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阿冲突十问

2020-11-18 08:47杨王诗剑
兵器知识 2020年11期
关键词:纳卡亚美尼亚阿塞拜疆

杨王诗剑

当诺亚将救世的方舟停靠在亚拉拉特山时,他绝对想不到,衔回橄榄枝的鸽子并没有给山下这片人类重生之地带来永久的和平与希望。自称诺亚后代的亚美尼亚人只享受了短暂的安宁便在几千年的帝国碰撞中飘摇不定,战火摧毁了家园,还创造了仇敌,历史不那么古老的阿塞拜疆人就是其中之一。百余年间,无数次刀兵相见也没解开亚阿两国的仇恨,反而愈演愈烈。2020年9月27日,两国在纳卡这块不起眼的小地方再生冲突。截至10月26日,双方已第三次同意停火,但前两次都无疾而终。或许外界对此事满是问号,就让我们把这些问号拉直,深入探寻高加索“火药桶”背后的故事。

第一问:纳卡为什么这么火?

纳卡是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简称。纳戈尔诺是俄语,意为“多山的”,卡拉是土耳其语,意为“黑色的”,巴赫是波斯语,意为“花园”,纳卡直译过来就是“群山之中的黑色花园”。一个地名由三个国家的语言组成,并且这三个国家都曾是显赫一时的超级帝国,纳卡的“热度”从名字上就能感受得到。事实上,纳卡地区的面积只有4400平方千米左右,人口不到20万,一个小山区如此受到青睐必定有它独特之处。

“地缘政治学之父”麦金德认为,能控制高加索与中亚地区者,便能主宰世界。纳卡的“火”便来自于所处的外高加索地区。这片大部分是崇山峻岭的化外之地被称作“欧亚大陆的十字路口”,“三国两海”环绕周围,北边是俄罗斯,西南边是土耳其,东南边是伊朗,黑海、里海左右相伴,欧亚各国经此地互通最直接。这类军事上被称作“兵家必争之地”的地缘注定会“火”。

在历史进程中,外高加索的“火”主要体现在“巴库-巴统”这条东西走向的战略阵线上。阿塞拜疆的巴库位于里海西海岸,格鲁吉亚的巴统位于黑海东海岸,谁占领了这两个地方,谁就拥有了绕过陆上各国进出欧亚大陆的海上通道,毕竟,沙俄、奥斯曼土耳其和波斯帝国在陆地的每一次相遇都意味着战争。而纳卡正处于这条战略线的中央垂直沿线,不“火”都不行。

从当代国际战略格局上看,北约和俄罗斯的战略对峙正在由欧洲中东部地区向南北两向偏移,对黑海战略圈的争夺、里海油气资源的垂涎和中东地区的交手都是南向焦点所在,这进一步强化了纳卡的战略地位。

其实,对于在本地区还缺乏足够话语权的亚阿两国而言,纳卡并非不可或缺的战略要地,大打出手的背后更多是源于历史遗留问题的变质。当然,热点地区的小国自有生存之道,取得对纳卡的控制权,何尝不是给大国的“投名状”呢?!

第二问:纳卡到底归谁?

这个问题是亚阿冲突的核心所在,从两国对该地区的称呼上也能一窥端倪。亚美尼亚称纳卡地区为阿尔札赫,而阿塞拜疆則称其为达力克-卡拉巴。所有冲突的缘由最终都归结表现在纳卡地区的归属权问题。

从法理角度看,纳卡无疑属于阿塞拜疆,这源于20世纪初苏联作出的关于联盟内部领土调整的决定,也被联合国承认。可偏偏是这块阿塞拜疆的领土上,居住者90%以上是亚美尼亚人,他们讲亚美尼亚语、用亚美尼亚货币、持有亚美尼亚护照,就连机动车牌照都和亚美尼亚国内一样,“回归”亚美尼亚的心愿极其强烈。实际上,纳卡问题的矛盾点并非亚阿两国争夺纳卡,而是纳卡要“回归”亚美尼亚,后者不拒绝,而阿塞拜疆不允许。

