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偷鱼

金永法

运河村的巧玲今年三十来岁，丈夫前几年得了绝症，花了几十万块的医药费后两脚一伸走了，丢下了一屁股的债和一个年迈的母亲。丈夫走后，巧玲与婆婆相依为命，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她在家里开了个“土味馆”，可生意半死不活，一个月也赚不了几个钱。

这天，网上有人向“土味馆”订餐，指明要用馒头山水库的清水胖头鱼，价格不是问题。巧玲为难了，自己家的鱼都是菜市场买的，养在盆里不会死，就算没客人也没关系。但馒头山水库的清水鱼不容易养，第二天就会死，需要现买现杀，怎么办呢？婆婆说：“巧玲呀，馒头山水库的清水鱼好办，你去找祥根买几条！”

一听到祥根这个名字，巧玲就气不打一处来：“就算土味馆倒闭，我也不去找那个流氓。”

巧玲生气是有原因的。这祥根是馒头山水库养鱼的承包人，他老婆前几年出车祸没了，去年他居然在网上找起了老婆，结果被女网友骗走了三十多万元……

就因为这事，巧玲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直到后来有一次，巧玲买鱼时因为要付钱，加了祥根的微信，祥根竟隔三岔五给巧玲送些清水鱼，这让土味馆的生意有了点起色，巧玲心存感激，对祥根也有了好感。婆婆很开明，对巧玲说：“你和祥根都是单身，要不扯个结婚证，将来老了也可以做个伴。”巧玲红着脸点了点头。当天晚上网聊，巧玲试着提了结婚的事，没想到祥根竟然说：“我被网友骗过一次了，已断了结婚的念头。”

巧玲有点懊恼了，居然把她与网络骗子想到一起，当即就有了拉黑祥根微信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算了，既然人家没这个意思，自己也不必把他放在心上。可过了几天，巧玲去水库找祥根，远远地看见树荫下躺着个女人，而那个死不要脸的祥根正抱着她在亲呢……

巧玲气得转身就走，回家就拉黑了祥根的微信。祥根来找过她，解释说那女人溺水了，自己那是在帮忙做人工呼吸呢！

巧玲说：“我和你啥关系也没有，你也不用向我解释，你救了人，报纸没登、新闻没播，鬼才信。”说着，将一盆水劈头盖脸地泼了出去，“咣当”一下关上了门。祥根想想也对，自己说过不想结婚，和她非亲非故的解释啥呀！他也就悻悻地走了。俩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可到手的生意总不能不做，巧玲赶到菜市场，见有个鱼贩子在卖池塘鱼，巧玲咬了咬牙，买了一条八斤重的胖头鱼回家，用只大塑料盆放满清水养了起来。

婆婆看着这条胖头鱼担忧地说：“巧玲呀，这池塘鱼泥土味和腥味重，用它替代清水鱼，要是被客人吃出来，那可是砸招牌的事呀！”巧玲说：“妈，我用清水养两天，问题应该不大。”

说话间，家里养着的那只大花猫叫了一聲，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盆里的胖头鱼。巧玲对着猫呵斥：“馋猫，走远点，别打胖头鱼的主意！”那猫似乎听懂了巧玲的话，夹着尾巴溜了。

婆婆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鱼嘛养瘦，猫嘛饿瘦，何苦喔！”这句话提醒了巧玲，为了防止猫偷鱼，她找了只大竹匾盖在了塑料盆上面。

