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泽/山东省东平高级中学
对于司马光其人,人们都不陌生,他是北宋政坛巨星,是“旧党”领袖。但对于傅尧俞其人,虽然他是上《宋史·列传》的人物,但究竟不如司马光影响深远,因此,很多人对傅尧俞其人所知不多。我也是在读了颜建国老师所著《苏轼与东平文士考析》一书之后,才知道了有关傅尧俞的一些事迹,并且知道了他是宋朝东平人。
有关司马光和傅尧俞最早交往的记载,尚无史料。按时间推算,大概在司马光1054年到郓州任典学(从八品)时期,他们就已经开始交往,此时,1019年出生的司马光36岁,1024年出生的傅尧俞31岁。虽然傅尧俞在庆历二年(1042)不到二十岁便登进士第,离开须城(今山东省东平县州城街道办事处)任新息县(今在河南息县)知县(从八品),到1054 年司马光到东平任职的时候,傅尧俞已调莫州(今河北省任丘市)任职。这一年,傅尧俞的祖母霍氏去世,他应该回到家乡须城奔丧,应该在此时,他认识了前来吊孝的司马光。也就在此时,他们二人结下了深厚友谊,为以后的交往奠定了基础。
傅尧俞祖母霍氏的丧事办完后,他应该回到莫州理事,而他的父亲傅立则按照规定为母亲守孝三年,而司马光则在东平接近待了两年,职务也由典学升为通判(正八品),于1056年随恩师庞籍到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市)任推官。应该是在郓州的两年里,司马光成为傅立家的常客,他们都喜欢诗文,虽然傅立年长司马光接近30岁,但这对忘年交还是有着很多共同话题。1063到1066年之间,司马光和傅尧俞同在京城任谏官,司马光已经成为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成为朝廷要员,傅尧俞则由太常博士升为监察御史(从七品),在此期间,恰逢宋英宗亲政爆发了“濮议”事件,朝中因此分成两个派别,一派认为应称宋英宗生父濮王为皇伯,其中包括司马光、傅尧俞,另外一派则认为应该称为皇考,最终曹太后下旨,称宋英宗之父为皇考,才平息了这场争论。事件结束后,反对濮王追封皇考的很多官员被外放或降职,司马光又站出来为部分官员求情,其中就有傅尧俞:
留傅尧俞等札子
臣近曾上殿,蒙圣恩宣谕以濮王称亲事,……昨日忽闻侍御史知杂事傅尧俞知和州,侍御史赵鼎通判淄州,赵瞻通判汾州。中外之人,无不惊愕。此盖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臣不胜区区,深为陛下痛惜。伏望陛下勿复询于政府,特发宸断,召还尧俞等……[1]
通读司马光此奏章,可知此时傅尧俞被外放和州(今甘肃西和县),以侍御史知杂事(从六品)的身份任知州。司马光规劝皇帝不要外放谏官,堵塞言路,可见其中介,也知傅尧俞等人不惟皇帝之意盲从,尽到了谏官本分。除了《留傅尧俞等札子》一奏本,为了援救傅尧俞、赵鼎、赵瞻,司马光又接着上书《乞与傅尧俞等同责降上殿札子》、《乞责降第三札子》《乞责降第四札子》,在上朝之时直接面奏宋英宗,要求“伏乞与傅尧俞等一例责降。”“若治其罪,臣当为首。”[2]表面上看司马光是要求和傅尧俞等人同罪,其真实目的还是想着让皇帝不要外放几位谏官。最后的额结果是皇帝没有批准司马光的请求,也没有召回几位外放的谏官。
司马光和傅尧俞的再次交集到了1069 年春天,此时,傅尧俞已到庐州(今安徽省合肥市)任知州,是宋神宗继位后的第二个年头。司马光任翰林学士兼御史中丞(正三品),是朝中核心权臣,王安石由翰林学士改任参知政事(正二品),“熙宁变法”的大幕即将拉开,司马光的“旧党”和王安石的“新党”都竭力拉拢傅尧俞,而傅尧俞也采取了折中的态度:这年春天,准备把父母合葬在济源(今河南省济源市),于是请司马光为祖父傅珏撰写了墓志铭,请王安石为父亲傅立撰写了墓志铭,此时,傅尧俞已经回到京城任职,新职务是兵部员外郎(正七品),到十月,改任知杂御史(从六品) 。在新、旧党争中,深受儒学“民本”思想影响的傅尧俞和王安石“君本”思想渐渐拉开距离,他成为司马光“旧党”的骨干成员。熙宁三年(1070 年),王安石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二品),在神宗支持下推行新法,反对派被流放外出,司马光、傅尧俞开始了十年的外迁生活,司马光先后为端明殿学士、永兴军安抚使(正三品)、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崇福宫,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洛阳通编《资治通鉴》工程;傅尧俞则先后任许州、河阳、徐州等地知州,最后甚至降为监黎阳县仓草场朝请郎(正七品)。