就像世界许多地区一样,掺杂了历史、民族、宗教因素的主权利益往往会变得不再纯粹。有据可查的历史表明,纳卡地区最早属于公元前190年建立的大亚美尼亚王国,当时还没有纳卡这个名称,这片区域属于大亚美尼亚阿尔扎赫省管辖。从公元4世纪起,波斯、罗马、阿拉伯、拜占庭、奥斯曼土耳其、俄罗斯等帝国纷至沓来。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人们的民族观念大大强于国家观念,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的激烈争夺让这一地区的族群结构不断发生变化,亚美尼亚人不再是该地区永久的绝大多数。

在亚美尼亚人来回迁移期间,阿塞拜疆人于16世纪粉墨登场,并在1747年建立了卡拉巴赫汗国,占领了水草丰美的卡拉巴赫平原地带,而亚美尼亚人则被赶到了卡拉巴赫山区地带。随着沙俄在漫长的俄土战争和对波斯作战中大获全胜,卡拉巴赫汗国在19世纪初并入俄罗斯帝国,亚美尼亚人居住的卡拉巴赫山区就正式获得了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名称。

不难发现,尽管亚阿两族频繁进出卡拉巴赫地区,但在更小的纳卡,亚美尼亚人一直是主流族群。这也决定了至今漫长的岁月里,纳卡地区几乎都掌握在亚美尼亚人手中。1994年亚阿两国结束长达6年的冲突时,亚美尼亚不仅完全控制了纳卡地区,而且夺取了纳卡地区周边原本属于阿塞拜疆的7个地区,占后者领土面积的13.4%。

一句话,纳卡在条文中归阿塞拜疆,现实中归亚美尼亚。

第三问:土耳其想干嘛?

按照惯例,热点地区的小国冲突一般都会引来周边或域外大国干涉。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对此次亚阿冲突反应最强烈的不是“前盟主”俄罗斯,而是土耳其。后者从一开始就坚决站在阿塞拜疆一边,不仅发声力挺,而且给装备给人。

翻开历史书,土耳其的确有激动的理由。曾几何时,外高加索地区长期屈服于奥斯曼帝国的铁蹄,东边这片区域无疑是传统势力范围,宗主思维在以总统埃尔多安为代表的土耳其民族主义者脑海中根深蒂固。

此外,阿塞拜疆人的祖先正是与土耳其同宗同源的突厥人,两国对外宣称“一个民族,两个国家”,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义之争丝毫不影响土阿情谊。1988年纳卡地区首次发生武装冲突后,土耳其就公开支持阿塞拜疆,并与后者一起对亚美尼亚实施无限期的交通封锁,甚至威胁要加入战争。今年以来,土已向阿出售了至少价值7700万美元的武器装备,土制TB-2无人机成为亚阿冲突中的明星装备。

当然,在国家利益面前,民族纽带不是一个必选项,土耳其力挺阿塞拜疆的行为恐怕更多是因为历史上与亚美尼亚人的血海深仇。19世纪末、20世纪初,日薄西山的奥斯曼帝国国内民族主义情绪呈极端化发展趋势,对内开始实施残酷的种族清洗。不同的统计数字显示,1914年,奥斯曼帝国境内约有250万亚美尼亚人,到1922年只剩下38.8万,削减近85%。1985年,联合国将此事件定性为“种族灭绝”。亚土两国至今仍在该问题上存在重大分歧,不仅没有建交,边境也相互关闭。显然,没有一个国家会希望世仇在身边坐大。

除了历史、宗教、民族原因外,土耳其积极介入亚阿冲突还有深刻的现实考量。土耳其极度缺乏能源,完全依赖进口。2019年,阿塞拜疆是土耳其第二大能源供应国,今年上半年更是跃居榜首。两国合作修建了巴库一第比利斯一杰伊汉管线、巴库一第比利斯一卡尔斯铁路等跨国项目,维护好与阿塞拜疆的关系对于维护土耳其自身能源安全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受新冠肺炎影响,土耳其经济形势急剧下滑,美元兑土耳其里拉汇率今年已上涨了约33%,国内失业率超过离谱的14%,外汇储备仅剩下411亿美元左右。在这种情况下,政客往往会选择对外搞“大动作”转移民众视线。从这个维度观察,插手纳卡冲突不过是土耳其继在利比亚以及东地中海和法国对峙、在叙利亚和俄罗斯掰手腕后的同系列动作。土耳其并不想真正身陷这些地区性局部冲突中,即便有复兴奥斯曼帝国的野心,但目前的实力既不允许也不能够实现这一伟大愿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埃尔多安不是傻子,保住政权才是正经事。

第四问:俄罗斯站哪边?