当天半夜，巧玲听到“啪嗒”一声响，连忙起床查看，只听得“喵呜”一声，大花猫从狗洞里溜走了，盖在塑料盆上的竹匾翻在了地上……

巧玲骂了句“该死的猫”，将竹匾重新盖好，想想不放心，还在竹匾上压了个塑料凳子，这才放心地回屋睡觉。

第二天早上，巧玲起床时，竟发现塑料凳和竹匾都翻在地上，那条鱼不见了。巧玲东寻西找，在屋外的转弯处发现了那条已经被大花猫啃得千疮百孔的胖头鱼。

无奈之下，巧玲只好再次赶去菜市场，又买了条胖头鱼养在塑料盆里，为了保险起见，她找了根绳子，将大花猫拴在了杂物间里。

本以为万无一失了，谁知，成了精的大花猫竟然在夜里挣脱了绳索，把那胖头鱼又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天哪！这该死的大花猫是怎么了？以前可从没发生过偷鱼的事呀！巧玲找了根棍子，打算给这只该死的猫一点颜色看看。可找来找去，连猫的影子也没见到。

眼看明天客人就要来了，再去买池塘鱼养着去腥味肯定是痴心妄想了。巧玲沮丧地摸出手机，想打电话回绝掉客人，婆婆忙阻止道：“多大点事呀？要回掉客人？”说着，她摸出老年机打起了电话：“祥根，你明天早上给我们送条五斤重的胖头鱼过来。”挂了电话，她又说：“巧玲呀，你不理睬祥根，妈能理解，但生意是生意，感情归感情，两码事！”事已至此，巧玲也只能同意了，她摸出钱递了过去，说：“妈，明天你把这鱼钱给他，我不想见他！”

第二天，客人来了，是一对夫妻还带着个男孩，巧玲一看，总觉得这女的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刚好，祥根送鱼来了，那女的竟然认识祥根，打招呼说：“祥根哥，你来送鱼啦？”

祥根愣了一下，说：“咦，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女人笑着说：“我听说你为了救我，让巧玲姐误会了，这才在网上订了餐，带着老公和儿子来，想把那天的事和巧玲姐解释一下。”

巧玲有些糊涂了。这时，女人很认真地对巧玲说：“巧玲姐呀，祥根哥可是个好人啊！要是因为误会分了手，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等女人将事情一说，巧玲明白了。原来，这女人那天和老公到馒头山水库钓鱼，钓着钓着，老公肚子不舒服，就去寻厕所了。而恰在此时，鱼上钩了，女人去拉钓鱼竿，没想到这鱼的劲儿实在太大，女人脚下一滑，跌到水里去了。她不会游泳，在水里瞎扑腾了几下就沉下去了。这一幕刚好被祥根看到，他不顾一切跳了下去，把女人救上来，还做了人工呼吸，刚好被巧玲看到了……

刚解释清楚，脚下传来“喵呜”一声叫，巧玲一看到大花猫，“扑哧”一声笑了：“馋猫，要不是你天天偷鱼吃，我就用池塘鱼代替清水鱼了。”

话音刚落，边上的婆婆插话了：“你那池塘鱼是我扔出去喂猫的，那拴猫的绳子也是我解开的，我是怕你用池塘鱼代替清水鱼砸了土味馆的招牌，也怕你失去祥根这么好的人。”

此话一出，巧玲脸红了：“妈，你说啥呢！”

婆婆微笑着说：“妈是过来人，你想啥妈心里都清楚，妈也知道年轻守寡有多难，别为了赌一时之气，误了自己一辈子。”

这时，站在边上的祥根开口了：“巧玲，我当时说不想结婚，是因为被骗去的三十多万块中有十万块是借来的，我不想你因为我而背上债。前几天，那网上的骗子被派出所抓住了，钱也追回来了一大半，所以，我想，我想……”

“你想干啥？说呀！”被他救下的女人在一旁催促着。

祥根鼓足了勇气，大声说：“我想和巧玲结婚。巧玲，你嫁给我吧！”

巧玲一听，羞得跺了跺脚：“你发啥神经呀！”她连手中的鱼都忘了放，拎着鱼一溜烟跑出了屋，大花猫“喵”的一声，撒开腿追了出去。

祥根傻眼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女人向祥根使了个眼色：“祥根哥，你真傻呀！连猫都知道追，你还不快追！”

祥根应了声，欢天喜地地追了出去……

（发稿编辑：朱虹）

（题图、插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