在这十余年的外放生活中,司马光和傅尧俞经常书信往来,相互激励,熙宁七年(1074 年),傅尧俞也到崇福宫任散官,有过一段和司马光共同谋事的经历。到底傅尧俞在洛阳为散官有多长时间,不确考。在这十余年中,司马光和协修者刘恕、刘攽、范祖禹3人一心一意统编《资治通鉴》,偶尔和居住洛阳的文士交游为乐,名臣范仲淹之子范纯仁也因为反对“新法”任提举两京留司御史台,时间在1082年左右。看史料,傅尧俞再次来到洛阳,成为洛阳诗会中的一员,他和老友司马光、范纯仁吃粗茶淡饭、以俭朴待客会友成为洛阳“真率会”的一大特征和后人赞誉的美谈:
逍遥四章呈钦之尧夫
司马光
其一
结发读经史,疲精非一朝。
于今成沪落,所幸得逍遥。
……
丸遇区臾止,萍随波浪流。
所之皆自得,何惧亦何忧。[3]
《逍遥四章呈钦之尧夫》四首诗是司马光“真率会”中的一首,四首诗均反映了“逍遥”这一主题,传达出一切都顺其自然、返璞归真的愿望。
司马光再次和傅尧俞发生关系到了元丰八年(1085年),此年三月七日,宋神宗病死,年仅10岁的赵煦继位,是为宋哲宗,由祖母皇太后当政,朝廷下诏起用司马光任门下侍郎(正二品),不就授职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从一品),正式拜为宰相,为了打击“新党”,他积极引荐“旧党”成员,傅尧俞成为他大力推荐的外放官员:
奉诏荐举贤才奏
司马光
昨僭妄上言用人等事,寻准御前札子:所奏职位卑微,如堪大任者,令具姓名奏入。……窃见吏部郎中刘挚公忠刚正,终始不变;龙图阁待制、知亳州赵彦若博学有父风,内行修饰;朝请郎傅尧俞清立安恬,滞淹岁久……[4]
后世很多人对司马光此奏折的时间存有争议,看其中有“知登州苏轼”之句,可知是在1085年十月左右。在司马光引荐下,傅尧俞由陈州知州回朝廷任给事中(四品),1086 年司马光病逝后,朝廷追赠他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文豪苏轼撰写了《司马温公行状》《司马温公神道碑》,苏辙写有《司马温公挽词四首》,其他如文彦博、范纯仁也写有缅怀诗文,傅尧俞所写对司马光怀念的诗文今不存,但在《宋史·孙固传》中有这样一段话:“傅尧俞铭其墓曰:“‘司马公之清节,孙公之淳德,盖不言而信者也。’世以为确论。”[4]就这简单的“清节”二字,已是对司马光其人的最好评价。司马光虽为“旧党”领袖,但他关注民生,一身凛然,死后才会让百姓纪念他。司马光去世后,傅尧俞逐渐成为“旧党”核心人物,他先为御史中丞(从三品),1089年,升任中书侍郎(正二品),成为朝廷执政权臣之一。1091年,傅尧俞在“旧党”分裂为“朔党”“洛党”“苏党”的纷争中去世,以一种无奈的心态离开了党争害国害民的大宋王朝。在《宋史·傅尧俞传》中写有这样一段话:“六年,卒,年六十八。哲宗与太皇太后哭临之,太皇太后语辅臣曰:‘傅侍郎清直一节,终始不变,金玉君子也。方倚以相,遽至是乎!’”[5]对照史料,此时的朝廷执政者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从一品),他是傅尧俞之后的“朔党”领袖,还有中大夫、守尚书右丞(正二品)的“苏党”领袖苏辙,另一为太中大夫、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从一品)吕大防,太皇太后对傅尧俞的“金玉君子”高评,也就印证了司马光在世时对傅尧俞慧眼识才,正如《宋史·傅尧俞传》中的记载:“司马光尝谓河南邵雍曰:‘清、直、勇三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日:‘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温,是为难尔。’”[6]邵雍是“北宋五子”之一,他对傅尧俞的好评,让之后“新党”骨干章惇、蔡京等人再次执政后对傅尧俞的报复污蔑都黯然失色。
“鹏飞九万里,松寿一千年。”司马光写给傅尧俞的这两句诗,提示每一位为官者,即便有鹏飞万里之志,你要想英明永存,就必须有松树的品格,要在关注“君本”的同时,关注“民本”,把国家利益和百姓利益统一起来,这样,才不会诟病于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