒华佗饮你监狱一行。

骆 良丞相，赐酒之举，只怕有人腹生诽议。

曹 操老夫行事，不在别人怎么看，只求我该如何干！

骆 良遵命。

【骆良奉谕接酒下。校尉上。

校 尉禀丞相，华佗夫人执意闯进相府要见丞相。

曹 操哦，容她进来。

【华妻步履匆匆地上。

华 妻（唱）舍生死闯相府来把理论，

怕什么门禁森严无惧无惊。

曹 操想是华夫人闯我府禁？

华 妻为夫君辩冤情哪怕碎骨粉身！

曹 操你对老夫深怀仇恨，屡劝华佗陷害老夫，有何冤可辩。

华 妻我对丞相怀恨在心是真，曾劝华佗乘机陷害丞相这也不假，可华佗并无此举。

曹 操他虽未加害老夫，但不为老夫尽心治病，殊为可恨！

华 妻丞相差矣！华佗素来敬你治国能臣，一统中原，安定边郡，有功于世。为替丞相根除病疾，屡入深山履险采药，不仅备尝艰苦，还献出 我儿的……性命……

曹 操是那个叫华沸的孩儿。

华 妻正是。为丞相除病根，止疼痛，他父子深山采药，边采边尝，沸儿 尝到一味主药，麻感全身，神情入幻，不幸坠下万丈深渊，连尸…… 都无法收回，是他的死换来止痛神药麻沸散。

曹 操华佗是为天下众生采药，怎说是为老夫治病。

华 妻难道丞相不在天下众生之内？能治天下众生，自然也有益于替丞相 治病，能为丞相治病也能惠及天下众生。

（唱）华元化对众生怀悲悯，

施药救人从不分富贵寒贫。

一心为岐黄医技能精进，

无意仕途不进朝廷。

医周泰东吴曾将官委任，

他坚言推辞江海行。

疗关羽西蜀也曾重金聘，

他淡然一笑出营门。

治天下之病把志咏，

医天下之人铸医魂。

你举兵，扫群雄，烽烟靖，

他悬壶，除疾病，患者宁。

你雄怀伟略他钦敬，

他医忱仁心你疑怒生。

你医国他医人何不相敬重，

为什么偏将他加罪名、身囚禁、铁窗高墙冤沉沦。

金盔铁甲把你心肠裹得硬又冷，

狼烟战火遮蔽你眼中爱与仁。

天下未必尽争战，

待人何须皆刀兵。

当着你倾吐冤情话已尽——

罪与赦由丞相，我与夫君共死生！

【华妻殉情之态令曹心动。

曹 操（唱）好一个华夫人贞节烈性，

一番话令曹某思省三分。

华佗施药治疾病，

老夫施政社稷兴。

施政施药当和顺，

利己利世利苍生。

马上征战平天下，

德政方能服人心。

三军可夺帅，士不可夺志，

对华佗该让他岐黄春秋写人生。

更不可横加伤害造冤恨，

我当速纠错再往监狱行。

【荀彧忙上。

荀 彧丞相——

曹 操文若来得正好，你快与华夫人随飞骑入獄，着骆良免华佗一死。

【荀携华妻下。卞氏扶昏迷的曹冲上。

卞 氏相爷，冲儿恶疾突发，不省人事如何是好？

曹 操忙备车驾入獄求华佗急救。

【相府光隐，监狱光启。骆良率人宣示曹操谕令。

骆 良丞相有谕，着华佗饮鸩自尽。

华 佗我已料到会有此刻。（接过酒具一饮而尽）

獄 卒（旁白）丞相将华先生赐死，他还有东西寄在我处，该不会牵连我吧，干脆我把它烧了算了。（下）

骆 良（感喟）唉，我与先生同属杏林，看先生如此，我也不胜狐悲之感。

华 佗不，你在医家眼中是朝廷太医令，在官场那里又是名医高人。两边都挂着，谈何狐悲。

骆 良也许先生心中恨着我与丞相……

华 佗但凡处世，能利己不损人为好，损人利己，终将自损。我恨之何来？

骆 良毕竟是由我行刑逼你饮鸩。

华 佗饮鸩不过一死。人生一场烟云，风来必定消散。夫人啦夫人，世间多少悲欢事，莫忆今宵月夜时。我先你而去了。

【华佗腹生痛感仰面而亡。荀彧偕华妻急上。

荀 彧丞相有谕赦免华佗一死。

骆 良荀大夫，赦谕来晚了，华佗他——（指地）

华 妻夫——君——（抚尸痛哭）

【曹操卞氏扶曹冲上。

曹 操（慌张地问）华先生怎么样了。

骆 良他已饮鸩身亡。

曹 操吓！你——来呀，将他押去——（反思已责声调沮丧）放了。赦谕晚来一步，华佗之死责之在我……

曹 冲（突然地）华先生别走呀，你带上我，替我治病——（倒地而亡）

卞 氏冲儿——

曹 操冲儿——

【骆良、荀彧忙搀扶显得衰弱的曹操

曹 操（朝天呼喊）华先生，我……知过能改；你……魂兮归来呀……

【乐声中，字幕屏显：华佗死后，曹操头痛病发逝于建安二十五年 （公元220 年）华佗医书因遭獄吏焚毁而成国医遗产之永痛。

（剧终）

2020 年 6 月 18 日 3 稿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