按照1991年12月俄亚两国签署的《友好合作与相互安全条约》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规定,俄有义务帮助亚美尼亚。事实上,俄在1991年的纳卡冲突中,对亚美尼亚和“纳卡共和国”提供了大量军事援助,其在亚美尼亚驻扎的军事力量成为应对冲突的关键。在亚美尼亚战后经济建设中,俄的资金和能源也不可或缺,甚至在1994年斡旋调停冲突中,以俄为首的欧安组织明斯克小组也对亚美尼亚诸多“照顾”。不过,此次俄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做了一些类似于“呼吁双方停火”的常规工作,相较于20多年前的表现差别巨大。

和20多年前不同,现在的俄罗斯正处于复苏阶段,需要一个稳定的高加索地区作为自己的战略屏障和缓冲,这在北约东扩的大背景下显得格外重要。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阿塞拜疆逐渐成为俄必须重视的伙伴,两国不仅同为独联体国家,而且在能源方面存在紧密的合作与竞争关系。众所周知,俄经济严重依赖能源出口。阿塞拜疆在拥有丰富油气资源的同时,还掌控着中亚油气资源西输通道的重要战略位置,目前已经建成了一条不经俄罗斯直通欧洲的油气管道,阿俄两国还合建了巴库-新罗西斯克油管并启用至今。如果打压阿塞拜疆,对俄输出能源将造成不利影响。从地缘战略角度看,阿是俄南下染指中亚和打通连接中东陆地通道的必经之路,培养一个不敌对的阿塞拜疆政权对俄百利而无一害。

在与美全球博弈愈演愈烈以及在叙利亚投入大量军力后,经济低迷的俄并没有更多精力和能力大规模介入到另一场地区局部冲突中。作为独联体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主导国,俄在高加索地区的话语权毋庸置疑,2008年与格鲁吉亚一战彻底奠定了在该地区的绝对影响力。运用这些隐形权威和平解决纳卡争端,或许是俄当前的最佳选择。

第五问:法国的手怎么这么长?

法国距离纳卡数千千米,历史上外高加索地区也从不是法国的势力范围,此次法国在亚阿冲突中表现十分活跃,一方面源于法国作为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明斯克小组共同主席国之一,曾经主持调停纳卡冲突,在解决亚阿争端的历史进程中具有重要地位,另一方面反映出欧盟在亚阿两国间难以抉择的纠结。

亚美尼亚作为最早和正统的基督教国家,在宗教文化上与欧美国家有着天然亲和力。苏联解体后,亚美尼亚社会要求加入欧盟的意愿十分强烈,但出于地缘政治和安全考量,又不得不与俄罗斯形成紧密盟友关系。2018年,亚美尼亚发生“天鹅绒革命”,前总理帕什尼扬曾扬言断绝与俄关系、撤销俄驻亚军事基地。但被重新选为总理后,他立即改称对俄关系依然是其上台后外交政策的优先方向,亚美尼亚将承担对俄的全部义务。这种态度导致欧盟无法放心接纳亚美尼亚。

相反,欧洲各国对信奉伊斯兰教、与土耳其同为突厥人的阿塞拜疆有着天然的反感。但阿塞拜疆拥有丰富的油气资源,是欧洲重要的能源供应国,对于欧洲减轻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具有重要意义,公开反对阿塞拜疆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保持中立必定是以法国为代表的欧盟对于亚阿冲突的最佳选择,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法国积极表态亚阿冲突,更深层次的目的或许是借此敲打土耳其。

近年来,欧盟与土耳其在地区问题特别是中东、北非的局部争端中分歧严重,并且对地中海油气开采权产生了巨大争执,甚至发生了土法两国军舰在东地中海的对峙事件。欧盟已对土实施制裁,并正酝酿新一轮制裁。法国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在法国参议院发言时指出,域外国家,尤其是土耳其对纳卡地区冲突的干预是“令人无法接受的”,只会让当地冲突局势升级。对于欧洲而言,和平的纳卡固然重要,受控的土耳其才是关键。

第六问:美国为何销声匿迹?

与此前积极介入世界热点地区局部冲突的姿态完全不同,美国在此次亚阿冲突中几乎销声匿迹,不仅特朗普没有像前任那樣在专门场合就该问题发表专门讲话,就连蓬佩奥也只是象征性地和亚阿两国外长举行了一次简单会晤,主动介入的意愿明显不强,反映了美国“不好办也不想办”的态度。

美国有大量亚美尼亚裔生活,这部分群体在当地政治、经济、教育、文化等领域很有影响力。据报道,美国国会中有很多亲亚美尼亚的议员,一定程度上会左右美国对亚政策。

而阿塞拜疆早已“投诚”美国。9·11事件后,阿第一时间表态支持美国军事打击阿富汗,向美国开放领空并允许美军战机在巴库机场加油。在伊拉克战争中,阿除向美开放领空外,其位于巴库附近的机场也被作为联军物资运输的中转站。2003年,阿被列入驻欧美军指挥部负责区,并从当年开始在阿举行双边联合军事演习。

从美自身看,特朗普正全力准备总统大选,敏感时期的任何对外表态都会影响选举,精明的商人当然不会冒这个风险。并且,如今的美国聚焦“大国竞争”,正通过减少中东、非洲驻军,调整全球兵力部署,将更多装备、更强力量投入到印太、东欧等重点战略方向上,以实现对中俄的战略围堵。外高加索固然有其战略价值,但这一地区派系林立、矛盾丛生,地缘复杂程度比中东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相邻的国家和美国关系都不好。“世界最强”好不容易从中东泥潭抽身,再陷入另一个泥潭就得不偿失了。

第七问:伊朗的态度是什么?

作为最早染指外高加索的域外国家,伊朗深知一个稳定友好的北部有多么重要,这是其建立与俄罗斯直接联系,进而拓展生存空间的战略要道。但现在的伊朗不是千年前的波斯,欧美的长期制裁使其苦不堪言,来自波斯湾的军事压力更是喘不过气来。有心无力也许是伊朗对亚阿冲突态度的最好写照。

伊朗与阿塞拜疆有着紧密的民族、宗教、文化纽带,两国古代均信奉拜火教,如今又都是伊斯兰教相对小众的什叶派信徒。伊朗西北部的东阿塞拜疆省、阿尔达彼勒、赞简、哈麦丹的部分地区和现阿塞拜疆同为古阿塞拜疆国,只是因为波斯帝国在1828年输给俄罗斯帝国后被一分为二,两国国民深度融合。值得一提的是,伊朗最高精神领袖霍梅尼就有阿塞拜疆血统。

不过,在国家利益面前,这些都不重要。阿塞拜疆不仅积极主动拉近欧美和土耳其的关系,而且与以色列眉来眼去。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报道,以色列在2006年到2019年间向阿塞拜疆提供了大约8.25亿美元的武器。据媒体估计,阿军60%以上的武器来自以色列。这让伊朗对这位昔日的兄弟多了一些戒心。反倒是因为与亚美尼亚没有利害冲突,伊朗和这个当年没有同化的国家关系保持的不错,伊朗人对这个民族评价也比较高。

这种“熟人不托底、外人很客气”的情况让伊朗不便就纳卡问题随意表态。当然,与战火近在咫尺并不好受。此前有报道称,已有数十枚纳卡冲突中的炮弹等落入伊朗边境地区,导致一名伊朗儿童受伤,多处建筑损毁。伊总统鲁哈尼在内阁会议上强调,伊朗不能接受任何迫击炮弹和导弹落入境内。他还表示,那些对纳卡冲突火上浇油的国家应该明白,冲突延续不符合任何国家的利益,这场争端必须通过政治方案解决。毫无疑问,伊朗并不愿看到土耳其借亚阿冲突强化对外高加索的渗透。

10月25日,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宣布,已经向靠近纳卡地区的伊朗边境地带部署了军队和装备。尽管有心无力,伊朗依然有着昔日帝国的坚持,维持当前地缘政治格局和维护边境安全的底线不容践踏。

第八问:纳卡冲突会发展成为地区性全面战争吗?

大概率不会。在没有大国持续支援的情况下,亚阿两国围绕纳卡进行争夺尚且需要举全国之力,更不用谈一场范围更大、时间更长、强度更烈的地区性全面战争。最关键的是,小国间的局部冲突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进程和结果的。

在该地区,俄罗斯绝对不会坐视家门口生乱,这从俄在东欧方向极富攻击性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伊朗总统鲁哈尼也明确表示,不希望看到纳卡冲突演变为地区战争,并且已陈兵北部边境。土耳其叫的最欢,不过是转移国内矛盾的无奈之举。美欧有搅乱外高加索的心思,但又担心土耳其趁机扩张,在这种矛盾心理下,保持中立仍是主流观点。总体来看,受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地区大国和域外国家无意直接插手纳卡冲突,一来没精力没能力,二来各自都有更重要的战略目标需要达成,三来外高加索地区油水不多,运用外交手段促成和谈将成各方共同意愿。

停战促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否则纳卡争端不可能延续百年,各方态度几乎就是个死结。阿塞拜疆认为,要讨论纳卡地区的最终地位,亚美尼亚必须从所有占领区撤军;亚美尼亚则坚持,先对纳卡地区地位达成共识,然后才能撤军;纳卡当局则要求先获得正式承认,再开展进一步谈判。三方各说各话,提出的条件互为对方的前提条件,几无诚意。实际上,1998年,亚美尼亚前总统彼得罗相曾尝试对阿塞拜疆让步化解纠纷,随之就被人民轰下台。随后再也没有政治人物愿意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以换取和平。

在上述背景下,边境上任何擦枪走火都会再次引发冲突,这也是此次亚阿双方两度同意停火,又很快撕毁协议的原因。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纳卡地区大仗难有,小仗不断。

第九问:亚阿冲突对地区格局会造成什么影响?

从全局上看,外高加索地区地缘战略格局不会发生显著变化,但局部可能会有所变动。与20多年前的纳卡冲突不同,当时亚美尼亚全面占优,在以美俄法为主席国的明斯克组织“维持现状”的调停策略下占到了便宜。经过几十年发展,阿塞拜疆的综合国力全面超越亚美尼亚,无论是GDP还是人口规模都是后者的3倍,军力也具有明显优势,大有全面收复领土之势。而亚美尼亚则节节败退,已到了全民皆兵的阶段。在各方干涉意愿不强的背景下,明斯克组织很可能依然保持当年的调停策略。那么,阿塞拜疆大概率将收复部分领土,呈现亚阿两国实控区犬牙交错的态势。

需要注意的是,有报道称叙利亚、伊拉克的极端民族主义分子参与了战争。考虑到纳卡地区脆弱的安全环境,这极易导致新的恐怖主义等问题出现。伊朗总统鲁哈尼显然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近日明确指出伊朗不允许边境地区存在恐怖主义活动。可以想像,一旦欧美以打击恐怖分子为由堂而皇之地军力介入,外高加索地区的地缘战略格局将发生重大变化,这是该地区周边几个大国都不愿看到的。

第十问:无人作战时代真的到来了吗?

从军事角度观察,此次亚阿冲突最亮眼的现象莫过于无人机的大量使用。据不完全统计,双方投入了十余种无人机系统,特别是阿军方持续公布无人机实施定点清除行动中的高清画面,不仅展现了良好的作战效果,而且能够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心理震慑。许多媒体高呼,无人作战时代已經到来。这一论断有其充分性,不过仍需商榷。

从无人机实际使用情况看,亚阿两国特别是阿塞拜疆围绕无人机设计的作战样式已比较成熟,甚至出现了无人机开路、装甲部队跟进的空地协同作战,极大丰富了无人机作战运用。但无论是打人还是打装备,这些操作仍处于对地面相对固定目标的精确打击范畴,与历次局部战争中无人机的地位、作用并无二致,只是因为在有限范围内密度较高,给外界形成了一种无人机取代有人战机的错觉。

从两国军队现役装备上看,现役固定翼战机较少,阿塞拜疆只有不到50架战斗机,亚美尼亚只有17架,并且大多是苏联时代的老旧产品,在相对密集的现代导弹防空系统面前,这些战机很可能有去无回。相反,无人机不仅成本低,而且能够有效躲避常规防空系统打击,配合精确制导弹药,在有限范围的战场中,也能实现与有人战机相近的作战效果。

此外,部分国家也有利用纳卡战场给本国装备打广告的意图,如土耳其对阿塞拜疆大量供应自研自产的TB-2察打一体无人机。毕竟,没有哪个国家会拒绝军火生意。

综合来看,无人机之所以能从亚阿冲突中脱颖而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战场范围和交战双方实力所限。它向外界展示了更加多样化的无人机作战运用方式,一定程度上丰富了无人机作战理论,但以此断言无人作战时代已经来临还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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